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奔跑過來的馬兒,左亭衣就猜到沈依依的去向了。
他們正打算翻身上馬追趕時,衛洛眸色一凝,他突然趴在地上,把耳朵貼着地面,仔細聽了起來。
“主上,有人來了!”
“大約三十多人,快馬而行,速度不弱。”
衛洛打了個暗號,立刻從四面八方暗處現身出來二十多名暗衛。這些人平時隱藏在左亭衣的四周。
昨晚,他們已經結果了好幾撥刺客了。沒想到,這些刺客就好像在用車輪戰似的,連番而行。
對於這些刺客,左亭衣從來都不會放在眼裡,他向着火雲崖方向而去,而這些暗衛則並列一排對付着那些刺客。
潞安本想跟着左亭衣一路,卻被他一個眼神喝止。
沈依依到達山下時,已經快下午了。
她看着這座火山周圍,仔細分辨着哪裡是回陽草生存的地方,總算讓她發現一處山頭,回陽草最喜熱,卻也格外怕火,且回陽草都會生長在溫泉附近。
沈依依仔細尋找着溫泉,找到後順着溫泉向上而行尋找。
這樣尋找頗爲費時費力,可是,卻也只有如此。
當她接連搜尋了好久處溫泉無果,目標放在另一處溫泉,她卻發現這條溫泉的水格外清澈,便尋着水流向上而走。
這條路要比之前的任何一條路都更加難行,胯下的馬腳下已經打滑很多次了。沈依依不得不下馬,將馬系在附近的樹幹上,自己背上乾糧步行而上。
這路越發的崎嶇艱難,因爲這條山脈的對面是一座更大的山脈,遮住了陽光,造成了這條路潮溼,生長在這裡的喜陰的植物格外的茂盛,好多地方几乎就沒有下腳的處了。
而在這邊上就是萬丈的懸崖,兩山相隔間的懸崖深不見底,濃濃的霧氣讓視線不佳。才下午的光景,這裡就好像提前到了傍晚。
沈依依砍了根木棍做了個簡單的火把,手裡以刀探路。這刀還是昨晚她先行一步時,從衛洛身上順來的,不過,現在用起來還剛剛好,格外順手。
她艱難的行着,雖然路途崎嶇,可是,在這裡她見到好多毒經上記載的一些珍貴的藥物時,她更加堅定再往上一定可以看到回陽草的信心。
沈依依走着,卻不想,腳下一滑,整個人就先前摔去,山路本就溼滑難行,這一摔,她像根木棍似的骨碌碌的就滾下山去。
好不容易她才靠着手中的刀止住去勢,這一摔卻不知道自己摔到了那裡。
渾身都疼,沈依依皺了皺眉頭,剛要爬起來時,目光卻被一處吸引。
她的火把在她摔下來時,也跟着掉了下來,現在火光將熄未熄前,她卻注意到火把下方的葉子上有團異樣。
她忍着疼,撿起火把細細查看,卻發現那片葉子上竟然是一團血跡。
她伸手一抹,血有腥味,血跡未乾,時間應該沒過多久。
沈依依打着火把在周圍看了一圈,發現向前一路都有點點血跡,有些地方的血跡被人刻意隱藏了,但是以她追蹤的經驗來看,卻還是能夠找到點點蛛絲馬跡。
有人受傷了?會是什麼人在這人跡罕至的地方?
她腦海裡疑惑着,卻還是順着痕跡而去。
越往前走,血跡越來越少,而耳邊傳來的溪水聲更加清晰,沈依依繞過這片時,發現血跡全部不見了。
而眼前有處溫泉水形成的溪流,她用手探了探,這水應該是剛纔她尋到的那條溫泉另一條分支。
而血跡到這裡已經不見了,甚至也沒有人行過的痕跡!
