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風微微輕撫;撩起院內綠草依依,楊柳輕擺。分明是陽光明媚,風光正好的盛夏時節;可薛惜卻根本感受不到丁點兒的溫度。
“夫人,你……”薛惜兩隻眼睛都瞪圓了,甚至沒有絲毫的神采,帶着濃濃的震驚又好似不敢置信;這一刻,似乎連因爲體內斑斕蛇毒所帶來的痛苦都消失了般。剛纔夫人話裡話外的意思,讓她仍舊有些懵,樑姑姑難道從頭到尾都是夫人安排的?
“哼,算你還有點兒腦子!”看着那帶着懷疑又好似瞭然大悟的薛惜,安太妃坐在距離軟榻不遠處的椅子上,臉上的笑意非常的淡,嘴角斜勾着,似乎帶着幾分嗜血的味道。
“樑姑姑!”聽到安太妃那近乎承認的話,縱然心裡已經明白了,可是她卻怎麼都不敢置信,轉頭看向始終低着頭,面帶恭謹地跟在安太妃身後的樑姑姑,薄脣微微嚅動着,卻是怎麼都不敢相信,“爲什麼?夫人,爲什麼,你,你……”
小腹陣陣絞痛傳來,渾身上下都好似針扎一般;斑斕蛇毒發作,薛惜早已經是痛不欲生;可不管怎樣的痛苦,許是因爲身爲母親的本能,她的一隻手始終緊緊地攏着小腹。可是她卻怎麼都想不明白,爲什麼之前對自己那麼好的夫人會這麼做。
安太妃面色微沉,兩隻眼睛半眯着看着薛惜冷笑一聲,“我什麼我?哼,你當真以爲憑你這下賤的身份,本夫人當真會將你當成親生女兒?還是你覺得本太妃真的是笨蛋,能夠被你哄得團團轉,成全你和睿兒?不知死活的東西,實話告訴你,如果不是因爲你的體制特殊,如果不是因爲你還有點兒作用,本夫人早就親手結果了你,哪裡還能容得你這麼的任性囂張?就憑你那下賤的奴籍,還想成爲攝政王妃,當真是癡人說夢,哼!”說到這裡,視線落在薛惜那因爲身體瘦削而越發顯得明顯凸起的小腹上,眼底飛快地劃過一抹厲色,她嘴角微微勾起,“你該慶幸你還有個爭氣的肚皮!”
“不,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薛惜眼底朦朧,不斷的搖着頭,輕聲呢喃着,她怎麼都不敢相信明明先前還待自己溫柔淺笑的夫人怎麼會突然變得這麼狠的,“你不是夫人,你是誰,你到底是誰?”說到這裡,她轉頭雙手緊緊地抓着站在旁邊樑姑姑的衣袖,語氣帶着幾分急促,“姑姑,帶我走,帶我走。姑姑,救我!”
“太妃娘娘,薛姨娘身中斑斕蛇毒;雖然老奴已經用藥將蛇毒控制起來,不過如果拖得太久難免會波及到她腹中的胎兒。”樑姑姑卻像是根本沒有聽到薛惜的話一般,兩隻眼睛凝着薛惜的小腹處,語氣嚴肅,透着幾分深思,又好似帶着沉凝。
“樑姑姑你……”聽到這樣的話,薛惜還有什麼不明白的。縱然先前看到樑姑姑跟在安太妃身後的動作就已經明白了;可此刻聽到她那明明白白的話,卻是再也忍不住了。晶瑩的淚珠兒順着眼角不斷的落下來,她不斷的搖着頭,看着安太妃,看着樑姑姑,艱難地吞了口唾沫;心裡卻是喃喃着,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這樑姑姑,竟然當真是夫人安排的,那還有誰?丹雲和丹朱怕也是夫人安排來監視自己的吧!想到這裡,她原本就蒼白的面色顯得越發的蒼白了,她轉頭看向安太妃,眼底仍舊帶着濃濃的不解,明明之前在雲禛山的時候她們那麼的好,夫人是那麼的溫柔慈和善良,對她們是那麼的疼愛;可是爲什麼現在卻……變了,什麼都變了,“呵,呵呵!”
