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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月池與趙朔雖是甥舅關係,卻只有一面之緣,不過就算只見過一面,他刻薄寡恩的爲人顧月池也已然看透了七八分。單單是對他這個人,顧月池是沒什麼好感的,但是就救他出獄一事,趙瑾曾下跪相求,現在她既然幫了,就一定不只是讓他爲趙家老爺子發喪。
擡眼看向老夫人,見她正一動不動的注視着自己,顧月池能做的只是笑笑,然後點頭回道:“月池會拿捏好分寸的。”臉上雖然在笑着,可大熱天的,她好像置身冰窟窿一般,冷的通透。
俗話說的好,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事,聽老夫人話裡的意思是隻要瞞到到孫子出生,便再無其他忌憚。到此時顧月池纔不得不承認,在老夫人眼裡,與兒媳是否和睦不重要,她能看到的只有顧家的利益,不管幫誰,哪怕是爲了她未來孫子的媽,她也不容自己的家族受到一絲損失
顧月池在應了聲之後,老夫人半天沒說話,看了眼老夫人的臉色,姨奶奶便湊到顧月池耳邊叮囑道:“奶奶要的不是大小姐一句拿捏好分寸,而是不能管的,不該管的,大小姐就不要去管,省的到頭來惹了麻煩,又沾了晦氣”
顧月池心中一凜,不禁側目瞥了姨奶奶一眼。
這會兒姨奶奶到充當起好人來了,別人或許不知道,不過姨奶奶是跟着她一起去趙家奔喪的。若不是她跟老夫人添油加醋的說了些什麼,老夫人又怎會知道她在趙家內廳曾跟趙瑾他們說話?
“唉……”被顧月池看的十分不舒服,姨奶奶佯裝傷懷的嘆了口氣,囁嚅道:“老奴自是知道趙家是夫人的孃家,不過把舅老爺救回來給趙老爺子發喪,我們顧家已然算仁至義盡,何來着還要替他開脫罪名?”姨奶奶頓了頓,擡眼睨了眼老夫人,見她正半眯着眼聽着,她便接着對顧月池說道:“天作孽猶可爲,自作孽不可活,他落得鋃鐺入獄,那都是自己作得,又不是我們顧家害的……大小姐您說呢?”
姨奶奶的話是有意在老夫人跟前拱火,若是以前,顧月池或許聽不出什麼,不過這會兒她把裡面的意思聽的明明白白。不過既是聽明白了,就免不了生氣。
趙朔得以救出,那是人家歐五爺的面子,顧家根本就沒出一點力氣,這會兒倒把功勞全都攬到自己身上去了。
心下冷哼,把手裡的湯匙放下,顧月池擡頭看着姨奶奶,面色平靜無波,根本就沒準備接她的話茬。
暗道一聲,有事沒事在老夫人跟前扇扇風,點點火,這就是姨奶奶平日裡做的最多的事兒。若說以前她不拿姨奶奶當好人,那以後肯定會把她看成是個壞人。
因爲,她的確是
姨奶奶想要得到什麼她不知道,不過一定不是爲她顧月池謀取利益。世界就這麼現實,在她看來,好人與壞人的區別只在那個人的心是不是向着她的。
“老奴可是有說的不對之處?”見顧月池如此反應,姨奶奶頓時覺得尷尬起來。“大小姐儘可指出。”
老夫人半眯的眼睛豁然睜開,“你姨奶奶的話說的在理,也是我要與你點到的理。”
顧月池知道老夫人跟姨奶奶一個鼻孔裡出氣,心下數了一二三,她平靜的臉上溢出淺笑:“奶奶教誨的是,月池謹記在心。”
老夫人目光變得尖銳幾分:“合着我說的話你都記在心上了?”
