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明鏡”被隱秘的帶到軒轅擎天面前時,薛丁正在前往神機營的路上被擊殺……
“你們的主子是太子還是靖賢王?”薛丁坐在馬上面無表情的沉聲問,但很快又自己得到了結論:“不……靖賢王應該沒有這個能力也沒有這個心,你們應該是太子的人……”
但,回答他的只是出鞘的刀劍和四面而來的冷箭!
另一邊,神秘的小屋裡,軒轅擎天屈尊降貴親自烹煮了一壺香茶,並率先爲“百里明鏡”倒了一杯,淺笑:“百里大人不必拘束,請坐。”
“百里明鏡”當真不拘束,聞聲便坐了下去,始終面無表情甚至從頭到尾招呼都沒打一聲,看得軒轅擎天身邊的侍衛很是不爽。
軒轅擎天卻並不在意,端了自己那杯茶淺淺笑道:“嚐嚐看本宮的手藝如何。”
“太子殿下有話不妨直說。”“百里明鏡”淡淡道。
軒轅擎天哈哈大笑:“百里大人果然是爽快人,好,那本宮就直說了。”略微的頓了頓後,斂了笑:“倘若今晚百里大人聽到什麼召喚的話,本宮希望你的動作能慢一些。”
“百里明鏡”面無表情的略微挑了挑眉,眸光淡淡掃了一圈四下。
這一反應,頓時惹得軒轅擎天身邊的侍衛們紛紛緊張的小心摸向劍柄,打算“百里明鏡”一有動靜,就拔劍先將他制住再說。
“百里明鏡”轉眸看向他們,脣角幾不可見的微微勾了起來,神情很淡,卻譏諷意味濃郁。
所有人看來,“百里明鏡”此時也不過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而已,但,普天之下卻沒人敢輕視他,尤其軒轅擎天,因而此時見他譏諷的勾脣,便不禁擰起了眉來,當然這份不悅並不是衝着“百里明鏡”的,而是自己身邊那羣莽撞的侍衛,並當即喝道:“你們這是做什麼!”
而後便神色誠懇的對“百里明鏡”道:“真是不好意思,這些上不得檯面的奴才讓你看笑話了。”
“百里明鏡”抿脣不語,直接收回視線低眸端了那杯還冒着熱氣的茶喝了起來,慢條斯理間自成優雅,卻也無形間已是囂張至極。
軒轅擎天的侍衛們愈發不爽,卻礙着主子賞臉人家而不大敢再貿然動作,但看着那“少年”的雙眼卻是幾欲要噴火。
終於,一杯茶快喝乾的時候,“百里明鏡”淡淡開了口:“我能得到什麼好處?”
軒轅擎天勾脣:“過了今日,百里大人便是神機營中第一人。”
“百里明鏡”略微挑了挑眉後,道:“薛大人身經百戰,可不是那麼容易對付的。”
侍衛們一聽頓驚,萬萬沒想到這“少年”腦子轉得這麼快,不由紛紛看向軒轅擎天,卻見軒轅擎天又是哈哈大笑,而後道:“百里大人直管放心,本宮既然敢這麼說,自然有這個把握。”
“也包括我麼?”微微勾脣似在笑卻又好像並沒有,“百里明鏡”淡淡問。
軒轅擎天笑,有那麼點答非所問的道:“本宮一直很欣賞百里大人。”
“百里明鏡”總算真的笑了,卻依舊很淡很疏離:“承蒙太子殿下看得起。”說罷,起身告辭:“卑職雖年紀小,但也懂得識時務者爲俊傑這句話的意思,那麼今晚就等太子殿下的好消息了,先告辭。”
軒轅擎天勾脣,起身相送。
——
百里府被人秘密的盯上了。
“難道是發現了九皇子在咱們這?”黑臉大漢擰眉,憂心的問百里老將軍。
百里老將軍搖了搖頭,道:“真發現了就闖進來了,何必只是盯着……”頓了頓,擰眉:“只怕是又要變天了……”
黑臉大漢怔了怔,有聽沒有懂,想問,百里老將軍卻已經推着輪椅出了屋子,停在庭院中靜靜望天,只有自己聽得到的低聲喃喃:“作孽啊作孽……自作孽……”
黑臉大漢跟上時,百里老將軍已經停止了兀自喃喃,微微側臉低聲吩咐大漢道:“給九皇子個信,免得他偏今兒出來撞黴運。”
黑臉大漢怔怔點頭,悄悄退了去往百里明鏡的院子傳話。
“是嗎……”
軒轅璟聽後不禁幽幽嘆氣,但也很快便勾起了脣來對那大漢道謝:“勞煩替我跟老將軍道聲謝。”
黑臉大漢頷首應諾後便直接離開。
“九皇子……”赤虎憂心的看着軒轅璟。
軒轅璟勾脣:“或許是我想多了……”頓了頓,嘆氣:“就算不是,也挺好的不是嗎?”
赤虎默默,哪裡敢應。
“沒事,這麼多天都老實呆着了,也不差那麼幾天。”軒轅璟笑也不知是在自我安慰,還是在安撫赤虎等人:“實在不行,我們也還有西北可以去投靠,至少真發生什麼的話,這幾年是沒人敢動西北了。”
赤虎脣動了動,卻終究沒敢問出口。
到底是跟了自己好些年的人,軒轅璟哪能不知道他想問什麼,不由笑了起來,沒頭沒腦的問一句:“赤虎,你真想當那個大內侍衛統領?呵呵,我覺得吧,就算你不當什麼侍衛統領,水仙姐姐也還是願意嫁給你的。”
赤虎知道軒轅璟是看出了他的心思,不由囧了又囧:“九皇子何必調侃屬下……”
“既然你都不願當那侍衛統領,我又爲何一定要去坐那把椅子?”軒轅璟笑了笑後,不適年齡的幽幽輕嘆了聲:“其實很久以前我就不覺得坐那把椅子有多威風,前些日子回宮看到瘦弱不成樣的父皇坐在那裡時,更覺那把椅子似要吃人的怪物一般,當時可真是被嚇到了,現在還心有餘悸呢,躲都來不及,幹嘛還去爭着坐?誰樂意坐誰去坐便是,反正我是真心沒興趣。”
赤虎清楚軒轅璟這話不是隨便說說的,卻也不知附和什麼的只能一旁默默聽着。
“生死由命富貴在天,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軒轅璟嘆了聲後,又笑了起來:“那些年三堂兄不也是這麼過的麼?如今不也挺好,還狗屎運擋都擋不住的娶了三堂嫂,一生就生了兩隻軟軟可愛的小屁股。”
本來挺嚴肅的話題,愣是被說成那樣,赤虎也忍俊不禁的笑了起來,不由的想起了西北,想起了軒轅徹夫婦,想起了水仙……
軒轅璟斜了斜他,一本正經道:“等局勢安定下來,我也還活着的話,就親自替你去提親。”
赤虎囧:“九皇子福大命大肯定能長命百歲的。”只不過……
您才十一二歲啊,能不能不要那麼一本正經的說給人提親的事?
——
喪期已過,又逢年三十,難得的歡悅氣氛席捲大地,卻無法漫入那座金碧輝煌依舊的宮殿之中……
靖賢王府的馬車緩緩駛過宮門,車中的靖賢王妃卻不由的抱緊懷裡的女兒,滿臉難以掩飾的緊張惶恐。
三個月前一場宮變,這金碧輝煌的宮殿曾經血流成河,雖然三個月已經過去血色早被清洗得乾乾淨淨,但,那股濃郁的血腥味卻無法洗滌的還殘留在空氣中,甚至比起三個月前來得更加濃郁,讓人窒息。
靖賢王妃不過柔弱女子,親歷了那一夜自是心有餘悸,金碧輝煌的皇宮於她而言已是惡夢,如果可以,她甚至一輩子都不想再進來,但那是不可能的,至少現在是不可能的……
看出了她的緊張,軒轅凌不禁心軟的安撫道:“別擔心,沒事的,或許拜見過父皇后,就能出宮了。”
靖賢王妃擠出生硬的笑點點頭:“嗯。”
“一會兒就要轉轎子了,還是我來抱平樂吧。”軒轅凌淺笑着伸手討女兒。
容嬤嬤意外沒了之後,軒轅凌就愈發對這個女兒上心起來,靖賢王妃卻並未將二者聯繫起來,直覺他是真很疼女兒,還有些慶幸自己運氣好嫁了個好男人,此時自也不多想的便把女兒交給了他。
不一會兒,馬車便停了下來,一家三口正準備轉上轎子時,就見後邊來了輛馬車,是太子軒轅擎天來了。
夫妻二人抱着女兒在那裡等了等。
“四皇弟來得可真早。”軒轅擎天微笑着跟軒轅凌打招呼的同時,還了靖賢王妃的禮。
軒轅凌淺笑:“也不過與太子皇兄前後腳而已,算不上早了。”
兄弟二人寒暄了幾句,便各自上了轎子往皇帝寢宮而去,當然,軒轅擎天的轎子走在前邊。
“王爺,怎麼了?”靖賢王妃輕輕問,總覺得軒轅凌上轎之後就有些不太對勁了。
軒轅凌一怔回神,遲疑了下還是道:“一會兒不要帶平樂離開我身邊。”
靖賢王妃略微愣了瞬後,緊張的握緊拳頭,慎重的點點頭。
“別怕,有我在。”軒轅凌這話說得其實沒有多少底氣,卻也依舊堅定有力。
靖賢王妃心頭一暖,勾脣回他暖心一笑,用力的點了點頭。
女人求的其實很簡單,無非是個寵自己愛護自己的男人,她也是……
軒轅擎天和軒轅凌夫婦先後到的時候,皇帝正躺在牀上,整個人已經瘦成了皮包骨,蒼白的臉上透出濃郁的死灰,明眼人一看便知他時日已不多,不過,他那雙眼眶深陷的眼卻依舊森冷得嚇人。
靖賢王妃抱着孩子跟在軒轅凌身後,始終低着頭,一方面是規矩是禮貌,另一方面也是畏懼……
好在,皇帝如今的身體狀況實在是不好,也沒說幾句就累了,還不樂意讓人看出來似得,草草便把衆人給打發走了,讓在宮裡自個兒尋地方逛逛,晚上一起吃了年夜飯再出宮。
人走後,皇帝疲憊的問道:“璟兒還是沒來嗎?”
“回皇上的話,暫時還沒見九皇子,也許晚些就到了。”一旁的內侍小心翼翼的回答。
皇帝哼了一聲,顯然帶了幾分怒氣:“那孽子早就吃裡扒外不打算留在宮中,那日不過是尋了個藉口溜掉,這些日子派了那麼多人找都找不回來,今日又豈會自己主動送上門?哼,不回來也好,死在了外邊更好,省得礙眼。”
內侍默默,不敢應聲。
也不知道是累了還是尋不着地方發泄,皇帝又兀自的用力哼了一聲,便閉上眼不再出聲了。
偌大的寢宮,寬敞的龍榻,瘦弱不堪的皇帝,哪怕內侍宮女要多少有多少,卻也掩不住那份悽悽慘慘慼戚的孤寂,只不過,他本人不會承認,絕對不承認!
——
恭親王府。
世子妃沈欣婷也隱約感覺到了什麼一般,即便恭親王就在府中,世子軒轅修也未出門,卻也掩不住整日的心神不寧。
“不用那麼緊張,興許什麼也不會發生。”世子軒轅修輕聲安撫她。
沈欣婷點點頭,跟着又嘆氣:“好不容易這府裡算是清淨了些,外邊卻又……這輩子也不知道能不能過上真正清淨的日子。”
軒轅修心中暗歎,不由道:“倘若是靖賢王的話,應該不至於太難,倘若是太子的話……”只怕首先就要爲難恭親王府,而他們,是恭親王府裡比較容易打擊的對象!
沈欣婷一聽,面色頓時就更難看了:“不要說了不要想了,大過年的想那些實在太不吉利了,我們還是說些開心的事吧。”
軒轅修失笑,抿脣不語的看着她,一時半會兒還真是實在想不出能有什麼開心的事聊……
沈欣婷說罷也是一囧,就他們府上,這裡裡外外上上下下的破事倒是說個三天三夜也說不完,可開心的,還真不知道哪件纔算,可話都說出去了,這麼晾着也不是個事兒,就不由的想起了西北那對雙胞胎,笑了起來:“聽說天翔和天翊如今已經可以邁開小步子走了,想想大房那兩個似乎那時候也沒有那麼快,呵呵,明明還是那麼小的人兒,算起來也是很了不得了。”
自從左媽媽也去了西北之後,她就一直殷勤的與蘇靜卉信件上往來,以穩固妯娌間的感情,而彼此見最多的就是閒聊,說的最最多的,自然就是兩個家裡的情況以及那兩小寶了……
軒轅修一直不敢跟沈欣婷主動提孩子,此時見她主動提起還那麼高興,不禁欣慰她走出那個陰影的同時,又有些愧疚,淺笑道:“看來你和三弟妹還挺合得來。”
說起這個,沈欣婷不禁有些不好意思:“三弟妹其實很好相處,以前是擔心這個擔心那個,不敢與她親近就算了,還得防着,結果如今三弟封了郡王有自己的封地,樣樣都是憑着自己真本事掙來的,一家四口就那麼去了西北,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一趟,反而怪想的,更覺以前那些擔心那些防備挺蠢。”
軒轅修輕嘆:“他們也不容易。”以前不容易,現在不容易,以後也不見得能多容易,到底是要看九五寶座最終花落誰家,倘若是對他們有利的倒也罷,倘若不是……
沈欣婷自然聽得明白,不由也跟着嘆氣,而後就埋怨起來:“我好不容易纔岔開話題,你怎麼又繞回來了。”
軒轅修莞爾,歉意道:“呵,是我不好,來,出去逛逛,外面雪景還是不錯的。”
說罷,起身伸了隻手給她。
以前就算一起出門,也是他走前邊她在後邊跟,規規矩矩沒有半點浪漫可言,牽手並肩簡直是夢,可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牽手並肩也成了習慣……
淺淺一笑,剛剛那些煩擾也隨即不翼而飛,沈欣婷把手放入他掌心。
幸福沒有標準公式,有時候其實很簡單,非常簡單……
——
夜,如期而至。
宮中燈火通明,年夜飯準時上齊,九皇子軒轅璟卻非但一整天都沒有出現,還甚至連個口信都沒有讓人傳回來。
皇帝蒼白死灰的臉上多了股黑氣,隨時發飆的模樣,導致整個用餐廳氣氛都很壓抑。
靖賢王妃低眉斂眸小心翼翼的藏着惶恐,軒轅凌則抿脣不語暗自提防,只軒轅擎天一派自然,甚至不怕死的微笑着主動提起:“都這個時候了,九皇弟應該是不會回來了,父皇,再不吃飯菜便涼了,來,這是您最喜歡的奶汁魚片。”
皇帝抿脣看着他,陰森森的。
“怎麼了?”軒轅擎天如是未見,淺笑着問。
皇帝冷哼:“別以爲笑得一臉和善朕就不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
軒轅擎天卻不驚慌,挑眉笑問:“兒臣不知道父皇在說什麼。”
皇帝又是一聲冷哼,道:“朕剛剛收到消息,薛丁死了,在出宮後前往神機營的路上被人圍殺了。”
軒轅凌夫婦一聽,驚愕得不禁倒吸了口涼氣,紛紛看向太子軒轅擎天。
“四皇弟何必這麼假惺惺的惶恐……”軒轅擎天笑看着軒轅凌道:“早在進宮遇上時你便已經開始提防着本宮了不是嗎?倒是,本宮還以爲你會提醒父皇一二,卻沒想到你也不過是隻顧着自己而已。”
軒轅凌此時也實在沒有功夫去安撫靖賢王妃了,淡淡道:“太子皇兄明知我自保尚且困難,何必事已至此還要故意挑撥逗弄一番。”
“自保尚且困難?”軒轅擎天呵呵直笑:“有永安侯表叔統領整個魏家給你做軍師後盾,說自保困難未免太謙虛了吧。”
軒轅凌早知有些事是瞞不住的,聽到也不慌張,可也沒傻到嘴上承認:“我不明白太子皇兄在說什麼。”
“你不明白沒關係,父皇明白就好。”軒轅擎天笑着轉眸看向皇帝,道:“父皇,您說呢?”
皇帝冷哼一聲,板着臉沉聲道:“你以爲朕只有薛丁一張牌嗎?你以爲殺了他今晚就能順心順意嗎?”
“事實上就在剛剛兒臣還在遲疑究竟要怎麼跟父皇溝通,才能讓如今的父皇聽明白兒臣的話,卻不想父皇竟然中毒不淺也依舊清醒起來十分清醒,倒是好辦了許多……”
軒轅擎天微笑說着,微微擡手示意人將空白的聖旨送到皇帝面前去:“兒臣想要什麼,父皇心裡既然清楚得很,就乾脆一些的成全兒臣吧,畢竟是親生父子,兒臣也實在不願步二皇弟那不孝的後塵。”
“不用拿來了。”
皇帝定定的看着軒轅擎天,目光陰森狠辣:“你想要的東西,朕已經準備好了!”
說罷,也擡手微招,就有內侍捧着已經寫好的聖旨及一杯酒前來,冷冷笑道:“本來你若安安分分,至少還能吃罷這餐飯,可如今朕卻是已經沒有耐心更沒胃口陪你吃飯了!念!”
最後那字,自然是對捧聖旨的內侍說的。
軒轅擎天挑了挑眉,不置可否的靜等那內侍念已經準備好的聖旨,頗有那麼幾分看小醜跳樑的意味。
內侍顫顫應諾,顫顫宣旨,越唸到後邊顫得越厲害,聽得皇帝雙眉倒豎,不等他念完就霍地起身一把搶過,狠狠衝軒轅擎天腦門就砸:“總而言之,朕今天不但要廢了你的太子之位,還要賜死你!”
