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瀾兒?瀾兒,你……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原本先前隱約聽到前院那些客人的口中提起顧小姐的名字,顧老夫人心中就不由得有些忐忑,可想着顧瑾瀾被禁足在蘭馨閣,自從上次的事情發生了之後,早已經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倒真像是看透了紅塵般不問世事,就算是柳姨娘在天牢中病故的消息傳回,她也只是在蘭馨閣讓下人擺了酒水算是祭奠之後便再也沒有任何消息。最近也是自從發生那件事情之後唯一一處從蘭馨閣出來還是因爲柳姨娘回來。
顧瑾瀾被淳于泓緊緊地掐着脖子,面色通紅隨便變得越來越蒼白,幾近喘不過氣來的時候,她雙眸緊緊地看着秦襄,視線灼熱,似乎想要從他臉上看出什麼來一般。
“說,你們將韻兒弄到哪兒去了。”淳于泓再次壓低嗓音低吼,掐在顧瑾瀾脖子上的手猛然又加大了力道,讓本就難以承受的顧瑾瀾終於忍受不住,雙手緊緊地抓着淳于泓的手,仰起頭,艱難的呼吸着。
顧老夫人趕緊從宴席中起身,早已經顧不上週圍人的指指點點,朝着淳于泓撲過去,“淳親王請高擡貴手,這件事情,定然是有誤會的。”
“誤會?哼!”淳于泓雙眸微微眯着,轉頭視線掃過顧瑾汐的時候,不由得暗了暗,又轉頭看向秦楠,“本王的妹妹好好的從淳親王府出嫁怎麼半路上就換成了顧瑾瀾,你告訴本王這是誤會,嗯?”
顧瑾汐嘴角斜勾,瞧着秦楠那似緊張又似帶着濃濃不敢置信的模樣,眼尾清揚,“太子爺質疑我蘅蕪苑顧家女兒的品行,如果這件事情不說清楚,怕是瑾汐也不依的呢。”
畢竟蘅蕪苑顧家可就只有她一個女兒,尚未出嫁的女兒家閨譽可是非常重要的。
“顧小姐,這……”秦楠面色沉沉,對顧瑾汐不給面子的做法非常的惱恨,視線掃過顧瑾瀾,“本太子說得是顧瑾瀾,顧小姐自己要對號入座,與本太子何干。”
顧瑾汐低下頭,薄脣微微抿着,帶着點點暗色,“哦?”
“那是自然。”事已至此,秦楠自然是強撐着,心頭對柳姨娘非常的惱恨,不過轉念如果不是她的私心,怕是現在這事情更不好解決。
顧老夫人看着已經快要背過氣的顧瑾瀾,又氣又急,拉着淳于泓的衣袖,“淳親王,求求你,放過瀾兒吧,至於韻寧郡主……”
“哼,如果韻兒有事,你就準備給她陪葬吧!”淳于泓眸色冷凝,雙眸帶着暗色和壓抑的情緒,轉頭凝視着顧瑾汐,“顧小姐,別來無恙。”
顧瑾汐只靜靜地立在那處,雙手交握在小腹處,昂首挺胸,微風起,撩起髮絲幾許,迎着陽光,那嘴角清淺淡笑,清靈絕美,不似人間富貴花,九天瑤臺落凡家。在場衆人都不由得有些看待了,尤其是秦襄,今天的婚禮被破壞,不知道爲什麼他的心裡竟然有意思慶幸,雖然知道不該,但這是不是意味着他離她又更近了一步。
“瑾汐還以爲淳親王眼中只有顧瑾瀾,沒有瑾汐呢。”
淳于泓揚眉,“……”
“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將韻兒找回來。”秦襄閉上眼深吸口氣,壓低嗓音沉沉道。
“哼!”淳于泓冷哼一聲算是默認了。
“那顧瑾瀾……”顧瑾汐斜睨了一下被淳于泓扔在地上此刻身着鳳冠霞帔可是卻異常狼狽的顧瑾瀾,腦中不由得回想起前世時她那樣的風光不可一世的場景,嘴角微微揚起,眼角染着不屑的輕笑,風水輪流轉,顧瑾瀾你也有今天。她低下頭,“畢竟是跟七皇子拜過天地的,這……”
話音未落,在場衆人面色沒一個好看的。
“這種女人,本皇子還看不上!”秦襄有些惱怒,惡狠狠地瞪着顧瑾汐,“顧瑾汐你到底什麼意思?”她就這麼迫不及待的將顧瑾瀾塞給她,難道她真的一點……一點也不在乎了嗎?他不信,縱然她表現得已經如此的絕情,可說什麼他都不相信,曾經那麼深深的愛過,她真的能說忘就忘;畢竟,女人對自己最初動心的男人總是最難忘記的不是嗎?