變了,什麼都變了。不管她再怎麼的不相信,再怎麼的騙自己,可事實就是事實,她的心漸漸的涼了下來,嘴角也是滿滿的自嘲。
安太妃嘴角斜勾着,看着薛惜那愣怔又不敢置信的模樣,冷冷地從鼻子裡發出一聲輕笑,“到現在竟然還看不出來自己的處境嗎?果然傻子就是傻子,難怪會敗到顧瑾汐的手上。”只是嘴上這樣說着,心裡卻是不由得對顧瑾汐高看了幾分,看來她果然還是太小看顧瑾汐了。能夠獨自查出顧老夫人隱瞞三十多年的真相,膽敢拿自己的項上人頭做賭注的人。當初算計顧國公府的人可是不少,甚至還有不少是秦欒親自授意的,她竟然能夠讓顧家翻身,想到這裡她沉沉地吐出一口濁氣。
“……”薛惜此刻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她的兩隻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面色蒼白,死死地盯着安太妃而後又轉頭看向樑姑姑,不管怎麼樣都沒有辦法接受這個結果,“夫人,樑姑姑,你,你們,爲什麼……”她不明白,到底是爲什麼?
“哼!”安太妃都已經懶得搭理她了。
樑姑姑自然也沒有任何的反應,兩個人都非常默契的將薛惜當成了空氣。
“……”薛惜似乎也終於是死心了,不哭不鬧,整個人安靜得都好像不是她了。
一時間,整個榮恩閣安靜了下來。只有彼此的呼吸聲,還有時不時傳來的薛惜強忍着痛苦的抽泣聲;那氣氛壓抑沉凝,安靜得讓人覺得可怕。
閉上眼深吸口氣,安太妃眉頭緊皺,擡起頭看着樑姑姑,左思右想卻仍舊覺得很不對勁。她揚手狠狠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桌子上擺放着的茶杯和茶壺頓時相互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茶水也濺了出來。她轉頭惡狠狠地瞪着樑姑姑,眼底似乎還帶着濃濃的不甘,“你說,這到底怎麼回事?先前兒我不是讓晚月協助你們將顧淮、蘇怡給抓住了嗎?”有了那三個人在手上,以顧瑾汐的性格不可能不就範的。她將顧瑾汐看得很透徹,那個女孩太重情,尤其是自己的親人。當初她既然膽敢用自己的性命做賭注,就爲了保住蘇怡,現在不可能會反抗的。爲什麼,爲什麼明明是萬無一失的事情,竟然會成爲現在這模樣。
“咯噔——”
樑姑姑頓時只覺得自己的小心肝兒狠狠地顫抖了下,飛快地擡起頭看了安太妃一眼,然後又低下去,艱難地吞了口唾沫,這纔開口道,“回太妃娘娘話,原本事情都在咱們的掌控之中,只是不想這變數全都出在顧瑾汐的身上。”說到這裡,她閉上眼深吸口氣,回想到那時的場景,面上也帶着幾分難看,薄脣微微嚅動着;將當時的清醒清楚明瞭地描述出來。
隨着她的話音越來越低,語氣也越來越沉,到最後已經幾不可聞。
可安太妃卻聽得非常的清楚明白,原本就難看的面色此刻更是黑如鍋底,她惡狠狠地瞪着薛惜,兩隻眼睛帶着濃濃的狠戾色,然後又轉頭看向樑姑姑,“我不是告訴你們不讓你們動顧子安的嗎?”顧淮的慘狀是不得已而爲之,蘇怡和顧子安卻不能有任何差錯。倒不是畏懼誰,害怕誰,只是她也算了解些許顧瑾汐的脾性,對自己的家人非常在乎;一旦她發狂起來,怕是很難控制得住。她們可以算計一個心有顧忌的人,卻沒有辦法控制一個不要命的人;很顯然,顧瑾汐就是介於這兩者中間的人,如果她們只是拿着顧家的人威脅還好,顧瑾汐自然心有顧忌;可如果蘇怡和顧子安受難,顧瑾汐一定會不要命的發狂的。只是她怎麼都沒有算到,就算是發狂,顧瑾汐竟然也能那麼冷靜理智,不僅躲過了樑姑姑的攻擊還與秦睿配合得天衣無縫!
