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不甚在意,揮手示意丫鬟退下,徑自走到牀邊,撩起衣襬小心的坐下,深怕驚醒了睡夢中的人。
紫月雙眼閉着,臉上的指痕已然淡去,唯有嘴角處的傷口和額頭之上的淤青,與那張白皙的面容格格不入。
耶律駿靜靜的看着,久久的沒有移開視線,眼底流轉的色彩,在搖曳的燭火中,讓人看不真切,他擡起手,猶豫了許久,方纔輕輕的朝着她的臉伸去,拇指輕輕的撫了一下她嘴角的傷口,小心翼翼。
一滴淚,便在他擡起手的瞬間,從那閉着的眼簾便滾落,措不及防的落在了他的心底,他微微俯身,用手指輕輕的抹去了清明的淚水。
溫熱的溫度,卻烙的他心底一疼,有些不知所措。
不知夢見了什麼,紫月眉頭微皺,身體有輕微的掙扎之勢,耶律駿忙握住她的手,眼底無意的露出了擔憂的神色。
片刻,似是夢魘已過,她慢慢的平復下來,沒有再亂動,而微皺的眉頭卻並沒有鬆開,握着的手卻是反手抓住了他的手,用力的抓着,似是溺水中好不容易抓到的浮木。
耶律駿看看握着自己的手,上面清晰可見一些細小的傷痕,然後,目光微移,看着那張自己似乎已經在自己心底漸漸深刻的容顏,俯下身去,輕柔的吻落在了她禁皺的眉間,似是一種無聲的諾言。
緊握的手鬆開了,皺着的眉頭也慢慢散開,耶律駿看着恢復安然睡意的女子,輕聲開口道:“等你好了,我便帶你去見她。”
這句話所代表的意義,或許只有他自己知道。
不多時,男子起身離開,走出了房間,知道房門關上的那一刻,睡夢中的人卻是睜開眼睛,微微轉頭看着空無一人的房間,緩緩擡手,撫摸上了自己額間他方纔吻過的地方,神色迷離。
次日傍晚,耶律駿點了她的穴道,親自將人抱去了醉花顏,封娘看着解開了穴道的人有些驚慌的從他的懷裡掙扎而下,急忙拉過紫月道:“大人放心,草民會好好照顧她的。”
耶律駿看了看躲在封娘身後的女子,沒有說什麼,徑自轉身離開了。
待人離開醉花顏,紫月方纔收起了眼底的驚恐之色,恢復了該有的模樣,目光深沉道:“真是個不容易對付的人。”
“若是容易對付,主子又豈會花這麼多心思,先去後院吧,姑娘找你。”封娘道。
“嗯,封娘,你說這素姑娘和主子之間,是什麼關係?”紫月看着封娘,眼底帶着些許的疑惑。
“我也不清楚,這也不是我們能干預的。”封娘道。
紫月點點頭,徑自朝着後面的小院而去。
樓後小院,不知何時,北堂烽已然端坐在了主屋內,鳳羽坐在他的旁邊,而紫月恭順的立在兩人之間。
“這次的任務,辛苦你了。”北堂烽看着紫月道,他精心培養的這幾名女子,平日他還是很懂得憐香惜玉的,這一次,還真是被鳳羽折磨慘了,但是不可否認,所達到的效果,卻是連自己都不得不佩服幾分。
“紫月不敢言辛苦。”紫月道。
“接下來,上演的就該是那一幕呢?”北堂烽嘴角含笑的問着一旁的女子。
“總是看戲不覺太過無聊嗎?你難道不想親自來演一出?”鳳羽眉目微轉的問道。
“呵呵,你還別說,這一次,本王還真的重頭到尾只想當個看客,這麼精彩的戲碼,或許能看的機會不多。”
“王爺的手下,都是一些聰慧的人,戲已開演,便是沒有我,她們也知道該如何做了。”鳳羽微微一笑道。
北堂烽眼底微愣,繼而道:“公主難道就想要退場了嗎?”
“便是我如今要走,王爺難道能讓我走嗎?”鳳羽反問。
北堂烽淡笑不語,直視着鳳羽的眼睛,道:“你可知我曾經與永安王爺做過一個交易。”
鳳羽心下一愣,臉上卻是不動聲色,毫不退縮的迎接着他的目光,等待着他的回答。
“公主殿下若真想知道的話,不如就等這場戲收場吧。”
鳳羽淡笑不語,徑自站起身來道:“王爺如此盛情,我又起好推搪。”說完徑自走出了房門,朝着一旁的房間而去,只留下紫月與北堂烽二人。
“有什麼發現?”北堂烽確定這院子四周的暗衛都隨鳳羽離開之後,收了笑意問道。
“耶律駿並未與齊北王有任何聯繫。”
北堂烽沉默片刻,接着道:“耶律駿如今對你有幾分信任?”