顧瑾汐低下頭,“瑾汐只是就事論事。”
在西楚,男婚女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固然重要,但這拜天地之禮同樣重要,不管怎麼樣,顧瑾瀾已經是跟秦襄拜過天地的,就算他不想承認,可顧瑾瀾是秦襄女人的事已成定局。
“你……”秦襄氣得胸口上下起伏。
“算了七皇子。”
眼看着秦襄就要暴走,秦楠趕緊一把拉住他,看着顧瑾汐,“顧小姐這般不依不撓的,到底是什麼意思?”
“瑾汐也想問,太子與瑾汐這般針鋒相對,難道是因爲瑾汐壞了你的什麼計劃?”顧瑾汐低下頭,只是眼底卻劃過一道濃濃的嘲諷色。
似乎被說中心思,秦楠的臉色頓時難看到了極致,“你,你胡說什麼!”
“有沒有胡說,太子爺您心裡最是清楚。”顧瑾汐薄脣微微抿着,眼底飛快地閃過一抹精芒,深凝着秦楠,嘴角帶着濃濃挑釁的味道。
秦楠低下頭,心裡也有些疑惑,明明昨日顧瑾汐是他親自遣人將她抓住送到淳親王府的,怎麼今天人就變成顧瑾瀾了,柳姨娘,就算她有哪個膽子偷天換日,可也應該將顧瑾汐安置好,不管如何,這顧瑾汐也不該出現在這個地方的。
眼看着秦楠眼球滴溜溜的轉着,顧瑾汐輕笑一聲,“太子爺是在想,瑾汐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放肆!”秦楠頓時很是惱怒厲喝一聲,“本太子的想法豈是你區區民女能揣度的。”
顧瑾汐低下頭,“正所謂女子無才便是德,瑾汐讀書雖少卻也知道聖意難違,不可揣度的道理,難道太子您竟然……”
“你,你胡說!”
秦楠聞言頓時就急了,轉頭視線掃過在場衆人的面色,要知道聖意不可揣度,如果今天這話被傳了出去讓父王誤以爲自己對他的皇位有什麼想法,那可就糟糕了。想到這裡對顧瑾汐他的心裡頓時忌憚又多了一重,果然是個牙尖嘴利的。
顧瑾汐低下頭,“呵呵……”
“夠了!”淳于泓聽着他們之間你來我往,暗潮洶涌的對話,面色越來越黑,眸色越來越沉,良久終於忍不住輕喝一聲,“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將韻兒給找回來。”
只要竟淳于韻找回來,這所有的事情就都迎刃而解了。
顧瑾汐低下頭,輕笑一聲,“到底是親生的哥哥,跟那些自詡兄妹可卻半分沒有擔憂的人比起來,自是不同的。”
“你……”秦楠何其聰慧,怎麼會聽不出顧瑾汐那夾槍帶棒的話,面色很是難看着,“唐禮升,立刻回太子府調集人手,將今日迎親隊伍所走過的地方仔仔細細地給本太子尋找一遍,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將韻兒給本太子找回來!”
