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我好歹也是冷府的大小姐,這一點規矩還是知道的。”
“既然知道,爲何倒了我的魚?”
冷意晴哪裡敢說自己仗着他之前的那一點點寵愛肆意妄爲了,她搞不懂,爲何百里修如此的善變,前些天還說着要她嫁給她,爲何當了他的丫鬟,卻是如此截然不同的待遇呢。
“既然奴婢做錯了,那就請公子責罰,”冷意晴低着頭,不讓百里修的眸光看到自己的臉。
百里修不假思索,指着房間裡的櫥櫃說道,“裡面有棉被,晚上你打地鋪,給我守夜。”
“是,”冷意晴轉身後,雙肩塌了下來,閉眼深吸一口氣後才邁開腳步,背對着百里修,她聽到窸窸窣窣地脫衣聲,僵了一會兒,她才抱着棉被轉身,看到百里修已經躺在牀上了,便躡手躡腳地去吹了燈。
隨後,她悄悄地走到門口,想要開門……
“我許你出去了嗎?”百里修的聲音在黑幽幽的夜裡更爲慵懶低沉了,不容反駁的嚴厲令冷意晴剛擡起的手只能放下,她摸索着找到自己的地鋪,和衣睡下了。
雖說是冬天,但是明月樓卻是有着春日般的暖和,即使是睡在地板之上,被窩也依然溫暖乾爽,冷意晴原想等百里修睡熟了再出去,怎料,沉重的眼皮沒支撐一會兒就垂下去了。
黑暗中,百里修突然坐了起來,如鷹般靈銳的眸子一眼就找到了冷意晴的睡容,他顧不上披上外衫,將冷意晴抱上了牀榻,然後怔怔地望了許久,才嘆息道,“要不是防着玉琪,我也不會這麼對你,好好睡一覺,等醒來,一切都會沒事了。”
百里修伸手點了冷意晴的睡穴,然後慢慢地穿上外衫,駐足窗前,一陣凝思。
“公子,您吩咐的事情辦得差不多了,接下去……”白衣侍女推開房門,停在門檻之前覆命。
“很好,派吉祥和如意去一趟明王別院,就說我百里修請他喝酒。”
“是,”白衣侍女領命而去。
百里修整肅了衣裳,出了客房,可在門口碰上了劉大夫。
“少舵爺,我找晴兒姑娘。”一向雲淡風輕的劉大夫碰上百里修既沒有自慚形穢又沒有恭敬有加,這讓百里修有些詫異,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自己對冷意晴的感情,怎得他這麼晚了還來找她。
“有事?”
劉大夫見百里修沒要讓開的意思,也不說明來意了,只是應道,“有事。”
“她睡了,有事明日再說。”
“可是……”
“我說的還不夠明白嗎?”一種異樣的氣氛在兩個男人之間流轉着,誰也沒退讓。
最後,劉大夫聽到房裡張珏兒的哭聲這纔回了屋。
百里修一掃劉大夫的房門,微勾了嘴角,自言自語道,“膽子不小,這麼晚了要見我的女人,呵,看來得給個教訓才行了。”
百里修在走廊一站便是半宿,彷彿入定了一般,吉祥如意回來之後,直接回話了,“公子,明王趕去郊外的軍營了,應該不會來赴約了。”
“下去吧,”百里修揮了揮手,兩人便退了下去。
隨後,沉而有力的腳步聲一下下地傳了上來,頭戴玉冠,面帶笑容的琪王悠閒地踩上了最後一級樓梯,他看到百里修在走廊裡等他,略一驚訝後,笑問道,“這麼晚了你叫我過來,不會是讓我陪你在這裡吹風吧?”
“吹風?我明月樓吹得可都是暖風,應該不會凍着您尊貴的身體的,”百里修轉身面對琪王,淡然得令琪王不悅,“我怎麼看你越來越討厭了呢,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爲你纔是王爺呢。”
“這個……”百里修嗤之一笑,摸了摸鼻尖說道,“那是因爲你除了身份,什麼都不如我,所以才自慚形穢了。”
這一點琪王沒辦法爲自己解釋太多,百里修不戀世俗,而他卻做不到不貪戀皇權。
“說吧,支開玉明又把我找來有什麼事情?”
百里修一指露臺的方向,沉聲問道,“看到什麼了嗎?”
琪王微眯了一下眼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便衝到露臺看個仔細,等他回來,已然面露喜色,“是城郊十里的軍營出事了,我得趕過去看看。”
“你不必趕過去,一會兒明王自然回來找你。”百里修哼笑了一聲,很滿意自己所安排的事情,城郊十里之外的大火已經燒紅大半個夜空了。
“是你乾的?”琪王隱去臉上的笑意,肅然問道。
百里修沉默得令十分地着急。
“你這麼做是爲了什麼?”琪王自己心裡清楚,他逗留在東洲城,就是爲了找到明王的弱點,好一擊即中,這些天,爲了查冷元青監管鎧甲一事,他已經查出軍營裡的貓膩了,不曾想自己還沒動手,就讓百里修搶了先了。
“我要冷府的人平安無事,就這麼簡單。”
琪王一頓,出聲問道,“你是爲了她。”
“對,沒人可以讓我親自動手,除了她。”百里修眼裡一抹幸福讓琪王心裡泛酸,難以置信地問道,“你現在自己都自身難保了還這麼熱心爲她這麼多的事情?”