“……”樑姑姑低着頭,身子顫抖着不敢說話。
“混賬!”安太妃越發的難看,最後瞪着躺在軟榻上的薛惜,眼神帶着十足的狠戾色;薄脣開合吐出的話卻是讓薛惜都只覺得觸目驚心,“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
樑姑姑見狀頓時只覺得自己的小心肝兒狠狠地顫抖了下,趕緊跪倒在地。心裡同樣將薛惜翻來覆去的給罵了不知道多少次,自己愚蠢也就算了,還非得連累自己,這下好了吧,她艱難地吞了口唾沫,“太妃娘娘息怒,太妃娘娘饒命!”
安太妃此刻渾身上下都散發着厲色,兩隻眼睛充斥着濃濃的猩紅色,“饒命,哼!”她可以饒過她們,可是誰會饒過她?想到這裡,轉頭視線落在躺在軟榻上的薛惜身上,順着那慘白的臉色,轉向那明顯凸起的小腹,良久才面色沉凝着,“斑斕蛇毒有其他辦法可以解嗎?”
“啊——”薛惜突然捂着肚子痛呼,那撕心裂肺的哭聲讓在場所有人都只覺得小心肝狠狠地顫抖了下。她眼底帶着濃濃的感激,毫無血色的脣微微眯着,看向安太妃,眼底帶着點點的不敢置信,又好似帶着點點感激,雙脣微微嚅動着,嗓音嘶啞虛弱,可卻能夠明顯地聽出感激之情,“夫人……”
果然,夫人心裡還是有自己的,要怪只能怪自己不爭氣;她爲自己創造了那麼好的條件除掉情敵,可是自己卻……想到這裡,一直強忍着的淚再也壓抑不住順着眼角流了下來,她雙脣緊緊地抿着,看着安太妃,眼底帶着濃濃的歉意,不住的喃喃着,“夫人,對不起!夫人,夫人……”
“回太妃娘娘話,斑斕蛇毒除了斑斕蛇王的膽汁,無藥可解。”樑姑姑低下頭,面色非常的難看;不過陡然,她眼底飛快地劃過一道什麼;飛快地擡起頭確定安太妃沒有生氣之後這才緩緩道,“不過,老奴的藥可以控制七天,七天之內斑斕蛇毒的毒性不會擴散。雖然咱們沒有辦法拿到斑斕蛇王的蛇膽,但並不代表其他人不能。太妃娘娘莫不是忘了,王爺可是一等一的高手!”
安太妃聽了,說不心動自然是假的。秦睿憑着自己身後的內力竟然膽敢對自己動手;封了自己體內所有的力量這還不說,甚至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撓自己;如果讓他去取斑斕蛇王的蛇膽,就算他武藝再高強,都沒有辦法全身而退;到時候兩敗俱傷,得利的便是自己。原本最初的時候,聽到樑姑姑提議用斑斕蛇毒時,她打着的便是這樣的想法,所以她們纔會將視線轉向顧瑾汐。因爲,如果是旁人中毒,秦睿未必會拼盡全力,但如果對象是顧瑾汐,他定然不會袖手旁觀的。不過現在,她雙眼半眯,視線落在薛惜的身上,眼底盡是厭惡;尤其是看到她眼底帶着的感激色。自己所有的盤算全都被這個蠢貨給毀了,她竟然還會以爲自己對她很好嗎?如果不是爲了她肚子裡面的胎兒,哼!
“太妃娘娘?”瞧着安太妃臉上的神色一變再變,可是也沒有回答自己,樑姑姑頓時忍不住再次輕聲喚道;只是這顆心卻始終在嗓子眼兒上緊緊的懸着。
似乎這纔回過神來般,將所有的思緒回籠,安太妃沒好氣地從鼻子裡發出一聲輕哼,瞪了樑姑姑一眼,“你以爲睿兒是你這個蠢貨?他現在怕是恨不能將我囚禁在這方寸之地,又怎麼會爲我賣命?”
