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帝嗤笑一聲,道,“倒也算不得強壯,越國此次之所以看着兵力多,其實大多都是烏合之衆,想要對付咱們無異於以卵擊石,所以並算不得咱們的隱患。只是——”
說到這裡,靖帝頓了頓,方纔沉聲道,“沈家連越國即將發生的事情,若不是真的能掐會算,那便是同他國有所勾結了!”
蕭君夕低下的頭,緩緩的勾起一抹極淡的笑容來。
一連這些時日,沈家都沉浸在巨大的榮耀之中無法自拔。連沈家的老太爺都有些飄飄然了。
沈婧慈卻敏銳的感覺到了不妥當之處。
“爺爺,都說樹大招風,如今這件事兒一出,雖然咱們沈家是立功的。可是一個文臣知道這麼多別人都不知道的機密,皇上一定會忌憚咱們家的!”
她說的一臉懇切,沈老太爺卻絲毫不以爲意,擺手道,“你就是太謹慎,沈家如今的榮耀根本就算不得什麼。若說樹大招風,那章家謝家哪個不比咱們的樹大?風到不了咱們家。”
說着,他又想起另外一件事,因道,“你眼看也是要出嫁的人了,這些時日不在家裡好好呆着,出去跑什麼?我告訴你,沈家可是要臉面的,你除夕已經夠丟人了,可別叫人再說你婚前不端!”
沈婧慈見他提起自己的事情來,登時就臉上一怒,道,“爺爺,我的事情,我自有分寸!”
如今的沈家,已經不爲她所掌控,且照着沈家這個趨勢,怕是遲早有完蛋的那一天。看起來,她還是要及早的爲自己做打算了。
畢竟,這些年下來,她也爲自己謀劃了不少,便是脫離了沈家,她也有讓蕭君涵對自己好的資本。
但是如今的沈婧慈卻並沒有意識到,一個沒有家族庇佑的女子,未來會如何的悽慘。
今日一早,謝如琢便早早的起來將自己收拾妥當,準備迎接謝如玥。
按着規矩,女子出嫁之後,三朝須得回門的。
定南王世子的身份雖然尊貴,可謝家的幾位女眷也都是有誥命在身的。因此喬氏便只等在正廳。
謝如琢則去了二門接應。
不多時,便見一男一女攜了手前來。男人的百鍊鋼盡數化爲繞指柔,同謝如玥說話時,一雙眼睛裡都含滿了春風。
謝如玥對此恍若未知,只興奮的同他介紹,“過了這個垂花門左拐,便是奶奶的房間,再往前行——”
她的話戛然而止,一臉笑意的走到謝如琢面前,道,“琢兒,你起這麼早?”
身後的蕭君賀無奈搖頭,忙忙的跟上了她,柔聲道,“你走慢些。”
謝如琢調侃的看了眼謝如玥,而後握着她的手,低聲笑問道,“這幾日可還好?”
謝如玥臉上一紅,嘴上雖然沒有答話,可神情卻是不由自主的朝着蕭君賀望去。
只這一眼,謝如琢便知道謝如玥的日子如何了,她微微一笑,行了禮道,“給姐夫請安。”說着,又指着前面院子,笑道,“請隨我來吧,娘已經在正廳等着了。”
不止喬氏,季氏和李氏也都在。
自從小產之後,李氏便不大管家了,身體也比原先虛弱了許多。可縱然如此,在看到謝如玥二人進來時,還是一臉笑意道,“瞧瞧這對孩子,看着就叫人舒心。”
蕭君賀帶着謝如玥依着禮制給幾位長輩行了禮,又委婉的拒絕了還禮。衆人客套一番,這才入座。
女眷們自然是要說自己的貼心話,蕭君賀也自覺,當下就笑道,“我有事要跟岳父商議,就不陪着了,還請奶奶和娘恕罪。”
季氏擺手笑道,“自家人哪有那麼多規矩,金玉,帶姑爺過去吧。”
待得蕭君賀走了之後,季氏這才招了珍珠過來,含笑問道,“元帕可帶來了?”
珍珠早有準備,當下就遞過去一個錦盒,低聲在季氏耳邊說了幾句。
一旁的謝如玥雖然不知道二人說的什麼,可是在季氏看過來的眼神裡,還是羞紅了臉。
季氏將盒子打開,果然見那一方潔白的帕子上有一抹紅豔豔的血跡。
喬氏李氏也都意味深長的笑了起來。
到底是女兒家臉皮薄,謝如玥禁不住她們幾個看,當下就討饒道,“奶奶,先前在定南王府,孫女兒就被這麼看過一回了,今日在咱們自己家,您就饒了我吧!”
聞言,謝如琢當先笑道,“這嫁出去的女兒就是不一樣,都學會撒嬌了。”
謝如玥頓時將手拍上了她的頭,嗔道,“你也來打趣我!”
衆人笑笑鬧鬧,將這話題翻了過去,便又問起在定南王府的生活如何。
謝如玥道,“王妃看着倒是個好的,只是世子的屋內有幾個丫鬟有些驕橫。我眼下新嫁進去,不好立刻做什麼,可我心裡看着也是糟心。”
季氏安撫她道,“男人三妻四妾到底正常,不過眼下她們還是丫鬟就想登天,也過了些。你要拿出主母的氣勢來,幾個玩物一樣的東西,想要處置有的是辦法。只別跟丈夫鬧彆扭,明白麼?”
