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擎天從魏國公府上出來了!
今日天氣是難得的豔陽天,這還是入冬以來,大雪過來第一次這麼大的太陽,陽光照射在身上暖暖的。
可是,此時此刻的沈擎天卻好像並沒有感覺到一絲暖意。
他下臺階的腳依舊有些發虛,後背的衣衫全部溼濡貼在身上,微風拂過,他凍的一哆嗦。
沈家的侍從見到自家老爺出來了,趕緊的上前攙扶着上馬車。
一隻腳剛剛踏上,沈擎天轉頭看了一眼,耀金般的陽光下魏國公府威嚴無比,甚至就連門口的那兩隻大石獅子齜牙咧嘴的神情都帶着幾分猙獰。
原來……
沈擎天心寒了幾分!是當初他真的小看了這些後輩?還是他真的老了?
左亭衣的手段以及他這人厲害只是不用說,可是,他還是在想一個左亭衣或許只是例外,而,今日,他才幡然醒悟,所謂物以類聚,與左亭衣走得近的這些人也都不是省油的燈。
宣輕揚,平日裡看他,不過是一個仗恃着家族勢力的紈絝子弟,他是宣皇后最疼愛的弟弟,是陛下的小舅子。宣家勳貴一脈雖然持續了百年,可是,當中的頹勢,有心也是看得出來的。
而宣輕揚平日裡處事張狂,但凡出了岔子,還沒等他開口,陛下也會念及這個小舅子,主動就把責任給他撇開了。
特別是宣輕揚府中的“百花園”在朝臣中早就是風流有名了,這樣的人,靠近左亭衣不過是想接着左亭衣的惡名狐假虎威吧了。
可是,今日,待女兒提及此事時,沈擎天不得不親自來了一趟魏國公府。
剛一入門,宣府管家壓根就沒有把他這位朝中大臣看在眼裡似的,奉的茶全是次品也就罷了,言語上還道:“沈大人切莫怪罪,這茶是差了些,比不得大人府上,魏國公府也只是徒有其表而已。”
一進門,沈擎天就吃了一個悶棍!想着事關重大,他暫時不去計較這些,但是最可氣的還是後面,他在凳子上坐了足足一個時辰,偌大的廳裡連火盆也沒有,他凍得瑟瑟發抖,卻還只有強忍着。
在冷凳次茶中捱着,好不容易見到宣輕揚,他渾身的香粉味還沒有靠近就能聞到,幹嘛去了只不用說。
當沈擎天斟酌半天把左亭衣之事告訴宣輕揚時,卻見到他眼皮連擡都沒有擡一下,只是百無聊賴的轉動着手中翡翠扳指。
“沈大人消息可真靈通啊,連有人想要行刺尚書大人都是清清楚楚的。莫不是這事你親自參與了?”
沈擎天也知道宣輕揚的身份特殊,他連忙說道:“國公爺這是說得哪裡的話!都怪在下教導無方,才讓林清遠這個混小子走了混路。只是,這事老夫也是偶然知曉的,這不緊趕着就來找國公爺商議辦法。”
宣輕揚聳聳肩,“我可沒辦法,刺殺朝廷命官這個罪可大了去了,我可不想摻和。要不這樣吧,林清遠既然是沈大人的外侄,這事還是沈大人看着辦好,只是,以我對尚書大人的瞭解,和陛下對他的寵愛,這事……”
他說到這裡,故意停頓下來,呲了一聲,一眼無辜的看向沈擎天,“要不,我建議沈大人即刻進宮的好,昭儀娘娘冰雪聰明,特別是鬼主意最多,敢想常人不敢想之事。您擺駕去找她商議商議……來人,送客!”
說完,他轉身就走,沈擎天當即就愣在哪裡,久久無法回神。
宣輕揚的話看似輕佻,可是內裡的內容卻豐富的很!特別是最後一句,分明就是意有所指!
“老爺,是回府嗎?”下人見沈擎天看着宣府大門直髮愣,忍不住問道。
沈擎天這才收回眼神,他略一思索道:“去皇宮!不,先回府!”雖然沈依媛是他的女兒,可是,現在的沈依媛乃是沈昭儀了,他是外臣自然不是說見就能見到的。這事還需從長計較。
宣輕揚打發了沈擎天,身體轉過屏風時,臉上原本的無所謂全都不見,而隱隱有着幾分擔憂。
書房裡,有左亭衣的暗衛,他帶來的消息是讓宣輕揚去一趟三殿下府,可是,書房裡還有一人。
聶小樓見他回來道:“沈擎天打發了走?”
宣輕揚點點頭,“他來的目的不過是想把自己與這事撇開。”
“我的人查到的情況時,殺手有兩撥!的確是有人在背後指使林清遠,不過,那些人根本就是不亭衣的對手,不足掛齒的。但是我擔憂的另外一撥人……”
說道這裡,聶小樓無比的嚴肅,完全沒有平日裡嬉笑沒個正性的模樣。
“你是說她?”