說罷,用力揮手,讓人將那杯毒酒送到軒轅擎天面前,並冷笑道:“也實話告訴你,早在來此之前朕已經命了人把一樣的酒送到了冷宮,這會兒,生你的那賤人應該已經在黃泉路上等着你了!”
軒轅擎天總算斂了笑沉下臉,但也並沒有起身衝去冷宮,陰沉的看着皇帝道:“這都是父皇您逼的!”
恰好這時那杯毒酒也送到了他面前,不待那些人按住他灌酒,就率先起身手疾眼快的端走酒水直接潑向端酒的內侍。
當然,如果可以他更想潑向皇帝,可惜距離太遠,他不可能潑到,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酒水正好潑中那內侍的雙眼,劇毒立馬腐蝕他的雙目痛得他發出恐怖的哀嚎來,而這時候,軒轅擎天也碰一聲將那酒杯用力摔在地上,揚聲喝道:“給本宮上!”
聲落,立馬衝了一羣人進來,而同時,皇帝那些影衛也冒了出來,雙方一照面就是刀劍招呼!
軒轅凌早在軒轅擎天潑毒酒時就站了起來把靖賢王妃和女兒護在身後,往一旁退,眼看着雙方打起來,二話不說往外衝。
“別讓他們跑了!”
皇帝和太子軒轅擎天同時大喝,就着這事上竟是統一。
當然,皇帝是因爲見軒轅凌就此護着老婆孩子撂着他這親爹不管的要走,火大的,而太子軒轅擎天則是本來就沒打算讓軒轅凌活着出宮,不過不管父子二人怎麼想,結果都是一樣,都是要軒轅凌死!
不多久,消息悄悄飛過宮牆,傳到了恭親王府。
此時恭親王早已吃飽年夜飯,事實上是他特地吩咐了今天早早吃年夜飯的,爲了就是真等到這消息的話不至於餓着肚子進宮,這是常年行軍打仗養成的習慣——上陣前,不論如何先吃飽,免得舉刀子都沒力氣!
“您準備這就進宮嗎?”軒轅修問。
恭親王慢悠悠的喝口茶後,陰陽怪氣道:“急什麼?都還沒正式來消息!老子這次進宮又不是去救場,要不是礙着身份不得不去善個後老子纔不想去,不等他們打得差不錯善個屁後!”
軒轅修抿脣並未再說什麼,但心裡卻還是有些納悶恭親王爲何忽然間對皇帝如此冷酷無情,這不太像他素來的作風,哪怕是當初幫了軒轅徹變相的逼皇帝穩戰功也沒有像今日如此……
恭親王淡淡瞥了他一眼,道:“你身子不好一會兒就別去湊熱鬧了,留下看家就行。”
軒轅修略微擰了擰眉,卻還沒開口,就聽到恭親王不悅道:“老子還沒老到要你個病秧子保護的程度,你去頂多就是個拖後腿!”
“知道了。”軒轅修別開臉道。
恭親王又哼了一聲:“一個兩個都不知道像誰。”
語氣卻也並不是當真那麼不悅。
不多久,便有浴血殺出皇宮的御林軍衝向百里府以及恭親王府報信,並請求支援。
百里府比恭親王府離皇宮更遠,雙方都是一番“手忙腳亂”的調遣人員整齊後才往皇宮去,到時,廝殺已近尾聲……
軒轅凌始終沒能帶着靖賢王妃母女逃出廳去,但似乎是因爲他們實在沒有什麼殺傷力,所以皇帝和太子軒轅擎天都只是將他困在廳中便不再理會的專心互相廝殺,此時他已經受了不輕的傷,滿身鮮血的倒在角落裡,僅靠殘餘的四五名受傷的侍衛護着,靖賢王妃則長髮凌亂渾身顫抖的抱着平樂郡主躲在他身後,近身侍候的媽媽和丫鬟早已成了刀下亡魂,屍體就倒在他們不遠處。
恐怖的殺聲,濃郁的血腥味,小小的平樂郡主早已嚇哭得沒了哭的力氣,縮在靖賢王妃懷裡琴瑟嗚咽……
哧~
也是一身狼狽的太子軒轅擎天親手刺死了最後一個頑強抵抗的皇帝的影衛,面無表情的逼近坐在龍椅上,故作鎮定也掩不住渾身發抖的皇帝。
“你……你敢!”
皇帝大喝,如同憤怒至極的野獸,卻也只是被逼入絕境的野獸,聲音裡是掩飾不住的對死亡的恐懼。
“本宮爲何不敢?”太子軒轅擎天冷笑,如同慢慢享受他那份恐懼一般,拖着滴血的劍慢慢的走向皇帝:“哦不,再過一會兒,就該自稱朕了!”
皇帝臉一黑,張嘴就要破罵,卻先噴出一口血來,身體也差點控制不住平衡的自己栽出龍椅滾到地上去,前所未有的狼狽。
“你……你……”
氣喘吁吁的指着軒轅擎天,半天罵不出話來,而後就猛然想到了什麼的看向角落的軒轅凌,道:“凌兒,快,殺了他!只要殺了這個不孝子,朕就把皇位傳給你,朕立馬下詔書!”
“哈哈哈……”
軒轅凌還不及出聲,軒轅擎天已經大笑起來,滴血的劍倏地一指軒轅凌,大聲道:“你指望這個廢物救你?父皇啊父皇,您真是死到臨頭什麼救命稻草都想抓,也不看看那草有沒有那個能力!”
軒轅凌抿脣不摻和,暗暗的盯着出口,等待着出逃的機會。
哪怕很渺茫,也總比在這裡等死的強!
“凌兒!凌兒!”
眼見軒轅擎天越逼越近,皇帝不禁緊張的高呼一聲高過一聲,甚至有種離開龍椅逃跑的衝動,但他最終沒有跑,因爲龍椅是他的,他是高高在上的大明國天子,這把椅子只有他才配坐!
這時,匆匆從外衝進來個人,越過滿地屍體直奔軒轅擎天身邊,而軒轅擎天那些與皇帝影衛廝殺負傷沒死的人也沒有攔住他。
那人近了軒轅擎天后就咚的一聲跪了下去,不知是惶恐的還是動情的,竟哽咽道:“殿下,皇后娘娘已經,已經……”
他不敢往下說,但軒轅擎天卻是聽懂了,渾身一震後,等着皇帝的目光愈發森冷怨毒,就着胸腔升騰的那股怒氣,舉起劍就衝皇帝心臟刺去:“你去死!”
哧~
劍直接貫穿皇帝的心臟,從後背露出的劍尖甚至狠狠的刺入了他背後的龍椅之中,如同狠狠將他釘在他最愛的龍椅上一般。
“啊——”
皇帝竟沒有立馬斷氣,甚至發出最後的咆哮嘶吼的同時,一把鋒利的匕首自袖中伸出,打着同歸於盡的想法也狠狠的刺向軒轅擎天,卻可惜,他的匕首短了一點,稍微短了一點點,刀尖只能勉強指到軒轅擎天的胸口便再也無法前進一分一毫。
怎麼會……
怎麼可能……
爲什麼會這樣……
皇帝滿臉不敢置信的看着那點點差距,拼命的想用力卻沒辦法再向前一分,反倒是匕首沒一會兒就被憤怒瘋狂的軒轅擎天搶走,狠狠的又刺進他的胸膛裡。
“啊啊啊啊啊——,你個瘋子!去死!去死!你去死!”
軒轅擎天不斷大聲嘶吼,瘋狂的用那把匕首不斷的刺入皇帝的胸口,再拔出,再刺入,又拔出,反反覆覆愣是把皇帝的胸口捅得血肉模糊稀巴爛也不停歇,皇帝雖然還瞪着雙眼卻早已沒有氣息死去,可他就是不停,瘋狂的不斷重複再重複,濺了一身一臉皇帝的血肉也無所覺……
“呃~”
靖賢王妃被那血腥的畫面嚇得腸胃翻滾噁心想吐,卻因爲那畫面太震撼而無法暈過去,琴瑟發抖的摟緊幼小已經沒有力氣哭泣的女兒。
忽然,這時候軒轅凌一把抓住她,壓着聲音說了一聲:“走!”
靖賢王妃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一把提站了起來,懷裡的孩子也被抱軒轅凌抱走,就那麼跌跌撞撞的跟着往外衝。
軒轅擎天那邊畫面太驚悚,吸引了廳中存活下來的所有人的注意力,等反應過來,軒轅凌已經抱着女兒拖着靖賢王妃在幾個殘存的侍衛掩護下衝到了門口,但,也只是衝到門口而已!
“攔住他們!”
軒轅擎天那邊還在瘋狂的凌虐皇帝的屍身,這一聲自然不是他喊的,但不論誰喊的都沒差,因爲聲一落,殘存廳裡的衆人就像聞到甜味的螞蟻一樣,瘋狂向軒轅凌等人撲來。
哧哧哧……
門外突兀飛來的箭,險險擦過已經逃到門口的軒轅凌夫婦身邊,刺入那些追殺他們的太子的人的身體,箭不大,力道卻驚人,不是帶着人向後倒飛,就是貫穿第一個的身體,再刺入第二個的身體,威力驚人!
如此威力的弓箭,整個大明國只有一個地方會有——神機營!
這個時候,神機營的人也確實來了,但軒轅凌擡眸看去看到的高高殿沿上的熟悉身影,卻並不屬於神機營……
永安侯,魏宸!
怎麼會是他!?
且不說他是怎麼進了皇宮,就說,他是怎麼拿到神機營的兵器的?
就在軒轅凌驚愕間,又有幾支箭飛來,避過他和靖賢王妃的奪取了奔近他們的人的性命,也這時候,恭親王和“百里明鏡”都帶着人奔近了,不過,恭親王和“百里明鏡”都爲那些箭聽了下來,轉首看向大廳門口對面的高高殿沿……
站在那裡一身勁裝的魏宸,若無其事的將弓弩扔下,轉身就急速飛掠離開,因爲他的目的已經達成,再留下就要跟那個不知是誰冒充的“百里明鏡”對上,敏銳的第六感告訴他那個人很危險,他自然不願在這裡跟對方槓上,三十六計走爲上是最妥善的!
“百里明鏡”眯了眯眸,想着要不要去追時,大廳內傳來一聲驚恐的呼喊:“太子殿下!”
也回頭去看殿沿的人的恭親王一怔,匆匆折頭往大廳奔去,到時就見太子軒轅擎天的胸口被一柄長劍貫穿,面色蒼白而憤怒的瞪着那個琴瑟發抖忘記逃的,他的貼身侍衛。
那侍衛渾身發抖淚流滿面:“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太子殿下,屬下是實在沒有辦法,屬下的妻兒老小全在那個人手裡,如果屬下不照做,屬下的妻兒老小就活不過今夜……”
這驚人的鉅變,讓所有人震驚得定在了那裡,包括軒轅凌夫婦。
“護送靖賢王和靖賢王妃出去。”
已經趕到的恭親王最先反應過來,吩咐同時帶着人直奔太子軒轅擎天而去……
——
金碧輝煌的宮殿,第二次因爲宮變而血流成河,只不過這一次的結局比較戲劇性——不但皇帝死了,連發動宮變的當事人太子軒轅擎天也重傷不治而亡,而當晚最薄弱的靖賢王卻竟然活了下來!
一時間,大明國便出現了羣龍無首的尷尬局面,好在有恭親王在,倒也亂不起來,只是如今九五位無人,究竟該長幼有序的由靖賢王繼承,還是注重血統的讓九皇子榮登,羣臣意見無法達成統一。
新一番暗潮再次拉開序幕便直接洶涌澎湃起來,都想趁着改朝換代之期佔點先機……
不過,不管羣臣之間如何暗自較勁最終結果會如何,首先該辦的事還是要先辦,已經遇害的皇帝生前什麼狀態做過什麼都已無關緊要,因爲他至死都還是這個國家的皇帝,有恭親王在有靖賢王和九皇子在,便沒人敢不給他一個標準的君王葬禮!
至於太子軒轅擎天,因爲皇帝臨死之前下過廢太子賜死的聖旨,所以也是很好辦,樣樣照章程走就是……
九皇子軒轅璟早在聽聞皇帝遇害的第一時間便現身了,此時正與已經處理好傷勢但也沒能來得及休養的靖賢王軒轅凌夫婦一起,在已經刷洗掉血漬掛滿白綾的皇宮中爲皇帝守靈。
燭火搖曳,棺木中皇帝已經被專人處理過,死時瞪大的雙目已經合上,渾身上下沒有一點血漬也換好了乾淨的壽衣,看上去甚至比起往日更多了幾分安詳,但屋裡的氣氛卻依舊透着一股可怖的陰森氣息,只不過,一大一小兄弟二人神色都很平靜,彷彿那棺木中的人跟他們沒有一點兒關係,而他們之所以會在這裡,只是在做一件必須的義務,慢慢的等待結束就好……
靖賢王妃那夜雖然受的只是輕傷,但終究是弱女子,受的驚嚇着實不輕,又沒半點時間緩口氣就接二連三的忙起來,哪怕從頭到尾她也不過是如同木偶一般任人拽着完成一些列環節,卻也此時實在撐不住的搖搖欲墜,隨時可能暈過去。
軒轅凌不知是在想什麼太入神,還是經歷那夜受了不輕的傷,實在不必靖賢王妃好到哪裡去,居然一直沒有發現的樣子,搞得忍了又忍的九皇子軒轅璟實在看不過去了,只好道:“四皇嫂,您先去歇會兒吧,這兒有我和四皇兄就行。”
靖賢王妃此時卻只是聽到軒轅璟的聲音,大鬧已經反應不出來內容,於是本能的擡起空洞灰暗的雙眼看着軒轅璟,本能的疑惑了一聲,卻也緊緊如此就直接崩斷了那根繃緊的神經,兩眼一黑就暈了過去……
軒轅凌這纔回過神來,趕緊扶住她,軒轅璟也忙叫人進來把她帶去休息。
一陣手忙腳亂,靈堂才總算又恢復了該有的靜寂。
“四皇兄……”
不知過了多久,只剩兄弟二人的靈堂裡想起了軒轅璟的低聲。
“嗯?”軒轅凌再次被衝失神中拉回來,看向軒轅璟。
軒轅璟慢慢機械式的往盆裡頭扔紙錢,火光映照出的他本青澀的小臉,竟有幾分不適宜年齡的老氣:“你可不可以封我個閒散王爺當,放我去周遊天下?”
軒轅凌疲憊的大腦還真是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的意思,不由失笑:“爲何不是你封我個閒散王爺噹噹,讓我帶你四嫂和侄女去周遊天下?”
“長幼有序,皇位理該你去繼承。”軒轅璟停下燒紙,一臉認真的看着軒轅凌。
軒轅凌卻轉開臉眸,往盆裡扔起紙錢來,淡淡道:“你母妃比我母妃出身高,論血統的話,你比我更適合繼承。”
“這不是血統的問題!”軒轅璟擰眉:“何況我尚未成年……”
“這也不是長幼有序的問題。”軒轅凌打斷他,始終很平靜:“也有時候,尚未成年反而更有勝算。”
軒轅璟眉頭擰得更緊:“四皇兄,我從小就不是什麼有志氣的人,比起忙忙碌碌的人生我更想當個吃喝不愁就行的閒人,我真不想和你爭,你爲何不信?”
“我沒有不信。”
軒轅凌疲憊嘆氣:“也比起忙忙碌碌的人生,更想當個吃喝不愁就行的閒人,可是……”頓了頓,轉臉看着軒轅璟問:“你真的覺得可能嗎?你肯,我肯,那些大臣也肯嗎?我剛剛也說了,有時候尚未成年反而更有勝算。”
因爲,尚未成年的孩子比較容易控制!
小臉一繃,軒轅璟道:“我沒成年不代表我是傻子是木頭,他們想我怎麼樣我就能怎麼樣,更何況,皇叔康健,有他在誰敢……”
“利慾薰心,權勢利誘之下必有勇夫,皇叔康健威武卻也不是無所不能的,有些話還是不要說得太滿的好。”軒轅凌定定的看着盆中搖曳的火光,快熄滅時就往裡扔一些紙錢,麻木而機械。
軒轅璟抿脣看了他好一會兒,不悅道:“四皇兄的意思,是我們之間非得只活一個不可嗎?”
軒轅凌轉眸看着他,擰眉:“我沒有這麼說。”
“那你是什麼意思?”
軒轅璟問:“你究竟在擔心什麼?爲什麼我肯退讓你也說信,卻爲何還來個不容易?”頓了一頓猛然瞪大眼,驚愕的看着他,而後聲音就壓低了下去:“難道你有什麼把柄被人捏着?”
軒轅凌一怔,愕然的看着他,卻竟然沒有立馬否認,而且自己也沒有發現。
這反應實在不能讓軒轅璟不多想,小臉頓時凝重起來:“四皇兄,你我雖從小到大接觸得少,但捫心自問素來沒有恩怨,眼下也最親便是彼此了,此時沒有外人在,你有什麼爲難的直管跟我說,能幫得上的我一定幫,我相信,就是再難對付的對手,只要我們聯手,也一定能將對方制住。”
軒轅凌愣愣的聽完之後,忍俊不禁笑了起來:“明明之前還一本正色的摸黑去問我還是以前的我嗎?如今卻就忘了個乾淨還擺出一臉信任我的表情來……”
軒轅璟窘了窘,道:“此一時彼一時……”
“沒什麼,我也和你差不了多少……”軒轅凌輕嘆罷,好一會兒才轉首看着軒轅璟挑眉問:“你真不怕我害你?”
“怕!”
