阿寶從外面走進的時候,正巧便看見自家殿下正抱起一名女子,一名女子?
阿寶頓時便睜大了一雙眼睛,雙腿一軟,顫巍巍道,“殿下,奴才這就出去!”乖乖,他這是一不留神就打破了主子的好事麼?
“站住!”
蕭君夕好笑的看了眼阿寶,嗤道,“你這鬼靈精,今兒個是不是機靈過頭了?”
阿寶回過身來,眼神卻不敢往他懷中看,只是殿下和這女子都是一身溼漉,叫人不想歪都難啊。阿寶心中腹誹自家爺啥時候這麼*,嘴裡卻道,“奴才愚鈍,一直都愚鈍。”說完,還附送了一枚阿寶式傻笑。
蕭君夕瞪了他一眼,道,“去讓月桂帶一套宮女服飾來,然後擡一頂轎子,走小路將這位姑娘送到蘭芝宮,就說她在我這裡傷口裂開,暈倒了,讓七公主趕緊請太醫。懂了麼?”
聞言,阿寶連連點頭,說了聲,“奴才這就去。”便麻溜的跑出了內殿。他雖然是個小太監,可也是個人啊,那種場面要是自己看見不該看的,十個腦袋都不夠砍的!阿寶自認爲很惜命,是以當下將事情辦妥之後,便差遣了月桂進了內殿,自己只在外面守着。
謝如琢雖然有些發暈,可這裡的對話卻是聽得一清二楚的,感受爲自己換衣服的手明顯屬於女子,她便放鬆了意識,徹底昏了過去。
再次醒來的時候,外間的天色已經漆黑一片。房內燃着一龕薰香,正散着甜膩的氣息。屋內的擺設顯然屬於女子,但卻非自己的。
有腳步聲傳來,謝如琢擡眼,便見七公主走了進來。
一看到謝如琢醒來,蕭歆寧眼中閃過一抹喜色,嘴裡卻不客氣的嘲諷道,“謝如琢,我是叫你去看病人的,你怎麼把自己折騰成病人了?不過你倒是真夠頑強的,太醫下午的時候還說你得明兒才能醒過來,你居然現在就醒了。唔,也好,我剛纔還發愁今晚睡哪裡呢。”
蕭歆寧自顧自的說着,見她沒有反應,又道,“你幹嘛不說話,佔了我的牀,一聲謝謝都沒有麼?”
謝如琢苦笑一聲,嘶啞着嗓子道,“可否勞煩公主幫我倒杯水?”她倒是想說話,可是嗓子難受,說不出來啊。
聞言,蕭歆寧頓時鼓着圓溜溜的眼兒,道,“你敢使喚本公主。”話雖這麼說,她還是乖覺的走到桌前,倒了一杯茶,試了水溫不燙後,才送到謝如琢嘴邊,極爲不樂意道,“給你,喝吧。”
喉嚨乾的快燒起來,謝如琢自然不客氣,接過之後一股腦喝了個乾淨。
蕭歆寧看着好笑,道,“你今兒不是落水麼,怎麼還這麼缺水?”
“公主,我雖然落水,可那些水卻是一口不能喝的。”喝了水,謝如琢才覺得好了一些,當下便認真的更正了蕭歆寧的觀點。
“你倒是有些意思,我問你,你怎麼好好的傷口就崩開了呢?皇兄把你送過來的時候嚇了我一跳,還以爲你死了呢。”蕭歆寧想起當時的場景不樂意的撇撇嘴,那會兒可把她嚇壞了。
蕭歆寧雖然刁蠻了些,可心眼卻不壞。謝如琢見她眼中閃過的一抹心疼,不由得笑道,“公主難道不知道賤命都長壽麼,放心,我死不了的。”
“你倒是挺能自貶。”蕭歆寧將茶杯放回桌子上,又道,“夜宴馬上要開始了,你還去不去?”雖然蕭歆寧對謝如琢有些討厭,可終究不是真正的厭惡。眼下看她這病怏怏的模樣,下意識就想讓她留在自己宮中。
卻不想,謝如琢道,“去。”
“你現在這狀態,怎麼去?”
看到蕭歆寧眼中的不可置信,謝如琢起身道,“自然是走着去。”說着,她下牀穿了鞋子,又望了一眼銅鏡內臉色蒼白的自己,問道,“我可否借用下公主的胭脂?”
“謝如琢,你現在身上有傷哎。”蕭歆寧仍舊糾纏在這個問題上,在她看來,受傷了不是應該好生歇着麼?
謝如琢見她不回答,便當她是默認了,直接拿起桌上的胭脂,在臉上塗抹了起來。不過一會兒,鏡中的女子便褪去了病態,換了一副嬌豔的模樣。
“多謝公主的款待,咱們現在過去麼?”
聽到謝如琢的詢問,蕭歆寧無奈的嘆了口氣,“我算是服了你了,你跟我一起過去吧。”說着,她又補充了一句,“要不是看在你大姐的份上,我纔不管你呢!”
只是,蕭歆寧到底是在心中對謝如琢有些改觀。宮中的人都是修煉成精的,她雖然單純了些,可也不傻。謝如琢爲何執意要過去,其實她也猜的出來,在場衆人各色各樣,難保有人傳出不好聽的來。她去,是爲了堵悠悠衆口罷了。
其實蕭歆寧只猜對了其一,謝如琢要去,卻是因爲還有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情。
晚宴在隆慶殿,此時宴會未開,衆家貴婦們卻是已經到齊了。偌大的殿內,各家依着品級而坐,謝家自然是在左側首位的。
白日裡蕭歆寧已經讓宮女傳過話,此時看到兩個人一起過來,喬氏倒是不驚訝,只是在謝如琢過來之後,有些擔憂的問道,“琢兒,你傷口如何了?”