沈依依沒有再多想,在水裡簡單梳洗後,順着水流前行。畢竟此時此刻找到回陽草才最重要。
可是,她萬萬沒想到的時,當她找到水裡盡頭的泉眼時,卻發現她怎麼也沒有想到的事。
撩開前面的枝葉茂盛的枝椏,溫泉裡面卻躺着一人。
那人背轉過去的,身體半浮在水面上,只見到他的側目,水汽氤氳,好像暈染了一團豔,格外的美豔動人,溼透了的衣服緊緊的貼在他的身上,把完美的身形顯現無遺。這雖然是一副“美男”出浴圖,可是,沈依依卻沒有心情來欣賞,因爲她發現這人非常的熟悉。
而那人身邊的水呈現出一絲絲紅色,卻瞬間與泉水融合,難怪走到一半,就沒有見到血跡了,原來,他順着溪水而行,很好的掩蓋了痕跡。
“左亭衣!”她忍不住脫口而出,丟了手裡的火把和刀,趕緊跳到水裡,左亭衣臉色有些發白,眼簾微微垂下,眼神帶着半分迷離。
見到是沈依依,卻還是牽出一抹笑意來。
“你怎麼會在這裡?”沈依依問着,語氣裡竟然帶着幾分埋怨。
她低頭一看,左亭衣身上有傷,難怪他會如此虛弱,因爲他傷的地方正是沈依依第一次遇見他時,爲他處理的傷口處。當時是當胸的一箭,可是現在卻是多了一道刀傷。
這一刀不偏不倚卻正是對準了左亭衣的舊傷處,好像是經過了精確的計算似的。
難怪,他會躲起來,他舊患本就傷得極重,如果不是遇到沈依依,他或許一早就真見閻王了,而當時沈依依還特意囑咐過,他的傷一定要好好精心調養,可是,這才過多久啊,舊傷上再加傷。
沈依依無端的感覺到心一把揪緊了。
她連忙把他拽到邊上,第一時間就是替他止血。
沈依依以極妙的手法替他止血後,又趕緊取出自己身上隨身攜帶的揹包,裡面有藥包和一些她的工具。
她剛要替左亭衣把傷口縫合時,卻不想左亭衣雙眼睜開,眼中迸射出寒意。
與此同時,沈依依也聽到了不遠處傳來的聲音。
“大家四處去找!他受了傷,應該跑不遠的!仔細找!記住無論是誰,四個字,格殺勿論!”
沈依依擡眸看向左亭衣,壓低聲音道:“這些人要殺你?”
左亭衣點點頭,說道:“不過是些宵小,不足掛齒。”他看着面前的沈依依,此刻她也身在水中,長長的秀髮溼漉漉,一縷一縷曲捲的貼在她的脖頸上,她的臉精巧而美豔,清澈的眸子乾淨得不染鉛塵。
他的手輕輕拂過她的臉頰,最後在她額前落下一吻,他道:“你會閉氣麼?”
沈依依點點頭。
他笑了笑,“很好,一會兒躲在水裡,我去引開他們。別怕,你會沒事的。”
不知道爲什麼,或許是因爲溫泉水的原因,連帶向來冷冰冰的左亭衣也有了溫度,他說出的話也帶着暖意。
可是沈依依心裡卻驟然抽痛!
左亭衣傷得這麼重,是那些人乾的,而他能從那些人手裡逃走,他的本事自然了得,他若要躲起來,那些人或許不一定能找到他,可是,現在那些人擺明了殺人滅口,他卻要以身犯險的替自己去引開他們!
沈依依只感覺到一股暖流帶着左亭衣的氣息直衝腦海,她想也不想的說道:“那些人是衝着你來的,你躲在這裡,我去引開他們。”
她說着連忙硬塞了一粒丹藥到左亭衣的嘴裡,接着就從水裡起來。
左亭衣眼神微微一眯,看着沈依依離去的背影,而那些人也順着她製造出來的動靜追去。
這一切本來就是是他算計好了的!
他爲了城府極深,太清楚沈依依的個性與脾氣了。而他本意就是要沈依依替自己引開這些人,因爲他知道,現在的自己根本就沒辦法擺脫他們。
這些刺客的確籌劃有素,先是以車輪戰消耗暗衛的體內,再各個擊破,左亭衣的確有些小看了他們。
後來,他一人去追沈依依時,一直埋伏在這裡的人驟然發難,三百多名刺客統一行動,縱然左亭衣身手了得,卻不想又見到了“舊友”。
他牽動了舊傷,又是孤身一人,給了那人可乘之機,這纔在舊傷處再添一傷。
幸好趕來的暗衛,這才讓左亭衣從衆人的圍攻中逃了出來。
而他身受重傷,本想着躲過那些人暗殺,不料,他們還是找來了。
能見到沈依依,倒也是出乎他的意料。
在這種情況之下本來當他計算好了,讓沈依依替自己引開衆人的,可是現在看到她真的那麼做了。向來只算利益,從不將他人生死放在眼裡的左亭衣第一次感覺到後悔!
他真的後悔自己用計讓沈依依替自己了,他明知道沈依依不是那些人的對手,明知道,沈依依要是被抓,或許……
他還是這麼做了,可是,做了之後卻後悔了!
心好像被什麼東西狠狠捶了一捶,那樣的疼竟然在瞬間讓他呼吸一滯。
左亭衣一咬牙,捂着傷口慢慢出了水面。
受傷之後,他在這一路都留下了暗號,他相信不用多久暗衛一定會找到自己的。而既然沈依依已經做了決定,他本應該扭頭而走,好好利用沈依依爲他爭取來的機會的。
拂面而來的風聲中還夾雜着一些纏鬥的聲響,那些人似乎已經發現了沈依依。
可是,不知爲何,左亭衣在跨出幾步後,卻是猝然轉眸,目光看着沈依依離去的方向,眼中閃過一絲動容。
他能算盡所有人的心,卻從來沒有算清自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