軒轅璟咧嘴笑了笑後道:“不過之前我不敢說,但現在的情況來算,你實在沒有必要害我,更何況就剩我們了,要是真沒了我以後你會很孤單。”
軒轅凌略微的愣了一瞬後,忍俊不禁起來:“有些人是不怕孤單的,比如父皇。”
“但你不是父皇。”軒轅璟聳聳肩道,倒是想得很開。
軒轅凌轉眸看了他好一會兒,卻是沒再說什麼的便別了開去,繼續有一下沒一下的往盆裡扔紙錢。
一個巴掌拍不響,他明顯不肯再繼續往下說,軒轅璟也不好勉強的一個勁追問,靈堂便又恢復了靜寂。
——
消息最快的速度傳到了西北平郡王府。
看罷秦溯傳來的後軒轅徹擰了眉,遞給了蘇靜卉。
“魏宸?”蘇靜卉只是驚訝了一瞬,便不覺奇怪了,淡淡道:“算的時間剛剛好,倒是很像他的風格,只是這應該是招呼而已。”
“招呼?”軒轅徹挑眉。
蘇靜卉淡淡道:“他早打靖賢王的主意了不是嗎?只是之前隱晦的並未直接表現出意圖而已,而這一次,也算是直接挑明並提醒靖賢王已經欠他的不少了,如果接下來不順他的意,他可是什麼都做得出來也有能力做的。”
雖說那晚很混亂,但好歹也是大內皇宮,他居然扛着本該專屬神機營管制的大弓弩出現在皇宮裡混亂中千鈞一髮救下靖賢王……
只要不太傻,就都能從細節中看出他能力有多過人以及氣焰多囂張,也只要不是腦子容易發熱衝動的,都會謹慎的應付他,免得自己有什麼被握在他手裡卻沒發現,一旦發作,就是萬劫不復的自尋死路,而靖賢王素來就不是腦子容易發熱衝動的人!
軒轅徹看着窗外抿脣不語。
蘇靜卉知道他在想軒轅凌和軒轅璟的事,憑心而論,不管什麼原因她也不希望那兄弟二人自相殘殺,因爲那兩人對軒轅徹而言都是差不多輕重的,傷了哪一個他心裡都不會好過,不由輕嘆:“這是他們兄弟兩的事,我們遠在西北實在不好插手,只能看他們自己的。”
“我不會讓永安侯得逞。”軒轅徹有些牛頭不對馬嘴的來了句後,轉頭回來看着蘇靜卉,拉着她的手:“他的目標看似是靖賢王,是那個九五寶座後那雙能指畫江山的手,但其實應該是你我,或者更準確的說,他的最終目標是你,既然如此,我又怎麼能讓他得逞?”
蘇靜卉抿了抿脣後,忽然道:“也許他的目標真的是我,但可能也沒那麼糟糕……”
軒轅徹擰眉看着她,不得不提醒道:“賢妃死了。先皇那般折磨賢妃都沒死,可就在那晚後,賢妃就死了。”
那晚指的自然是太子軒轅擎天發動宮變的那一晚,根據他所得的消息顯示,那天晚上還有人給賢妃送了皇帝施捨的簡單年夜飯,可以證明她在廝殺之前還是活着的,但廝殺平定之後再有人去看時,賢妃卻已經斷了氣,而且身上沒有那些日子吊綁之外的明顯傷痕……
雖然沒有證據,但軒轅徹還是覺得魏宸在那晚恭親王和“百里明鏡”趕到後匆忙離開時曾去見過賢妃,當然,這一猜測並不能直接說明賢妃就是被魏宸弄死的,但至少可以證明一點,那就是曾經偷偷進過宮的魏宸對賢妃見死不救,而他和賢妃,根據蘇靜卉的說法是前世是親生姐弟!
親姐弟都不能隔世化恩仇,可見上輩子斗的有多兇,何況不是那麼親的姐弟呢?再有就是……他總覺得魏宸對蘇靜卉所表現出的並不僅僅只有恨,還摻雜着更復雜的東西,甚至是他並不願意去多想去接受的那種畸形的情感!
“賢妃死了並不代表我也會死。”蘇靜卉平靜道。
軒轅徹無法反駁:“話是這麼說沒錯,但是……”
話沒說完,外邊香兒傳來話:“平郡王,秦四將軍夫人和秦七爺秦七少夫人來了。”
自上次提秦興變相威懾蘇靜卉不成反被直接威脅後,秦四將軍夫人就明着跟其他三房鬧得撕破臉似的兇狠,再加上素來息事寧人的秦七秦俊賢夫婦也站出來明着支持她,竟愣是讓向來比較弱勢的四房一直不輸另三房,搞得兄弟中最小又生的兩個兒子一病一沒出息,平日裡總被三個哥哥壓着的秦四將軍大覺出了惡氣,偷着樂的同時,自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袒護自家婆娘和兒子。
所謂物極必反,秦四將軍本就是暴脾氣,秦四將軍夫人又一炸之後便不回頭,愣是扯了整個四房反起,莫說其他三位將軍夫人礙着軒轅徹夫婦也在西北而不好太過強硬,就是其他三位將軍也覺頭皮發麻不好對付,免得一個不小心秦四將軍直接帶頭投靠軒轅徹而跟他們對着幹,而這一旦開了頭,只怕以後就沒完沒了,整個秦家成爲軒轅徹掌中物也是遲早……
歪在炕上的軒轅徹懶洋洋坐起,對外道:“先帶他們到暖閣香茶侍候着,一會兒我們就到。”
香兒外頭應諾,便將意思吩咐了下去。
瞧着蘇靜卉又要將兩小寶裹成球,軒轅徹忙攔:“暖閣又不遠,也燒着炭暖和得很,真凍不着他們。”頓了頓,還覺得似乎說服力不夠的補充道:“他們現在也大了不少,步子都挪得老快了,一會兒去了暖閣跟秦韻那丫頭有伴兒,指不定爬上爬下動來動去,你把他們裹成球,讓他們怎麼爬怎麼動?直接用滾麼?”
這些其實蘇靜卉也知道,只是一想到外邊天寒地凍兩小寶要出去,她就條件反應的翻出大堆小襖子,不把兩小寶裹成圓球總覺得不保險,此時聽到軒轅徹那麼直白的說出來,不禁俏臉微燒了下,有些尷尬的把兩件小襖子挪開。
軒轅徹手疾眼快,緊跟着就扔走兩件,想了想又扔走兩件,而後就近拖了一寶到跟前,利落的給他加了套白虎皮做的褲襖。
“錯了,他是天翊,該穿這身。”蘇靜卉擰眉糾正,把那身黃虎皮做的遞過去。
軒轅徹已經把軒轅天翊一隻小手塞進了白虎皮襖的袖子裡,另一隻也正在努力中,就懶得脫了:“沒事沒事,我記得住,再說了,那時候分也是胡亂分的,指不定這纔是天翔呢。”
蘇靜卉黑線滾滾後,怒了:“你總這樣不但永遠分不清他們,還把他們也搞混亂了,不管,無論之前是對是錯,既然已經分了那是天翊,就錯也錯到底下去,趕緊脫了換過來!”
“換就換嘛,那麼兇做什麼?嚇到孩子怎麼辦?”
軒轅徹一臉誇張的委屈,被欺負的小媳婦兒似的念念叨叨着把軒轅天翊身上那套白虎皮扒下來,換了那身黃虎皮再穿上。
兩小寶遇上喊打喊殺的場面都鎮定得很,哪會因爲她那點音量就嚇到,蘇靜卉沒好氣的白他一眼懶得說他,直接拿了白虎皮給軒轅天翔仔細穿上,末了還端端正正的給戴上白虎皮做的絨帽,橫豎怎麼看怎麼帥怎麼可愛,忍不住湊近小臉去用力的親了兩口:“我們家天翔真帥。”
立馬,那頭帥爹不滿的用力:“額哼!”
“誒呀,我們家天翊也很帥。”蘇靜卉轉頭就直接看向也已經穿好的赫連天翊,拉過來湊近又是狠狠的兩個大香吻。
帥爹的俊臉頓時拉黑,更加不悅的用力:“額哼額哼!”
“奇怪,你怎麼還不去換衣服?”
蘇靜卉倒是看向他了,卻是故意不理會他的不滿,一本正色道:“當爹的人了還成天孩子氣不脫,剛還在炕上一個勁亂滾,瞧瞧你現在都成什麼樣兒,頭髮亂得跟鳥窩似的,去去去,快去梳梳。”
“哼!有了孩子忘了男人,到了晚上有你哭的!”軒轅徹陰陽怪氣的哼了句,倒是下炕去換衣服自己梳頭了。
蘇靜卉忍着沒笑,任他牢騷搗鼓,喊了香兒和水仙進來看着兩小寶後,也去鏡前照了照,瞧見沒什麼不妥,便準備加件披風就這麼出門,卻哪想軒轅徹居然忽然伸了手落她腦袋上一陣亂揉,愣是把她原本好好的髮型揉成了鳥窩。
沒及時躲開,她乾脆讓他揉個夠,而後不理會他那一臉得瑟,平靜如水的坐到銅鏡前重新把發盤起,哪怕他抽風的連揉亂幾次,都不溫不火不惱的慢條斯理重新盤起。
如此一來二去自是耗去了不少時間,只是拳頭總打在棉花上就是軒轅徹也覺得沒趣,幾次之後也就不再繼續了,一家四口這才正式往暖閣去。
本來大過年,親戚一場串串門相互熱鬧一下也是常事,只是此時正逢皇帝大喪舉國哀悼期間,熱鬧了指不定惹來什麼是非詬病,因而秦四夫人和秦俊賢夫婦這一趟來得很低調,樸素的行頭樸素的禮,簡單兩輛馬車幾個隨行而已。
秦俊賢近來氣色雖算不上多好,卻是明眼人一看都能看出的已經在越來越好了,自然精神也好了許多,看起來都要比以前俊朗許多,功勞自是軒轅徹的,秦四將軍夫人也知道,也就抵消了對秦興被變相看管的不悅,自然對軒轅徹夫婦便愈發好感起來。
此時見軒轅徹邀了秦俊賢去別地兒說事,便笑着逗弄披着白黃兩色虎皮的兩小寶與蘇靜卉打趣道:“他們男人去說他們的正經大事,我們女人就圍着這幾個寶貝疙瘩閒嘮我們的張家長李家短。”
這些時日的仔細調養,秦俊賢的身體明顯好轉許多,劉慧芳的笑容也跟着比起以前來得明媚開朗,聽聞不禁笑嗔起自己的婆婆來:“平郡王妃素來斯文,哪似我們這麼愛張家長李家短的閒話人家。”
雖然劉慧芳這麼幾年來只生了個女兒,但秦四將軍夫人愛屋及烏總是偏愛秦俊賢多一些,也就連帶着對這個媳婦都多幾分親近,聽後也不惱,還樂呵呵的反嗔道:“這胳膊肘拐得也忒不給臉面了,我好歹也是你婆婆呀。”
劉慧芳笑道:“我的好婆婆喲,這可真真是冤枉兒媳了,兒媳只是心直口快實話實說而已,哪來的什麼胳膊肘外拐的意思,若是無心之言惹了您老人家心中不痛快,您直管罵兒媳便是,可莫要冤枉兒媳呀。”
婆媳二人似乎也習慣了蘇靜卉的不多話,你一言我一語的也讓暖閣裡氣氛很好,再逗逗三個小蘿蔔頭,時間便很快就過去了,留下用了簡單的午飯後,才和與軒轅徹說完事的秦俊賢一起回了秦府。
回屋的路上,蘇靜卉隨口問道:“七表兄有幾成把握?”
秦俊賢是秦家頭腦最清醒也年輕一輩最傑出的,一直以來默默無聞是因爲他身體不好沒那個力氣去爭,如今他身體既然好轉了,又不願看秦家幾代基業毀於一旦,也樂意接受軒轅徹和睦共處的提議,自然首要的就是要爭到秦家的大權!
“他也姓秦,正宗的秦家人,秦家上上下下他可比我清楚得透徹,他要動手把握再低也比我高,你單瞧四舅和九表兄就知道了,一個脾氣暴躁一個囂張跋扈,就是大舅遇上這兩人卯起來也大覺頭疼,卻到頭來不都是被七表兄降得服服帖帖?若不是七表兄在,誰又能關得住九表兄的禁閉?”
軒轅徹笑道:“說起來,剛剛七表兄還隨口般的提了下六外祖,呵呵,我看他回頭第一個去說服的準就是六外祖他老人家。”
西北常年駐軍不下八十萬,秦家佔六十萬多,其中主家秦城四兄弟手裡握了三十二萬,軒轅徹口中的六外祖,也就是秦大將軍秦城四兄弟的親六叔秦平陽,手中有兵將八萬,餘下的,纔是旁支叔侄兄弟以及幾個外姓將領分捏……
八萬與八十萬比確實少得稍微可憐了點,但跟三十二萬比就不見得是小數目了,更何況那三十二萬還要分做四分的,如此一來,足可見這位六外祖在秦家不僅僅高了長輩一層,權勢方面也甚至不弱於當家的秦大將軍秦城,倘若秦俊賢真說服了秦平陽支持,再加上他父親秦四將軍那一份,呵呵,那麼他在秦家可就一躍成了大頭了,就算秦大將軍心中不爽,卻又能如何他?直接挑起窩裡反等着軒轅徹這隻黃雀在後嗎?
蘇靜卉淺笑着點頭:“雖然之前只見過六外祖一次,但印象卻是挺深,看着便不是糊塗的人,再加上七表兄確有實幹,相信六外祖他老人家就是看着秦家大局的份上,也不至於關鍵時刻犯什麼渾的亂扶持人。”
軒轅徹笑:“總之秦家那邊我們該插手的時候便伸伸手,也別伸太深,免得惹人反感逼狗跳牆,不該插手的時候就一旁圍着看,讓那些人知道我們在支持誰而誰又是和我們合作的就成。”
“你也太不厚道了。”蘇靜卉忍俊不禁。
軒轅徹哼道:“我怎麼不厚道了?比起他們的所作所爲,我可太厚道了。”
“嗯,這樣便很好。”蘇靜卉淺笑贊同:“許多人不知道,在斬盡殺絕別人的同時,其實也是在斷自己的後路。你肯不計前嫌不與秦家算那些舊賬,確實很好。”
“哼,那些舊賬算不算,到底得看他們的表現。”若是秦俊賢失敗那些老老少少繼續冥頑不靈,他可就真不客氣了。
蘇靜卉勾了勾脣,而後便是不知所思的冗長沉默。
軒轅徹輕輕嘆氣:“想說什麼直接說吧,我心裡也約莫有些底兒……”
蘇靜卉轉眸看了看他,不禁又勾了脣笑,連雙眸都彎成了月牙,而後才道:“我在想,我是不是該回去京城趟,以神機營代總提督的身份待一陣子處理些事情。”
神機營總提督薛丁年三十那天遇害身亡,總提督一職便空了出來,而九五寶座也還沒確定,也就暫時讓原本是副提督的百里明鏡暫代總提督職務,而百里明鏡,本是她的另一個身份……
軒轅徹抿了抿脣,擰眉道:“因爲永安侯?”
“我跟他之間的恩怨,自是我跟他解決比較好。”蘇靜卉倒是應得自然。
軒轅徹輕嘆:“還有另一個原因是因爲靖賢王吧,哦不,更準確是說應該是爲了我。”因爲我並不願與靖賢王交手……
蘇靜卉淺笑:“附帶的話,確實說得過去。”
“都不知道光溜溜坦誠相對多少回的老夫老妻了,還有什麼不好意思的,關心我愛護我直說便是,何必拐彎抹角?”軒轅徹斜眼她。
蘇靜卉略窘又黑線的別開臉,決定當作沒聽到。
——
軒轅徹料想的果然沒錯,秦俊賢果真很快便去拜訪了秦家如今最有權勢的老長輩秦平陽。
許是也猜到了一些,秦家大房二房三房的小輩們也紛紛陸續的拜年爲由前去。
這是秦家小輩之間的角逐,雖然秦俊賢有秦四將軍的全力支持和軒轅徹從旁做推,具有一定的優勢,但也不可能一兩天就能出結果,也就順其自然的暫放一邊靜觀其變了,但是蘇靜卉那個想法,卻要短期內做出決斷……
倘若蘇靜卉是一般女子,軒轅徹完全可以想都不用想的直接拒絕,可惜,她本就不在一般之列,再加上太后那道密旨,她更是直接跳上了一條非常的路,他如今又如何再以尋常的標準去考慮?
當然,更重要的還是他尊重她,哪怕千般不願萬般不捨甚至轉念就悔青腸子,他依舊還是會選擇支持她!
夜色沉沉,風凌厲,有行人悄然踏雪往城一偏門去。
此行人不多,但個個披着寬大的斗篷都看不到臉,本是非常可疑的,但因爲持有平郡王府下的出城令,守門的也就不敢多問多看了,確認出城令真實後便直接開了門放人出城。
出城後便直接急行,好似趕着什麼緊急任務一般,直至十多裡外才停了下來。
軒轅徹望着沉沉不見星光的夜幕,長噓一口氣後轉首看向旁邊馬背上一身男裝的蘇靜卉,認真道:“我又後悔了。”
“駁回。”蘇靜卉面無表情淡淡道,雖然還沒有易容,但仔細看便不難看出,她分明是已經進入了百里明鏡的狀態。
軒轅徹面色頓時不好看起來:“不要換身皮就換個人行不行?你非要這樣我可真要後悔的不許你去了!”
蘇靜卉轉眸看着他,沒有表情沒有說話,只是默默的看着他。隨行也換了男裝的張嬸等人紛紛識趣的前行一段在前邊等,將空間留給夫妻倆。
軒轅徹撐着跟她對瞪了會兒,到底最終還是敗下陣的捂額直嘆氣:“我怎麼就娶了你這樣的女人……”
而後,不等蘇靜卉反應就瞪圓着眼大聲補充一句:“就算有點不滿意我也堅決不換!”
蘇靜卉似笑非笑:“我什麼也沒說。”
“說了還來得及嗎!”軒轅徹瞪她。
蘇靜卉失笑:“你想太多了,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我心裡很清楚。”
“你都不肯想我只好連你那份一起想能不多想嗎?”軒轅徹理直氣壯:“還有,你還分個狗屁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你是壓根全都不說好嗎?”
