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竟是這樣的嗎?
趙姨娘氣得渾身發抖,她終於明白了,鳳枝愛慕皇曌王,又怎麼能容忍被別的男人碰了身子,氣急之下就犯下了這等不可饒恕的罪過。
一切都是因爲宮無傾,那個白癡,小賤貨!
本來她對宮無傾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頂多只是鄙夷一下她的癡傻,沒想到,有一天鳳枝竟栽到了她的手中,幾乎是一擊致命。
“你爲什麼要來告訴我這些?”
趙姨娘手指甲嵌進了肉裡,纔沒有讓自己崩潰,然而, 她分明感到,對方這樣做是有目的的。
流霞彷彿早就知道趙姨娘會這樣問,憤聲道,“姨娘不知,漪容那個小蹄子受了傷,宮三小姐竟然藉此攀上了雲大公子,想在禮國公府長住下來,先前住的地兒正是我家姨娘的院子,一個半死不活的人,一個癡傻,那晦氣要多重就有多重,所以我家姨娘纔會生氣,又聽說宮二小姐出了事兒,知道宮三小姐不是個善茬,對四姨娘您深感體恤,才讓奴婢過來報信兒。”
趙姨娘除了恨怒,卻惶惶然沒有其它主意,“可是,我該怎麼辦?”
是啊!她能怎麼辦?她不過是個半主半奴的姨娘,宮銘化對她的寵愛也一般,如今女兒殺了人,她只能聽天由命,這樣想來,一種手腳冰涼的絕望感席捲了全身。
“我家姨娘有一個好主意, 特讓女婢捎來給四姨娘,就不知四姨娘肯不肯?“
流霞賣了個關子。
“只要可以救我的女兒。“趙姨娘又慟哭了起來。
半個小時後,京兆尹派人到熙原侯府傳信,說宮鳳枝當衆殺死了自己的救命恩人,也就是皇曌王的隨從,已經移交大理市。
這不啻於扔下一顆炸彈,宮白氏氣得渾身發顫,拼命拄了兩下柺杖,大罵“孽障啊孽障”,等緩過一口氣來,只悠悠對報信的人道,“如果二小姐真的全責殺了人,熙原侯府願意接受一切判決結果,絕不干涉。“
這番話顯然是留了餘地。
熙原侯府子嗣稀薄,宮白氏雖然不喜宮鳳枝,但在不損熙原侯府利益的前提下,能保還是要保的。
然而,宮白氏還在思忖着如何打開一道缺口,趙姨娘已經有了動作,她只是到老夫人跟前哭訴了一番,說保證宮鳳枝是無罪的,懇求老夫人無論如何也要先堵住悠悠之口,不要讓宮鳳枝不但受了委屈,還損了聲譽。
外面雖然有些風聲,但熙原侯府一派安靜,主子和下人們雖然面色沉重,卻也並不妄言揣測,在這安靜之下,一些事情在悄無聲息地進行。
天逐漸黑了,雲上燁派人送來一桌子豐盛的菜,都是禮國公府見上客的佳餚,熱氣騰騰,香味瀰漫了整間屋子,然而,她卻並沒有多少胃口。
漪容還在昏睡中,而她是不可能在禮國公府過夜的,也不可能丟下她一人,不然,這玩笑就開大了。
怎麼辦呢?
她默默品了一口酒,
目光投向窗外,水榭之上,戲曲聲止,那個玩世風流的公子哥不知何時不見了蹤影。
雲上燁行蹤詭異,猶如神龍見首不見尾,但在別人的眼中,無非是去尋新玩法罷了,宮無傾不動聲色地夾了一片肉到碗中,在這個時候,熙原侯府應該已經知道了宮鳳枝殺人的事情了吧,此刻她倒是希望,雲上燁在。
“一個人用膳,不寂寞?”
好聽的聲音朗然響起,雲上燁款款步入廂房,貼身奴僕周海退了服侍的婢女,自己也守在門外,並帶上了門。
宮無傾掀掀嘴脣,不以爲意,“雲公子定然不會是爲了和我一道用餐來的吧?”
雲上燁取了一個酒杯,自斟了一杯,“這是其一,不過,還有一件事。”他玩味一笑,“我不過是來求證,你和我,想的是否一樣。”
宮無傾慢慢道,“我沒有任何力量,一樣又如何?”
雲上燁湊近她,脣角的笑意綻放如梨,“求我呀?”
宮無傾冷眼看着她,“你騙不了我,最想我死的,或許正是赫連璽,可是最想他死的,是你。”
被戳破了真實的想法,雲上燁執酒杯的手指緊了緊,眸子逐漸黑了下來,渾身散發出一種危險的氣息,“宮無傾,你都知道了什麼?”