紫月想起那張冷峻的臉,再想着那落於額間的吻,心思一晃,卻也只是片刻,回道:“五分。”
“呵呵,還真是應了那句話,英雄難過美人關吶!”北堂烽笑着道,謹慎如耶律駿,居然也能有五分信任予以他人,該是說紫月的魅力大呢,還是說那個人的手段好呢。
“這五分,恐怕都是素姑娘的功勞,主子,素姑娘此人,心機深沉的讓人難以捉摸,她教我模仿的那名女子,似乎對於耶律駿意義非凡,若非如此,我也不可能這麼快得到他的信任。”
北堂烽點點頭,目光微垂不知在想什麼,片刻後開口道:“雅若已經開始行動,接下來,你便配合她就是,此後素姑娘給你們的命令,每一個都須得先向我彙報,若我無任何指示,你們便照着她的吩咐做。”
“是。”
“你先下去休息吧。”
“是。”
紫月轉身退下,北堂烽卻是由自沉吟了片刻,如今正值關鍵時刻,片刻也大意不得,北堂炙恐怕要不了多久,就會有行動了。
朝堂之上,皇帝似乎漸漸開始偏向於齊北王,不僅將騰城禁軍交予他管轄,朝堂之上更是諸多誇獎,而早前曾被北堂烽撤掉的官員,有一部分,逐漸開始有復燃之勢,大臣們冷眼看着,只覺北堂烽已然落於下風,卻不見他有絲毫驚慌之色,依舊沉日流連煙花之地,紙醉金迷。
而新晉的宸妃,更是深得皇帝寵愛,成爲後宮中又一逐漸而起的新勢力。
皇帝寢殿內,女子手持托盤,緩步而行。
七彩琉璃裙,飛星逐月髻,十指丹蔻豔若繁花,金絲繡鞋步步生蓮。
妖冶嫵媚的面容,傾國傾城的風姿,再不是那面色淡漠的女子,如今的雅若,仿似一朵盛開的牡丹,渾身透着惑人的氣息,流轉的鳳目內,或深或淺的痕跡,猶如深潭中的漩渦,讓人無法自拔的深陷進去。
便是這隻有一成的媚術,也足以讓老態龍鍾的帝王,心甘情願的沉淪進去。
“愛妃……”涼皇原本清明的目光帶着些許的昏惑,時而清醒,時而恍惚,他只覺眼前的人妖嬈的曲線,精緻的面容,都讓自己無法移開視線,與她的纏綿,讓他仿似回到了年輕時的自己,忘卻了自己已然年邁的事實。
“皇上,這是臣妾特意爲您準備的糕點。”雅若坐在帝王懷中,將盤中的糕點拿起,送到了他的嘴中。
涼皇含笑的吃下了精緻的點心,滿心歡喜,待到點心吃下,俯身便將懷中的女子,壓在了軟榻之上。
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
深夜,當皇帝已然睡去,身旁的人睜開眼睛,徑自起身下牀,走出了大殿,殿內值夜的宮人,卻仿似沒有看見。
玉華殿,曾經是先皇最得寵的妃子華妃的住所,而自從華妃自縊於殿內後,這殿中便年年鬧鬼,也在無人敢在此居住,皇帝也下旨封了此殿,不允外人踏入。
而此時,一襲簡裝的雅若,長髮隨意的挽起,卸了妝容的面容,帶着之前的冷意淡然,她看着立於殿內的人,俯身行禮道:“參見王爺。”
北堂炙轉身,看着雅若,眼底神色複雜,許久才道:“進行的順利嗎?”
“一切都按王爺的指示,每日的藥都是我親自看着他吃下。”雅若站起身來,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
“嗯,那藥不可間斷,你自己小心一些。”北堂炙難得開口關心道,雅若嗯了一聲,便要準備轉身離開。
“你恨我嗎?”北堂炙突然問道,原本他是不會問出這樣的話的,爲了皇位他什麼都可以放棄,更何況只是一個女人,然而面前的人,畢竟是不同的,他曾經真的想要好好的疼惜她,只不過,她偏被自己的父皇看重了。
他不可能會爲了一個女人去忤逆聖旨,更不可能爲了一個女人放棄九天之位,而事實證明,他的取捨是正確的,雅若成爲了他登頂九天最後的助力,原本是無可厚非的事,然而他每一次看見這個曾經爲自己差點付出過生命的女子,卻終究有些異樣的情緒。
“我以前說過,只要王爺贏了賭局,贏了我的心,那麼,一切都是我心甘情願的,我既然敢賭,便不怕輸不起。”雅若道。
“你沒有輸,如今不過是權宜之計,本王說過,你是我的人,等到大計成功之時,本王一定重重賞你。”北堂炙道。
“是,雅若知道了,我要先回去了,皇上該醒了。”雅若道,北堂炙點點頭,看着她轉身離開玉華殿。
至今他都不明白,父皇爲何會看上他,然而有時候想想,那樣的女子,被父皇喜歡上或許也是理所應當的事,有那麼一瞬間,北堂炙還是有些後悔的,如果他不帶雅若一起出巡,那她也就不會被父皇看上,也就永遠的屬於自己。
然而這樣的想法,卻也只在片刻間,便被即將成功的喜悅所取代,再過不久,這天下,便是他的了。
耶律駿是臨時起意到醉花顏的,因着此時尚在白天,醉花顏尚未開始做生意,且他身爲朝廷命官於情於理也不該經常出入煙花之地,所以他來時繞過了大門,而是直接從醉花顏的後門進入的。
只是他尚未叩門,便見後門打開,從內走出兩名女子,顯然兩人也沒有意識到門外有人,悴不及防看到了正準備敲門的耶律駿。
青嵐動作一滯,隨即打開門退在了一旁,而身後正準備出門的鳳羽,一絲驚詫之色過後,從容的開口道:“請問公子有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