“呵,呵呵!”話音剛落,門外立刻傳來低低沉沉的笑聲。
安太妃和樑姑姑兩個人的心頓時就是“咯噔”一下,兩人不約而同地擡起頭看向那原本緊閉的大門,此刻卻被人輕飄飄的推開了。一身黑色錦布打底,袖口領口都用金絲銀線勾勒出繁複高貴花紋的秦睿站在那裡,臉上的笑意淺淺,而站在他身後的赫然是……原本應該已經到閻王殿去報道了的薛海?
“太妃娘娘,好久不見了!”薛海擡起頭面色蒼白脣無血色,語氣幽幽。
“薛,薛海?”安太妃頓時只覺得一陣陰風從自己的脊背吹過;明明已經是盛夏,可是她卻惡狠狠地打了個寒顫,雙手不自覺地環胸;眼底帶着濃濃的不敢置信看着薛海,甚至連話都已經說不清楚了,“你,你……你到底是人是鬼?”
樑姑姑眼疾手快,趕緊攙扶着安太妃,心裡暗自咒罵;她光顧着說薛惜和她肚子裡的孩子,怎麼忘了這一茬了。她眉頭緊皺,看着薛海那蒼白的臉,幽深的眸;怕是如果自己不是早就知道他還活着,此刻也會跟太妃娘娘一樣的反映了。
“哼!”秦睿嘴角斜勾着,臉上的笑意淺淡,又透着幾分邪魅,“薛海是死是活,娘您不是應該最清楚的嗎?想當初,還是您說的,這薛海被我家汐兒着人亂棍打死了甚至連屍首都沒有留下的,不是嗎?您別忘了,當初可是您親自點名讓薛海去蘅蕪苑送湯的,現在他可是回來找你索命來了!”
“你,你……”安太妃原本心裡還懸吊吊的,不過很快就反應過來,她面色難看瞪着秦睿,“哼,睿兒,你就是這麼跟爲娘說話的?不管爲娘做了什麼,都還是你娘!”
“你該慶幸本王還承認這一點,不然,哼!”秦睿嘴角斜勾,臉上的笑意非常的清冷,然後實現落在躺在旁邊,因爲劇烈的疼痛,早就已經虛弱得連叫都叫不出來了的薛惜身上,“不過就算你是我娘,最好也被將主意打到本王的身上來,斑斕蛇王的蛇膽,本王可沒有那麼興趣!”
聽到這話,本就再安太妃的預料之內她倒是沒有說什麼,只是貝齒死死地咬着下脣。
“王爺,您怎麼能這麼跟太妃娘娘說話,不管怎麼說,太妃娘娘畢竟是你的親孃,難道您真的爲了顧瑾汐連自己的親孃都不要了嗎?”站在旁邊的樑姑姑卻是忍不住開口反駁。
“哦?”秦睿倒是來了幾分興致,嘴角斜勾着,笑意淺淡,“本王跟我娘說話,哪有你插嘴的餘地。不知死活的賤婢!”話音落地,掌間運氣,樑姑姑甚至還沒有來得及反應過來,頓時只覺得胸口一疼,喉頭腥甜,張口噴出一注鮮血,整個人再也沒有力氣直接跌倒在地。
安太妃原本只是面無表情地瞪着秦睿,此刻卻是惱了,“秦睿!你不要太過分了!”
“過分,娘您倒是說說本王怎麼過分了?”秦睿臉上的笑意非常的清淺,轉頭視線落在薛惜的身上;饒是薛惜已經面色蒼白,可憐兮兮的模樣卻引不起他絲毫的同情和憐惜;反而眼底盡是厭惡之色,“還是說娘您也要因爲一個下賤的侍妾讓本王去找斑斕蛇王送死?”
安太妃兩隻眼睛迸射出濃濃的火光,死死地抓着旁邊座椅的扶手,這才強忍着沒有讓自己怒吼出聲。
“原本,本王以爲,娘您應該很樂意我攝政王府傳出薛姨娘一屍兩命的消息呢。想不到娘您跟她還真是主僕情深。”秦睿臉上帶着深深的遺憾,然後實現落在癱坐在地上的樑姑姑身上,“能夠記得住本王全力一掌而不死,看來她的武功也還算不錯。如果幸運的話,或許能拿到斑斕蛇王的蛇膽而活着回來也不一定呢!娘手底下果然能人異士無數,就連本王這個做兒子的都有些看不透呢!”
