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一次一心動37

次日,夏侯淵下了令,於風雲堂設宴款待遠道而來的各大堂主,及幾國的使者,其中自然包括夏侯徹和鳳婧衣兩人所扮的西戎王子和王妃。

鳳婧衣兩人接到通知的時候並無意外,知道他回來了,想來也出不了幾天就會見上面的,不過這樣人多的場合倒也好,他的注意力起碼不是隻在他們兩個身上,如此便也輕鬆了些。

正好,也可趁此機會看看,他到底招攬了些什麼人,早有應對之策。

暮色降臨的時候,僕人提着燈籠過來,“王子,王妃,風雲堂的晚宴快要開始了,小的奉命爲你們引路。”

“有勞。”鳳婧衣說罷,側頭望了望坐着的夏侯徹。

夏侯徹起身披上鬥蓬,順手將她的鬥蓬也拿了過來給她披上繫好帶子,細心蓋上了風帽。

她低垂着眼簾不敢去看近在咫尺的容顏,不好拒絕,卻又不好開口說話。

“走吧。”夏侯徹自然牽起她,說道。

她沒有拒絕他的牽手,彷彿已經漸漸習慣手上這樣的溫度。

他們到達風雲堂的時候,看到匯聚一堂的人,縱是他們這樣權力場上滾打數年的人也不得不佩服起夏侯淵的手段了。

來的除了冥王教分佈各國的堂主,還有大夏,北漢,南唐各國周邊的外族小國,除了西戎,東夷人,突厥人……

試想,這些人都由他號令之後,向中原各國羣起而攻之,會讓三國陷入到什麼樣的境地了,外有異族,內有一直潛伏的冥王教人,勢必會是一場生靈塗炭的大戰。

好在,他們現在還有時間,阻止這一切的發生。

他們剛入座不久,外面便傳來鼓聲,隨侍的僕人說:“教王大人到了。”

一時間,殿中侍侯的僕人和各堂主都齊齊行了禮,訓練之有素完全不比宮裡的人差勁。

殿外一身天青色織錦鬥蓬的人進了殿中,那面容,那舉止,果真是他們意料之中的楚王夏侯淵,只是如今的他比之以前的謹慎小心,多了幾分君臨天下的霸氣。

可見,真的是野心不小的。

鳳婧衣等人是遠道而來的客人,只是起身拱手道,“今日有幸,終於是見到了教王。”

“各位使者,遠道而來辛苦了,小王有事在身回來晚了,怠慢了各位使者,在此先幹爲盡賠罪。”夏侯淵說着,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在座的使臣也紛紛舉杯飲酒,便真是被怠慢了,他們彈丸小國又豈能與如今的冥王教叫板,自是都忍了下來。

他們來這裡是爲了大事,也犯不着因爲這些小事而鬧僵,畢竟他們還要靠着與冥王教一起,從地廣物博的中原分得一席之地。

大夏兵強馬壯,北漢亦是國力強盛,便是南唐也不好惹,他們想要強大起來,只有選擇與冥王教合作,等到他們一統天下之際,他們也能進駐中原。

夏侯淵與人一番寒暄之後,將目光投上了鳳婧衣兩人,“有勞王子和王妃遠道而來,不知這幾日在雪域城過得可還習慣?”

“風光壯美,甚好。”夏侯徹道。

說話的語氣,動作都極盡模仿着那個真的西戎王子。

雖然不怎麼被他盯上,來雪域城的各國使者,也只有西戎是王室成員,自然會被人所重視,這是無可避免的。

“王子和王妃喜歡就好。”夏侯淵微笑着望了望兩人,目光卻幽深的滿是探究。

夏侯徹和她都注意到了,夏侯淵與每一個人說話,都是會仔細地將對方打量一番,這明顯是在觀察,觀察有無可疑之處。

“雪域城的美景,是西戎從來沒有過的美麗,能來這裡是我們的榮幸。”鳳婧衣的中原話,故意帶點西戎的味道。

“中原美麗的地方很多,將來王妃還有機會看到很多的地方。”夏侯淵含笑說道,話語卻是另有深意的“聽說王妃的母妃和祖母都是南唐人,王妃可有去過南唐,那裡的山河秀美,景緻頗是宜人。”

“我很小就到了西戎,對南唐沒什麼印象,也只是從家母和祖母口中偶爾聽說過,一直想去看看的,只是苦無機會。”鳳婧衣笑語道。

他這話的口氣,好似南唐都已經是他的一般了,這仗還沒打呢,他就真以爲自己必勝了。

“很快就會有機會的。”夏侯淵道。

夏侯徹沒有說話,只是端起杯子飲酒之時,薄脣勾起一絲無人可見的譏誚。

如今,中原還不是他的呢,他就急着向人封侯拜相了嗎?

