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候不早了,咱們也該去瞧瞧三妹了吧。”
月嬋扭頭問辛姨娘。
她又對傅太太道:“傅太太,還請節哀,哥兒是已經沒了,你也不要太過悲傷,到底,這府裡還是得你撐着纔是,月婷那裡也要你照顧,你若是病倒了,月婷又要靠何人?”
還沒病呢,就詛咒我病了,真是……
傅太太覺得氣都有些喘不上來。
月嬋叫了小丫頭帶路,當先朝月婷屋裡走去,她一邊走一邊冷笑,這個傅太太,那小心思真當她不知道麼。
若是今天來此的是五王妃,看她是怎麼一個嘴臉,還不是看阿九和五王爺不對付,想給她難堪來打擊阿九麼。
她又不是傻子,怎麼會上當!
這傅家,看起來和前世一樣,完全靠向五王爺了,真當從龍之功是那麼好立的,一個不好,怕是要抄家滅族的,只是月婷……
也罷了,這是月婷自己的選擇,即是選擇了,就得走下去。
再者,她實在對月婷沒有什麼姐妹之情,能夠不出手要月婷的命,已經是極限了。
辛姨娘還當她是給月婷撐場面,這纔拿話刺傅太太的,其實不然,月婷如何與她何干,月婷就是被傅太太欺負死,她也是不會瞧上一眼的。
只是,她現如今是九王妃,一言一行,一舉一動代表的都是九王府,代表的都是阿九,她在任何時候,都不能墜了九王府的顏面,任何地方都是不可以吃虧的。
月嬋知道。她稍一不謹慎,可能就會被人抓住把柄來打擊阿九,因此,她是不願意出門應酬的,因着那個太費心了。別人說一句話,她都要拐上好幾個彎去想,就怕那是陷阱。可不應酬又不成,也只能少應酬些,不到萬不得已。她是不願意出府門的。
辛姨娘跟在月嬋身後。心裡竟是有些痛快,劉梅,這個女人一直壓在她頭上,從來都只會給她沒臉,可是,今兒她見到了什麼,劉梅的女兒在婆家不被待見,就是才死了孩子。人家婆婆對她也沒有一點憐惜,若是告訴劉梅,不知道她會如何。會不會也發瘋一場。
越想越是興奮,辛姨娘一邊走一邊琢磨着。很該給少奶奶去封信,讓她也高興高興。
月嬋走的很快,辛姨娘因着高興,走的也不慢,兩個人很快到了月婷屋外,月嬋停了一下腳步,對守在門外的丫頭問道:“你們少奶奶如今可還好?每日都吃些什麼,睡上幾時……”
那丫頭低頭輕言細語的回着:“少奶奶還好,每天也吃些補藥,燕窩人蔘的也從來沒有斷過,就是睡覺時……”
話沒說完,就見月婷的貼身丫頭秋香出來,對月嬋一蹲身:“見過九王府。”
又朝辛姨娘微福了福:“見過辛姨娘,您二位辛苦了,我們少奶奶如今是不能見風的,不能親迎,還請恕罪。”
月嬋一扶她:“說的什麼話,都是一家人,哪有什麼罪不罪的,得,我們還是趕緊進去吧。”
在外邊風涼,倒有些凍人,一進屋子,就感覺到一陣暖意,月嬋把外邊的披風脫下來交給小丫頭,朝裡間牀上看了一間,就見月婷穿着一身半新不舊的衣裳,頭上包了塊青布帕子,半依在牀上,正咳的急呢。
她趕緊走了幾步,過去拍拍月婷後背:“怎的就這樣了?”
說話間,又朝秋香和菊香怒道:“你們少奶奶不知道保養身子,你們是幹什麼的,也不知道勸着些。”
月婷臉上白白的,虛弱的擡了擡手:“姐姐莫怪她們,她們都是好的,只是我這心裡難過,一時緩不過來罷了。”
月嬋點頭,辛姨娘也過來說了幾句寬慰的話,月嬋皺了皺鼻子,聞着屋裡有些異味,似是有些嗆人的感覺。
“怎麼就這麼嗆?”她捂了捂鼻子:“妹妹如今身子不好,哪裡受得住這個。”
說起來,月婷又咳了幾聲,臉色更加難看:“怕是被人把好碳換了去吧,那上好的銀絲碳點起來都有火氣,這碳怕是更甚,也難爲姐姐了,跟着我這個不中用的妹妹被人輕視。”
前邊的事情月婷怕是曉得了,她雖然和月嬋不對頭,可如今也是有些感念的,到了這個地步,能給她出頭的,能給她幫腔的,竟然是月嬋和辛姨娘,說起來,倒是真好笑。
“你也太軟和了些吧!”辛姨娘聽的皺眉:“在孃家時可不是這樣,怎的到了這裡就任人欺負,那些下人不好,換了就是,何必委屈自己。”
月婷苦笑一下:“哪裡是下人不好,是我那好婆婆有意爲難罷了,少不得我只得受着,我這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不知道哪一天就不成了。”
說話間,她緊抓住月嬋的手:“我知道我先前有對不住姐姐的地方,姐姐不念舊怨,還記得過來看我,我已經很感念了,只是現如今傅家也亂的緊,姐姐記着我就好,萬不可再過來了,走的勤了,怕是帶累了姐姐。”