蘇靜卉再度失笑,看了看他,招招手:“過來。”
“你不會過來啊!”軒轅徹哼道。
蘇靜卉莞爾,也不跟他計較那麼多,事實上他肯讓她回京城去已經是很大的讓步,她嘴上不說而已,心中清楚也自是感動的,這眼看一別短也要幾個月才能再見了,不讓他抽點風使點小性子,有些說不過去……
“好好好,我過去。”
蘇靜卉微翹着脣催馬靠過去,而後一個翻身面對面落上他的馬背,伸手圈住他的脖子硬將那張傲嬌的俊臉拉低下來,把自己的脣送上去。
雖然成親三年有餘,兩寶都要滿週歲了,照他的話說就是兩人光溜溜相對的次數都早數不清了,可她即便有了些改變性子還是依舊很淡,這種主動的情況簡直屈指可數的少得可憐,所以,他哪有不趁機變本加厲的道理?傲嬌也等吃飽豆腐再說好麼。
蘇靜卉快喘不過氣的時候,軒轅徹才意猶未盡的鬆開她,只不過大手還在不該在的地方依依不捨的遊走着……
蘇靜卉黑線,顧不得還沒緩過氣來就瞪他道:“你手往哪裡伸!”
“你身上啊。”軒轅徹理所當然道:“你特地過來不就是讓我親讓我摸的嗎?”
蘇靜卉黑線滾滾,這一刻真心覺得有時候對某人太好是非常不明智的!
“好嘛好嘛,不就是逗逗你麼,用得着這麼兇狠的瞪着我麼?”軒轅徹委屈的縮了手,幫她把衣服拉整齊後就驀地勾脣一笑,一把捧住她的臉低頭又吃上她的嘴:“不過這樣很可愛,比剛剛那副陰陽失調的樣子好太多了。”
陰陽失調……
蘇靜卉無語,又見好笑,沒好氣的推了他一把。
那點力氣當然推不動軒轅徹,反而有點撒嬌的意味,軒轅徹不禁沉沉的笑了兩聲,道:“說好的,三個月時間,你不回來我便去找你。”
蘇靜卉點頭。
“我可是連來回的時間都算在內的。”軒轅徹正色道。
嘴角控制不住的抽了抽,但最終蘇靜卉還是點了頭。
軒轅徹臉色總算好看了些,卻沒一會兒便又幽幽嘆起氣來:“千里相送終須一別,我還是隻送你到這兒吧……”免得越到後邊越後悔。
蘇靜卉點點頭,翻身回了自己的馬背上,卻纔坐穩,手臂便忽地被抓住而後上身便傾了回去,跟着,脣上一軟……
“我等你回來。”
——
不像當初前往西北時遊山玩水似的慢條斯理,也不似九皇子軒轅璟回京城時波折不斷驚險不停,蘇靜卉秘密離開西北迴京城的路上很順暢,再趕趕路,也就半個月的功夫便到了。
進城後,蘇靜卉直接對隨行的十多人道:“一會兒便會有人來接我,你們先去之前說好的城西的院子休息,有事我再派人找你們。”
城西那院子是林含玉留下的產業,知道的人已經不多,也夠偏靜,張嬸他們住那裡不隨便走動的話,應該不會有人去注意。
張嬸道:“奴婢陪您等人吧,讓他們先過去。”京城如今看着安靜,實際誰知道亂不亂,蘇靜卉這樣的身份一個人,她實在不放心。
蘇靜卉勾了勾脣,道:“您不用那麼緊張,我自有分寸,也都到這裡了,多一個人都可能目標大得不好動作。”
張嬸想想也確實是,便與衆人一起去了城西的院子落腳。
人走後,蘇靜卉便面無表情的催馬走進不遠外的巷子裡,對着偏靜空無一人的巷子道:“來都來了,不出來見見?”
“呵呵……”
輕笑傳出,不一會兒離她不遠的牆上便多了個人,永安侯魏宸。
“雖然我知道這對你來說不是什麼難事,但還是忍不住好奇,你是如何說動那個霸道的男人放你來京城。”他薄脣微微勾着,似乎在笑,但仔細看卻又不像是笑。
蘇靜卉淡淡道:“雖然我也知道對你來說其實很簡單,但還是忍不住好奇,你是怎麼送走蘇玲的,她又如何詛咒了你。”
“哈哈哈……”魏宸大笑,似乎聽到了什麼好笑的笑話一般笑得很愉快,但,又有一股薄涼的味道,答非所問道:“你說老天什麼意思?既然讓你重活一次送了你來這裡,卻又爲何非要把我和她也送來?既然把我和她也送來,爲何還要把你送來?換個地方不行嗎?”
“看來你很累。”蘇靜卉平淡道。
魏宸勾脣:“難道你不累?”
“以前挺好,現在很好。”蘇靜卉語氣依舊平淡。
魏宸道:“你果然還是那麼讓人討厭。”
“你也依舊不討人喜歡。”蘇靜卉道。
魏宸又勾了勾脣:“我已經習慣了有你就容不下我,有我便不能容你的生活。”
“所以你還是決定,我們之中必須有一個離開這個世界,絕對無法和平共處?”蘇靜卉平淡問,與其說是問,不如說是單純的陳訴。
“我不會。”魏宸道:“知道你在卻什麼也不做,那種日子我不會過。”
“他很成功的把你折磨成了變態。”蘇靜卉勾脣,卻沒有笑的意味。
魏宸自然知道她說的“他”指的是他們前世的生父,神色很平淡:“五十步笑百步,你以爲你能比我正常多少?”
“至少知道你在卻什麼也不做的日子我會過。”蘇靜卉淡淡道。
魏宸嘲諷一笑:“卻不得不提防不是嗎?說不定這三年沒少做惡夢。”
蘇靜卉抿脣,默認。
“哈哈哈……”魏宸又笑了起來,這一次是真的笑了,真的很開心:“能讓你做惡夢的人不多,我真榮幸。”
蘇靜卉面無表情淡淡道:“說吧,這次你要怎麼玩?”
魏宸勾脣,牛頭不對馬嘴的來了句:“如果你不姓蘇多好……”
如果她不姓蘇,他們便不會是姐弟,上輩子也就不用鬥成那樣了……
如果她不姓蘇,他們便不會是姐弟,或許會是其他的可能……
如果……
然而,他們之間根本就沒有如果,從降生有意識那一刻開始就註定沒有。
——
來接人的是敖志明和廣燁,見到蘇靜卉時魏宸已經走了,便待蘇靜卉易容後就直接去了神機營。
秦溯總算從百里明鏡這個身份中解脫了,然後招呼也不打的直接消失。
不過,那種事很快就被封子安的怪叫淹沒了:“爲什麼翠竹沒有跟過來?你爲什麼不帶她來!”
“我爲什麼要帶她來?憑什麼就要帶她來?”蘇靜卉面無表情的反問。
封子安張嘴,滿肚子粗話卻是半天愣是不敢蹦出一個字。開玩笑,眼前這個不男不女可男可女的怪物可是翠竹的正主子,萬一得罪了她,回頭他娶誰去!
“那什麼,小的這不是想她了麼,沒看到她就心慌意亂還做事老分神,這不是爲了安撫自己的同時提高辦事效率,利小人也利您……”
那副窩囊的狗腿樣,頓時惹得敖志明等人紛紛別開臉,心中盤算着要不要跟他絕交。
“閉嘴。”
蘇靜卉懶得聽封子安那些言不由衷的屁話,最快的速度先把神機營最近的情況瞭解透徹,免得回頭露馬腳。
“……陳述受二皇子一案牽連禍至全家,本想讓兒子逃一命也沒來得及……高展前段時間休假回家探親,這兩天便是歸期了……這些日子大臣們偷偷遞來的帖子都在這兒,您一會兒看看便知……”
蘇靜卉聽罷第一句話就是:“找個顯眼的地方,把那些帖子全部燒了。”
敖志明愣了愣,應諾便搬了所有的帖子去神機營的焚燒爐燒,一路自然吸引了不少目光,而焚燒爐也有不少專人看爐看火,相信消息很快便會傳出去。
把神機營的事情處理完,蘇靜卉便以百里明鏡的身份直接回了百里府。
秦溯的易容術可以說得上是天衣無縫,但他終究不是蘇靜卉,因而即便蘇靜卉沒有主動說,百里老將軍也很快便發現“孫兒”在神不知鬼不覺間又換了人。
“你回來作甚!”百里老將軍吹鬍子瞪眼,似乎很不高興見到蘇靜卉版的百里明鏡。
蘇靜卉面無表情道:“天色已不早,而這裡是我家!”
百里老將軍還真沒想到她會這麼回答,愣了一下後眼瞪得更大:“我不是說這個!你……”個當孃的人不好好呆在男人身邊安心奶孩子跑這裡來湊什麼熱鬧還嫌京城不夠亂麼?
後面的,雖然沒有說出口卻已經清楚分明的寫在了臉上,可惜……
蘇靜卉最能裝瞎作聾,很乾脆的直接無視掉,轉身回自己院子去:“我累了,回去休息,您也早些休息。”
“你給我站住!”百里老將軍喝道。
可惜,蘇靜卉又當沒聽到,頭也不回的離去。
“這個臭……小子!真是氣死我了!”百里老將軍就在身後怒吼。
——
蘇靜卉並沒有去看林老太爺,也沒有去見蘇淵,不過同朝爲官,要見蘇淵也不是那麼難,只是她沒打算把百里明鏡的身份暴給蘇淵。
皇帝遇害沒有留下遺詔,龍位歸屬至今沒有落定,因爲朝中大小事務暫由恭親王代理。
恭親王代理得也很簡單,一切照常運作,能往後壓的統統往後壓等到新君登基後處理,不能壓的急事就大家圍在一起商量着決定。
雖然有些胡鬧不成體統,卻至少省了他不少心,也讓大臣們找到了存在感,不至於鬧事,算是兩全其美,但……
與百里明鏡在一個空間裡他還是渾身針扎似的,哪怕舉凡議事其實百里明鏡幾乎都不參與!
今天,百里明鏡卻是來了,雖然從頭到尾沒有發表什麼,但人散之後,他慢條斯理的走在後邊,就不得不讓恭親王多多聯想的忍不住叫住了他。
四下有侍衛把風,恭親王也不怕被誰聽到什麼,直接就厚着老臉問:“你……這算是肯原諒我了?”
蘇靜卉已經從敖志明等人那裡聽說,舉凡議事這種事情秦溯版的“百里明鏡”都不會參加,但她版的百里明鏡卻有不得不來的緣由,此時自然知道恭親王是錯把她當秦溯了……
默了默後,她還是老實道:“王爺,我不是小舅舅。”
恭親王略微的怔了瞬,倏地瞪大眼上上下下看着她:“你……你是……”支吾了幾聲後,霎時間火上眉毛直接咆哮:“你怎麼會在這裡!”
他那嗓門堪比兩軍交戰時的戰鼓,蘇靜卉直覺耳膜嗡嗡作響,雖然不由的擰了擰眉,卻還是平靜的道:“自然是幫忙。”
恭親王張嘴就又想咆哮,但很快又意識到這裡是皇宮,那些大臣也並未走太遠,只好壓了壓聲音把眼瞪得更圓:“幫個鬼忙!你能幫什麼忙!添亂還差不多!女人相夫教子纔是正事!”
“我相信婆婆在天之靈,不會認同您這番話。”蘇靜卉淡淡道。
恭親王一聽立馬紅黑了臉:“關她什麼事!不要扯開話題!”
蘇靜卉:“我只是實話實說。”
“你……”恭親王氣得差點直接對付軒轅徹那樣擡手就扇她,可到底沒有衝動到忘了她是女兒身是自己兒媳婦,咬牙忍了又忍,臉黑得沒辦法再黑時總算又開了口:“他們兄弟兩的事讓他們兄弟兩自己解決去,你們添什麼亂!”
蘇靜卉知道“他們兄弟兩”指的是靖賢王和九皇子,而“你們”則是她和軒轅徹,不禁失笑:“我們沒有要添亂。”
“那你回來做什麼!”恭親王瞪眼。
“看看。”蘇靜卉理所當然的應:“他不方便,所以我回來了。”
恭親王咬牙:“他不方便你就方便了?天翔和天翊怎麼辦!”
蘇靜卉一臉愕然的看着他。
“你怎麼這麼看着我?難道你從來沒考慮過他們?”恭親王不敢置信的瞪眼,感覺那團火已經燒到頭頂了。
“不是……”蘇靜卉搖搖頭,道:“我只是吃驚王爺居然能想到這些。”
居然能……
恭親王第一反應就是瞪眼黑臉張嘴要罵,可再品品又不禁覺得別有意味,仔細一想頓時明白她那是在變相的說他那些年只顧打仗不管兒子,頓時七竅冒煙,卻罵不出來。
“沒有什麼事,我先告辭了,免得留太久別人誤會。”蘇靜卉淡淡說罷就走。
此時她易容又男裝,化身百里明鏡,別人誤會也自然是誤會百里明鏡與恭親王密謀什麼,畢竟兩人一個是手握重兵的親王,一個是眼下神機營的最高指揮官,在這個敏感時候聚在一起,任誰怎麼想都覺得不放心。
恭親王氣極,卻又不好再叫住她,也實在叫住了也不知道要說什麼。
九皇子軒轅璟消息倒是靈通,很快便偷跑了來見蘇靜卉。
“以前就是遠遠瞧見過,但那時候還不知道是你,現在仔細看看也看不出來呀……”軒轅璟瞪大着眼仔細的上上下下把蘇靜卉一番打量後,忽的就咧了嘴笑:“好想知道三堂兄剛認出你時是什麼表情。”
“反應很平淡。”蘇靜卉淡道。
軒轅璟愣了下就不知道猛然想到了什麼的大笑起來:“哈哈哈哈,是當時根本沒辦法有激烈反應吧~,哈哈哈哈……”
蘇靜卉不得不說,這孩子腦子轉得真的很快,卻也不與他再浪費時間,直接問:“招呼已經打過了,沒事你可以走了。”
軒轅璟又愣了下,定定的看着面前面無表情的人一會兒,撓撓頭也正經了起來:“其實早些日子我很嚴肅的跟四皇兄談起了關於皇位的事情……”
把那天晚上的情況說了後,擰眉道:“我總覺得四皇兄是被人捏着了,可查來查去除了知道他這幾個月跟那個永安侯表叔走得比較近以外,也沒發現什麼……三堂嫂,你和三堂兄那邊可有什麼線索?”
蘇靜卉卻挑眉反問:“你真不想坐那把椅子?”
“真不想!”
軒轅璟用力點頭,道:“我承認以前我想過爭,也因爲那樣才能活下去,可是現在你也看到了,那麼多兄弟竟然短短半年間就只剩下我和四皇兄了……四皇兄比我聰明比我穩重,他坐那個位子橫豎都比我坐強,而且我也真覺得,如果是他坐那位子的話,就容得下我。”
“覺得只是覺得,很可能是錯覺。”蘇靜卉淡淡道。
軒轅璟卻執拗道:“我的直覺一直很準。”
蘇靜卉抿脣不語,指輕輕的敲擊着桌子定定的看了軒轅璟好一會兒,才道:“那你就盡力去說服他吧,在他不得不對你動手之前。”
軒轅璟本能的點點頭後猛然頂住,瞪大眼看着蘇靜卉倏地探身近去:“三堂嫂你果然知道一些我都不知道的事!”
蘇靜卉淡淡道:“你若不能說服他,那便只能跟他鬥,不是你死,就是他亡。”
軒轅璟瞪眼:“你不要嚇我,我年紀小,經不住嚇。”
蘇靜卉淡淡瞥他一眼,面無表情沒有再說話。
軒轅璟擰眉:“真有那麼嚴重?”
蘇靜卉繼續沉默。
軒轅徹面色凝重得難看起來,又探近:“那你稍微給我透點風……”
與此同時,靖賢王軒轅凌也偷偷的去見了一個人。
永安侯,魏宸。
軒轅凌正想着要怎麼開口,就見魏宸遞了個小錦盒給他。
“看看。”魏宸淡笑。
軒轅凌擰了擰眉,接過錦盒打開,一眼便看到裡邊的朱釵並認出那是容嬤嬤之物,也知道是還在蘇靜卉身邊做事的時候蘇靜卉賞的,所以她很喜歡,進了靖賢王府都時常佩戴,所以他那麼輕易就認出來……
“你……”軒轅凌深吸了口氣後,冷冷問:“你想幹什麼?”
魏宸挑了挑眉後,笑了:“我還以爲你會直接裝作不認識。”
“有用嗎?”軒轅凌沉沉將錦盒蓋上:“她人呢?”
“在一個很安全的地方。”魏宸淺笑:“至少現在是很安全的地方。”
拿着錦盒的手緊了緊,軒轅凌沉着臉道:“你想幹什麼直接說。”
魏宸挑眉:“她只是生了你而已,算起來並沒有在你身邊待多長時間,就算你不管她也說得過去……”
“你連她都能找到帶走,還有什麼不能?”軒轅凌冷笑:“我只是不想下次看到你送來的盒子裡面裝的是我妻兒的東西而已!”
魏宸擡手鼓了兩下掌,笑看着軒轅凌道:“長久以來你那些兄弟還真是小看了你,也難怪你能安然長大併成爲最後留下的兩個之一。”
軒轅凌也乾脆不追問的抿脣不語了。
魏宸也不在意,輕笑道:“我想要什麼,你一直都很清楚纔對,否則也不會這麼長時間以來,明明接受了我的好心相助卻又始終界線分明的不願跟我真的走得親近。”
“我沒有興趣做誰的傀儡。”軒轅凌腰桿筆直,淡淡陳述自己的底線和驕傲。
魏宸冷笑:“現在卻是由不得你了,也當然,除非你真的能做到不顧你那位生母和你美麗的王妃可愛的女兒,也可以隨便……”
“你……”軒轅凌氣憤的一把揪住魏宸的前襟,咬牙切齒:“你就不怕我坐上那個位子的第一件事便是殺了你?”