宮無傾沒有半點波動,“你是珏王的支持者?這個理由顯然不夠,是吧?以你的個性,又怎麼會屈居人下,主動事事爲先?一定還有更深的,甚至是刻骨的原因,可是,我並不知道。”
雲上燁臉上重新露出了笑容,坐正了身子,“我已經派人向大理市報信,他們安排了最好的防護,我暗中調換了一批人,不死也得讓他掉一層皮。”
宮無傾終於微笑,“今天的合作者,或許明天就會要了你的命,宮鳳枝一定想不到,赫連璽竟然歹毒到了這種地步。”
雲上燁風淡雲輕一笑,“還有,衆目睽睽之下,你的婢女和馮璋相攙着上岸,又被隨從帶走,爲了避免口舌紛擾,就把她許給馮璋,如何?馮璋是商賈之家的少爺,可保她一生富貴無憂。”
宮無傾思考了一下,目前這是最好的法子了,“可先定下婚約,三年後再嫁娶。”
漪容今年十五歲,十八歲再嫁,也並不老,況且她是她的婢女,她有權利替她決定。
“至於你……”
雲上燁看着她的眼睛,漾起一抹玩味,“被我攬上畫舫,又摸了我的胸膛,再與我同乘一輛馬車……”
宮無傾眸中浮起冰冷,在她看來,沒有將他的胸膛掏一個窟窿,已經是最大的仁慈。
雲上燁繼續道,“幸虧你臉皮厚,不拿女子的名聲當一回事,不然,我可要麻煩了。”
宮無傾扯了扯嘴角,顯然是一種嘲諷。
雲上燁挑眉,叩着桌沿起身來,“明天還有好戲,宮小姐不要錯過。還有,我的秘密,知道的人都活不到第二天。”
最後這句話漫不經心中,帶着殺機,
宮無傾依舊氣定神閒,只是抿起了脣角。
門打開,男子修美的身影出了屋子,籠下來的夜色中,衣袂上慵散地伸了個懶腰,“去西郊。”
等宮無傾吃得差不多了,漪容已經下得牀來,“小姐,我已經能夠走動了,我們回去吧。”
然而,她走一步卻要費極大的力氣,腿似乎在打擺子。
宮無傾拿着紙巾擦嘴,雲上燁將她們安排在他的院子,可見這禮國公府的各房姨娘和小姐都不是善類,她的目光,落在收拾碗筷的一個粗使婆子身上,臉上是信賴無邪的表情,“齊媽媽,送無傾。”
齊媽媽是個慈眉善目的五十歲僕婦,聞言訝然地看向宮無傾,漪容道,“我家小姐在雲大公子的院子停了一段時間,只怕會落人口實。”
齊媽媽一下子就明白了,臉上露出了善意的微笑,“好,等奴婢忙完了手頭的事兒,就和孫媽媽一道送宮小姐和姑娘回府。”
雪凝被宮無傾冷落在冰焰湖,含屈帶恨地和車伕回程,雖然兩位小姐的馬車是空着的,但她是婢女的身份,只能跟在馬車旁跑,一路更是憋了不少的火氣,在二夫人面前將宮無傾和漪容與男子接觸的事着重渲染了一番。
遠遠地聽說人回來了,陳氏不能出院子,宮姝便搭了一件織錦披風,到了老夫人的院子,和老夫人、劉氏等人一道在侯府的錦乾花園等。
錦乾花園是侯府獨立的前庭院,也是去各個院子的必經之地,花園足有三個四進四出的院落並列那麼大,是熙原侯府用來聚會、遊戲和休憩等的場所。
每個人都心情沉重,只有宮姝在柔聲細語地安慰,一副悲痛和憂慮之下仍爲他人着想的模樣,哄了一會兒,宮白氏、劉氏、陸氏等人臉上的神色都釋然了一些,劉氏拍着她的手背嘆,“要是無傾如你這般懂事就好了。”
宮白氏看宮姝的眼神帶了一絲安慰,眼下只有這個丫頭讓人省心一些,雖然知道宮姝不似表面上看起來這樣柔弱簡單,但以她的才貌,又是清清白白的,目前是熙原侯府最大的盼頭了。
無論如何,老夫人首先考慮的都是侯府利益。
但氣氛仍然很凝重,畢竟宮鳳枝殺了人,宮無傾和婢女又與其他男子糾纏不清,熙原侯府的天似乎又暗了一半。
一輛馬車逐漸駛向花園,在口子處停下,簾子撩開,先下馬車的,是着水藍色衣裙的宮無傾,她扎着花苞頭,小臉粉雕玉琢,與去時一模一樣,只是稍有不同的,是比起那時的開心期待,臉上蒙着一層淡淡的憂慮。
緊接着,漪容被兩個婆子扶下馬車,她臉色蒼白,每挪動一步都承受着極大的痛苦,宮白氏和一衆人迎面走來,她艱難地福了福身子,老夫人臉上卻是難看的慍色,擡起手,一巴掌就要落下。
齊媽媽趕緊躬身,恭敬地大叫,“恭喜老夫人,賀喜老夫人。”
宮白氏一下子蒙了,心想出了這等不好見人的事,有什麼好賀喜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