月婷這話倒是一番善意,月嬋聽了,雖說沒有如何感動,不過,原來對她的怨念倒是弱了幾分,心道,也罷了,以後雖說不能和她親近,可也不必再防備着她了,她原沒有什麼大心思,不過是性子張狂了些,落到如今這種地步,也是難爲她了。
再者,老太太那藥效也是霸道的,月婷也必不得什麼好死,和一個必死之人,又何必耿耿於懷呢,那樣也只會給自己添堵罷了。
這麼一想,月嬋只覺心胸開闊了好多,一些以前想不明白的事情也通透了,便是那屋裡嗆人的味道也不覺如何不舒服了,很有一種天高海闊的感覺。
她並沒有接月婷的話,只是轉換話題:“你這樣是不成的。等我回去選些好碳給你送過來吧。”
辛姨娘一聽,趕緊擺手:“這可使不得的,你那裡到底是王府,一舉一動都有人盯着,不如我回去之後送些好碳來。到底孟家不顯眼些,再者,給出嫁的女兒送東西。誰也說不得什麼,比你便利着呢。”
月嬋一聽,也不反對。笑道:“倒是有勞姨娘了。”
月婷也在牀上點頭拜謝:“讓姨娘費心。我不過是拖一天是一天,這樣一個廢物……”
月嬋一把壓住她:“且不可說這樣自損的話,我孟家女兒何時這般輕賤過,你只記得,不管什麼時候,都不可自己失了信心。”
知道月嬋是寬慰她,月婷也笑了起來:“瞧我,這是很不該的。”
說話間。她拉着月嬋的手又哭了起來:“是我自己沒用,連孩子都沒有保住,我一想那孩子……這心裡就生生的痛。如今我也出不去,以後怕也是不方便的。且勞姐姐念在我們姐妹一場的份上,給我那苦命的孩子添些香火,我這一世都感念姐姐的恩德。”
可憐天下父母心啊,月嬋嘆了口氣,想當初,她自己的孩子去世的時候,她怕也是和月婷這樣吧,生生的想隨之而去,那心痛的滋味,月嬋是不願意想起的。
“你放心,我自會省的。”月嬋壓着月婷躲下,又看月婷哭成那樣,少不得親自給她擦了淚,小聲道:“我和姨娘都帶了好些藥材補品,你也想開些,好好養身子,孩子以後還是會有的。”
月婷點頭,把另一些話嚥了下去,只陪着月嬋說了幾句。
還是月嬋想着她如今這樣,不能太過勞累的,也只是略坐了會兒,就和辛姨娘告辭而去。
一出門,月嬋冷笑,辛姨娘臉上也有些怒火:“這傅家,也太不把咱們家放在眼裡了,咱們登門是一片好意,竟連口水都沒有喝着,又對三小姐那個樣子,我回去定要和老爺說說的。”
月嬋笑道:“他們便是故意的,咱家又能如何,姨娘放心,你回去只管送碳,我這次要讓傅家有哭說不出來。”
知道月嬋是個有主意的,辛姨娘也不再多說什麼,拜別了月嬋,登上馬車而去。
月嬋瞧着辛姨娘走沒了身影,這才上了九王府的馬車。
回到府裡,高子軒並沒有在家,月嬋帶着一幫子丫頭到了內室,把大衣裳脫下來,換了輕便的衣服,又讓人挑了碳火,把屋子燒的更暖和些。
環兒捧過茶來:“王妃在傅家沒喝着茶水,又和傅太太一通理論,嗓子怕早受不住了,咱家的茶順心,還是喝些吧。”
“你倒乖巧!”月嬋一時被逗笑了。
幾個丫頭輕鬆了一口氣,月嬋剛纔的臉色可不怎麼好,她們幾個還從來沒有見過月嬋這般氣怒過呢,自然覺得肝顫。
喝了口茶,月嬋看向環兒:“環兒,你和綠衣尋個時間出去,在市井裡散些流言,只說傅家窮了,家裡敗落了,主子們連吃穿都成問題,不但招待貴客用粗瓷盞子,發黴的茶葉,更是連還在月子裡的少奶奶都用着嗆人的碳火,還是孃家實在看不過眼,方接濟了一回,怕是他們家是真正不成了。”
環兒一笑,應了一聲,綠衣也笑了起來。
王妃這招可真真的損呢,這流言一出去,別的不說,就是那些和傅家老爺少爺同朝爲臣的官員們都得問問,那些和他家不對頭的怕更會添油加醋的。
而且,傅家也有莊子鋪子,他家可是經營着銀樓錢莊買賣呢,這麼一鬧騰,他家銀樓生意怕是不成的,就是錢莊,百姓怕他家有變,存了錢的,怕也要提出來,這擠兌的多了,難保他家錢莊不敗落了。
“哼!”月嬋冷哼一聲:“咱們王爺的脾氣你們也是知道的,吃什麼都不會吃虧,以後也學着些,別人做初一咱們就做十五,咱們王府的人,可不容人欺負。”
幾個丫頭笑着應是,心說王妃憋着氣想整傅家了,卻把王爺推了出來。
月嬋揉了揉額頭靠在榻上,剛纔在傅家時,她是真的不舒服,渾身上下都不舒服,現在的月婷是怎麼個樣子,以前的她就是什麼樣,甚至,她還不如月婷呢,至少,月婷還會反抗,前世的她卻只會哭。
一時間,月嬋新仇舊恨勾起,要是真不對傅家使些手段,她自己都過不去自己那道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