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洛書只讓他們別亂猜,便回了主帳,裡面只有風雨和冒充司寇逸的侍衛,鳳羽轉身,看似平靜的問道:“還沒有消息?”
樑洛書卻是不說話,只是這般看着她,侍衛小心的退到了一角,微低着頭,假裝什麼都沒有看到。
半晌才聽樑洛書冷聲問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我從來都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什麼。”鳳羽端着一方泰然之色,絲毫沒有閃躲他的目光,眼底清明的色彩,眼中近乎執拗的堅定,都讓樑洛書斥責的話語一個字都說不出口,兩軍對壘,險象環生,處處都是危險,時時都能喪命,這裡不是暗流洶涌的宮廷,不是僅僅用權謀就可以遊刃有餘的地方,箭矢利刃,這裡是血粼粼的戰場。
“你……”然而即使如此,他卻也說不出半分責怪的話語。
“不用擔心,我自己能保護好自己,我現在只想快點找到他。”鳳羽怎會不知樑洛書的擔憂,如此說道。
樑洛書萬千感慨皆換成了一句無奈的嘆息,只得將最近搜尋的結果一一的說給你面前的人聽,她波瀾不驚的聽着,眼底流轉的色彩,讓人看不真切。
“這風雪也不知何時能退,我猜想王爺很有可能被風雪阻在了迷霧森林裡,所以才一時回不來,等着風雪稍小一些,或許就會有消息。”樑洛書最後說道。
“軍中可有人識得迷霧森林裡的路?”鳳羽沉默片刻道。
“有是有,但卻也不能走的太深,迷霧森林裡縱橫交錯,面積頗大,無雪之時尚且有人在裡面迷路不反,更何況是這樣的天氣,你千萬別去冒險,若是你有個閃失,即便王爺回來了,恐怕誰也無法交代。”樑洛書看着她心底擔憂的說道。
“你讓瞭解地形的人來一下,我問問。”鳳羽道。
“王爺失蹤的事不可外傳,否則……”
“我知道。”鳳羽打斷她道,急迫的神色,似是片刻也不想耽擱。
“答應我,不要亂來。”樑洛書依舊不安的叮囑道。
鳳羽點點頭,方纔跟着他走出的主帳,朝着樑洛書的營帳而去。
迷霧森林深處,積雪鋪平的目之所及的一切,皚皚白雪數寸之厚,然那滿天的風雪也沒有想要停下的意思,萬物一片蒼茫之色,安靜的只有輕微的吱呀聲,似是有人踩在了積雪之上,然而這細微的聲音,卻更顯寧靜。
狹小的山洞內,八個人圍在火堆旁,最裡處,男子閤眼而靠,單腿微曲,一隻手隨意的搭在上面,俊逸的面容上帶着慣常的冷意,幾名隨行的士兵都小聲的說着話,害怕驚擾到似是在淺眠的人。
不多時,洞外傳來輕微的聲音,閤眼的人猛然睜開眼睛,凌冽的目光中帶着獵豹般的深邃。
“是自己人。”其中一人聽出了腳步聲,開口道,衆人方纔卸去了警惕,其中一人微微一笑迎了上去。
“看看,我們找到了什麼!”洞口處,一粗狂的男子聲音傳來,說完間,四人已經走了進來,爲首之人,正是慕容雨澤,而他身後的三名士兵手裡,拿着幾隻死去的獐子。
“哈哈,這可真是好東西,今天可以改善伙食了。”
“老子都要餓的啃樹皮了。”洞中起嘴巴神的開始說了起來,慕容雨澤微微一笑,也不理會興奮的衆人,而是徑自走到了司寇逸身邊坐下,道:“風雪還是很大,雪太厚,又不辨方向,恐怕真的只能等風雪小一些才從長計議。”
司寇逸點點頭道:“你先休息一會兒。”
慕容雨澤點點頭,靠近了火堆伸出雙手烤着火,那方几人已經開始開膛破肚,不一會兒,烤肉的味道便在山洞中蔓延開來。
“老子真想把你該死的間隙在拉出來鞭屍,天天這麼窩着,老子都要發黴了。”士兵都是粗人,說話也每個遮攔,若不是今次不小心中了計,不得已撤進了這森林裡,又剛好被這暴風雪阻了路,他們恐怕也沒機會跟自家主帥坐在一起,剛開始的時候衆人還有些忐忑,害怕說錯話冒犯了王爺,結果這幾天下來,發現司寇逸雖然氣勢強了一些,面容冷了一些,卻也並非那般不好相處,說話也就放肆了起來。
“得了,你當有辦法誰願意在這兒窩着,你行你讓老天爺收了這暴風雪啊。”
“我……”
“呵呵,少說話,也不怕口水濺到肉上去。”慕容雨澤看着幾人微微一笑道,衆人識趣的閉了嘴,被困在這裡幾天,連自己都有些煩躁了,更何況是他們,唯一不變的,恐怕也只有自己旁邊的主子了,只是慕容雨澤知道,他不是不擔心,只是清楚,若是連他都亂了,這剩下的人恐怕更加不知所措。
搖曳的火光映襯着那張俊逸非凡的臉,淡漠的面容上看不出絲毫的情緒,他微微低着頭,看着手中的精緻的匕首,小巧的匕首和他顯得很是不搭,拇指輕撫着綴滿寶石的刀身,靜靜的坐在那裡,仿似隔了一方天地。
士兵小心的觀察着司寇逸的神色,見他又在看着那把匕首發呆,心下好奇更重,幾人眼神交換着,都在猜測着這把匕首究竟出自何人之手,居然讓這冷麪王爺如此珍視。
不多時,獐子肉烤好了,一名士兵恭敬的將肉遞給了司寇逸,卻見司寇逸揚揚手道:“本王不餓,你們先吃。”
士兵看了看慕容雨澤,見他微微一笑,便也就拿了回去。
“王爺,有情況。”正在此時,卻見守在門口的士兵喊道,衆人一驚,連忙放下手中的東西,迅速站起身來一臉戒備,司寇逸起身走到洞口,便見那士兵指着天上道:“王爺你看,那好像是我軍的信號。”
司寇逸擡頭一看,果然看見天際一抹亮光一閃而逝,正是墨軍用來聯絡的煙火彈。
“真的是……”身後的士兵有些興奮的說道。
幾人難掩激動,但看司寇逸,卻是微微皺起了眉頭,便也不敢在多言,沉默的等待這吩咐。
慕容雨澤走上前與他並排而立,開口道:“如此大的暴風雪,走路都很困難,更何況也不知凌軍是否在森林之外設的有埋伏,這信號,依王爺只見,可是有詐?”