淳于泓深凝了秦楠一眼。
說話間還朝唐禮升使了個眼神,身爲太子幕僚,又是最受信任的心腹,唐禮升本就知曉事情的來龍去脈,剛纔還有些擔心,現在立刻會意地點點頭,正準備離開的時候,卻聽到外面猛然傳來一聲輕喝。
“不用了!”顧瑾汐轉頭似乎是朝被那諾大的石碑擋住的大門口處使了個眼色,猛然一道清朗的嗓音從外面傳來。
淳于泓原本還想發火,可轉頭在看到來人的時候,頓時愣怔了下。
“見過睿王殿下!”“參見睿王殿下!”
“免禮平身。”似乎是因爲天氣,又似乎是因爲顧瑾汐在場,秦睿臉上始終帶着淡淡的笑意,本就風華絕代的臉上,更因爲那平添的三分笑,顯得越發的絕美,在場的人都要開得呆了。
淳于泓深吸口氣,強壓下心頭的怒火,看着秦睿,語氣似乎有些不滿,“睿王,您這是什麼意思?”
“本王今兒路過的時候,剛好看到賊人擄走了韻寧郡主所以順手給救了回來,當然這兩個賊人也順手給捉了回來。”秦睿臉上似乎還帶着微微的笑意,“原本因爲身子不適,七皇子的婚禮也無心慘和,可偏偏發生這樣的事情,不管怎麼樣韻寧郡主也算是本王的侄媳婦,所以……”
秦楠聞言,頓時心裡咯噔一下。
“什麼,這……九皇叔,韻兒現在在哪兒?”秦襄聞言,趕緊上前一步,臉上似乎還帶着急切,畢竟這場婚禮到現在,發展成這副模樣已經成爲了涼都上流社會的笑話,如果將淳于韻找回來繼續完成婚禮好歹還能挽回一些尊嚴,對淳于泓,淳親王府也算是有一個交代,至於父皇那裡,他眉宇微微顰蹙着,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九皇叔,您也真是的,將韻兒給救了下來怎麼不早說。”秦楠低着頭,臉上的笑意有些牽強,“不知道韻兒現在在……”
淳于泓深凝着秦睿,“如果真的如此,那本王欠你一個人情。”
“嗯哼。”秦睿嘴角斜勾,轉頭眼底帶着濃得化不開的寵溺看着顧瑾汐,“汐兒,你覺得我們到底要不要將韻寧郡主還給他們,還是你想……”
淳于泓面色變了變,轉頭看向顧瑾汐,“顧小姐……”
“汐兒!”秦襄也猛的上前一步。
“這件事情到底怎麼回事?”秦楠也皺了皺眉頭,秦睿雖然他們尊他爲九皇叔,可對於這個病秧子般隨時都能駕鶴西去的皇叔他們還真沒怎麼放在心上過,現在看看那俊俏的容顏甚至更甚他們,還有那看向顧瑾汐寵溺的模樣,轉頭,視線不斷的在顧瑾汐身上掃來掃去,可不管怎麼樣也看不出顧瑾汐到底有哪點兒特別的。
顧瑾汐低下頭,“其實怎麼回事,本小姐也很想知曉。昨兒本小姐莫名其妙的被人綁架,索性遇上了貴人相助,今兒韻寧郡主又遇上這樣的事情,難不成這涼都城內已經如此的不安全了。”說着轉頭看向秦睿,“這件事兒睿王得好好跟陛下說道說道,畢竟這可是咱們西楚的都城呢。”
“這是自然。”秦睿點點頭。
“往日顧小姐對七皇弟的感情衆人皆知,保不齊這件事情就是顧小姐自導自演的呢。”秦楠低下頭,心裡七上八下,忐忑非常,他薄脣微微抿着,“九皇叔,就算您再寵愛顧小姐也不該做出這種荒唐的事情來。”
“這俗話說的好,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顧瑾汐低下頭臉上帶着淺淡的笑意。
“……”聽着他們之間你來我往,淳于泓早已經是急了,“來人吶,立刻全城搜索,無比在兩個時辰之內將韻寧郡主給找回來!”