魏宸輕笑着聳聳肩,說不清是在輕蔑自己的生死,還是輕蔑軒轅凌那沒有多少威脅力的威脅。
軒轅凌一把推開他,垂落的手握緊成拳,發出啪啪駭人的聲響,咬牙陰沉道:“我絕對要讓你生不如死。”
“呵呵……”魏宸輕笑:“這世上能讓我生不如死的人只有一個,但絕對不是你。好啦,嘴皮子也該耍夠了,現在我們來談正經的……”
——
大明國曆代皇帝的葬禮,均不出百日擇吉而葬。
再過五日,便是欽天監爲遇害皇帝仔細選定的吉日,而皇帝下葬之後新君再不定不立,國將大亂,也就是說,軒轅凌和軒轅璟只剩下五天時間……
“沒完沒了,真是煩死了!”
軒轅凌老遠就聽到了軒轅璟氣憤的大叫聲和撲撲的怪聲。
奇怪的走近,就見赤虎等一大羣人正賣力的在堆雪人,而軒轅璟則衝着一旁算是堆好的衝撞發泄,嘴裡還絮絮叨叨不知在罵什麼,偶爾又會出來兩句剛剛那樣的怪叫。
軒轅凌大概猜到了一些,面色微妙而複雜的變了變,最終決定轉身就走,卻被軒轅璟發現並叫住了:“四皇兄等等。”
“只是路過,看到你似乎不太高興所以準備繞開。”軒轅凌只好停了下來,轉身看着正往他這邊跑一身雪渣的軒轅璟。
軒轅璟也不否認:“我是很不高興,知道爲什麼嗎?”
軒轅凌抿了抿脣,望天:“我心裡也很不痛快,知道爲什麼嗎?”
軒轅璟愣了下,問:“爲什麼?”
“我昨天才知道,原來皇祖母還把神機營留給了你……”軒轅凌望着天道,語氣很淡,面上也沒有什麼表情,實在看不出他心裡在想什麼。
軒轅璟張嘴想否認,卻話到嘴邊又說不出口,因爲太后是人不是神,當時算不出事情最後會發展成這樣,那麼多兄弟中居然會剩下最弱勢的他和軒轅凌,所以才以防萬一的找了百里老將軍要了個孫子身份,有了如今神機營最高指揮官百里明鏡……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他弱弱沒底氣的道。
軒轅凌勾脣,卻並不是在笑,語氣也冷冷的:“你確定真的要把那個位子讓給我?”
“嗯。”軒轅璟很肯定的點頭。
“那你去死吧。”軒轅凌冷冷道:“唯有你死了,那個位子纔可能屬於我。”
軒轅璟瞪大眼:“四皇……”
“你我都很清楚,現在最有說話權的便是皇叔,但他以沉默來表明中立,表示你我誰坐那位子他都沒意見,而他不出聲也輪不到我們私下直接做主,因爲那裡還有文武百官,並且支持你的明顯比支持我的多得多……”
軒轅凌淡淡打斷他,又道:“就算你肯退讓,那些支持你的文武官員也不會同意,他們不同意,就會千方百計不讓我坐上去!”
軒轅璟面色難看,道:“我會去找皇叔談。”
“呵……”
軒轅凌輕笑了聲,依舊望着天,不知意味的重複喃喃道:“你會去找皇叔談……你會去找皇叔談……呵呵,你連皇叔都能說服的話,還能說服不了誰?而且,你不覺得這樣做太過分了嗎?”
收回視線看向軒轅璟,他冷冷的問:“我就可憐到這個地步?非要你如此施捨不可?”
軒轅璟擰眉,忽然一針見血的問:“四皇兄,你受什麼刺激了?”
軒轅凌嚇了一跳,面色微妙而複雜的看着他,遲疑了下,還是開了口:“爲什麼忽然這麼問?”
“直覺。”
軒轅璟凝色道:“還有,皇祖母或許真的沒有給你太多照顧,但也不是你以爲的什麼都沒有給你,不然你以爲你爲何小小年紀沒有母妃也沒有被養在前皇后或是父皇的其他妃子名下?不然你以爲你爲何會遇上三堂兄?不然你爲何想出宮就能出宮的跟三堂兄和長平侯世子自由交往這麼多年?宮裡最多的是什麼?是規矩!大規矩小規矩多如牛毛,綁得人動彈不得,卻爲何獨獨你是自由的?真的僅僅是因爲父皇不在意你忽視你?父皇不在意你忽視了你,前皇后也忽視你?父皇的其他妃子也忽視你?父皇那麼多女人,肚子不爭氣的沒有十個也有八個,居然看不到你這麼大個沒有母妃的活皇子?她們眼睛被屎糊了嗎?”
軒轅凌抿脣不語。
那些他不是沒有想過,但是……
他曾經也懷抱希望的試探過好幾次,哪怕那位高高在上的皇祖母只給他一點點回應,他相信他也會樂瘋的,只不過每次的結果都令他很失望,那位太后,那位高高在上的皇祖母,從不給他任何迴應,於是次數多了,他便自知之明的不再去奢望了……
“現在仔細想起來,皇祖母確實對我分外照顧也教了我很多東西,卻從未教過我如何去爭,她留給我的所有都只是爲了給我保命而不是去爭什麼,至少她臨死之前都沒有讓我去爭什麼,只是讓我努力活下去。”
軒轅璟定定的看着軒轅凌道:“皇祖母以前就經常喜歡說吃得苦中苦方爲人上人,以前我也總以爲那是在教導我,可如今這麼一說我才猛然覺得,或許皇祖母那話是在說你,或許皇祖母從一開始中意的繼承父皇之後那個位子的人其實是你。”
軒轅凌莞爾道:“我現在算是真的明白了皇祖母爲何會那麼喜歡你。”
話是這麼說沒錯,神色也淡定很到位,但內心還是控制不住的被軒轅璟那番話震撼到了,因爲沒人比他更清楚自己的宮中生活是怎麼樣的,又怎麼樣度過的……
所有的一切都讓他也不得不承認,軒轅璟的分析確實有道理,也確實有可能。
如果……
如果太后的心思真如軒轅璟分析的那樣……
“你不要再說話了!再說下去,我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被你那張嘴說服!”
軒轅凌直接搶了又張嘴的軒轅璟的話,沉着臉道:“父皇那樣的人尚且能對太后孝敬到了最後,我不想連他都不如,所以,你我之間註定只能活一個,你真想退讓就直接去死,不然我也會動手!”
——
“說完他就不理我的直接走掉了。”
軒轅璟把跟軒轅凌間的對話詳細的跟蘇靜卉重複了遍,又道:“他最後那番話我是想了一路也沒想通……父皇那樣的人尚且能對太后孝敬到最後,這話我聽得懂,也必須承認父皇至少這一點還是值得學習的,但那話跟他不想連父皇都不如連起來是什麼意思?如果他母妃還在,我還可以理解成是他母妃被人抓了以此來威脅他,可他母妃明明早就不在了……嗯?難道是平樂小丫頭被人捏住了?也不對呀,如果是平樂甚至是四皇嫂,他也不該提什麼父皇對皇祖母孝敬到最後……”
兀自嘰嘰咕咕說了半天,蘇靜卉卻沒點回應,軒轅璟頓時不滿了:“三堂嫂,你倒是說句話呀。”
“我也終於明白太后爲何那麼偏愛你了。”蘇靜卉道:“睜眼瞎話還真是說得有模有樣,就是我聽着都覺得有那麼幾分可信。”
“什麼叫睜眼瞎話有那麼幾分可信?”軒轅璟黑臉道:“我那些話可不全是爲了說服四皇兄而胡亂說的,是真的忽然那麼想起來就那麼覺得了。”
蘇靜卉聳聳肩:“太后已經不再了,她的真實想法永遠都是迷了。”
軒轅璟不依不饒:“皇祖母難道親自交代過你和三堂兄輔佐我坐那位子?”
蘇靜卉:“……確實沒有……”
“不管,我的直覺是不會錯的,皇祖母肯定就是那麼想的!”軒轅璟賴皮起來。
蘇靜卉莞爾:“你是有多不情願去坐那個位子?”你這樣讓曾經的太子二皇子他們情何以堪。
“三堂嫂,我們現在再說正經事你不要岔開話題。”軒轅璟拉長個臉,沉沉的看着她:“你到底知道些什麼我不知道的?而四皇兄那番話,你又覺得是什麼意思?”
“只有五天時間,實在不夠消息來回西北京城兩地跟你三堂兄商量……”蘇靜卉擰眉沉吟了瞬後,看着軒轅璟道:“本來這事是靖賢王的秘密不該由我說出口,但當真不說的話他可能會爲此趕出什麼蠢事來……”
說罷,招招手示意軒轅璟靠近,附耳低聲了幾句。
“竟然有這種事!”軒轅璟驚愕的瞪大眼,也不知道腦子裡在想什麼,小俊臉一陣陣微妙怪異的扭曲,而後忽的一沉就猛的拍桌道:“這永安侯也太過分了!”
蘇靜卉默默看着他,暗想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果然是有道理的,看這孩子,一驚一乍起來不就跟西北的某人越來越像了麼……
軒轅璟可不知道她在想什麼,一本正色的跟她道:“三堂嫂,要不我們就當什麼也不知道的把永安侯直接……”抹了抹脖子。
蘇靜卉默了默後,低眸道:“可以不殺的話,還是算了。”
軒轅璟一怔,愕然問:“爲什麼?”
“代價會很大。”蘇靜卉淡淡道:“至少暗殺有所準備的他,代價會很大。”
軒轅璟又是一愣,而後擰了眉:“三堂嫂,我怎麼覺得你這話聽着怪怪的?”說起來,鳳吟的故事他是聽說了不少的,難道那永安侯和這三堂嫂之間真有什麼不爲人知的……
蘇靜卉一眼就看出了他在想什麼,拉下臉:“不要胡思亂想。總之,打消那個暗殺的妄想,免得偷雞不成蝕把米,先打草驚蛇的讓他反過來下毒手。”
——
五天時間一眨眼就過去了,皇帝下葬的日子到來。
皇帝葬禮隆重而繁瑣,衆人天不亮便開始忙碌,天明時分正式啓程,竟也到了下午申時纔到達皇陵,又是一番繁瑣而冗長的章程,靈柩才正式進入皇陵之中進行安葬。
這皇陵之內葬的都是大明國曆代皇帝,除了歷代皇帝的屍身尊貴不容侵犯褻瀆之外,還有無數價值連城的陪葬品,爲了保護,內部自是機關重重,歷代以來都只有皇帝及其挑選的繼承人才知道如何安全的出入皇陵內部深處,可惜這位遇害的皇帝卻是個自私之人,一直以來雖有太子,卻從未帶過太子進入皇陵深處近拜歷代先祖,而就算有帶過,那太子如今也不在人世……
好在,建皇陵之時涉及機關諸術,而神機營是專司機關諸術研究的部門,也爲以防萬一,神機營一直都秘密的保存有皇陵的詳細布局圖,就存放在神機營密室之中,雖然只有歷代神機營總提督知道具體位置如何取出,但如今神機營總提督薛丁已死,職務暫由副提督百里明鏡代理,而百里明鏡雖不知道具體位置和如何取出,卻機關術了得,只要知道大概位置,要取出來也就不是難事。
皇陵圖雖然順利取出,但有資格繼承皇位的卻有靖賢王和九皇子二人,文武百官均認爲誰進皇陵安葬先帝盡此榮光孝道的便理所當然是新君,於是爲了靖賢王進還是九皇子進雙方更加激烈的爭執起來,爲了各自利益都是不甘示弱,吵了好些日子都沒結果倒是把恭親王給惹毛了,大吼一句“兄弟兩是親兄弟要進一起進”就不許衆人再提,誰提拉誰板子侍候。
恭親王脾氣暴躁不好惹,又始終對靖賢王繼承皇位還是九皇子繼承一事保持中立的沉默,文武百官惹不起他又尋不着他麻煩,自是不願去吃那板子,也就不得不安靜了下來,但主意卻打到了皇陵中去——
神機營保存的皇陵佈局圖只是佈局圖,並不顯示機關!
皇陵機關重重危機四伏,誰都知道,那麼危險的地方發生什麼“意外”都有可能,比如靖賢王和九皇子兩位一起進入皇陵,卻其中一位誤觸了某個機關丟了性命什麼的……
當然,他們敢這麼算計是因爲雖然沒有皇陵的機關佈局圖,但有百里明鏡以及神機營數位機關術了得的領路人,他們就算拉攏不了百里明鏡收買不了那些神機營的機關術者,也能在陪葬的人和隨行的人中動手腳!
這世道弱肉強食,餓死膽小的撐死膽大的,野心都敢有還有什麼不敢幹?反正結局是他們支持的那一位還活着那就是他們贏了,站對面那些人心中懷疑怨恨又能怎麼樣,直接反起不成?
因而,此時靖賢王和九皇子一同送皇帝靈柩入皇陵深處安葬也是一番你死我活的鬥爭,就算他們兄弟二人之間不鬥,也會有人指使那些可以隨入的人和陪葬的人動手……
簡而言之,兄弟二人此行兇險。
蘇靜卉以百里明鏡的身份,現是神機營最高指揮官,精通機關術,自是可以隨行進入的特例,只是衆人並不知,隨入皇陵中的人員裡,還有他們意想不到的人——
永安侯,魏宸!
當然,魏宸的存在蘇靜卉一點不意外,因爲他們之間私下約定的戰地就是這座皇陵,如同靖賢王和九皇子兄弟二人中只能活出去一個一樣,她和他之間有一人得留在這座皇陵裡。
看着靖賢王和九皇子軒轅璟等衆人及皇帝靈柩一起進了皇陵,不能進皇陵只能與百官在外等候的恭親王不禁擰起眉來,因爲他也知道此行兇險,而他其中一個兒媳婦也在此行之中!
時間慢慢過去,皇陵之內卻是還沒有消息傳來……
皇陵外等候的衆官確實心焦結果,卻也都是養尊處優的身子,很快便撐不住整日的疲憊席捲而進入臨時搭建的休息處,一邊休息一邊等候。
蘇淵也累,只是一整日都在莫名的心神不寧,再加上休息處兩方勢力眼刀亂飛,實在不是個真能休息的地方,和恭親王以及百里明鏡一樣始終保持沉默站中立的他在裡邊也是個沒趣,甚至爲難,便乾脆就近尋了個僻靜地方呆着。
“忙了一整天,蘇大人不去休息會兒嗎?”
身後突然傳來的消息,嚇了蘇淵一跳,回頭看是恭親王,更是一驚不小,但也很快頷首行禮:“王爺怎麼也不去休息?”
“裡邊一個個眼刀恨不能殺人,能休息纔怪。”
恭親王語氣不好的哼了一句,免了蘇淵的禮後便神色微妙的看着他,欲言又止好幾次。
蘇淵本想靜候,卻等了又等都不見恭親王開那個口,只好道:“王爺可是有話要說?”
恭親王尷尬的臉顯得略黑,生硬的吐了句“沒有”後,就站在那裡看着暮色籠罩的山野。
蘇淵莫名,又覺得雖然彼此是親家,可實在算不上熟,便準備告辭,卻就聽到恭親王忽然來一句:“陪我看看暮色吧。”
看暮色……
蘇淵狠狠囧了一把,還真是沒想到威風凜凜的恭親王會有這種高雅的愛好,卻又不好推辭,只好訕訕的應了諾,陪在一旁默默的看起暮色來。
氣氛正微妙,一抹黑影悄無聲息急速逼近……
蘇淵是文人,手無縛雞之力,更不用說發現高手逼近了,而恭親王雖身經百戰很是敏銳,卻這時正在擔心皇陵內部的情況而分了神,好在近身那些侍衛都不是吃素的,很快發現,但也還是遲了。
“什麼……”
一侍衛本能厲吼便跳到恭親王身邊欲拔刀相護,卻被猛然回過神來還恰好看清那黑影的恭親王一把按住拔刀的手,並擡了另一隻手示意其他人不要輕舉妄動放人過去。
蘇淵雖沒看到什麼,卻感覺到了氣氛不對,見衆人忽然緊張又忽然因爲恭親王的命令停下所有動作,這會兒已經放鬆的各就各位,遲疑了會兒還是疑惑的問恭親王:“王爺,這是……”
當然,其實他也已經猜到了一些,那就是剛剛有入侵者潛入,而恭親王認識那人並不想傷害那人,甚至就那麼把人放了進去!
恭親王面色一陣微妙的難看之後,也知其實大致是瞞不過蘇淵,乾脆凝重的看着他道:“剛剛什麼也沒有發生。”
蘇淵也不是蠢的,略微的愣了一下後便明白的點點頭:“嗯,剛剛什麼也沒有發生。”
問了好幾次,軒轅徹和蘇靜卉卻始終都明言支持的是哪一位,他只好靜觀其變而靈機變,一直也沒得西北的消息,便看恭親王行事,恭親王中立他跟着中立便大致不會錯,所以,此時恭親王說什麼也沒發生,他自然也就當做什麼也沒發生!
——
蘇靜卉以百里明鏡的身份領路,一路都沒有觸發任何機關,順利的安置了皇帝的靈柩。
靖賢王和九皇子領頭焚香祭拜,該走的流程在專人的指導下有序不亂的步步進行,眼看到結束都一切順利,衆人卻不敢鬆半口氣。
可以離開的人活着出了皇陵,纔是真正的安全!
果然……
靖賢王和九皇子正準備在護送中離開,陪葬的人中就有人高聲叫了起來:“我不想死!我還不想死!”並不知道是哪裡拿到的刀,見人就是一陣亂砍。
痛聲倒地聲,驚慌逃聲反抗聲,霎時起就立馬亂成一團,靖賢王和九皇子都甚至來不及在各自的侍衛護送下離開墓穴,便被混亂裹在了中間,寸步難行……
當!