謝如玥連忙解釋道,“我看世子也沒有那個意思,他對那幾個丫鬟都是不理睬的,平日裡用的貼身人也都是小廝,並無一個丫鬟。”
聽了這話,喬氏才放心下來,道,“這倒也還好。”
畢竟謝如玥新嫁進去,若是就有丫鬟欺凌上頭,那可就說不過去了。
幾個人在正廳裡有說有笑,陸氏和謝如瀾一直都沒有露面。
謝如玥也不在乎,那兩個人都是給自己添堵的,出現了才討人厭呢。
她卻不知道,此時的謝如瀾正一臉怒氣的在自己房中發泄呢。
“母親,您是沒看到,那謝如玥回個門,禮物竟然都裝了滿滿的一馬車!憑什麼?那些風光原本就該屬於我的!”
謝如瀾越說越恨得慌,只要一想到那麼多的東西都不屬於自己,她就恨不得現在跑出去盡數奪過來!
陸氏心裡也窩火,卻還少不得要勸慰她,“好女兒,你也別太生氣,當心氣壞了身子。那蕭君賀不過是一個世子,有什麼可妒忌的?你別忘了,咱們現在的目標可不是他。”
聽了這話,謝如瀾方纔冷靜了一些,攥着手帕道,“是,她們越是這樣,我偏要過的比她們更好!”
陸氏拍着她的手,道,“這就對了。”
她剛安撫好了女兒,便聽得丫鬟來報,“夫人,少爺跟少奶奶又吵起來了。”
陸氏頓時便捏着眉心道,“隨他們去,以後這種事情不要向我彙報了!”
這季晴跟謝淮揚雖然先前被季氏警告了一番,可兩個人互相看對方不順眼,如今再鬧騰也不敢太過分,只敢在自己的屋內折騰。
這樣一來,季氏雖然不知道了,可卻苦了陸氏,日日都要耳朵受折磨。這般天長日久的,陸氏也煩的糟心的很。
偏這糟心的事情不止一樁,謝慎思先前去勾欄院倒罷了,如今竟然想將那個妓子洗白了身份,娶進家裡來!
她先前還以爲謝慎思突然來自己房裡,是因爲念着舊情呢。可待得謝慎思睡下之後跟她說了實話之後,她才知道,謝慎思是想要自己幫着隱瞞那個妓子的身份!
陸氏覺得受到了侮辱,當下就跟謝慎思大吵了一架,氣得謝慎思這些時日都再也沒有踏足過她的房間了。
這一來二去的,沒幾日陸氏竟然病了。
先前謝如琢只以爲她是裝的,可鬧到後來,才發現陸氏竟然真的得了病,且還藉着這個由頭,“虛弱”的將謝慎思的過分行徑抖露了出來。
對於自己兒子去勾欄院的事情,季氏自然不會介意。可是這去外面玩是一回事兒,想要將那種髒東西帶進家裡來,卻是另外一件事情了!
季氏自然不會容許這事情發生,當下就將謝慎思叫過來敲打了一頓,氣得謝慎思回去之後又跟陸氏鬧了一通。
半夜裡,謝如琢從夢裡驚醒,看窗外時,才發現窗外的月涼如水。
細如眉的月牙懸在天空,周圍的繁星點點星羅棋佈,倒是好一副月光圖了。
只是夢裡的情形太過真實,叫她有些渾身發冷。
夢裡,她又回到了新婚當夜。那日她跟沈婧慈同日進府,蕭君涵藉故虧欠沈婧慈,一夜都睡在了沈婧慈的房內。而她,就那樣看着嬰兒手臂粗的紅燭,一點一點的變成一灘燭淚。
到了第二日一同進宮請安時,還被賢妃罵她是沒貞潔的女人,不然怎麼會連一方小小的元帕都拿不出來?
最後沈婧慈狀似好意的解釋,是因爲蕭君涵一晚都睡在了自己的房中,所以才——
那之後的話沈婧慈雖然沒有說出來,可新婚當夜不陪正妃陪側妃,這地位的誰高誰低,在場之人都自有腦子分辨。
這個夢做得格外真實,前世一幕一幕重新浮現在腦海,也叫謝如琢臉上的表情越發狠辣了起來。
明日便是七月初三,沈婧慈的出嫁之日。
沈婧慈,前世裡你圓滿了洞房花燭,今生,也輪到你獨守空房了吧?
照着規矩,沈婧慈不過是一個側妃,雖說也入了皇家的玉碟,可並沒有資格讓王爺親自去接。
到了晌午時分,一頂青衣小轎便擡進了齊王府的側門。
府內佈置的倒是熱鬧,可處處皆是以粉紅裝飾。自古正爲尊,享正紅之色;而側妃便是妾,便是新婚當日,也只能着粉紅。
沈婧慈隔着那粉紅的蓋頭,一張臉上佈滿寒霜。蕭君涵那時曾許諾過自己,要給她一個盛大的婚禮。可是如今,她卻只能乘着青衣小轎前來,像一個丫鬟一樣被送進府中!
而此時的蕭君涵,臉色卻也沒有好到哪裡去。原因無他,他的手裡正捏着一張薄薄的紙。而那紙上卻是他的暗衛傳來的,寫的正是沈婧慈這些時日的所作所爲。
他萬萬沒想到,沈婧慈竟然敢揹着他跟別的男人眉來眼去,還光明正大的給自己戴了綠帽子!
若不是暗衛傳來的信,他此刻還被矇在鼓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