“是!”立刻就有人應聲,置地鏗鏘。
跟隨淳于泓的人那可都是戰場上經過鮮血洗禮的鐵血漢子,執行起命令來更是一絲不苟的。
顧瑾汐看向淳于泓,知曉他心裡已經不耐煩了,“不必了。”說着看向秦楠,“這件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咱們誰說了都不算,還是讓韻寧郡主自己來說吧。”
“唔,你們放開我。”猛然門外傳來一聲嬌俏似乎又透着濃濃疲累和鼻音的輕喝。
緊接着是淳于韻身着單薄衫裙的身影出現在衆人的面前,然後狠狠地撲向淳于泓,臉上似乎帶着濃濃的疲累,“哥哥!”
“韻兒!”淳于泓接住淳于韻,輕輕地拍慰着,“怎麼了,告訴哥哥,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
“我……我……”淳于韻低下頭,淚流不止,早已經是泣不成聲。
秦楠見狀,心早已經是猛的懸到了嗓子眼兒,低下頭眼瞼低垂,掛着顧瑾汐和秦睿,他們真的是如表面上那樣無能又無權的王爺和小姐,他不是已經吩咐人將淳于韻送到隱蔽的城南別院了嗎,那是他私底下以幕僚的名字置辦的,就算是皇帝都不知曉,他們又是怎麼將淳于韻給找到的。難道,是自己太子府上出了內奸?
不,不可能的。
看到秦楠那面色白了、黑了,青了、紫了,宛若調色盤一般不斷變化的模樣,顧瑾汐嘴角微微勾起,帶着淺淡的笑意和濃濃的嘲諷。
“韻兒,你可是回來了,告訴太子哥哥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秦楠轉頭看向淳于韻趕緊上前一步,面帶關切道。
秦襄皺着眉頭,有心上前詢問,可哪裡早已經被人圍成一團,根本沒有他的位置。
原本還趴在淳于泓懷中的淳于韻聽到秦楠的話,頓時猛的擡起頭揚手朝着秦楠狠狠地甩了一巴掌。
“啪——”
衆人只聽見一聲脆響,然後就只看到愣在當場的秦楠臉上一個諾大的五指印。
淳于泓面色沉沉,嗓音低沉,“韻兒你這是做什麼?”
“發生什麼事情了,哈哈,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太子爺,你不是最應該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嗎?”淳于韻眼底帶着濃濃的憤怒色,那模樣像是恨不能在秦楠身上戳出來好幾個窟窿般。
淳于泓頓時面色難看,“韻兒,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是他做的,是他做的。”淳于韻轉頭狠狠地瞪着秦楠,不斷的搖着頭,“是他,哥哥,是他!香蘭是他的人,哈,哈哈……他早就已經打算好了讓人將顧瑾瀾易容成我的模樣跟襄哥哥拜堂成親然後將我給擄走,可惜啊,可惜啊人算不如天算!”
淳于泓聞言,頓時面色沉沉。
“不,我不是。韻兒,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秦楠心早已經慌了,爲什麼淳于韻會知道那些事情,尤其是香蘭,那可是自己好不容易纔安插到淳于韻身邊的暗子,她的老子娘都捏在自己的手上,她不可能叛變的。
似乎是看穿了秦楠心中的想法,“怎麼,在想香蘭嗎?”
“帶上來!”秦睿輕喝一聲。
楊帆立刻領着人將一名打扮得人模人樣、五花大綁的婢女押了上來,那婢女還在不斷地掙扎着,嘴被綁縛上了,臉上淚跡斑斑,似乎是哭過了。
“哥哥,他……他早就已經算計好了。”淳于韻此刻已經將秦楠恨得咬牙切齒,她瞪着秦楠,“爲什麼,爲什麼?我嫁給襄哥哥,你就這麼不甘心嗎?”
