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寫到這兒,似乎再也寫不下去,居然是一顆顆的淚痕,而後便是一大段的空白地方。
接下來說的是孩子有明氏照應,她很放心,明氏會是一個好母親的,至於其他,她另託了一個人照看着明氏和這個孩子,所謂的前朝身份早己成雲煙,歷史總是在向前,王朝的更替不可避免。
悲的只是他們夫妻,母女永隔天涯。
之所以留了封信下來,完全是因爲自己情不自禁,原本什麼話也不說,孩子什麼也不知道是最好的,可她偏偏難以忍住,所以把信交給了自己照看明氏的人,若將來,若將來寧紫盈的身份如果大白於天下,這信也當交到寧雪煙手裡。
以免得姐妹兩個錯過相認的時機。
至於和自己表妹家的那門親事,認或不認,全隨寧紫盈和寧雪煙,如果覺得好,就認,反正當時的確是有婚約的,如果覺得不好就不認,當時訂下婚事的兩個人,應當都己經死了,不認也沒關係。
而在最後,這位前朝的寒皇后,甚至還說了一句,所謂婚約是結兩家之好,但現在家國無在,也無所謂兩家之好,只希望自己的女兒們可以永遠,快樂,可以無憂無慮的長大成人,過着快快樂樂的生活就夠了。
她和皇帝都不需要自己的女兒們復仇,然後把自己逼的被整個仇恨淹沒,把自己的人生逼到死角,永遠的不快樂……
這應當是這前朝皇后的絕筆了,充滿着悲傷,難過,和心疼,不捨,但是就是沒有憤恨,反而處處有種絕塵的出俗,幾乎不是站在一個皇后的角度說話,反而有種旁觀者的態度,字裡行間,還有一絲淡淡的無奈。
可這封信看下來,寧雪煙的淚流的更多更猛了。
若不是真的心疼自己的女兒,怎麼會把王朝的更替說的這麼漫不經心,彷彿真的不當一回事似的,可真的不當一回事,爲什麼處處給人一種,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的感覺,把所有的快樂留給自己的女兒,卻把所有的不快樂都留給自己。
所以前朝皇后自殺以殉自己的夫君,只不過留下了兩個女兒,而且還是兩個什麼也不知道的女兒。
敖宸奕回來的時候,寧雪煙依然靜靜的坐前窗前,手裡緊緊的捏着這封信,眼眶紅腫。
“可是前朝皇后留下的信!”敖宸奕進來之前,己問過青玉,知道寧雪煙今天自打接了這麼一封信後,就一直一個人靜靜的坐在屋子裡,連午膳也沒用,藍寧幾個想進來,都被她趕了出去。
後來急的不行,還是欣美去找了敖宸奕過來。
“她是疼我的嗎?”聽到敖宸奕的聲音,寧雪煙轉過頭,大顆大顆的淚珠,一顆顆的順着臉滾落了下來,聲音帶着前所未有的不確定,可憐兮兮的看着敖宸奕,眼帶期望的問道。
“她是疼你的,她不得而爲之,一方面是母子親情,另一方面是夫妻情義,無法兩全的時候,她只能這麼選擇,況且,她覺得離開你們,會讓你們過的更象是正常人的生活,沒有人會發現你們的身份。”
敖宸奕輕輕嘆了口氣,伸過手來把脆弱的彷彿是個瓷娃娃一般的寧雪煙,抱在懷裡,輕輕撫慰。
“她也是爲我們考慮的?”寧雪煙被擁在敖宸奕的懷裡,閉合上眼睛,再次不確定的問道,縱然心裡有了決斷,她還是更想從別人的嘴裡知道,想從別人的嘴裡得到認定。
“她是爲你們考慮的,以她的身份,又帶了那麼多的宮人,是很容易被人追查到的,所以既便是她生了你,要把你帶在身邊,你也是過不了正常人的生活,只能一直跟着她逃難,顛沛流離的。”
敖宸奕伸過手來,輕輕的撫摸着她的秀髮,感應到她在自己的撫慰下緩緩的放鬆了下來,再不是方纔僵硬的抱着的樣子。
寧雪煙不再說話,只是靜靜的抽泣起來,起初,只是無聲的,到後來,多了幾聲低低的哭聲,最後,又重新的安靜了下來,靜靜的偎在敖宸奕的懷裡。
敖宸奕一直抱着她,輕輕的拍着她的後背,待得懷裡的她完全平靜下來,才輕手輕腳的把她抱起,放到牀上,展開一邊的被子,替她蓋了一個被角過來。
她己經哭的睡着了。
輕輕的吻幹她臉上尚帶着的淚痕,而後靜靜的看了她許久,才轉身離開。
殿外,欣美,藍寧和青玉三個人守在殿門口。
“等皇后醒過來再用午膳。”敖宸奕吩咐道,三個人一起點頭,心裡總算是鬆了一口氣,方纔皇后的情況,看起來真的不太好,而且還從來沒有這麼寂廖過,不讓任何一個人進去陪她。
不過現在好了,方纔她們三個聽的清楚,寧雪煙之前是大哭了一場,現在應當是睡着了,能哭出來是好事,如果憋在心裡頭,可真就要出大事的。
寧雪煙這一覺睡的極長,待得晚膳時分才醒過來,聽到裡面的聲音,藍寧急忙進去服侍寧雪煙梳洗,別一邊青玉和欣美兩個,讓人重新上菜。
敖宸奕一般不過來陪她晚膳的,既便是來了,也要到很晚纔會過來。
藍寧幾個看寧雪煙用的和平日裡差不多,才一個個真正的放鬆了下來。
待得用完,寧雪煙拿帕子抹了抹嘴,把青玉留了下來:“柳太夫人還說了什麼?”