蘇靜卉劈開射向九皇子軒轅璟的短刀,雙眸寒光一般射向短刀飛來處,卻還是慢了,只來得及看到一抹背影消失在亂成團的人羣裡,但她可以肯定,那個人就是魏宸。
人不見了便是不見了,終歸還在這座皇陵之中,於是蘇靜卉直接轉頭沉聲命令一起跟進的敖志明和廣燁:“你們兩個去把靖賢王帶過來。”
約定確實是進來之後,她帶九皇子軒轅璟出去,魏宸帶靖賢王軒轅凌出去,過程任意給對方設置障礙機關,甚至將對方以及對方的人直接殺死在皇陵中,但他們之間根本沒有裁判,也都不是中規中矩按照規則行事的人,她不認爲他會真的按照約定的那樣,所以,她也不打算照着約定來——
軒轅凌和軒轅璟,她都要活着帶出去!
可是……
廣燁很快便折了回來,指着墓穴口方向道:“靖賢王已經被人帶到墓穴口了,要不要去搶?”
蘇靜卉順勢看去,透過混亂涌動的人縫果真看到靖賢王軒轅凌被人強拽硬推到了墓穴口,周圍人影一晃,她便又看到了剛剛消失的魏宸,那一瞬間魏宸也回過頭來看她,並衝她邪魅一笑,而後就推着軒轅凌走了。
皇陵機關重重,除了致命的弓弩陷阱之外,還有迷宮一般的岔路,不規則的有千斤重的石門把關,多數石門是一旦關閉就只能從外邊打開,而一旦開關被破壞,那便被關死在裡邊出不去了……
蘇靜卉想過,實在不行就炸,所以她帶有一定數量的炸藥進來,只不過炸皇陵是最後不得已的爛招,因爲那樣做危險性太高,不能在一定的時間內出去的話會比關死更慘,也當然,運氣好的話可以拉關他們的人作伴!
“顧好自己別管其他人,直接殺出去!”
蘇靜卉當機立斷,拽着九皇子軒轅璟就往外衝。
軒轅璟幾次想說自己會跑會跟緊,叫她不用拽着他,她辛苦他也辛苦,可每次張口都被撲出來的人打斷,以至於衝到墓穴口都沒說成,而到了墓穴口,蘇靜卉也主動放開了他,並沉聲令:“緊緊跟着我,你們善後。”
後半句,自是對已經跟出的敖志明赤虎等人說的。
前面。
軒轅凌很快發現魏宸推他走的路並不是進來時蘇靜卉帶走的那條,而且魏宸的人也不知什麼時候不見了,不禁沉聲道:“你走錯了。”
“我沒有走錯。”魏宸輕笑一聲,猛的就一掌拍向軒轅凌。
軒轅凌忽覺掌風不由大驚,本能躲閃已經不及,就那麼生生被魏宸拍飛出了數丈,隨行侍衛驚呼追來的同時,聽到了魏宸後邊那番話:“拖着你們實在太礙事,所以我決定接下來的路讓你們自己走,能不能走出去就看你們自己的造化。”
軒轅凌大怒,踉蹌站穩的同時聽到了身後轟隆隆的聲響,赫然是一扇石門落下:“你……”
大吼轉身便撲回去,就見迎面飛來一物,惱火揮開也不過瞬間而已,石門卻是已經落下關死,有幾個動作稍慢的侍衛也被關在了石門的那一邊,能跟過石門這一邊的才四人,並且都與他一樣來不及阻止石門鎖死。
“魏宸!我若出去勢必將你千刀萬剮!”軒轅凌大怒踹門。
剛剛他本是想趁着魏宸不注意靠向百里明鏡的,卻不想人多亂得急,本來和軒轅璟在一起的他反而一眨眼就被衝散了,敵我難分之間就被魏宸拖住,二話不說推了出來……
“王爺,怎麼辦?”跟過石門這一邊的侍衛擰眉問,面上難掩慌色。
軒轅凌忍着怒氣,道:“這石門重達千斤,想撞開不可能,開關又在那邊……只能另找出路了。”
“王爺您看,這是永安侯剛剛扔過來的東西,好像是皇陵地圖。”一侍衛拎着剛被軒轅凌揮開的羊皮捲走近來。
軒轅凌擰眉接過一看,居然真是這座皇陵的地圖,他之前在百里明鏡那裡見過一次,因而有些印象。
“皇陵地圖不是百里大人取出後便由他保管嗎?永安侯怎麼拿到的?”另一侍衛沉聲道:“難道百里大人和永安侯本來就是一夥的,從一開始要扶的就是九……”
“我相信百里明鏡。”
軒轅凌淡淡說罷,合上地圖:“沒有證據就不要胡說八道,免得中了別人的奸計誤會好人。”
那侍衛趕緊頷首應是。
“好了,現在最重要的還是先出去。”軒轅凌看着前方幽深不知通往何處,隔一段距離便亮着長明燈的暗道道。
侍衛憂心忡忡:“皇陵中機關重重,這條路又不是百里大人之前帶進來那條……”
軒轅凌深吸一口氣,道:“在這裡等未必有人能發現的找過來,還不如盡人事聽天命,走吧。”
說罷,率先就要走,卻是一侍衛忠心的攔住他:“王爺,屬下略懂機關,先走前邊。”
軒轅凌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點點頭。
暗道雖然一段距離就有長明燈照明,但依舊光線很差,再加上不知道會有什麼機關隱藏着,一不小心便是直接命斷黃泉,因而氣氛始終很緊張壓抑。
“王爺……”
走了一段,一侍衛實在忍不住的道:“您爲何不對九皇子動手?倘若在進來之前你便動手,應該就不會有現在……”
話沒說完,就被另一個侍衛狠狠拽斷了話。
這種環境下,他們不背棄自己已經是很忠誠了,受不了的抱怨兩句也不算什麼,軒轅凌自然不會爲此就苛責他,淡淡但理所當然的道:“因爲他沒有對我動手……”
——
走在前邊的敖志明忽然停了下來,看了左側那條岔路一眼後便回頭眼神詢問蘇靜卉。
蘇靜卉也發現了那條暗道中有人影掠動,而且不少,冷笑:“不理他們,送九皇子出去再說。”
敖志明點頭,繼續快速而謹慎的前邊引路。
“四皇兄是不是在那邊?”軒轅璟擰眉問。
蘇靜卉淡道:“可能。”
遲疑了下,軒轅璟還是忍不住道:“你打算送我出去後回來找四皇兄?”再想起剛剛在墓穴時她第一反應就是讓敖志明和廣燁去接軒轅凌,不由驚愕的補充一句:“你早知道永安侯會把四皇兄帶去岔路?”
爲什麼會知道!
眼下能跟上的人都是彼此的親信,也明顯有些是瞞不過軒轅璟這小機靈的,蘇靜卉乾脆道:“這是我和永安侯之間的事,無可奉告!”
軒轅璟擰眉,卻識趣的不再多問,只是心中卻擔心起軒轅凌來,不由的回頭往已經過去的那個岔路口望。
“退!”
蘇靜卉陡然一聲尖喝,嚇了剛剛回頭望的軒轅璟一跳,腳下急剎都沒來得及停住便被推了把,跟着聽到了讓人毛骨悚然的哧哧破風聲。
猝不及防的軒轅璟踉蹌後退就是數步,好在殿後的封子安和廣燁將他扶住,但也跟着便是眼前一暗,險些被一樣急退回來的蘇靜卉和敖志明撞上,驚愕回神,探頭向前看,就見前方十餘步深淺不一密密麻麻的插滿利箭,頓時倒吸了口涼氣。
“機關何時被動了手腳?”
敖志明心有餘悸之餘不禁愕然,要不是蘇靜卉及時提醒,他剛剛恐怕沒成蜂窩也被扎幾下了。
蘇靜卉一點不意外的平靜如常:“進來的時候。”
“怎麼可能!”封子安靜候:“我們都盯着的。”
蘇靜卉淡淡道:“事實就在眼前。”
衆人頓默。
“不能照進來的路出去了。”
蘇靜卉淡淡道:“他不可能只動了這裡,而且這些機關的設計者都是前輩高人,所有的機關都集結了他們一生的智慧,緊密相連間牽一髮而動全身,如今已經無意中觸發一處,主道勢必被封,前邊多半已經不能通行。”
前路不通後路又被堵的話,他們就被困死在這裡了。
軒轅璟擰眉:“究竟有幾條路能出去?”
“皇陵宛若迷宮,主道一條,暗道九十九,湊整一百,乃九死一生局,能出去的路連主道算在內共十條,其餘全是死路絕壁。”蘇靜卉道。
“十條,還挺多。”軒轅璟這般說着,神色卻並不輕鬆。
蘇靜卉淡淡瞥他一眼,道:“瘋子什麼都幹得出來,比如觸發所有生路的機關,把路全部封死。”
軒轅璟倒吸了口涼氣,這明顯比他預想的還要糟糕,乾笑:“那表叔還聽人模人樣,應該不至於幹那麼瘋狂的事。”
“人模人樣的瘋子多了去了。”蘇靜卉淡淡說着,率先往回退:“與其祈禱他不發瘋,不如抓緊時間在他發瘋之前衝出去。”
皇陵之內暗道諸多,十路九死錯綜複雜,一不小心走錯哪怕運氣好沒死在機關下,也最終遇上絕路得倒回去重走,而重走的那一條,未必是生路,就算是生路,也並不是通暢無阻沒有機關……
更要命的是,剛剛他們出來時還好好的長明燈此時很多都被打破了,皇陵陷入一片黑暗中!
“這人果真是瘋子!”
軒轅璟怒極一聲,就見周邊忽然亮了起來,雖然可見度並不遠,但確實是亮了起來,轉頭看去,竟見蘇靜卉手裡有顆拳頭大小的夜明珠,驚愕:“你居然連着東西都準備着?”
蘇靜卉瞥了他一眼,淡道:“出來時順的。”
軒轅璟一聽,差點笑出來。
整個皇陵多是長明燈在照明,用到夜明珠的地方是安放歷代皇帝屍身的各個墓穴,也就是說,蘇靜卉手裡那顆夜明珠是剛剛安葬皇帝那個墓穴裡拿的!
“你跟三堂兄倒是天生絕配!”軒轅璟由衷讚了一句。
“這話回頭重複給他聽,他愛。”蘇靜卉面無表情回了一句,便令敖志明等人從自身袍子上撕些布條下來,沾那些已經被打破的長明燈的油做簡易火把。
“怎麼回事!怎麼這麼黑!”
火把還沒做好,就傳來了紛亂的腳步聲和驚呼聲,赫然是剛剛在墓穴裡廝殺那些人中有人殺出重圍逃了出來,聽着就在他們不遠處,但其實並不近。
誰知道追上來的是哪一方的人,不近可不代表不危險!
蘇靜卉立馬擰眉催促:“做好的先點燃起來,其他一路走一路弄。”
聲落,便有火把先亮了起來,映出封子安凝重的俊臉:“那皇陵地圖是哪位前輩用腳畫的吧……”跟實體差距也太大了,現在就算是當探子出身又看過好幾次地圖的他,也一時半會兒不知道走哪條路纔是生路。
“這邊。”
蘇靜卉一把搶過他手裡的火把的同時,將那顆夜明珠塞進軒轅璟懷裡交代放好,便舉步直接進了右側一條暗道。
封子安臉黑了黑,張嘴就想罵“你真的是女人麼”,卻最終還是沒有罵出口,一是因爲翠竹,二是怕回聲被人聽了去還萬一狗屎運的出去可不是開玩笑的。
蹬蹬三兩步就追了上去,搶回火把,先走前邊:“你哪怕是擦破點皮讓我那未來媳婦知道了,也得剝我三層皮。”
蘇靜卉記憶力本就驚人,又仔細研究過皇陵地圖,要找生路確實不難,而機關她也擅長,帶軒轅璟等人出去這趟還挺輕鬆……
眼看已經能看到皇陵出口,軒轅璟卻不由擰眉:“是不是出來得太簡單了?”
那個把主道封了,打破長明燈擾亂視線的瘋子居然在後邊的路上沒有給他們添亂,實在詭異……
“呵呵。”
輕笑聲這時候突兀傳來,因爲還在皇陵地底,那笑聲不禁顯得陰森恐怖,讓人毛骨悚然,至少軒轅璟就啥時間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而後眼一花,被敖志明赤虎等人護在了中間。
“怕一個靖賢王引不回你,於是我還特地把另一個人也請進來了,你猜猜是誰。”
那聲音不高,與那笑聲一樣飄飄渺渺,讓人分不清是從哪裡傳來的。
軒轅璟等人聽得莫名,一時半會兒也聽不出對方是誰,自就不明白是對誰說的,但蘇靜卉卻沉下了臉,雙眸冰冷。
“對了,如果出去的是我,那兩個小的就一定會去跟你們團聚,不用謝,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那道聲音又傳來,依舊飄渺難辨出處,但這回衆人都隱約知道了衝的對象是誰,不由紛紛看向蘇靜卉……
“先出去。”
蘇靜卉淡淡說着,就領着衆人繼續往皇陵出口去。
衆人也不好問太多,默默跟上,出皇陵外時外邊已經被夜色籠罩,只是燭火映出一片通明,等候的官員見人出來,紛紛迎上來。
“準備出來時有人誤觸機關導致主道被封引起恐慌誘發混亂,靖賢王被衝散了。”
不待衆人開問,蘇靜卉直接對最前邊的恭親王道:“九皇子已經安然送出,勞煩王爺照看,我這就回去接靖賢王。”
說罷,不等恭親王開口,便身一轉又扎回了皇陵裡。
“這個交給她。”
軒轅璟手疾眼快的把懷裡剛剛蘇靜卉塞給他以防萬一的夜明珠扔給追去的敖志明。
敖志明接下應諾,轉身便和封子安等人一起消失在了皇陵入口。
赤虎也想跟,但遲疑了下到底沒有跟上去。他只是尋常侍衛,頂多身手好一些,折回去只是單純砍人的話他倒是能幫上忙,可要砍人又要應付那麼多未知的機關,他去也只是累贅……
“皇祖母一直都說她是有福氣的人,福大命大,不會有事的。”軒轅璟低聲安慰。
赤虎尷尬的點點頭。
恭親王本想跟蘇靜卉說之前的黑影,卻根本沒來得及蘇靜卉就又進皇陵去了,不由擰眉面色更加凝重,聽到軒轅璟那低聲,不禁沉聲問:“裡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軒轅璟抿脣,冷冷掃了一眼恭親王身後那些文武百官,道:“就是出來的時候,有人誤觸了機關導致主道被封引起恐慌誘發混亂,許多長明燈在混亂中被打破了……四皇兄現在還被困在裡邊。”
那些文武官員基本可以分爲三種,一種支持他,一種支持靖賢王軒轅凌,一種保持中立,不論是支持他的還是支持靖賢王軒轅凌的,都有份安插人在剛剛的混亂裡,被他那麼冷冷的一掃,自然心虛的不敢追問詳細,而那第三種像恭親王和蘇淵這般保持中立的,也多半知道猜到兩勢官員暗鬥那些不見得光的手段,知而不言也是過,也就跟着心虛不敢問了……
恭親王聽着軒轅璟那番話,神色更加凝重。他都覺得蘇靜卉那番話太過簡單,又豈會單純的就相信了幾乎只是重複蘇靜卉那番話的軒轅璟的話,可現在人多嘴雜,也不好問,只好道:“九皇子還是去休息處邊休息邊等消息吧。”
“不用派人進去增援嗎?”蘇淵忽然鬼使神差的問道,心頭的不寧就在剛剛,變得更嚴重了。
恭親王面色微妙的看向他,不及開口,就聽到一樣面色複雜而微妙看着蘇淵的軒轅璟道:“皇陵之內暗道諸多,眼下主道被封,如何打開並不清楚,能走的只有暗道,暗道又十路九死錯綜複雜,一不小心走錯哪怕運氣好沒死在機關下,也最終遇上絕路得倒回來重走,而重走的那一條未必是生路……百里大人精通機關,會沒事的,我們還是等他的消息吧。”
聽到這番話,支持靖賢王軒轅凌的官員不樂意了,有人仗着人多藏在人羣裡覺得軒轅璟發現不了,高聲道:“什麼叫主道被封如何打開不清楚?九皇子試都不試怎麼知道?靖賢王還被困在裡邊呢,您這樣實在讓人忍不住多想……”
這話一出,立馬支持軒轅凌的官員紛紛附和。
軒轅璟直接看赤虎。
赤虎點頭,二話不說帶人擠入人羣裡,將最先開口那名官員拎了出來。
“你們幹什麼?放開!”那名官員掙扎不脫,反而弄得一身狼狽,到了軒轅璟面前有些慌張,卻硬着頭皮挺直腰桿大聲質問:“九皇子這是什麼意思?難道被下官說中……”
“胡扯什麼?”軒轅璟更大聲的蓋過去,嚇斷他的話之後,才緩了聲調道:“我請大人出來,是因爲敬佩大人,你說得不錯,試都不試怎麼就肯定不行?說不定其實很容易呢?爲此,這個艱鉅的任務我就慎重交託給大人了,當然,我會請神機營的機關術高人前來幫忙。”
說罷,抱拳深深的就衝那官員一鞠躬:“主道能不能開就看大人的了,我先替四皇兄多謝大人。”
那官員一聽,面目頓時扭曲的變了色,想拒絕卻不敢拒絕,還被恭親王狠狠一瞪,扶軒轅璟也不是,不扶也不是,手足無措的僵在那裡,好在,沒一會兒軒轅璟就直起了身來。
“赤虎,你留下幫忙大人,我有些累了,先去休息一會兒。”軒轅璟扔下話,便大搖大擺的往了休息處去。
恭親王大步跟上,他又太多話要問。
——
蘇靜卉再入皇陵,眸光更冷。
魏宸說的那個人她知道,絕對是軒轅徹!