秦楠頓時急了,“韻兒,我,我不是……”
“不是,哈,哈哈。”淳于韻雙眸圓瞪,看着秦楠的眼神早已經沒有樂往日的依戀,而是帶着森森刻骨的恨意,咬牙切齒恨不能將其生吞活剝了般,“那是如何?你以爲讓香蘭將我偷出來送到城南別院就沒有人知道了嗎?如果不是今天顧家小姐和夫人前來借車,如果不是因爲香蘭對我尚有一絲主僕情誼對我看管輕鬆,如果不是睿王剛好從那處經過,是不是,是不是你就打算這樣將我圈養一輩子,永生永世見不得天日?”
秦楠不斷的搖頭,“不,不是這樣的,韻兒你聽我說!”
“我不聽,我不想聽!”淳于韻此刻早已經氣紅了眼,原本今天她就能夠如願以償嫁給自己深愛了這麼多年的人,可偏偏這一切,這一切的一切都被自己往日那當做親哥哥般信任和依戀的秦楠給破壞了。
聽到這裡,在場衆人似乎都明白了些什麼。
太子秦楠對淳親王府的韻寧郡主的情意,在涼都王公貴胄,名流勳貴中本就算不得什麼秘密。當初淳于韻跟秦襄在安伯候府的事情被爆出來之後甚至有些人還非常惋惜,如果不是發生了那件事情,以淳于韻的身份背景,以太子爺對她的寵愛,她很有可能就是將來的太子妃,往後西楚最尊貴、母儀天下的皇后娘娘。可偏偏世事無常,誰都想不到,身爲太子的秦楠竟然會爲了一個女人,甚至已經是自己皇弟的女人做出這種事情來。
秦襄薄脣微微抿着,對秦楠的所作所爲不知道是該感謝還是憎恨,因爲今天的事情,怕是他的威望也要跌落谷底了,雖然事情的根本不在於他。
“管家送客!”
立在旁邊的管家立刻點頭應聲,他早就已經驚呆了,已經拜堂的皇妃不是皇妃娘娘,竟然另有其人,而原本應該是自家皇妃娘娘的韻寧郡主竟然被太子給挾持了,還有顧家小姐和睿王爺,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熱鬧已經看得差不多了,衆人都從宴席起身,紛紛告辭而去,皇家的熱鬧可不是這麼容易看的,他們還是早走早脫身。
顧老夫人原本想帶着顧瑾瀾離開,縱然柳姨娘並不是她的親生女兒,顧瑾瀾自然也不是她的外甥女,但這麼多年的疼愛,這麼多年的感情,那裡是說收回就能真的收回來的。
“既然事情已經真相大白,那末將等也先告辭了。”顧子楚也早已經從宴席中起身走到顧子騫處,朝秦襄等人拱了拱手。
秦襄深凝了顧瑾汐一眼,很像從她臉上看出來,哪怕一絲半毫的不捨和傷感,很可惜,她臉上始終帶着清淺的笑容,與秦睿站在一處,迎着那明媚的陽光,男俊女俏,任是誰看了,也會不由得讚歎一句,郎才女貌。想到這裡,他的眸色暗了暗,薄脣微微抿着,縮在寬袖中的手死死地握成拳頭。
“來人吶,將顧瑾瀾給本王抓起來。”淳于泓面色難看呢。
這件事情涉及到了秦楠,秦氏皇族的人,更是太子,自然不是他小小親王能夠動得了的。既然主謀動不得,顧瑾瀾這個替罪羊自然是不能放過的。
顧老夫人頓時就急了,“淳親王,這,這……”
“顧老夫人有什麼話,找陛下說去吧。”
原本對秦襄這個妹婿就不是非常滿意,今天發生了這樣的事情讓淳于泓對秦襄,對秦氏皇族的意見也越來越大,面色難看,拉着淳于韻,“韻兒,我們走!”