“你不也得益了嘛,”百里修不削地掃了琪王一眼,更覺得他這人不可理喻了,“軍餉丟失,你心裡很清楚,我不想多說什麼,但是這次你已經承了我的情,這一點你不可否認吧?”
“那你倒是說說看,你怎麼幫我了?”琪王看似不削一顧,心裡卻已是洶涌澎湃了,只要明王所掌管的軍營出事,那他自己成爲監國太子就多了一成勝算了。
百里修微微蹙眉,嘲諷道,“玉琪,你什麼時候變得如此磨磨唧唧了?我百里修做事一向不說原因的,你不是不知道。”
“那你讓我如何和父皇說呢?總不能就自己放了一把火進去吧?”
“這就是我一直瞧不上你的緣故,”百里修走到露臺,望着如紅霞般的夜空,感慨問道,“北疆多年進犯,你就不想過爲什麼屢次派兵北上士氣都這麼弱嗎?”
“還不是軍餉糧草供應不足,士兵吃不飽穿不暖,自然沒心思了,”琪王自信滿滿地笑了出來,可是,琪王很快笑不出來了,百里修那詭異的笑容令他難以淡定下來了,“你別賣關子了,既然坦誠相待,何不開門見山說話。”
“你就不奇怪爲何冷老會成爲鎧甲的監造?”
百里修的話讓琪王頓時恍然大悟,“嘶……你的意思是我父皇仍然視冷元青爲最信任的人?”
“不錯,就因爲如此,所以皇上才大怒,覺得他有負聖恩所以要將他處決,但是皇上糊塗,琪王殿下你可不能糊塗,明王能把整個軍營換成北疆的士兵,就說明他的實力不容小覷。”
“什麼?”琪王大驚失色,難以置信地問道,“你說城郊的駐軍全是北疆的人?”
“哼,我就知道你不曉得,”百里修的眼睛閃爍着自信的光芒,令琪王萌生了警惕,這個百里修太厲害了,要是不再好好籠絡的話,自己失去的可不僅是摯友,更是一難得的將才。
“是本王的疏忽,阿修啊,你還是仔細和本王說說吧,”琪王面上禮讓,但是‘本王’二字的自稱,還是本能地想要在身份上壓制百里修。
百里修哪裡會在乎這些,那些個身份,對他而言,不過是過眼雲煙罷了,“之前北疆一戰,兵敗如山倒,然後纔有人說冷老監管的鎧甲出了問題,所以皇上先關起了冷老,然後明王藉此威脅他交出兵符,但冷老沒有屈服,明王索性想把人殺了一了百了。”
“你說的似乎說得通,接着說。”琪王疑惑的地方還有很多,比如爲何駐軍會是北疆的人。
“若是鎧甲出了問題,應該全軍覆沒纔是,怎得還有那麼多人死裡逃生?這一點你想過沒有?”百里修凝視着琪王,希望他不會令自己失望。
“你說的不對,原先的駐軍應該已經全軍覆沒了,這些人只是穿着鎧甲歸來的北疆人。”琪王忽然覺得事情有了頭緒,興奮地眼睛泛光。
百里修微微一笑,該說得他也說的差不多了,攙和這些事情可真令他頭疼,但是爲了冷意晴,一切都值得,“我爲了你不惜犯險闖進軍營放火,你想好怎麼謝我了沒?”
“爲了我?”琪王很有自知之明地反問道,“我看也不全是吧。”
“一個丫鬟有什麼值得我這麼做這麼多呢?”百里修掩藏自己的心思,但是沒掩飾冷意晴現在的新身份。
“丫鬟?”
“不錯,她現在無家可歸,只能投奔於我,而我是商人,不做虧本的買賣,她只有自我賣身,我才能收留她。”
“好你個百里修,你夠狠,等我救出冷元青他們,讓他們看看你是怎麼對待他的孫女的,”琪王聽了百里修的話,氣急敗壞地來回踱步。
“那我就等着你救他們出來,然後花銀子把人贖走,我不怕告訴你,那丫頭可笨得很,什麼事情都不會幹,鋪牀,更衣,這麼簡單的事情,她都做的笨手笨腳的,我啊,哎……”百里修說完,搖了搖頭,頗爲懊悔的樣子。
“你不想要,那就賣給我,”琪王一想到兵符和冷意晴有關,全身熱血沸騰了。
“那得她自個兒願意才行,不過我勸你別做傻事了,要是她信得過你,爲何不想去找你,而是來找我呢。”百里修沒有直言拒絕,迂迴地把琪王給臊了一回。
言下之意在明白不過了,她冷意晴不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