西北與京城之間不是三兩日晝夜急趕就能到的距離,乍一算似乎完全不可能,但,是魏宸加軒轅徹的話,就絕對可能!
魏宸,或者更準確的說是蘇奕那個人,她很清楚,恐怕在她預算的更早之前就已經盯上了皇陵這個戰地,因爲通過賢妃到李御醫手裡再入遇害皇帝口中的那方子,是他提供的,鄭家藥材出問題是他做的,太子軒轅擎天是他殺的,軒轅凌能順利活到進皇陵也很大一方面是因爲他從旁出力……
她真是好日子過太久,居然輕敵了,居然會以爲他會推軒轅凌上位後慢慢跟她和軒轅徹玩,居然忘了他跟她一樣是條善於蟄伏的毒蛇,不動不代表毒性殺傷力會退減削弱!
“他說的……是平郡王嗎?”
身後跟上的敖志明忍不住問,而後又不等蘇靜卉回答,便道:“如果是,也請您不要衝動。”
“我沒有衝動。”只是憤怒了,前所未有的憤怒!
敖志明等人沉默了,也實在不知該接什麼。
好一會兒,封子安弱弱的問:“要不要分頭走?”
“回頭讓我再一個個去找你們?”憤怒燒腦,蘇靜卉語氣很衝。
封子安張了張嘴,終究沒敢頂回去,裡邊不少長明燈被毀,剛剛出來那趟他都分不清生死路,眼下恐怕不但長明燈,甚至連機關都被改動了,他還真不敢大言不慚說自己能像蘇靜卉那樣精準生死路避開機關出入皇陵……
“先找靖賢王,找到後送他出去得靠你們,記清楚路。”蘇靜卉不容反駁的寒聲下令。
敖志明等人擰眉,卻無人敢反駁現在的她。
她與平郡王多相愛,他們看得清楚明白,雖然對於她跟永安侯之間有什麼還是雲裡霧裡不明白,但至少清楚,永安侯的目標如果就是她的話,就絕對不會讓平郡王那麼容易脫身出去,就算不用機關傷人,也會利用平郡王並不知道她又能力出去爲誘,在皇陵中不停困鎖周旋……
倘若是他們深愛的人被如此折騰隨時可能喪命,他們也會憤怒抓狂,甚至不會有她這麼冷靜!
——
軒轅凌歪靠在暗道裡,微弱喘息,身上那些舊傷還未來得及痊癒,如今又添了不少新傷,一身血紅觸目驚心。
就不久之前,被魏宸石門封進一條暗道後,他還是有四個侍衛跟着的,可現在他只剩下他自己一個人了,那四個侍衛全在不小心觸發機關後保護他喪命,他也受了很多傷。
也許其實已經過去了很久,卻還說不久之前,是因爲他也實在算不清楚是多久之前,天氣寒冷,鮮血不斷從或大或小或深或淺的新舊傷口中滲出,他的體力和體溫都流失得很快,意識早已經模糊不清……
他心中也清楚不能停下來,休息的後果很有可能就是他再也站不起來走出去,但他的身體卻已經不聽他使喚。
忽然間,時明時暗的意識裡出現了一抹身影……
黑黑的圓臉,冷得像塊冰,總讓他感覺似曾相識的很像某個人,也讓他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想起來到底像誰,救過他,年紀不大,身手卻很漂亮……
沒想起來的時候,他總以爲自己有病,後來想起來了,他只能讓自己認定自己有病!
東北與胡狼國大戰時,那個人受了重傷,軒轅徹居然發了狂。
他認識軒轅徹已經很多年,太多年,某方面很瞭解,很清楚軒轅徹有時候看似很瘋狂,但其實是個跟瘋狂不沾邊的人,可在東北,在那個時間那個地點,他認識的那個軒轅徹竟然發狂了……
太巧了……
太巧了!
他知道,這世上若能讓軒轅徹那個人發狂,原因只有一個,一個人!一個女人!而那個女人後來跟他去了西北!然後……
他不知什麼時候開始注意的那個人就變了。
模樣,聲音,表情,所有的一切幾乎沒有漏洞,但他的直覺卻很清楚的告訴他,那個人不是他認識的那一個,不是在南海城救他的那一個,不是年紀不大身手很漂亮,讓他不由看出神的那一個!
老天跟他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
啪啪。
軒轅凌生生被臉上忽然傳來的辣痛驚醒,驚愕的用模糊的視線看着眼前的黑影,好不容易清晰了點,卻還不夠清晰,那黑影就離開了他的視線,而後他隱約聽到一句:
“他就交給你們了。”
“等等……”
軒轅凌虛弱的叫了一聲,但是那個聲音太小太虛弱了,直接被奔離的腳步聲掩蓋,誰也沒聽到,連就近在他面前,準備揹他的人都沒聽到。
然後,他被背了起來,被護送着往暗道一頭飛快奔去……
——
軒轅徹面色陰沉的瞪着面前的死路,額角青筋直跳。
這已經是他悄悄潛進來後,走的第三十八條死路了!
他晝夜不分急趕而來,還是遲了,沒有地圖,進皇陵後只能靠着直覺走,希望能追上蘇靜卉卻完全是奢望,主道被封時他已經進來並被機關逼進一條暗道裡,而後岔路繁多又機關重重,他的好運在這裡徹底不振,連走三十八條死路,好不容易遇上幾個活人也陌生面孔完全不認識,一問三不知……
“孃的,老子就不信全是死路!”
軒轅徹咒罵一聲,轉身掉頭就走,不知走了多久,聽到有聲響傳來,打鬥的聲響。
不管是誰,能發出聲響的都是活人,都值得他去看看……
靜心仔細分辨聲音出處,循聲而行,不多久就尋到了地方,一看頓時既喜又驚——
喜的是他總算找到蘇靜卉了,驚的是蘇靜卉正在跟魏宸廝殺,而且,她不是魏宸的對手!
眸一沉,軒轅徹二話不說衝了過去,卻半道就被蘇靜卉發現,一喜之後便直接喝他:“不要過來!”
軒轅徹哪裡肯聽。
魏宸陰冷一笑,掏出一把連弩就直接射他。
那連弩很像蘇靜卉設計製造的,但明顯不是,因爲威力不如,可即便如此,也還是能逼得軒轅徹不得不退,按照魏宸希望的方向退,而後,落地的腳陡然往下一沉……
轟!
一聲巨響,大片地板塌陷,快得軒轅徹的速度都趕不及,眼看他就要掉進陷阱裡被鋒利的刀劍紮成蜂窩,一條繩索及時飛來纏住他的腰,拽着他往上提。
軒轅徹也不多想,借力使力就往上躍,好不容易踩到實地,卻立馬就是一陣密集的短箭逼射而來,他不得不躲。
魏宸譏諷冷笑:“她拼了命救你上來,你卻直接不管她死活一個勁的躲,好意思麼?”
軒轅徹微怔,險些被射來的短箭傷了腿,但同時他也發現了周圍都不見蘇靜卉的身影。
他只看到一根繩索,一頭在他剛落地的地方,一頭在陷阱下方,沒有動靜……
大驚失色之餘,軒轅徹怒吼着撲向魏宸:“我要殺了你!”
野獸具有很強的殺傷力,發狂的野獸更可怕,再加上連弩已經射空,魏宸也不得不先行後退,卻不想,他一退,軒轅徹卻就忽的折頭急速衝向了塌陷的陷阱那邊……
蘇靜卉單手抓着一把匕首,那匕首深深的插在陷阱壁上,但正承受不住她的重量而慢慢向下傾斜,隨時可能忽的就脫出陷阱壁,連同她一起掉進下邊滿是倒豎鋒利刀劍的陷阱中。
她想跳上去,可惜已經沒那個力氣了,只能滿頭大汗面色慘白的看着匕首一點點向下傾斜……
“徹!”
匕首再也承受不住脫離陷阱壁的瞬間,她本能驚呼求救,慌亂撲騰卻阻止不了下落,眼看就離鋒利的刀劍尖只差三寸,腰陡然一緊,而後一股巨大的力量將她硬拽了上去,落進一個溫暖緊實心跳如雷的懷抱裡……
“嚇死我了……”
驚恐不輕的軒轅徹不但聲音軟,腳也軟,但抱着蘇靜卉的雙臂,堅實有力,恨不能揉進身體裡。
蘇靜卉回魂便見魏宸執劍刺來,大驚:“後……”
提醒沒完,就被軒轅璟卷着往旁旋飛,不但躲過了那一劍,還把撲來收勢不及的魏宸踢進了陷阱裡,只不過,魏宸手中有劍也還有餘力,落進陷阱中也並未被紮成蜂窩,而是藉着手中長劍一點之力,直接去了陷阱對面的暗道。
驚險逃了一命,魏宸面色極度難看,回頭看了軒轅徹和蘇靜卉一眼,便直接衝進暗道那頭消失了……
“不能讓他先出去。”蘇靜卉面色凝重的提醒道:“我聞到了他身上也有炸藥的味道,他一旦先出去肯定會炸陵,把我們壓死在這裡。”
“他身上帶不了那麼多炸藥。”軒轅徹雖然這麼說着,卻利落的背上蘇靜卉就順着她指的路往外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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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蘇玲,不但有能力製造方便攜帶但威力驚人的炸藥,還精通機關,冷兵器也不在話下,很清楚皇陵機關發一動百的原理,以最少的炸藥毀掉整個皇陵,我做得到,他也做得到。”蘇靜卉道。
軒轅徹不滿道:“我不喜歡你給我以外的男人那麼高的評價,不論對方是誰什麼角度。”
蘇靜卉差點沒暈給他看,卻還是有點昧心的道:“不過他再如何也不是你的對手,否則剛剛也不會跑,更何況是你我二人齊心合力!”
“這話我愛聽。”軒轅徹笑了。
——
軒轅凌被送出皇陵時,已經昏迷不醒,渾身是血的樣子在火光下很是觸目驚心。
皇陵外等候的衆人嚇得不輕,尤其只看到軒轅凌和敖志明四人出來的恭親王,面色更是難看,脫口而出就問了句:“怎麼只有你們幾個?百里大人呢?”
已經迅速有人從敖志明的背上把不省人事的軒轅凌接走救治,也在皇陵機關下奔波了許久的敖志明等人都很疲憊,此時一個個蔫着精神的面面相視,給人一種錯覺……
百里明鏡在皇陵中出事了!
皇陵內機關重重,牽一髮而動全身,乃九死一生極險之局,誰在裡邊都可能出事,看看軒轅凌的樣子就知道里邊有多驚險,何況百里明鏡進進出出那麼多次……
一時間,誰也不敢說話,無不暫撇私心恩怨,由衷的敬佩那個年輕少年。
天妒英才啊,才十五六歲,太可惜了……
這時,敖志明開口了:“屬下們跟着百里大人再進去,找了許久才找到靖賢王,正準備出來時又有人觸發了機關,百里大人爲了讓屬下們護送靖賢王出來殿了後,結果被落下的石門封進了另一條暗道中……”
“屬下們想救他,可惜石門千斤重,怎麼也打不開,再加上大人命令我們先走,他另尋出路……”封子安接口,越說越小聲,又與其他三人一起低着頭,給人的感覺就是他們很愧疚很難過。
不知是不是心中所盼,或者多想,恭親王卻聽出了一絲別的意思,面色複雜的看着四人,看向皇陵。
“不管怎麼說,四皇兄都傷得很重,得先送他回京休息再說,諸位大人也在此等候了許久……”已經出來休息了許久的軒轅璟忽然冒出來說話,一本正色間竟有幾分不容置疑反駁的君王氣勢:“留下人繼續想辦法打開主道和等待接應隨時可能出來的百里大人,其他人都先回京城。”
文武百官早已疲憊不堪,雖有臨時休息處卻哪裡是能好好休息的地方,都忙着互相鬥氣和焦急等待了,如同見到軒轅璟安然出來的那些官員一樣,看到軒轅凌能活着出來,不少官員也偷偷鬆了口氣,聽到軒轅璟這番話,自是個個贊同恨不得立馬飛回家泡個熱水澡後直接滾牀。
恭親王看了看軒轅璟後,點頭同意。
“皇叔,您也回吧,不然您留下實在太引人側目。”軒轅璟趁着無人注意,偷偷的低聲對恭親王道:“我和四皇兄的命都是三堂嫂撿回來的,請相信我,一定會等到他們出來爲止,也相信她,既然能把我和四皇兄都救出來,也定能找到三堂兄安然帶出。”
恭親王定定的看了他好一會兒,嘆了口氣,點了頭……
——
皇陵之內,九十九條暗道九條活路,早已先先後後被堵死了。
暗道窄小,承受不起炸藥破路,如今想要出去,唯有炸主道爭一線生機!
於是,軒轅徹和蘇靜卉重新回了主道,可惜魏宸還是快了他們一步……
“你們可來了。”
前方的黑暗中忽然響起魏宸的聲音,不一會兒火光便亮了起來,映出坐在地上的他的身影,似乎一副到了很久的樣子,但只要仔細便不難看出,其實他也並未到多久,他也很疲憊了。
皇陵葬了歷代大明國皇帝,很大,非常大,即便熟知地圖來來回回的跑,也鐵打的身子都會累,再加上進來時各懷鬼胎的人多,以至於後邊引發了一系列不可預料的因素……
飢餓,疲憊,寒冷,能活到現在已經不易!
軒轅徹急剎停住,放下蘇靜卉定定的盯着魏宸,之所以沒有衝過去,是因爲他看到火光下,魏晨不遠外的那道巨石門腳排了一隻只不大的小包裹,已經越發稀薄的空氣中,有股濃烈的火藥味。
那些是炸藥!
他沒把握能在魏宸點燃炸藥前擒住魏宸搶走火!
“瘋子!”軒轅徹怒不可遏:“她可是你親姐姐!一世已過那些恩怨就不能隨那世去嗎?你真有必要這麼恨她嗎?”
魏宸錯愕。
與其說他是沒想到軒轅徹會說出這番話,還不如說,他是沒料到蘇靜卉竟然會把那些事告訴軒轅徹……
而後,他笑了,忍俊不禁的忽然大笑,笑得莫名其妙。
“你變了。”
魏宸斂了大笑後冷不丁的就是這麼一句:“真的變了。”
雖然斂了大笑,但臉上還是掛着笑,淺淺的勾着脣,也不知是他也實在疲憊的關係,還是黑暗中火光朦朧的關係,竟有一股說不出的味道,類似……
溫柔?
軒轅徹擰眉,覺得那個笑扎眼。
“人都是會變的。”蘇靜卉淡淡道:“以前不變,是因爲沒有機會變,也沒有遇上可以改變自己的人,而現在,我有了機會,遇上了他,所以我變了,這是很自然的事。”
魏宸沉默,火光離他很近,搖曳生輝,卻這一時間讓人無法看清他臉上的表情。
“你從一開始就沒有想過照那個約定行事,約定自然也就跟着作廢了。”蘇靜卉輕輕嘆了一聲,道:“過去的都已經過去,忘了吧,一起出去。”
“我說過了……”
魏宸一邊拿起邊上的火把,一邊道:“我和你之間,只有一個能活着離開這裡。”
軒轅徹俊臉一沉,二話不說就要衝過去搶火把,卻被蘇靜卉手疾眼快拖着就往後跑,也確實是來不及了,因爲魏宸已經把火把往那些炸藥扔了……
轟轟轟——
轟轟轟轟——
前邊的爆炸聲,是魏宸點燃的炸藥,後邊幾乎跟前邊重疊在一起的爆炸聲,是蘇靜卉趁機拼命往那邊扔的隨身攜帶的炸藥。
封死主道的石門最大最重,她怕魏宸那點炸藥不夠!
本來魏宸的炸藥威力就驚人,再加上蘇靜卉的,簡直如同能毀世一般,霎時間皇陵所在的整片大地都跟着顫抖起來,何況皇陵內部……
劇烈的氣浪,生生把原本在一起的蘇靜卉和軒轅徹衝散,各摔一處。
軒轅徹晝夜不分連日趕路,進皇陵時已經相當疲憊,只是撐着找蘇靜卉的一股信念和後來團聚的喜悅才一直沒有倒下,此時承受爆炸引發的狂烈氣浪沉沉一摔,直接引發了重傷,好不容易纔撐住沒直接暈死過去,卻好一會兒也動彈不得。
爆炸停下,皇陵卻在不斷坍塌。
再不出去,定被壓死!
“卉兒……”
軒轅徹焦急的呻吟呼喊,從手指開始慢慢能動彈,而後如蠕動一般爬行,再到站起來,再不停顫動坍塌的皇陵中尋找蘇靜卉。
忽然,他看到了她。
她的頭破了,身上也不少傷,血流不止觸目驚心,已經不省人事!
軒轅徹陡然間忘了渾身疼痛,跌跌撞撞的跑過去,發現她還有氣息,但已經很微弱,哪裡敢鬆口氣,二話不說就抱起往外衝。
封路的巨大石門被炸開,碎了一地,嚴重阻礙行走,再加上不但有坍塌物從上方落下,腳下的地也不斷在下沉……
明明看着出口的光亮就在不遠處,軒轅徹卻走得很艱辛,有種始終在原地踏步的強烈疲憊感。
“卉兒,醒醒,不要睡!不許睡!醒醒,快醒醒,出口就在前面,我們馬上就能出去了,我們贏了!”
軒轅徹忍着渾身劇痛,歇斯底里的大吼,歇斯底里的奔跑,一切都用盡全力,卻很慢,很弱,他第一次感覺自己是那樣的無能。
“既然快死了,就留下來一起吧!”
好不容易衝到路口,甚至看到外邊聞聲衝進來支援的身影,卻忽然從旁冒出來個聲音,而後撲來個血人……
是魏宸!
他離巨石門最近,經歷那樣的爆炸,居然沒死!