“瑾汐也先告辭了。”顧瑾汐雙手搭在腰間微微俯身。
秦楠壓低嗓音,面色黑沉,“照顧小姐的話說,這事情未免也太過巧合了吧。如果本太子說得不錯,顧小姐從蘅蕪苑前來七皇子府參加婚禮,又怎麼會跑到南郊去的?本太子是不是也可以說這件事情是你顧瑾汐早就謀劃好了的。”
淳于韻聞言,頓時也有些疑慮,轉頭看着顧瑾汐,畢竟當初她對七皇子秦襄的感情也是衆所周知,如果是她做了這件事情嫁禍給太子也不是不可能。
顧瑾汐低下頭,“瑾汐如何會到了南郊,這件事情,太子爺應該去問問你的幕僚做了什麼。”
“你……”秦楠面色難看。
“正所謂白日不做虧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門。”顧瑾汐低下頭,臉上似乎帶着淺淡的笑意,“如果淳親王,韻寧郡主當真以爲這件事情與瑾汐脫不了干係,瑾汐在蘅蕪苑掃榻相迎,告辭!”
秦睿聞聲,面色沉了沉,眸色冷凝,心中早已經是風雪暗斂,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靜靜地看着秦楠,“賊人已經送到了安德處,淳親王和太子想要問話,自便。本王還要送本王未來的王妃回府,就不多留了。對了……楊帆,將咱們帶來的東西送上。”說着,看向秦襄,“雖然婚禮沒有了,但有些東西還是不能省的。”
“……”秦襄眉宇微微顰蹙着。
“管家可得好好點點,這些東西有沒有差了。”秦睿嘴角斜勾着,“本王未來的王妃想要什麼東西本王都會爲她尋來,有些不必要的,還是物歸原主得好。”
秦襄聞言,頓時身子愣怔了下,轉頭看着那些隨楊帆進來的人手上捧着的,南海夜明珠,紫金玉……一件接着一件,雖然名貴,雖然價值連城可大都俗不可耐,都是當初爲了籠絡顧瑾汐而送給她的。想到自己往常對顧瑾汐所做的事情,一件一件,他死死地咬着牙,恨不能給自己一巴掌。送顧瑾汐的這些東西,不少都是宸貴妃授意,甚至都是帶着目的的。再聯想到顧瑾汐最後看向他的眼神,甚至不帶絲毫的留戀,難怪,難怪……如果自己是她,跟這樣一個處處爲自己着想的男子比起來,怕是早就已經忍不住了吧。
“不該自己的東西就不要妄想!”秦睿嘴角微微揚起,擡手輕輕地拍了拍秦襄的肩膀,又似飽含深意地斜睨了秦楠一眼,“有膽子動本王未來的王妃,就要有承受後果的覺悟,時辰不早了,本王就先走了。”
秦楠聞言,身子頓時僵直當場。
“恭送九皇叔。”秦襄低下頭,亦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短短半個時辰的功夫,原本熱鬧非凡、絲竹絃樂,吹拉彈唱的聲音不絕於耳的七皇子府瞬間變得空空蕩蕩的,只剩下一桌桌剛送上菜色,賓客們甚至還沒來得及動筷的宴席,還有那地上爆竹放過之後的殘骸。滿院的大紅喜色,彩斾飄帶,好似都在嘲笑這一場笑話般。
“都看着做什麼,還不快點兒將這些東西給撤了。”管家轉頭瞧着秦襄那難看的面色,趕緊指揮着下人將那些東西給撤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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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馬車上。
因着之前顧瑾汐與蘇怡乘坐的馬車已經在南郊壞掉,回程時只能跟顧子騫兄弟二人一道。
“妹妹,到底怎麼回事?”顧子騫可不會相信顧瑾汐的說法。
顧瑾汐低下頭,“不就這麼回事。”
“……”顧子騫嚅了嚅脣還想再說什麼,卻被蘇怡拉住衣袖搖搖頭。
顧子楚深凝着顧瑾汐,似乎是想到什麼,可終究都沒有說出話來,接下來,一路無話。
回到蘅蕪苑。
顧瑾汐很是疲累地揉了揉太陽穴,臉上哪裡還有先前半分精神頭,那頹然疲累的模樣,看得蘇怡只覺得心疼極了,“汐兒你先回房歇歇吧,昨兒忙了整晚,今天又……”
“也好。”顧瑾汐點點頭。
昨夜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多,原本以爲今天早上能安安靜靜的看場好戲,可最後自己卻無奈的身陷其中。想到這裡,甚至連她自己都覺得有些可笑,時局混亂,身在其間,她早已經成了局中人,哪裡還容得她想或者不想趟這趟渾水。
可她越是想休息,老天爺卻越是看不得她好一般。
剛回到淺閣坐下,甚至還沒來得及換套衣服,就聽到門外那叮叮咚咚凌亂的腳步聲。
半夏皺着眉頭,“小姐?”