安太妃原本就心有不快,尤其昨夜的事情;雖然說起來大都是薛惜的主意,可如果真的要算起來,樑姑姑也逃脫不了罪責。而且……她擡眸看了看從進屋後站在自己的對面,臉上帶着笑意,可眸色卻分明冷得宛若千年寒潭的秦睿;她知道自己如果不懲罰樑姑姑怕是他也不會善罷甘休的。尤其是他剛纔說出的那句話,“很樂意攝政王府傳出薛姨娘一屍兩命的消息”,難道他已經知道了?不,不可能的,自己一向隱瞞得很好,他在攝政王府的時間又不多,應該不會知道的。可能只是發現了什麼端倪,想到這裡,她閉上眼深吸口氣,艱難地吞了口唾沫,點了點頭,“難得睿兒誇讚,樑姑姑的武藝的確不錯,可以一試。”
原本癱坐在地上心就已經懸到了嗓子眼兒上的樑姑姑聽到這話,更是隻覺得自己的心都快從嗓子眼兒裡面跳出來了,她兩隻眼睛瞪得宛若銅鈴般,眼底帶着濃濃的不敢置信看向安太妃,“太妃娘娘您……”
“這位樑姑姑瞧着年紀應該是娘身邊的老人兒了。您離開涼都這麼多年,她心裡卻始終記掛着您這個主子,可見是忠心耿耿。”秦睿嘴角斜勾,神情慵懶,又透着幾分邪肆的笑,“想來樑姑姑你也應該非常願意爲了我娘去夢雲山的蛇谷一趟吧?”
“不,太妃娘娘,老奴,老奴……”樑姑姑此刻整個人渾身緊繃,仰起頭看着安太妃,想要她爲自說一句話;畢竟自己爲了她明裡暗裡可是做了不少事情的。那夢雲山的蛇谷,那可是赫赫有名的有進無出的人間地獄,以她那三腳貓的功夫一旦進去怕是立刻會被吞得連骨頭都不剩了。
“難爲睿兒看得起你,就算是爲了惜兒,你就去一趟夢雲山吧。”縱然明知道秦睿這是變着方兒的在爲顧瑾汐報仇,可是她卻不得不順着他的意思;不過是一個樑姑姑而已,這次的任務失敗,她原本也不打算留着她了;現在還能夠用來平息睿兒的怒火,也算是發揮她的餘熱。
“太妃娘娘,您……”聽到這樣的話,樑姑姑猛的擡起頭看着安太妃,眼底帶着濃濃的不敢置信。她怎麼能這麼對自己,她怎麼能?
秦睿臉上的笑意卻是越來越深,淡笑着微微點了點頭,“我就知道娘您最是溫和慈善,這樑姑姑對薛惜可謂是惺惺相惜,如今薛惜躺在牀上,這位樑姑姑想必也是心急如焚。既然如此,薛海你就成全了她吧,派四個高手協助樑姑姑,務必親自將樑姑姑送到夢雲山的蛇谷,明白?”
“是,屬下明白。”薛海立刻低下頭應聲,聲音鏗鏘。
“正所謂救人如救火,這斑斕蛇毒在薛惜的身子裡多呆一日,可就危險一分;想必樑姑姑此刻也是心急如焚;薛海還不快立刻行動?”秦睿臉上的笑意非常的淡,就這麼靜靜地看着神色慌亂的樑姑姑,還有面色黑沉卻始終什麼話都不敢說的安太妃;頓時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濃,甚至連語氣都帶着幾分玩味的味道。
“……”樑姑姑原本以及恢復了點兒力氣的身子頓時全身力氣都好似被抽離了般;她癱坐在地上,薄脣微微嚅動,可是卻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她不斷地搖着頭,眼看着薛海找來四名瞧着便是武力不俗的男子,步步朝着自己所在的地方逼近,她真的是徹徹底底的慌亂的,趕緊擡起頭看着安太妃,“太妃娘娘,救我!”