顧月池依舊淺笑着點頭:“月池記下了。”
“我得到消息,吏部尚書府在刑部走了摺子,到趙家發喪之日,刑部便會派人過去守着趙家,待趙老爺子下葬之後,他們便會帶走你舅舅……說是刑部派人,可當真是刑部裡的人嗎?”看着顧月池臉上的笑,老夫人知道她跟自己隔着心,頓時露出落寂表情。她輕嘆口氣,解釋道:“吏部尚書的侄孫女在宮中獲封貴人,且剛剛懷有龍嗣,正得聖寵。你要知道,枕邊風最是可怕……不要怪奶奶無情,顧家走到今日不易,你爹在戰場拼死拼活,我容不得他有半點閃失。~”
老夫人說的這些內情,顧月池還真是頭一回聽說。
吏部尚書把女兒葬送在深宮不算,連自己的侄孫女都送進去了嗎?依着他孫女在宮裡的勢頭,難怪不管趙家如何在外活動,趙朔都被刑部羈押。
走出聚福堂,迎面而來是一股子燥熱之風,若有所思的站在門前,頭頂熾熱烈陽,顧月池不覺燥熱,只是靜靜站着。
老夫人話裡的意思很明白,過幾日待到趙家老爺子發喪之時到趙家去拘提趙朔的人十有**會是吏部尚書府的人。眼下她還沒想到權宜之策,可對方貌似對爲潘雲兒報仇十拿九穩。
“想必他們早已知道凌瀟瀟和趙家的關係很僵”喟嘆一聲,顧月池想起老夫人要她跟趙家劃清界限的堅定模樣,她不禁心冷了幾分。
都說人情淡漠,可有時候沾親帶故的冷比之人情之淡漠有過之而無不及
此事明擺着老夫人是在提醒她不可插手啊
“小姐生病了麼?”有些好奇顧月池爲何半晌不動,跟着她身後的秋玲湊上前來,露出一臉驚色。
暑伏天氣,熱的人心裡發慌,可顧月池白皙的手臂上這會兒卻密密麻麻都是雞皮疙瘩,讓人看上去不由聯想到她身子有恙。
“沒礙的,別大驚小怪的。”迎上秋玲擔心的眸子,顧月池嗔怪一聲又笑笑,“趕緊回,我乏了。”
“呃?”心想顧月池纔剛起來沒多久,這會兒居然又要睡?秋玲趕緊撐起傘來,主僕二人準備返回琴瑟閣。
正午的盛夏是最熱的時候,主僕二人走了沒多久便覺衣襟汗溼。沒有走以往回琴瑟閣的路,秋玲特意選了條有林蔭遮陽的小路帶着顧月池往回走。在快要抵達琴瑟閣的時候,悠揚的簫聲傳來,使得顧月池不禁微微佇足。
跟在顧月池身邊這麼久,顧月池的心思,秋玲多少明白一點。“奴婢帶小姐這會兒走的是偏院,往裡數三個院子,大概就是弈天公子所住的禁苑。”
“難怪了。”臉上泛着苦笑,顧月池喃喃道:“平日裡在琴瑟閣裡是聽不到簫聲的。”
“是”輕應了一聲,秋玲並不催促,只是安靜的在邊上候着。
大約靜站了幾分鐘,聽着簫聲停歇,顧月池轉身,“走”
“既是走到這裡,小姐何不過去瞧瞧?”秋玲忙跟了上去,指着身邊的一條小路說道:“從這條小路往裡走,大約轉兩三個彎便能過去。”
微微笑着,顧月池停下腳步睨了秋玲一眼:“你這毛丫頭,我什麼時候說過要過去了。”
秋玲低下頭來,順眉順眼的叨咕:“奴婢不會跟別人說的。”
擡手彈了秋玲個腦瓜蹦,顧月池笑的更開了些,“我此刻乏的很,沒心情下棋。”說完話,她轉身便往琴瑟閣的方向走去。
仔細算算,自從遇劫被救回之後,她一次都還沒見過弈天。說不想見是假,不過眼下趙家的事情尚未處理好,趙氏情緒低落,她這個做女兒的萬不能在這個時候惹她動氣傷身。
回到琴瑟閣後,顧月池先讓秋玲去看看趙氏是否歇下了,待秋玲回來稟了,道是趙氏早歇了,她又吩咐秋玲往前邊走一趟,看看叫花子有沒有回府。待秋玲去前院之後,顧月池將髮髻放下,便又重新躺回牀上,再次去找周公約會了。
又是長長的一大覺,待到酉時許,秋玲將顧月池喚醒,道是該用晚膳了。
炎炎夏日,你若是不午睡,就睏乏的要死,要是睡的久了,反倒越睡越乏。
迷迷噔噔的起身,看了看小几上的更漏,又看了看桌上早已擺好的晚膳,顧月池自己在心中不由樂了。
她這是典型的吃飽了睡,睡飽了吃啊
什麼跟她待遇一樣來着?
嘴角掛着笑容,顧月池提拉着繡鞋來到桌前,身體綿軟的坐了下來。
用膳之前,秋玲先與她回了叫花子尚未回府。
點了點頭,顧月池便開始用膳,用過晚膳之後,秋玲便又端來了湯藥。
自從服了裴慕雲開藥,這些日子以來她的身子大有起色,除了偶有不適之外,其他多數時間跟正常人沒什麼兩樣。
看着面前烏七麻黑的湯藥,顧月池不禁蹙了蹙眉頭,看了秋玲一眼,她咕噥一聲:“苦口良藥利於病,此乃家常便飯,我還是乖乖喝了”
被顧月池逗得咯咯笑着,秋玲適時地上蜜餞,以解湯藥之苦。
嬉笑之間,外面有丫頭稟報,說是趙氏讓看顧月池醒了沒,道是有些瑣碎之事,若醒了的話讓過去說話。
聞言,秋玲忙應了聲。
轉頭看着顧月池,她給顧月池倒好漱口水,有些忐忑的輕道:“奴婢估摸着夫人是要跟小姐說碧珠姐姐的事情。”
碧珠是自小跟在顧月池身邊伺候的,且還救過顧月池的性命。而她呢?她以前可是三房的丫頭……不怪她忐忑,若她是趙氏,也會讓碧珠繼續伺候顧月池。
接過秋玲遞來的漱口水,顧月池喝下一口,漱了漱口又傾盡吐出。
輕拍來拍秋玲的手,只見顧月池淡淡說道:“我說過的讓你把心放在肚子裡……”擡眼見秋玲一臉忐忑模樣,她緩緩一笑:“隨我去娘那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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