“柳太夫人說,紫盈姑娘的事,現在雖然不算是真正的大白天下,但至少她的冤情己是大白於天下了,娘娘和紫盈姑娘也從未見過,總是……所以她覺得這封信有必要交給娘娘。”青玉答道。
這話當時她不是很聽得懂,但是還是依照柳太夫人的話,把原話搬給了寧雪煙,以前在護國侯府的時候,柳太夫人是對自家主子最好的一個,雖然她只是寄居在護國侯府,但是能幫到明霜院的時候,她一般都會伸手。
“好了,你下去吧。”寧雪煙點點頭,哭了一場,又睡了一覺後,她現在的心情重新平靜了下來。
果然自己兩位養母的意思,就是自己生母的意思。
接下來的這段日子,寧雪煙讓人把顯雲郡主送到了城外的大護國寺,之前那些沒有生下子嗣的妃嬪都在這裡出家,顯雲郡主也是自請在這裡出家,而逸王府的那幾位頂着“姨娘”名頭的人,一個個都相繼“病死”。
後宮之人,真的就只有寧雪煙一位皇后。
原本這種事,大臣們一定會竭盡全力的勸皇上廣納秀女,但又是在國事招搖的時候,別說當皇上的沒興致,連大臣們都覺得這種事算不上什麼大事,相比起來安南那邊的戰事纔是最重要的。
於是這選秀女的事,就無限的推了下去。
安南那邊的戰事,一直是以膠着的狀態,之前安南那邊雖然準備的充分,又打着前朝皇子的名義,但必竟新朝立國己久,百姓安居樂業那麼久,又有誰願意再歷兵戈之爭,而且敖宸奕的父親當時也預留了大量兵馬,應對安南之變。
至於敖宸奕,對安南也從來沒有掉以輕心過,所以安南那邊雖然是突然舉的事,卻不能討得半分的好,而且隱隱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內,有了敗跡。
明飛勇打的仗很穩,自己手裡的兵馬原就比安南的多,根本不必要出奇制勝,而且還貴在一步一進。
接下來先是寧紫燕被處斬,接着是皇后和夏宇航,因爲敖明宇和刺客都咬定,此事都是夏宇航私自出謀做下的,敖明宇和雅貴妃都被貶爲庶人,至於雅太師府上,因爲雅太師和自己的兒子都和寡居的吳瑤有關,而暴出了大丑聞,也因此雅太師聲名俱喪,灰溜溜的回了原籍,一輩子的清名付之流水。
花月盈被賜死,花家敗落,花祭酒帶着自己的三女兒,孤零零的還鄉。
倒是敖明晚因爲參於的事情不多,依然爲福王,從後宮裡把淑妃帶出去後,就當了一位閒散的親王,倒也自在的很。
夏宇航被斬那天,寧雪煙親自是看了一眼,蒙着面躲在人羣中的她,對於狼狽的夏宇航,只看了一眼,就離開了,對於夏宇航其人,唯有“利益”二字而己。
定下寧紫盈是因爲利益,殺了寧紫盈,娶寧紫燕,也是因爲利益,而後想害自己,也是爲了利益……
所謂的“真情”,也就是在和他的“利益”不相沖的情況之下的。
上一世的一切,都過去了,她現在不是寧紫盈,而是寧雪煙。
帶着欣美,坐在馬車上,一路重新回到了皇宮,卻見敖宸奕難得的坐在宮裡,等着自己,這個時候,平常他都是在大殿處理政務的。
“上哪去了?”看到寧雪煙進來,敖宸奕慵懶的問道。
“去了刑場。”寧雪煙放下手中的披風,天氣己經轉涼,今天出外的時候,藍寧特意的讓她帶了一頂披風。
“怎麼沒看個全場?”敖宸奕看了看時間,這時候還沒有到砍頭的正式時候,寧雪煙應當只是看了一眼,就離開的。
“不好看!”寧雪煙實誠的道,在敖宸奕對面的榻上坐定,水眸轉了轉,勾起一抹魅色。
“不好看,還出去看。”敖宸奕擡了擡俊眸,放下手中的奏摺,“煙兒是不是忘記了一件重要的日子了?”
什麼重要的日子,自己忘記了?寧雪煙想了想,沒想出什麼來,忍不住搖了搖頭,老老實實的道:“我想不起來!”
“一件對你很重要的事!”敖宸奕提示道。
寧雪煙困惑的眨了眨眼,實在想不起來,而且看敖宸奕俊揚的眉角,瀲灩的帶着水色的眼眸,怎麼都覺得這事貌似,不是對自己重要,不會是對他比較重要吧!
立時打了一個激靈,急忙表示自己在認真想,這位爺可不是什麼個可講理的人,如果那事對他真的很重要,自己還想不起來,絕對不會簡單放自己過門的。
長長的眼睫閃了閃,寧雪煙一本正經的表示自己正在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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