現在,眼看着秦睿氣焰囂張,自己身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她甚至不敢看樑姑姑的眼睛,別開臉,深吸口氣,“樑姑姑,一切就有勞你了!”
一句話,樑姑姑的結局,顯然已經被拍板定案。
樑姑姑被兩個人一左一右的架着,可眼底卻是濃濃的不敢置信,她怎麼都不肯相信自己效忠的主子竟然會這樣的對自;明明知道王爺是讓自己去送死,她竟然不僅不阻止,反而同意了。想到這裡,她頓時怒從中來,“太妃娘娘您真的要見死不救嗎?您別忘了,如果沒有老奴的藥,薛姨娘肚子裡的孩子也會很快染上斑斕蛇的蛇毒。哈,哈哈……您籌謀了這麼久的計劃全都功虧一簣了!太妃娘娘……”
“……”聽到這裡,安太妃的眉頭緊皺,面色難堪到了極致;轉頭視線落在躺在軟榻上的薛惜身上,誠然如同樑姑姑所言,薛惜肚子裡的孩子才五個多月,正是吸收母體營養的時候;薛惜體內的毒性一旦擴散便會很快進入胎兒的體內。到時候就算薛惜體內的毒性解了,胎兒體內的毒性也很難徹底解開,身在母體就身中劇毒,最後更是很有可能會成爲一個活生生的毒人;她所有的籌謀,那就真的徹徹底底的毀了。縱然心中非常的擔憂,可是她卻仍舊什麼都不能做。
看着安太妃那一變再變的面色,秦睿只覺得自己心情大好。哼,膽敢對自己的寶貝丫頭動手,死已經算是便宜了她們了。他兩隻眼睛半眯着,凝着坐在對面的安太妃,如果不是還有些事情沒有查清楚,他早就已經將她們一鍋端了,哪裡還能容得她們如此的囂張。
靜,非常靜。
自樑姑姑的叫罵和詛咒聲漸行漸遠,整個榮恩閣就陷入了深深的沉凝。不知道是不是事先得到了警告,先前在榮恩閣服侍的張嬤嬤等一干下人竟然全都默契的沒有出現。
“啊——”
突然一聲撕心裂肺的痛呼打破這樣的安靜,秦睿、安太妃,還有一直面帶恭謹、低着頭站在秦睿身後的薛海,三個人不約而同地擡起頭看向那個地方。
“時間不早了,本王瞧着這薛惜的身子不太好,要不要傳個太醫過來看看?”秦睿臉上的笑意始終淡淡的,只是這話卻是對着安太妃說的。
躺在軟榻上的薛惜聞言,只覺得自己感動極了;晶瑩的淚珠兒順着眼角不斷的落下,她費了好大的力氣才轉頭看向秦睿,薄脣微微抿着,語氣甚至還帶着哭腔,“睿哥哥……”
“不用了。”只是在薛惜正在感動的時候,安太妃卻是冷冷的,突然來了句。
“夫人!”薛惜怎麼都不敢相信,明明之前對自己還想辦法要給自己解毒的安太妃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來。畢竟在她的心目中,太醫院是萬能的,不管什麼毒落在他們的手上,定然都是可以解開的。自己不過是中了蛇毒,爲什麼,爲什麼不讓太醫來給自己醫治呢?
“啊,痛,睿哥哥,我好痛!”陡然小腹又是一陣絞痛,渾身上下都好似被針扎一般,薛惜眼眶含淚,可憐兮兮地看向秦睿。
可秦睿此時此刻滿心滿眼的都在想着顧瑾汐,對薛惜那樣的脈脈含情根本沒有絲毫的反應;不,也是有反應的,他只覺得噁心至極,眼底飛快地劃過一抹晦暗色;不過很快就恢復如常,擡起頭看向安太妃,眼底似乎帶着幾分凝重,“斑斕蛇毒的確號稱無解之毒,娘您也不要太難過了。想要孫子,往後孩兒與汐兒會給您生很多的,到時候您就可以享受含飴弄孫的日子,好好的……頤養天年了!”說到這裡,他臉上的笑意越發的透着幾分詭異,轉頭看向薛惜,語氣陡然發生了變化,“不過如果娘您真的很想提前看看孫子的模樣……我瞧着薛惜的肚子也不小了,反正她也是要死的,您或許可以提前看一看孫子的模樣!”