不過,沒有好處,別人又怎麼會跟他一起犯上作亂呢。

一頓晚宴,也不過是談些場面話,夏侯徹與夏侯淵時不時的交談幾句,鳳婧衣則是不動聲色打量着在座的賓客,一一他們的舉止言談猜測他們是什麼身份,以便傳了去讓隱月樓查到理祥細的資料,以便將來下手。

殿中正熱鬧之時,門外一人闖了進來,說話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響在了每一個人的耳邊,“這麼熱鬧,怎麼也沒人叫我?”

相較於夏侯徹鎮定,鳳婧衣有一剎那的震驚。

因爲,進來的人不是別人,是不久剛從塞外與他們別過的九幽,而他就這麼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

“差人過去的時候長老還在休息,便沒有打擾你。”夏侯淵說着,起身讓人給設了座,坐的地方是與他平起平座。

鳳婧衣一時間有些一頭霧水了,幸好夏侯淵在應付九幽,並沒有發現她的異樣,夏侯徹握了握她的手,讓她快速恢復如常。

看來,九幽已經獲得了他們的信任,否則不可能得夏侯淵如此禮遇。

可是,她怎麼也想不到,他說他在雪域城等着他們,竟然是這麼光明正大地回來當起了他的長老等着他們回來。

不過,認真想一想,這也不失爲一件好事。

有什麼比潛伏在敵人身邊更安全,更有收穫的呢。

九幽落坐之後,淡淡地掃了一眼面色平靜地他們兩個,“這都是哪個鳥地方來的?”

夏侯淵沒發現她的異樣,他可是看在了眼裡,竟然敢這麼混進來,膽子還真是不小。

不過這樣的事兒,除了他們這兩個心思狡猾如狐的人,別的人也難做得好吧。

他們來了雪域城,想來那個人也跟着回來了,只是現在還在暗處而已。

他曾以爲,這一輩子都不會再回這個傷心地,也不會再見到她。

二十多年了,她會成了什麼樣子,她是否還如當年那般恨他,這一切他從回到這裡就一直不停地在想,可怎麼也想不出一個答案來。

夏侯淵簡單介紹了一下幾位使者,九幽顯然是不願搭理的樣子,明明知道是他們兩個人,卻也沒有再與他們兩人說過一句話,甚至連看都懶得再看一眼。

晚宴持續了近兩個時辰,但在外面一人匆匆將一封信送到夏侯淵手裡之後宣佈了結束。

雖然不知信上寫了些什麼,但從夏侯淵一瞬變化的面色可以知道不是什麼好事,起碼對他而言不會是,算算日子大夏的兵馬也應該找到白笑離所說的地方出兵了,想來也是這件事吧。

鳳婧衣等各國使者被送了回去,只有冥王教的各堂主和重要人物留了下來,九幽賴在了那裡表面是要喝酒,實際卻是豎起耳朵聽着他們商議對策。

出了風雲堂,鳳婧衣兩人相視笑了笑,眼底有些深藏的心照不宣,大約他們是有得忙了,想到這裡兩人回去的路上心情也隨之好了不少。

夏侯淵這裡開始亂了,也就意味着沒那麼多心思來觀察他們了。

兩人正往回走的路上,街面上卻突地冒出兩個打架鬥毆之人,交手之間到了他們跟前,眼看着一人的刀鋒快劈到了她的頭上,夏侯徹反射性地便欲出手制止。

鳳婧衣攥緊了被他牽着的手,示意他不要衝動行事。

夏侯徹咬了咬牙,放慢了動作按着她的手往自己懷中一帶,刀鋒斬斷了她一縷頭髮,卻劃傷了他的手臂,登時鮮血直流。

帶路的僕人叫來了巡城守衛,喝道,“竟然傷了貴客,還不將這兩人押去教給教王大人處置。”

兩個人被守衛制住,很快便押走了。

鳳婧衣看着夏侯淵手上的血跡皺了皺眉,連忙拿出隨身帶着的帕子包住了,憑她們的身手自是可以避過的,可是這畢竟是在雪域城,而真正的西戎王子和王妃是不怎麼會武功的,若是他們兩個人都避過去了,怎麼可能不讓人起疑。

“王子和王妃可有受傷?”帶路的僕人趕過來,緊張地詢問道。

“我還好,王子手上受傷了,先回去吧。”鳳婧衣道。

兩人離開的時候,從周圍的人羣中看到兩個鬼鬼祟祟離開的人,其中一個她認得,那會兒在風雲堂看過的一個人。

如此看來,這一出打架鬥毆的戲碼還是人有意安排的,爲的就是試探他們兩個人,她自認他們是沒有露出破綻的,但夏侯淵這個人還真是謹慎,知道晚宴上看不出會,但讓人如此試探。