“算了,讓他進來吧。”顧瑾汐雙手捧着茶杯,狠狠地飲了一大口濃茶,長長地吐出口濁氣,整個人往後靠在椅背上,身子的力氣似乎被人抽空了般。
半夏薄脣微微抿着,“好吧。”
“發生什麼事情了?”看着杜若那欲言又止的模樣,顧瑾汐閉上眼輕聲道。
“二少爺暈過去了。”杜若低下頭。
“嗯?”顧瑾汐猛的睜開眼,“怎麼回事?”
杜若搖搖頭,“這奴才不知。”
“行了,快帶我去看看。”顧瑾汐只覺得腦子昏昏沉沉的,整個人都快成陀螺了般,冥冥之中好似有一股力量,讓她怎麼都安寧不了。
水榭汀蘭的客房。
顧瑾汐走近的時候,面色黑沉,周圍那些圍觀的下人見狀,都遠遠的避開了去,“到底怎麼回事?”
“奴婢也不知道。”琴好低着頭,“之前媛媛小姐醒來說是餓了想吃東西,奴婢給她備的糕點媛媛小姐嫌棄太甜太膩,說想喝點兒清粥。所以奴婢就去廚房弄了些,誰知道回來的時候,屋裡就只剩下了這個和一封信……”
說着,琴好將一串手鈴兒捧過來交給顧瑾汐,“剛纔二少爺看過信之後吐了好大一口血就暈過去了。”
“現在知道後悔了,早幹嘛去了。”抓過那串手鈴兒,甚至都不用想也明白。昨夜發生那樣的事情,鐵木媛媛的態度其實已經非常的明顯了。
縱使顧子楚後來說了那些話,可鐵木媛媛也只當他是因爲誤傷了自己心中愧疚,今天竟然趁着府中無人偷偷的離開了,轉念,眉宇微微顰蹙着,“貞娘呢?”
“葉嬤嬤早上就沒有看到人。”琴好搖搖頭。
“嗯,行了,你們都退下吧。該幹什麼幹什麼都圍在這裡作甚。”顧瑾汐無力地罷了罷手。
原本遠遠地圍觀的下人頓時一鬨而散。
知曉顧瑾汐對幾位哥哥的擔心並不下與自己,既然顧瑾汐現在並不着急,說明顧子楚應該沒有大礙。但到底是自己的兒子,終究是擔心的,嚅了嚅脣,看着顧瑾汐,顰眉蹙頞。
“放心,只是氣急攻心。”顧瑾汐有些無奈地看着躺在牀上面色蒼白,甚至在昏迷時,手都緊緊地抓着鐵木媛媛留下來的那封信的顧子楚,無奈地搖搖頭。其實如果鐵木媛媛成爲自己的二嫂也好,鐵木族與世隔絕多年,比起皇帝亂點鴛鴦譜,她更傾向於她,當然前提是他們二人彼此心悅才行。
擡手下針,宛若行雲流水般。
顧子騫看着顧瑾汐額頭上那不斷冒出的汗珠,面色已經蒼白如紙,脣上全無血色的模樣,胸口狠狠地揪疼着,如果現在顧子楚清醒着,他定是要將他好好地揍一頓才行,自個兒的事情,竟然讓妹妹一而再再而三的爲他操心。
“咳,咳咳!”