雖然沒有直接說讓安太妃將薛惜開膛破肚,可這話裡話外的意思已經再明顯不過了。
就算是素來癡戀秦睿的薛惜也都已經發現了不對,她看向秦睿,眼底帶着濃濃的不敢置信,“睿哥哥,你,你……”她肚子裡懷着的也是他的孩子啊,他怎麼能,怎麼能這麼對自己。眼睜睜的看着秦睿緩步朝着自己走來。薛惜努力的深吸口氣,好似身上所有的疼痛都消失了般,就這麼怔怔地看着秦睿,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麼。
別說是她,就連站在旁邊的安太妃和薛海都有些愣怔,又帶着點兒疑惑的味道;卻只看到秦睿擡手輕輕地將薛惜額頭上那散落下來被汗水溼透的髮絲撥開,臉上的笑意是難得的溫柔。
“睿哥哥!”薛惜薄脣微微嚅動,只覺得自己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上,難道睿哥哥終於看到了自己的好,她眼眶微紅,似乎帶着幾分欣喜,又透着激動,“我知道,我知道你不會不管我的,睿哥哥!”
“噓——”秦睿食指輕貼在脣間,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就這麼靜靜地看着她,然後蹲下身。
薛惜只覺得自己的心都快從嗓子眼兒裡面跳出來了,除了當初年關的那段時間,她已經好久、好久沒有感受到睿哥哥這樣溫柔的對自己說話了。晶瑩的淚珠兒順着眼角又滑落了出來,不過這次卻是高興的,幸福的眼淚。這幸福來得太突然,她已經有些承受不住了。
“其實我只想告訴你。”秦睿低下頭壓低嗓音以只有他們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道,“本王從來沒有碰過你,因爲本王嫌髒!而你肚子裡的孩子的父親,正是你之前想要捨棄的薛海,怎麼樣,這個結果是不是很好?”
“不,不是的,不是的。”薛惜兩隻眼睛都瞪圓了,看着分明臉上帶着笑,可嘴裡卻說着能夠將自己從天堂打入地獄的殘忍話語,她不斷的搖着頭,臉上帶着濃濃的不敢置信,“你騙我的,你是騙我的!”
秦睿嘴角斜勾,臉上的笑意非常的淺淡,“本王從小到大都在各種毒藥裡面走過來的,不過區區的春藥你以爲本王當真會上當?”說着,他的眼底已經染上了幾分厲色,“你該慶幸那時候的你還有幾分利用價值,不然,你早就已經成爲本王的刀下亡魂了!不過現在嘛……”說到這裡,他的眼角掛着安太妃,臉上的笑意非常的深,“你以爲我娘想保住你是爲了什麼?哼,不過是因爲她需要你肚子裡的孩子做藥引而已,薛惜啊薛惜你還真是天真得可憐!”
“不,不會的,不會的!”不過是短短不到半盞茶的功夫,薛惜所經歷的已經不僅僅是從天堂到地獄了。秦睿那短短的一席話,卻是毀掉了薛惜此生所有的信仰,所有的信奉。
安太妃似乎也覺察到了什麼不對勁,眉頭緊皺,面帶難色,可是卻不敢接近秦睿,只能壓低嗓音開口道,“睿兒,你這是做什麼?”
“我不過是想看看中了斑斕蛇毒的脈象究竟如何。”秦睿聞聲慢條斯理的起身,臉上笑意全無,整了整自己身上的衣衫,從懷中掏出一顆藥丸喂到薛惜的口中,“原本以爲斑斕蛇毒號稱真正的無解之毒是誇大其詞,不過現在看來實在不假,這顆藥丸能夠在三日內將斑斕蛇毒鎖在薛惜的體內,胎兒不受影響,娘您如果真的想見見孫子,那就趁早吧。”說着,似乎還像是不夠,低首垂眸,視線再次落在薛惜的身上,“孩兒知道您跟薛惜感情深厚,不過您也不要太傷心了,還得保重好自己的身子纔是!”