一個人平時僞裝得再好,但在面臨危險之時的反應是很難僞裝的,可想而知方纔若是他們反射性地避過了,會招來什麼樣的後果。

回了住處,鳳婧衣要來了傷藥,便謝絕了僕人的幫忙。

“你那時候就算不擋,他們也不會真傷了我性命。”她一邊給夏侯徹上着藥,一邊低語道。

既然是試探,就不會是真要對她出手的。

似乎,他每一次受傷的時候,都是因爲她。

“別得了便宜還賣乖。”夏侯徹瞅了她一眼哼道。

他知道,但他寧願那一刀是挨在他身上的。

鳳婧衣抿脣不語,只是沉默地替他包紮着手上的傷口,完事一擡頭對上凝視着的自己的目光不由愣了愣。

“好了。”她說道。

夏侯徹收回手,放下了衣袖,“要儘快找到解藥才行。”

他們之所以一直按兵不與他們正面交手,無非是因爲現在還沒有找到解藥,否則也不會這樣苦苦隱藏身份了。

“公子宸那裡已經在想辦法了,我們再想辦法見一見九幽請他幫忙,多個人也許就能儘快找到了。”鳳婧衣道。

冥衣樓那樣的地方對他們而言兇險,但對於九幽那樣的高手跟進後花園一樣輕鬆。

“明天先看看情況再說。”夏侯徹道。

現在夏侯淵還在試探他們,就表示他還未完全信任他們,只怕暗地裡還有人在盯着,雖然要急於找到解藥,但安全起見最近還是不要輕舉妄動爲好。

鳳婧衣點了點頭,語氣沉重地說道,“他們這回,聲勢可謂不小。”

若不是他們找到這裡來,洞悉了先機,恐怕真到戰火燃起之時,他們真的會應對不及。

“現在還有的是機會,總歸是不能讓他得逞了。”夏侯淵眼底掠過森冷的殺意,沉聲道。

這關乎於江山社稷安定,也關乎於他自己的終身幸福,若讓他一統天下了,將來哪還會有他的生路,他還有兩個兒子指望着他呢,說什麼也不能讓他陰謀得逞了。

鳳婧衣沉默地思量着,現在當務之急是要儘快找到解藥,只要解藥到手了,他們就可以內外夾擊地行動。

現在,大夏的兵馬已經開始逐個擊破冥王教在外面的勢力,可是他們在這裡一直拖延着,只怕蕭昱也會找到這裡來了。

雖然一再叮囑了侍衛送他回去,但她也深知他的稟性,肯定不會就那麼回去,肯定會千方百計的找隱月樓的人,找冥王教的線索追上來。

夏侯淵看她怔然出神,伸手撫了撫被削斷頭髮的地方,又一次地說起了那句話,“婧衣,你答應過朕的,我們要一起活着回去。”

鳳婧衣回過神來,點了點頭,“知道,知道,一路上你已經說好些遍了。”

“朕不是要你記得,是要你說到做到。”夏侯徹鄭重說道。

以前並不覺得面對危險有多害怕,可是每每她在身邊的時候,他就會害怕起來,害怕她會出事,害怕她會死。

他不敢去想,當在這世上再也找不到她之時該怎麼辦。

鳳婧衣微垂着眼簾,也明瞭他是在擔心什麼,於是道,“我知道,我也答應你,一定會讓自己活着回去。”

可她萬萬不曾想,這個要求她做到了,他卻沒有做到。

夏侯淵滿意地勾了勾脣角,手扣着她的後腦按在了自己肩頭,低頭吻了吻她的發,喃喃道,“孩子還等着我們回去,我們不能輸。”

這仗不容易,可是他們輸不得,若是輸了,便就會輸掉他們生命中所有的一切,那是他們負不起的代價。

“嗯。”鳳婧衣應聲道。

“走的時候,瑞瑞還只會叫娘,熙熙還不怎麼會說話,朕好想回去的時候,已經是他們叫朕爹爹的時候。”夏侯淵笑着低語道。

“會的。”鳳婧衣道。

她知道,他很愛他們的孩子,如她一樣深愛。

他們能這樣相處的時光都彷彿是偷來的,她不知道自己再回去,該如何面對她的丈夫蕭昱,可是她還是貪戀這一刻的相依,縱然是在這樣冰天雪地,虎狼環伺之下。

她一直很不喜歡冬天的,可是她卻喜歡這個冬天,這個有他在身邊的冰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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