聶小樓點點頭,“有可能是她!”
“壞了!”宣輕揚臉色驟變,急道:“你趕快派人去!”
一令下後,整個風衣樓上下所有的高手全都出發,他們的目的只有一個地方火雲崖!只是他們卻渾然不知,此時此刻左亭衣卻和沈依依雙雙墜入崖底!
沈依依渾渾噩噩的醒來,卻發現左亭衣正躺在血泊之中,生死未卜。
她看着一動不動的他,那一刻,心好像都無法再跳動了,她猶豫了片刻,卻又好似數百年光陰那麼長。
手指探到左亭衣的鼻尖,一股微弱的氣息許久才噴在她的指尖。
那一刻,沈依依只感覺到自己的大腦瞬間一片空白,好久她才恢復過來,左亭衣還活着!太好了!他還活着!
那一刻,她要的只是他活着。
她連忙把查看他的身上的傷勢。
他傷得最重的還是胸前的那一刀,幾乎就能要了他的性命,不過好在,在溫泉的時候,她及時替他止血,並給他服過藥。傷口有些地方崩開了,沈依依連忙替他重新縫合傷口。
觸及他的身體時,沈依依才發現左亭衣的身體冷得嚇人。
她想把他抱到有陽光的地方取暖,剛一搬動他的身體,她驚悚的發現左亭衣的後背全是被荊棘和藤條颳得血肉模糊的背。
而他的右腳此刻正以一種詭異的扭曲形狀。
原來,從上面摔下來時,她撞上石塊暈過去後,左亭衣抱着她翻轉自己的身體,把自己墊在她的身下,所以,他的背部纔會出現這些血肉模糊的傷。而他的腳也是因此摔斷的。
心猛地的被揪住,疼痛順着呼吸的節奏佈滿了全身,如果不是他,自己早就摔死了!而他明明有機會走的,卻還是……
沈依依小心仔細的處理他身上的傷,雖然這裡是懸崖底下,可是周圍植物豐茂,當中能用的草藥倒也不少!
沈依依取了草藥替左亭衣敷在傷口上,同時扯下自己的衣衫爲他包裹。
眼淚卻不由自主的順着眼角滴落下來。
此時,她的雙手正拿着一條布條,穿過他的肋下,她的身體緊緊的貼在他的胸前,眼淚順着她的動作不偏不倚正好滴落在左亭衣的脣角。
他微微一動,眼淚順着脣角落進口腔。
他睜開時,正見到沈依依匍匐在自己的身上,胸前的軟糯與自己距離近的好像連空氣都無法容納了。
而此時她身上的衣服爲了撕成能包裹傷口的布條,剩下的也不多了,她的腰部以上胸部以下的部分全暴露在空氣中,光潔的肌膚宛如羊脂白玉,平坦的小腹肌理分明,再配上這有夠曖昧的姿勢。
左亭衣素來嚴謹,可此時此刻嘴角也忍不住向上勾起,他清了清嗓子,用喑啞的聲線說道:“我們這樣要是被別人看到,我的名聲豈不是被你給毀了。”
聽到聲音沈依依先是一怔,手裡的動作頓時停下,一雙琥珀色的琉璃眸看着左亭衣,四目相對,發現他竟然醒來,而且還清醒無比的說話了,她的心情自然喜不自勝,可是隨即她卻反應過來,左亭衣竟然在這種時候還在調侃自己。
她臉色一轉,憤恨道:“你還沒死啊!難怪,你那麼討厭,閻王都不想要你。”
“錯了!閻王說,我死了,很多人都會笑,可是,你卻會哭,所以,他便不打算收我的性命。”
共同經歷了生死的兩人,此時此刻卻開始互相調侃起來。而他們卻沒有發現到了這時到了這裡,他們對話要比任何時候都輕鬆自如。
沈依依白他一眼,把事先準備好的木棍做成夾板替左亭衣固定在腳上,手裡的布條不夠用,她想也不想的又打算去撕衣服,卻聽到頭頂上傳來有人的輕咳。
“你再撕下去,不如把衣服直接脫了好了。”
裂帛聲響起,一雙骨骼修長的手遞來了布條,卻是從左亭衣自己身上扯下的,而一股暖意襲來,他卻是不由分說的把自己的外袍兜頭罩下給沈依依披上。
“你真傻!”左亭衣看着她,突然開口說道:“明知道我利用你,還傻傻的被人抓住!”他話語間竟然難得有些埋怨,還有一些連他也無法分辨的情緒。
沈依依輕聲而笑,立刻接口道:“你不是更傻,都有機會逃了,卻還陪我掉下來!”
話一說完,兩人對視一眼,頓時就陷入了詭異的沉默中。
一定是自己出現幻覺了,左亭衣怎麼可能會說出那種話?他怎麼可能出現那種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