終於,在兩個時辰之後,顧子楚虛弱地咳嗽兩聲,趴在牀頭,張口又是一大口膿血噴了出來,這才仰躺在牀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
“都跟你說了,既然喜歡就要自己去爭取。”顧瑾汐沒好氣的,估計將他身上的銀針以極其緩慢又折磨人的速度取下來。
饒是在戰場上摸滾打趴,大小傷口無數的顧子楚也忍受不了咬着牙悶哼的時候,顧瑾汐這纔算是放過他,“聽貞娘說鐵木媛媛爲了救小子安動用了禁蠱,這次回族之後刑罰怕是少不了的。如果不出意外,她跟和卓的婚事算是板上釘釘了。”說着,瞧着顧子楚那無神的雙眸,愣怔的眼神,接着道,“畢竟鐵木媛媛的年紀也不小了,鐵木族的聖女壽命本就不長。她還得在壽終正寢之前給和卓誕下後人呢。”
說到這裡,顧子楚的眼底終於有了點點波動。
“鐵木媛媛身上有傷,母蠱更是以吞噬她的心頭血來恢復,應該是走不遠的。”顧瑾汐起身背對着顧子楚,“現在追上去應該還來得及。”
話音未落,只覺得身邊猛然如一陣風吹過,再次轉身,牀上哪裡還有顧子楚的身影。
顧子騫轉頭,眉宇微微顰蹙着看着顧瑾汐,“妹妹,二哥他不會有事吧?”
“情之一字最是傷人,他這已經算是輕的了。”顧瑾汐低下頭,以顧子楚的情況來看,如果真的錯過了鐵木媛媛,往後他再想動情,怕是難了。想到秦念,擡起頭看着顧子騫,在心中搖搖頭,罷了,姻緣一道最是難說清楚,“該做的我都已經做了,該說的也都已經說了,最後能不能走到一起就只看他們自己的造化了。”
顧子騫聞言,驟然安靜了,沉寂了幾日的謝家人也在這個時候上門;不止是顧瑾汐覺得煩躁,就連蘇怡對謝家都有了點點不滿。
“怡兒。”謝夫人看着明顯臉上帶着憔悴的蘇怡,語帶關切,“聽說今天在七皇子府上,你們,沒什麼事情吧?”
顧瑾汐嘴角斜勾,看着明顯臉上帶着幸災樂禍的耿氏,低下頭,“能有什麼事情,如果真的有事,現在我們就應該被關在京兆府的大牢而不是好端端的站在這兒了。”
“顧瑾汐,你,你怎麼跟你外祖母說話的呢。”耿氏頓時瞧着手指,說着轉頭看向蘇怡,“小姑子不是我這做嫂子的說你,這女兒家的教養……”
“夠了!”蘇怡低下頭,面色難看到了極點。
“耿氏,你給我住口!”謝夫人神色緊張,跟蘇怡同時脫口而出。
耿氏原本心頭還有些不滿,可聽到謝夫人的話,頓時嚅了嚅脣,“娘,我又沒有說錯。”
“你還敢說!”謝夫人頓時雙眸圓瞪,轉頭看向蘇怡和顧瑾汐的時候,臉上不由得帶上了歉意,“逸兒,瑾汐,耿氏她就是嘴欠了些,心不壞,你們別往心裡去。我聽說小子安病了,怎麼回事,要不要緊?”
顧瑾汐聞言,頓時眉梢挑了挑,“看來謝府的消息還是很靈通的嘛。”
“是我告訴她們的。”
陡然一道清朗的嗓音傳來,衆人擡頭望去,只看到坐在輪椅上的男子,清秀單瘦,面色蒼白,眉間那顆硃砂痣卻在陽光的照耀下,閃爍流華,就只這麼靜靜的坐在那裡,就好似自成一道風景般。
看到謝逸,顧瑾汐心中的氣憤不由得消了些,不知道爲什麼對他,她好像真的沒有辦法發火。
“你的身體沒事了吧?”
謝逸聞言,擡頭,那雙清澈又深邃的眸打量着顧瑾汐,眼底似乎還帶着點什麼,不過卻很快就全部褪去,“汐兒往後可得喚我一聲小舅舅,什麼你啊我的,太沒規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