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喜脈?”夏候徹一邊走着,突地頓步愣了愣望向邊上笑容滿面的孫平,“你是說……”
孫平連忙點了點頭,“是是是,太醫剛過來給鈺昭儀娘娘看了,已經有一個多月了。”
夏候徹眉宇數日的沉鬱之色一掃而空,快步朝着偏殿暖閣去了,一邊走一邊訓斥道,“這樣事,你不早說!”
孫平跟在邊上哭笑不得,道,“奴才一知道就趕來給皇上報喜了,再早了奴才也不知道不是。”
夏候徹已經快步進了暖閣,裡面伺候的宮人連忙跪着迎駕,他徑直走到了榻邊扶住欲要起身行禮的她,“這樣大的事,你怎麼都不跟朕說?櫟”
鳳婧衣抿了抿脣,道,“嬪妾也是剛知道。”
夏候徹扶着她坐下,想來也是平日裡身體不怎麼好,月事不準也是常有的事,估計也沒怎麼放在心裡,也難怪這幾日氣色變得這般差了,自己怎麼就大意了。
“怎樣都好,現在知道也不遲。”他握着她的手,神情間難掩將爲人父的激動和喜悅涪。
天知道,自從錯失了第一個孩子,他是多麼期盼這一個孩子的來臨。
所幸,蒼天不負,總算是全了他的心願。
說着,望向跪着的兩名太醫問道,“可是診斷清楚了,母子胎兒都尚好嗎,會是皇子還是公主……”
孫平站在一旁不由失笑,提醒着歡喜過頭的人道,“皇上,這才一個多月,哪裡能知道是皇子還是公主,還早着呢。”
一殿的宮人聞言,都不由低頭憋着笑。
夏候徹尷尬地摸了摸鼻子,望了望她笑語道,“是朕高興糊塗了。”
鳳婧衣抿脣失笑。
“皇上也別光顧着高興了,聽聽太醫還有沒有別的囑咐再說。”孫平提醒道。
鈺昭儀身體不是怎麼好,這孩子又這般關係重大,他們自然得處處都照顧周全了,才得讓這個孩子平安出身。
夏候徹聞言點了點頭,望了望太醫道,“還有什麼事?”
“回皇上,鈺昭儀娘娘體寒之症一直未調養好,加之先前又染了風寒,一直氣血不足,如今這又入秋了,這頭幾個月尤其是重要,需得更加小心纔是。”太醫說道。
夏候徹薄脣微抿,牽着她的手不由緊了緊,望向孫平道,“你一會兒去一趟太醫院,着人每日早晚必須到鈺昭儀請平安脈,再尋個可靠信得過的嬤嬤幫忙照顧,還有天氣涼了凌波殿那邊不能再住了,回頭就讓人把素雪園那邊收拾好了,還有……”
鳳婧衣拉了拉他,道,“皇上,不必這麼麻煩。”
夏候徹卻拍了拍她的手,繼續朝一衆宮裡的宮人吩咐道,“還有,凌波殿的,素雪園裡的,皇極殿裡都不準再點香料,不利孕婦的任何香料物什都給我搬出去,現在趕緊的。”
孫平一聽,趕緊手忙腳亂地拉上太醫檢查屋裡,催促道,“趕緊的,那邊……”
鳳婧衣看着滿屋子忙亂的人,不由嘆了嘆氣。
夏候徹以爲是吵着她了,又訓道,“動靜小點。”
孫平回身趕緊招呼着人放輕了手腳,連說話也都壓低了聲音。
夏候徹瞧着一屋子忙着收拾的人,道,“朕扶你進裡面休息一會兒。”
鳳婧衣抿脣點了點頭,起身跟着他進了內殿,剛一進了殿門便被他攔腰抱了起來。
“皇上……”
夏候徹將她抱上牀放着,自己一手支着頭側躺在邊上,眉宇間滿是喜悅的笑意,一手貼在她尚還平坦的腹部道,“素素,朕從出生到現在這麼多年,從來沒有像今天這般歡喜過?”