“……”安太妃始終覺得不知道哪裡不對勁,眉頭緊皺。
秦睿卻是已經轉過身去,“時辰不早了,孩兒還有其他事情就先告退了。哦,對了,從今往後這府裡上上下下的事情都交由薛海處理;娘您老了,也該頤養天年了!”
“睿兒,你,你這是什麼意思?”安太妃自從回到涼都後不久,就找藉口將府上的內賬從楊帆手中拿了過來。之前秦睿並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妥,楊帆雖然是攝政王府的大總管,可平日裡還有更多其他的事情,這府裡瑣碎的事情的確太多,更何況那個時候的他並沒有發現安太妃的不妥。可現在不同了,這攝政王府往後可是自己和寶貝丫頭安生立命的地方,主動權自然還是要拿回來的,秦睿仍舊背對着安太妃,甚至沒有轉身,“娘您的甚至弱,又因爲薛姨娘一屍兩命受了打擊,本王作爲孩兒自然應該爲娘分憂解勞的。”
“你……”安太妃薄脣緊抿,後面的話到底沒有說出口。
“孩兒告退!”雖然嘴上這麼說着,可臉上卻根本沒有絲毫的恭謹。安太妃頓時被氣得胸口上下起伏着,面色黑沉早已經是難看到了極致。
秦睿離開,薛海自然也要跟着走;此刻原本聽了秦睿的話處在愣怔中的薛惜也急了。現在秦睿和安太妃的表現已經非常的明顯了,他們不想讓自己活下去,有千百種方法。還有剛纔秦睿說過的,安太妃留着她,是因爲想拿她肚子裡面的孩子做藥引,又聯想到剛纔秦睿暗示安太妃將自己開膛破肚的話,更是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兒,“哥哥,不,哥哥,你別走!哥哥,救我!”
“樑姑姑已經去了夢雲山的蛇谷給你取斑斕蛇王的蛇膽,你只需要靜靜的養着就是。”對薛惜,薛海並不是沒有絲毫的感覺。畢竟是自己放在心尖尖上疼寵了十餘年的妹妹,又怎麼會真的說忘就忘;說不在乎就真的不在乎了。只是他知道,自己該死心了!
薛惜怎麼也想不到,薛海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剛纔那樣的情況,就算她沒有長腦子都知道,樑姑姑回不來了!縱然她並不知道斑斕蛇的蛇王究竟有多厲害,但但凡帶了個王字的,但從剛纔樑姑姑臨走之前那樣的反應,她也能夠猜測個不離十的,“哥哥,你,你……”
“薛姨娘,還請自重。奴才只是攝政王府的管家,擔不起您這聲哥哥。”薛海低下頭閉上眼深吸口氣,艱難地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來;然後不等薛惜開口,直接就丟下一句,“府上還有的很多事情需要處理,薛姨娘您就留在太妃娘娘的榮恩閣好好養病吧,奴才告退!”
一句奴才,一聲薛姨娘,明明白白的將他們劃分成了兩個世界的人。
薛惜怎麼也想不到原本對自己疼愛有加的薛海怎麼會變成這樣;之前對自己情深意重、口口聲聲將自己當做女兒般疼愛的夫人又怎麼會……還有樑姑姑,自己以爲她是知恩圖報,對她坦誠相待,卻不曾想,她竟然是夫人安排的。錯了,所有的一切都錯了。
“哈,哈哈……”薛惜陡然笑着哭了出來。
看到這樣的薛惜,安太妃甚至連丁點兒的心疼都沒有,不過想到秦睿臨走之前所說過的話,她又陷入了深深的沉凝中。當初那個人告訴自己是剛出生的嬰孩,可現在這個孩子明顯沒有發育成熟,可是她的身子已經撐不到另外一個女人爲秦睿生下孩子了。而且,有了第一次的前車之鑑,想要算計秦睿,怕是沒有那麼容易了,難道真的要將這個孩子就此拿出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