謝如琢安撫的拍了拍喬氏的手,低聲笑道,“母親別擔心,我已經沒有大礙了。”說着,便在喬氏身邊坐下。
謝如玥見她臉色還好,下意識鬆了口氣,剛想問她事情,就見七公主面帶笑容的朝自己走了過來。
二人雖然是昨夜初相識,可卻像老友一般。
眼見着七公主跟謝如玥相談甚歡,二夫人李氏立刻使了個眼色給謝如菲,後者接收到目光,撩起裙子便走過去給七公主請安,“臣女見過七公主。”
謝如菲身量未足,一張娃娃臉格外討喜。蕭歆寧跟謝如玥聊得開心,見面前多了一位笑容甜甜的小美人兒,當下就讓她坐下了。
有了謝如菲這個先例,那些想要套近乎的人便都蜂擁而至,紛紛上前跟七公主搭話。
謝如琢坐在熱鬧圈之外,不漏痕跡的打量了這殿內的人,方纔轉向喬氏,在她耳邊低語了幾句。
喬氏聽了,臉上笑容未變,嘴上卻道,“我白日裡就已經命人將她扭送回家了,還特意交代了好生看管,你放心就好。”
她說的自然是冬梅。喬氏浸淫內宅多年,對危機有很高的敏銳度。白日裡謝如琢不過說了一句,盯着冬梅。喬氏就直覺不對,直接命人將冬梅帶了回去。
聞言,謝如琢訝異的一笑,真心的道了聲謝。
喬氏拍了拍她的手,低聲笑道,“你是我的女兒,你的事情,我自然上心。”
謝如琢心中感動,待喬氏又多了一分親近。
中秋宴會分兩個大殿,外臣在昭和殿與皇帝同樂,家眷們則是隆慶殿與貴妃賢妃等人一起。
先皇后死的早,宮中事物由葉貴妃和賢妃一同打理。說起來這位葉貴妃,倒是個情深意重的。她本是先皇后的親妹妹,二人一母同胞,感情極好。先皇后仙逝的時候,她還待嫁閨中。爲了長姐留下的兒子,她毅然進宮,將蕭君夕接到自己身邊撫養。皇帝感念她對先皇后的一片情,這些年雖然葉貴妃只生了一個女兒,可是貴妃之位卻是悍然未動。
見賢妃與貴妃先後進來,大殿內請安聲一時不絕。
外間剛巧傳來鼓點響,昭和殿的宴會已然開始了。賢妃道了聲“傳膳。”便有那身着五彩紗衣的宮人魚貫而入,將各色珍饈美味擺上了桌。
謝如琢一天沒吃東西,此時早餓壞了。待得菜品擺好之後,便自顧的吃了起來。
章家挨着謝家,章秀妍好巧不巧的離她很近。此時看到謝如琢的吃相,頓時皺眉道,“謝小姐不是名門閨秀麼,怎麼吃相這般不雅。”
吃飯的時候都有蒼蠅嗡嗡叫,謝如琢心中不悅,臉上卻不顯。待得喝完最後一口湯,她這才閒適的擦了擦手,看向章秀妍,道,“章小姐不知道食不言寢不語麼,還是您吃飯的時候最喜歡左顧右盼,所以我離你這麼遠,都被你看到眼裡了?”
這一番話說的毫不客氣,章秀妍頓時氣悶,“誰樂意看你啊!”
“那就多謝章小姐了。”謝如琢說完這句,拿了一顆果子,放在嘴裡,不再搭理她。
女眷們不飲酒,歌舞卻是少不了的。有着七彩霓衣的女子旋轉而入,羽衣揮動之間,恍若九天仙子下凡,美得驚心動魄。
絲竹管絃未絕,便聽得笙歌清越,有女聲悠然唱道,“有美人兮,在水一方。”
謝如琢先前只顧吃果子,可在看到那女人的臉時,頓時便驚怔住了。
一曲舞畢,大殿之上掌聲不斷,葉貴妃當先含笑問道,“這身段倒是難得的,你不是歌姬吧,是哪家的姑娘?”
“貴妃娘娘,我是大食國慕容婉,仰慕貴國文化已久,今日特來感受中秋喜慶,您不會不歡迎吧?”
女子說話的時候,自帶一股傲氣,如同那國色天香的牡丹,富貴逼人。
在場之人都竊竊私語起來,皆是道這女子狂妄。
唯有謝如琢,寒了一張臉。
慕容婉,她的確有狂妄的資本。身爲大食國的公主,她被大食皇帝送到中原來,前來和親。可慕容婉放言,自己要嫁便嫁未來儲君。前世裡,蕭君涵便是她的入幕之賓!若說單這樣便罷了,可最後,慕容婉嫁的卻是蕭君夕,且還生下了他的兒子!
若非謝如琢無意中發現,這個剛滿一歲,話還說不利落的小娃娃抱着蕭君涵叫爹,而後者滿臉慈愛的答應,她還不知道,這位傳言中清高孤傲的鄰國公主,竟然是這麼的不知羞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