即便他曾經在戰場之上立下赫赫功勳,即便他登上九五之尊,萬人景仰,他也從未有此刻這般真心的歡喜過,歡喜地分不清東南西北。
鳳婧衣抿脣笑了笑,沉默不語。
夏候徹含笑望着她,眸中滿是眷眷柔情,伸手撫了撫她頰邊的髮絲,道“你說,這會是女兒,還是兒子?”
“都好,嬪妾只希望他能平平安安。”鳳婧衣淡笑道。
“一定會的。”他鄭重道。
這個孩子,他盼了那麼久,等了那麼久,怎麼能容得有半分差池。
從第一個孩子意外小產,她一直不曾有孕,他心中何嘗不着急,卻又不忍一再提及讓她壓力更大,只能靜機緣。
好在,如今一切都已如願。
“皇上還未用午膳呢,快去讓人傳膳吧。”鳳婧衣淡笑說道。
夏候徹卻並沒有動身,伸手拉着她的手道,“不怎麼餓,朕想在這裡多待一會兒。”
最近邊關戰報頻頻傳回京師,朝中又因爲傅家之事頗有動盪,許多事情都千頭萬緒等着他去穩定,雖然他更想多些事情陪着她等着孩子出生,可是也無法置前朝於不顧。
“快去吧。”她柔聲勸道。
夏候徹瞅着這些日清瘦了不少的臉龐,道,“朕讓人送進來,你也跟朕再用些,看看這才幾日功夫神色都差成這樣。”
這個孩子的到來固然可喜,可太醫也說過她身體狀況未曾調養好,只怕這孩子是要苦了她了。
“我在凌波殿已經用過了,不怎麼想吃。”鳳婧衣道。
“再用一點,能吃多少是多少,你這個樣子怎麼成?”夏候徹溫聲勸道。
鳳婧衣拗不過她,只是點了點頭答應了下來。
夏候徹笑了笑,起身朝外殿道,“孫平,傳膳進來。”
不一會兒功夫,孫平便帶着人將外室的桌子搬進了內殿,傳了膳食進來。
夏候徹扶着她從牀上起來到桌邊坐下,想了想說道,“孫平,着人擬旨,鈺昭儀孕育龍裔,於社稷有功,即日起晉封爲妃位。”
孫平聞言連忙帶着一班奴才行禮道,“恭喜鈺妃娘娘。”
鳳婧衣抿脣淡笑,道,“你們都起來吧。”
“再去清寧宮一趟,就說鈺妃身懷有孕多有不便,孩子出生前暫不到清寧宮請安,去內務府挑些東西一道送到清寧宮。”夏候徹道。
“是,奴才這就去辦。”孫平連忙應聲道。
這才短短半個時辰,都給他分配了多少差使了,他這哪樁哪件做起都還沒弄明白。
“等等,還有……”孫平聞言連忙又折了回來,問道,“皇上還有何吩咐。”
“你讓原丞相在宮外找個醫術清湛的大夫入宮,在鈺妃生產之前與御醫一道服侍。”夏候徹道。
太醫院多數都是邵家提拔起來的人,皇后這個人雖然說一向頗有分寸,但到這個時候他也不得不防着她有別的心思,這女人的嫉妒心有多可怕,他從靳太后那裡已經充分見識過了。
這個孩子,他不容許有任何人威脅他的安全,任何人也不行。
孫平望了望他,也明瞭他的用意,躬身道,“是。”
皇上如今這般寵愛鈺妃,加之如今鈺妃又身懷皇嗣,便是皇后容得下她,宮裡別的人也不一定容得下這個孩子出生,太醫院的人多數都與邵家有往來,總歸是有些靠不住的。
鳳婧衣低眉捧着沁芳盛好的熱湯,沒有說話,只是微微抿起了脣,似是在思量什麼。
夏候徹想了想,似乎能想到的事也都吩咐了,這才安心端起碗筷用膳。
清寧宮,邵皇后習慣在午膳過後到她的花房打理花草待一個時辰左右,靳貴嬪倒也就成了這裡的常客。
“皇后娘娘,孫公公來了。”墨嫣在花房外稟報道。
皇后擱下手中的水瓢,微微挑了挑眉,“他來作什麼?”