軒轅徹驚愕躲閃,卻因爲疲憊而重傷還抱着蘇靜卉失去平衡,狼狽的摔了一跤,差點把蘇靜卉摔飛出去。
好在,魏宸雖然沒死,但也身受重傷,一撲落空也好一會兒才掙扎起身,也就給了軒轅徹重新抱着蘇靜卉爬起往外衝的機會。
“接住她!”
軒轅徹認出外邊衝進來的人是敖志明他們,大吼着就用盡全力把蘇靜卉扔了出去。
轟隆——
上方又一陣劇烈的坍塌,軒轅徹剛剛若是再慢一分力道小一點,蘇靜卉就會被緊跟着落下的巨石碎末粉塵壓成血肉模糊的人肉餅。
敖志明衝在前邊,及時接住蘇靜卉,隨後的封子安等人本想衝進去接應軒轅徹,卻被不斷坍塌下來的巨石擋住了去路,無法衝入。
皇陵隨時徹底坍塌,軒轅徹再不出來,就只能永遠留下了!
“扔下她,你可以活的。”逼近的魏宸大吼着就直接給了軒轅徹一掌:“你把她送出去,我就只能留下了!”
軒轅徹扔蘇靜卉出去已經用盡了力氣,根本沒有能力再躲魏宸那一掌,但他很開心,因爲他救了蘇靜卉,因爲魏宸那憤怒的後半句,可是……
他怎麼也沒想到,魏宸那沉沉用盡全力的一掌,竟是將他往外送!
已經閉目等死的他錯愕睜眼,看到了搖搖欲墜的魏宸的嘴在動,但已經聽不到了聲音……
咚!
上方落下的碎石,砸暈了已經重傷不能動彈的軒轅徹……
——
軒轅徹差一點就被埋在了皇陵裡,是千鈞一髮之際,秦溯趕到將他拖了出來。
軒轅徹是西北平郡王,無招不得離開封地,他回來的消息自然不能傳出去,傷也要秘密的養,而百里明鏡,由恭親王與百里老將軍商量後決定,軒轅璟發話對外宣稱——
百里明鏡在皇陵塌陷時未能及時逃出,永遠的留在了皇陵裡侍奉歷代皇帝!
皇陵機關盡數被毀,坍塌也不稀奇,就算還是有些人心存疑問,也沒人敢提敢問……
皇陵一事牽扯太多,仔細追究,滿朝文武不見得能有幾個乾淨脫身!
不想死,不想抄家滅祖,自然乖乖閉嘴。
靖賢王軒轅凌最先醒了過來,聽聞那些事後沉默良久,而後開口的第一句話便是要見恭親王和朝中諸位大員,所言之事很簡單也很慎重——
推舉九皇子軒轅璟爲新君!
軒轅凌主動並且堅持退讓,支持者雖然不滿,卻也不好當着恭親王等人的面說什麼,此事便這麼定了下來,哪怕軒轅璟本人抗議也無濟於事。
不過,軒轅璟鬧了兩天就不鬧了,就是過於老實等待登基之日的樣子,反而讓衆人心生不安……
果然。
登基大典如期舉行,全程沒有半點錯漏的順利直到結束,衆人剛要鬆口氣時,新君軒轅璟就來狀況了……
“現在我是天子,你們是不是都得聽我的了?”
羣臣連恭親王和靖賢王在內,聽到這話都陡然生出一股不祥,卻又不得不應,只是保守派原本支持靖賢王軒轅璟那些老臣,忍不住提醒:“皇上,您現在應該自稱朕。”
軒轅璟不耐煩的往龍椅扶手一歪,還單手托腮翹起二郎腿來:“不就是一個意思麼?真囉嗦。”
下方頓時好些老臉發綠。
“既然我現在是天子,你們都得聽我的,那我就直接下旨了。”軒轅璟也不待衆人反應的直接吩咐:“磨墨準備。”
羣臣包括恭親王和靖賢王:“……”
“首先第一,我慎重考慮良久,還是覺得自己太過年幼也實在不是那塊富國安民的天子料,所以,慎重的決定退位讓賢于靖賢王,限其半月內登基繼承大統。”末了,補充一句:“反對者,統統摘烏沙全家流放。”
羣臣包括恭親王和靖賢王,黑線滾滾。
“第二,我自封退位讓賢后的自己做個清閒王,享親王待遇但不用做事不受限制,天下之大任我遨遊……”末了,又道:“嗯,差不多就這樣了,咦,你怎麼不動?趕緊寫啊!”
那專司爲皇帝書寫聖旨的官員囧囧有神,提筆僵着哪裡敢動。
軒轅璟臉一拉,沉聲問:“怎麼?要朕自己寫嗎?”
那官員頓時欲哭無淚,直呼不敢的同時,求救的看向恭親王和靖賢王。
軒轅凌暗歎一聲,正要開口,就聽到恭親王事不關己的道:“既是聖意,自然不能違逆,臣謹遵聖意。”
“哈哈哈哈……”軒轅璟沒形象的在龍椅上拍腿大笑:“果然還是皇叔您最通情達理。”
蘇淵也跟着頷首附和:“臣亦同意恭親王所言,也謹遵聖意。”
軒轅璟再度把大腿拍得啪啪響,笑得更沒形象:“蘇大人不愧是我偶像,果然也通情達理。”
原本支持軒轅璟那派大臣個個面色複雜得微妙,暗想這孩子不如預想的好拿捏啊,也似乎真的不適合當天子……
而那些原本支持軒轅凌的大臣,個個緩過神來就樂開了話,生怕軒轅璟後悔軒轅凌又說什麼似得,爭先恐後附和支持。
於是……
重盼所歸之下的軒轅璟,只登基做了半天皇帝就愉快的退位讓賢給了靖賢王軒轅凌,還自封了個清閒王。
此事好幾年後還被人津津樂道,有人說軒轅璟腦子不正常,有人說軒轅凌運氣好,因爲戰敗鬱氣始終不得散的胡狼國國王聽後直接笑岔氣,深覺如此大事卻如此兒戲,實在大塊他心的出了口惡氣,結果樂極生悲,喜怒兩極過度,直接笑死了。
胡狼國國王暴斃,王子年幼無力把持朝政,第一勇士同是王族血脈的海東青失蹤,胡狼國直接陷入內亂……
——
軒轅凌登基爲帝的十天後,軒轅徹才醒過來,而蘇靜卉卻還未醒。
她身體本就不如他,在皇陵中傷得也不比他輕,能活下來已是奇蹟,慢些醒也不算什麼……
只是,慢對於等待的人而言,總是煎熬而痛苦的,何況誰也說不好,她其實到底還能不能醒。
軒轅凌秘密來探,軒轅徹直接跟他辭行:“孩子還在等着我們。”
“我已經下旨,皇叔年邁,你們隨時可以回來看他,長住也沒有關係。”軒轅凌道,不知是經歷了太多還是彼此身份有了變動一時無法適應,說話總不如以前來得自然,遲疑了會兒,還是忍不住補充一句:“京城的條件遠比西北好,皇宮御藥房也有許多百年難尋的珍藥,隨時要用隨時能取。”
軒轅徹默默的看了他好一會兒,看得他都不禁有些心虛,好在,最終軒轅徹只說了聲:“謝謝。”
很簡單的兩個字,卻似乎並不是字面上的那麼單純,至少,不僅僅只是表面上讀出來的那個層面的意思……
軒轅凌有些尷尬,底氣不太夠的道:“我們之間何必言謝,你太客套了我也不舒服。”
軒轅徹笑了:“這倒是。”
忽然之間就沒了話。
“我以爲九皇弟在你這。”軒轅凌尷尬的打破靜默。
軒轅徹聳聳肩:“本來在的,聽說你來了就又跑了,不知道現在在哪。”
軒轅凌哭笑不得:“難不成我還能像他一樣麼?”不是捨不得龍椅,而是在那把椅子上托腮翹二郎腿耍無賴,他真幹不出來。
不耍無賴想離開那個位子,不可能。
“哈哈哈哈……”軒轅徹忍俊不禁大笑:“地下的某些人有知的話,會哭的。”
這某些人,自然是指那些對龍椅情有獨鍾得以至千方百計不折手段到發瘋的人……
軒轅凌也不由笑了起來:“確實會哭。”
拼命守的終究沒守住,拼命搶的到底沒搶到,不想要的卻撿了便宜,而後死皮賴臉也要踢開……
人生如流水,時急時緩只前不退,你以爲已經熟悉它的規則能掌控它的時候,前方說不定就忽然出現一個大急彎,彎後邊的規則直接顛覆你之前的所有熟悉,於是,你不得不重新熟悉新的規則,反反覆覆。
——
經歷了清閒王軒轅璟那番天雷滾滾的退位讓賢之後,所有人都覺得他隨時隨地幹什麼事都可能,於是,聲勢浩大的隆重上西北探親平郡王就不那麼稀奇了。
只不過……
誰也不知道,這不稀奇的浩蕩大隊中,本該在西北的軒轅徹和蘇靜卉隱藏其內。
一路不快不慢,卻回到了西北平郡王府蘇靜卉還是沒醒,不過軒轅徹反而越來越平靜……
忙軍務,忙孩子,忙着幫秦俊賢在秦家爭地位,軒轅徹每天像個陀螺似得飛轉,但對蘇靜卉,始終如一的仔細耐心。
秦家忙着重新洗牌的大內鬥,只當蘇靜卉抱病謝絕見客是不想摻和秦家的事,倒是除了暗自咒罵幾句外,誰也沒有懷疑。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滿院花開鮮豔,解了厚襖的兩個小寶,下地已經能走得穩穩當當,依舊不太喜歡出聲,不過偶爾會忽然出一兩句句子,雖然不長,但很利索,吐字也總比之前清晰,可見他們一直都很正常的成長着,只是性子真的習了蘇靜卉。
新帝軒轅凌親口承諾不會再追究追問林家和那隻前朝皇家寶藏的瓶子關係,所以,林夕辰也可以光明正大的回家和林老太爺團聚了,尹天也跟回,香兒沒有攔沒有送,反倒是翠竹送了。
氣氛沒有翠竹預想的尷尬,不過比她預想的微妙,不由道:“香兒說,她等平郡王妃醒來後給安排。”
尹天尷尬的沒有說話,就那麼跟着林夕辰回了京城。
林夕辰不敢把蘇靜卉的事告訴林老太爺,也不敢跟蘇淵提,被問起也只是硬着頭皮撐着說很好,而後將話題牽向兩小寶。
林老太爺已經活成人精,似有所覺,卻見林夕辰始終不肯鬆口,只好嘆氣的藏了心中,以後便避開蘇靜卉的只問兩小寶……
日子匆匆,轉眼又秋葉如雨。
秦家大洗牌基本結束,秦俊賢的身體也明眼可見的越來越好,行事作風每鳴驚人,正式成爲秦家小輩第一人,爲了秦家能繼續興旺不敗,秦大將軍秦城繼老長輩秦平陽之後站出來承認他並重點培養起來。
先帝已走,新君寬容明理,秦俊賢又不出意外就是下一任秦家當家,秦家與軒轅徹之間,自然也愈發融洽。
大家爭的,斗的,無非是自己的命,既然命暫時無憂了,自然和平共處也不是難事……
驚喜總是來得毫無徵兆預警,這一天,蘇靜卉終於醒了,一睜眼看到的便湊得很近的兩小寶的仔細認真的漂亮小臉。
他們正在給她洗臉……
他們正在給她洗臉!
蘇靜卉遲鈍的反應過來,兩小寶也發現她醒了的停下了動作,而後是一旁侍候的香兒等人。
衆人大喜,卻來不及驚呼喜泣,就聽到兩小寶你一眼我一語的正經道:
“醒了?”
“餓了嗎?”
“鍋裡燉了湯?”
“什麼湯都有。”
“還是先喝點水?”
蘇靜卉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可以肯定絕對很久了,要不然兩小寶怎麼忽然間大了那麼多,說話那麼利索,還說得那麼高深莫測讓她無法聽懂。
正要問,兩小寶就又開口說話了,而且是一起說的:“爹天天這麼跟您說。”
蘇靜卉一愣之後,明白了,眼眶竟不聽使喚的有些溼潤起來,沙啞着聲音問兩小寶:“樣子是不是很蠢?”
兩小寶毫不猶豫的用力點頭,正色的表情讓人絕對不懷疑他們的心裡也真是這麼想的。
蘇靜卉笑了,卻道:“不許笑他。”
兩小寶也不知是真懂還是假懂,竟一本正經的點頭,同聲應道:“嗯,不笑。”
“平郡王妃,嗚嗚,您終於醒了……”
香兒等人總算反應過來,不由一個個跪下去哭了起來。
蘇靜卉莞爾,道:“我渴。”
香兒等人聞聲慌忙起身,手忙腳亂的倒來水喂蘇靜卉喝下,然後飛奔去廚房端來天天燉着準備這時候用的各種湯,最後纔想起去通知軒轅徹,結果軒轅徹已經聞訊殺了回來,而且出場方式很雷人動靜很大——
直接踹開門,大吼一句:“爲什麼你醒來看到的第一個人不是我!”
霎時間,整個世界都沉默了。
最終,這種沉默還是由蘇靜卉打破——
看着他,淺淺一笑,輕輕道:“我回來了。”
如同一縷甘泉從天而降,瞬間澆熄了狂躁將發的火山一般,軒轅徹俊臉上狂跳不已的青筋消失不見,猙獰的俊臉不再猙獰,勾脣一笑就溫柔得不像話:“等你很久了。”
——
蘇靜卉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後,狠狠倒吸了口涼氣,而後,理所當然的迴歸平靜。
“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他那時候說的應該是……”軒轅徹跟她說起自己在皇陵看到的最後一幕:“替我跟她說對不起,那時候真不是故意的。”
蘇靜卉聽後,沉默了許久。
軒轅徹也沒有打擾她,更從此之後都沒有問過所謂的“那時候”是什麼時候,也真不在意不疙瘩不胡思亂想,因爲,她還活着,就在他身邊。
“剛剛收到二哥二嫂的來信,說老頭子嚷嚷着要出家,讓我們回去勸勸。”軒轅徹懶懶道。
蘇靜卉愣了一下,失笑道:“既然皇上都說王爺年事已高,我們該時不時回去看看,也可以隨時回去看看,又眼看快要過年了,就回去看看他老人家吧。”
“瞧瞧,你也覺得他不是真要出家,而是拉不下那個老臉讓我們帶天翔天翊回去看他,纔想出了這種破爛不要臉的招兒。”軒轅徹鄙夷的哼哼道:“我就說嘛,那老頭大酒大肉喊打喊殺慣了,怎麼可能去過成天吃素阿彌陀佛的無聊日子。”
蘇靜卉忍着沒笑,轉頭對兩小寶道:“帶你們回去看祖父好不好?”
兩小寶不及回答,軒轅徹就道:“不急,他都不要老臉跳上臺唱戲了,怎麼能讓他唱到一半就請下來,多不給面子,嗯,好歹讓他去哪個廟裡把腦瓜子剃光溜了再說也不遲。”
蘇靜卉失笑,無語的看着他。
軒轅徹非常無所謂:“怕什麼,出家又不是不可以還俗,腦瓜子剃光溜了又不是不會再長出來,不急不急。”
遙遠的恭親王府……
“哈秋——”
恭親王忽然狠狠地打了個大噴嚏,神經質的四下看了看,疑惑的擰了擰眉,而後猛的拍桌就是大喝:“肯定是那孽子背後說老子壞話!”
衆侍衛默默。
御書房。
聽說恭親王吵着要出家,軒轅凌又好笑又好氣,對軒轅璟道:“之前沒醒也就不提了,也不好提,可如今人已經醒了,又眼看就要過年,連被送去南方的軒轅斌夫婦都接了回來團聚,獨獨他們補回來的話確實有些說不過去,也難怪皇叔心裡不舒服鬧起荒唐來……總不能眼睜睜看着皇叔氣不過真去廟裡把頭給剃了,回頭撐不過三天又還俗惹人笑話,你去接接他們吧。”
軒轅璟笑了半天,道:“我去接就去接,但條件是得捧着皇上您下的聖旨去,不然打死也不去,三堂兄絕對會說我多管閒事暴打一頓扔出平郡王府的。”
“咳……”軒轅凌咳了一聲,道:“他疼你,不會的,去吧。”
然後,假裝忙碌的拿起今天一早胡狼國送來的交好書函,卻不看不要緊,一看差點沒直戳雙目。
“怎麼了?胡狼國剛穩定下來就又要搗亂?”見他神情不對,軒轅璟不禁擰眉問道。
軒轅凌面色詭異的遞給他:“你自己看。”
軒轅璟驚訝接過,一看眼珠子差點掉出來,好半天才合上的跟軒轅凌道:“這胡狼國的攝政王腦子絕對有病。”
軒轅凌點頭:“我也覺得。”
這書函是穩定了胡狼國內亂的攝政王海東青親筆書寫,內容很簡單,求親,只是對象很驚悚——
爲他沒出生的兒子求平郡王軒轅徹和平郡王妃蘇靜卉所生之女!
忽然,軒轅璟一本正經道:“皇上,你覺得你御書房今晚會失火。”
軒轅凌略微的愣了一下,點頭:“嗯,我也覺得。”
於是當晚,御書房真的失火,不過因爲即使發現及時撲火,損失並不嚴重,也就燒了幾本無關緊要的奏摺,不過皇帝還沒來得及看的胡狼國來的交好書函也不幸被燒了。
嗯,被燒了,乾乾淨淨就剩點灰,風一吹就不見了……
這些事,軒轅徹自然不會知道,免得腦子一熱殺過胡狼國去,太勞民傷財。
不多久,海東青便受到了軒轅凌的慎重道歉。
“哼~”
海東青撇撇嘴,道:“最好祈禱軒轅徹和他的郡王妃這輩子都生不出女兒,不然……嗯,我還是先去生兒子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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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文終於大結局了,差點以爲趕不及,給自己撒花,撒花~
希望大家都能喜歡這樣的結局,麼麼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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