衆人聽他如此說,皆是收起了臉上的興奮之色,一臉戒備。
司寇逸沉默片刻,對着慕容雨澤道:“你隨本王去看看,其他人原地待命。”
“王爺,還是屬下去吧。”
“對,王爺怎能以身犯險。”
“是啊,王爺……”
衆人聽他如是說,皆是挺身而出,哪裡有主子去探路,當屬下的等着的道理。
“你們聽不懂本王的話?”司寇逸眉頭微皺,眼神一掃衆人道,幾人立馬閉上了嘴,再不敢多言。
“走。”司寇逸看着慕容雨澤道,說完,兩人飛身一躍,藉着林中樹木踏雪而去。
“主子,信號已發,若王爺他們真的在這迷霧森林裡,肯定會過來探查的,這裡風雪太大,主子身體不好,恐怕抵不了這寒意,還是先回大營吧!”站在特製的雪車上,青嵐擔憂的看着一旁的鳳羽道。
即便是裹上了厚重的狐裘,然那臉上輕薄的*下,似乎都能感受到她此刻蒼白的面容。
鳳羽似是沒有聽到這話一般,看了看周圍白茫茫的一片,問:“風他們大概什麼時候能夠回來?”
青嵐無奈,只得回道:“說好半個時辰之後返回這裡,風雪太大,不能走遠,但凡找到些許的蛛絲馬跡,也就有大概方向了。”
鳳羽點點頭道:“我們再往裡走一段。”
“不可,主子,風雪太大,不能走遠,若是在這迷霧森林裡迷了路,恐怕就出不去了。”連平日裡最淡定的雪嵐聽見這話,都忍不住開口阻止道。
“做好標記,不走太遠便是。”鳳羽道,眼底的堅定,讓兩人沒轍,只能駕着雪車,又往前走了一段。
鳳羽立在身上,擡頭看了看天,呢喃般的說道:“雪似乎小了。”
青嵐擡頭一看,臉上一喜道:“真的小了,這風雪是不是要停了。”
滿天飛雪漸漸稀疏,迷離的視線逐漸明朗,突然而來的停滯亦如它剛開始時莫名的鋪天蓋地,待到雪車漸漸停下時,這漫天的飛雪仿似突然凝固的湖水一般,再無半分凌亂之色,大地突然變得異常安靜,暮靄蒼茫中,樹木漸漸清晰,陰霾似是也漸漸散去。
“停了,停了,真的停了。”青嵐興奮的話語傳來,雪嵐亦是面帶喜色,鳳羽卻仿似有些呆滯一般,伸手接住了空中飛落的最後一片雪花,看着它漸漸融化,不知爲何,眼眶不可抑制的紅了起來。
“有人!”雪嵐突然凝聲道。
“是不是風他們回來了?”青嵐問。
“氣息不像……倒像是……”雪嵐側耳一聽,眼底閃過驚詫之色,話音未落,卻見站在身旁的鳳羽已然下了雪車,雙腳踏在了雪地上。
“主子……”青嵐一驚,剛想伸手拉她,卻被一旁的雪嵐攔住,眼角卻是帶了一分笑意,青嵐一滯,隨即反應過來,順着鳳羽的方向看去,只見遠處,一抹墨黑色的身影正朝着她們而來。
大雪已然沒過膝蓋,鳳羽舉步艱難,走的很慢,然而眼底卻是從未有過的急迫,因着她心底那強烈的感覺,已然讓她失去了強撐許久的淡定。
急不可待的步伐在看見遠處雪地中緩步而行的人時戛然而止,嬌小的身影在蒼茫的雪地中更加的渺小,厚重的狐裘延緩了她的步伐,然而即便如此緩慢,卻也掩飾不了眼底的急迫與慌張。
滿天曠野中似乎只剩下彼此,狂亂的心跳摧毀了冷漠的防線,看到他的一剎那,冰刃雕砌的男子居然紅了眼眶,想要將那嬌小的身影禁錮在懷裡,然而腳下的步伐卻像是已然被這寒風凍住,一步也無法挪動。
驚詫,喜悅,震驚,微怒,種種情緒交織,讓他忘記了此時此地,身處何處,直到那蹣跚的身影似是被什麼絆住,摔倒在了厚重的積雪中,他似是才恍然驚醒,飛身一躍,疾步而去,將那摔倒在雪中的人伸手一擡,抱在了懷抱裡。
驀然的跌入那由帶風雪的懷抱裡,脖頸間跳動的脈搏抵在她冰涼的臉頰上,有力的雙臂禁制着她,強硬的力量甚至勒的她有些窒息,有些疼痛,卻是那般的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