“說是奉了皇上的旨意過來見皇后娘娘。”墨嫣平靜說道。
“你先去招呼着,本宮稍後就出來。”皇后說着,起身到外面宮人端着的水盆淨了手,接過靳貴嬪遞來的帕子擦了擦手,“你說,皇上這又是要有什麼旨意了。”
若是沒什麼重要的事,皇帝是不會來派人來清寧宮的。
“這個……嬪妾一時也猜想不到,也許是傅皇……傅美人的事。”靳貴嬪道。
傅家如今如了這樣大的事兒,傅錦凰從尊貴無比的皇貴妃淪落到了末等的美人,也許皇上不家其它旨意也不一定。
皇后抿脣不語,帶着宮人離開了花房前往青寧宮的正殿。
“奴才給皇后娘娘請安,給貴嬪娘娘請安。”孫平一見兩人進門,連忙行了禮道。
皇后到了落座,淡笑道,“孫公公請起吧,你不在清寧宮服飾皇上,到這清寧宮來是有何事?”
孫平笑了笑,拍了拍示意外面的人將東西端了進來。
“這些都是最近番邦進貢的好東西,皇上特意吩咐奴才給皇后娘娘送過來。”
邵皇后掃了一眼一衆宮人捧着的各種奇珍異寶,深深地笑了笑,“果真都是些價值連城的寶物,孫公公回去替本宮謝謝皇上的心意了。”
不過,以皇帝做事的一慣性子,絕對不可能只是讓孫平給她送這些東西來,只怕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說。
既然是先送了東西,想來他要說的事,也不會是什麼好事。
起碼,於她而言不會是。
“哪裡,皇后娘娘治理六宮操勞,皇上自然都是放在心上的。”孫平點頭笑語道。
“本宮身爲六宮之主,也都是應當的。”邵皇后笑着道。
“皇上除了讓奴才送這些貢品來,還有一事讓奴才傳個口諭給皇后娘娘。”孫平瞧了瞧鳳座這上的人神色,小心翼翼地說道。
邵皇后瞭然地笑了笑,說道,“你說吧。”
“方纔在皇極殿,鈺妃娘娘已經確診有了身孕,只是身體有些虛弱,怕是以後不便前來清寧宮向皇后娘娘行請安禮,所以讓奴才過來向皇后娘娘說一聲。”孫平說道。
“鈺妃娘娘?”邵皇后笑意微怔。
“這個是皇上剛剛下的旨意,鈺昭儀進封爲妃位,就是鈺妃娘娘。”孫平道。
邵皇后點了點頭,面上笑意仍在,“鈺妃有孕了,這是宮裡的大喜事,這懷孕頭幾個月是得小心些,過兩日本宮和衆位姐妹再去探望她。”
孫平含笑躬身道,“是,奴才回去一定轉告皇上和鈺妃娘娘,若是沒什麼別的事,奴才便要回皇極殿伺候了。”
“嗯,你回去吧。”皇后笑着說道。
“奴才告退。”孫平讓宮人將帶來的東西交到了清寧宮的人手中,帶着人跪安離去。
邵皇后面上的笑意緩緩沉冷了下來,喃喃說道,“如今就是鈺妃了,是不是等到她肚子裡的孩子一出生,就該住進這清寧宮了。”
靳蘭慧心中又何嘗痛快,當初她也有一個孩子,可是爲了博得那個男人的憐愛之惜,她自己犧牲了那個孩子。
可是最終,她卻什麼也沒有換來。
如今,上官素竟又有了孩子。
邵皇后緊緊抓着桌沿,咬牙切齒地道,“你說,上官素她怎麼就那麼命好呢?皇上的寵愛,皇上的孩子,我們這些想要的人一個都沒有得到,她卻一個人全都佔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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