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衷於穿龍袍當皇帝的瑞瑞,不到幾日功夫就厭煩了,於是每每在衆大臣討論朝政大事的時候,他直接躺在了寬大的龍椅上睡起大覺。
一開始,兩位攝政大臣看不過去還會把他叫醒,可一叫醒了那起牀氣可是不小,又是哭又是鬧的,於是就索性由了他睡,直到下朝再把他扛着下朝了。
一個小的不讓人省心也就算了,偏偏還有一女的天天陰魂不散的跟着他,就差沒有上茅廁也跟着一起進去了。
關鍵是,那一雙有些泛着綠光的眼睛就是盯着他看,看得他汗毛直豎,又不知道她到底是打什麼主意。
一下了早朝,衆臣子紛紛退出了皇極正殿,原泓卻遲遲不肯走,自己不走也就罷了,把容弈也拉着不準走。
一直等到殿中朝臣都散了,才道,“你到門口看看,那個瘋女人是不是又在那裡?”
容弈瞥了他一眼,慢步走到了殿外,道,“好像又在等你。”
這一天好幾天,那姓沐的姑娘都在這裡等着原泓下朝,但凡是他一出了皇極殿,整個人很快就會貼上來了,那親熱的畫面讓人都不忍止睹。
尤其,最近有朝臣撞見了,還不住地朝原泓恭喜,甚至都問到什麼時候擺喜酒,着實是把她氣得夠嗆。
“你想辦法把她趕走啊。”原泓低聲道。
“又不是來找我的。”容弈說着,便準備自己先走了,哪知剛邁出一步又被他一把拖進了殿中。
“好歹多年同僚的情份,順個手幫一下會死啊。”原泓叉着腰,不滿地質問道。
“其實那姑娘也沒那麼差,雖然行徑有點……出人意料了,不過論及長相,武藝倒也是不錯的,就是不夠聰明,不過你以前不就說以後不能找聰明的,省得猜人心思累得慌,這一個不就正好。”容弈一本正經地說道,可眼中卻分明是有些幸災樂禍的。
原泓雖然一向自稱爲風流才子,可實際上卻是對女人避之不及的,偏偏現在遇到了這麼一個剋星。
“好,送給你啊。”原泓沒好氣地道。
那女人,一看就是個招蜂引蝶的,他哪裡招架得住。
“可是人家姑娘瞧上的是你,不是我。”容弈狀似一臉可惜地道。
原泓知道再這麼扯下去,自己肯定是脫不了身了,於是放下身段抱拳請求道,“容大人,容大哥,你救救我吧,想想辦法把我面那個瘋女人給我打發了吧。”
這些天,因爲這個人他是天天吃不好,睡不好,就連睡覺都警覺着她會不會從哪裡冒出來,爬到他牀上。
容弈看着他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負手出了門,看到從在白玉欄杆上曬太陽的人,主動打了招呼,“沐姑娘又來了。”
“容大人好啊。”沐煙笑嘻嘻地打了招呼,而後道,“姓原的讓你來的?”
容弈也沒有否認,道,“嗯。”
“讓你把我打發走?”沐煙道。
“對。”
“你要怎麼打發?”沐煙笑着問道。
“沐姑娘爲何要追着原丞相不放?”容弈道。
“我喜歡他啊。”沐煙笑語道。
好吧,只是覺得他這人逗着挺好玩的。
“是男女之間的喜歡?”容弈又問道。
“不是,只是他很好玩而已,我喜歡膀大腰圓的漢子,他又不是。”沐煙老實說道。
“那你還纏着他不放?”
“好玩啊。”沐煙道。
“說實話,你到底是有什麼目的。”容弈定定地望着他的眼睛道。
雖然猜不到她是要圖謀什麼,但總歸是有些企圖的。
沐煙想了想,覺得也差不多時侯說實話了,“哦,想找原大人幫個小忙而已。”
“你說。”
“我說了你會答應?”沐煙瞟了他一眼道。
一直看着這人個冷冰冰的,以爲不好說話,所以她才逮着容易下手的那一個去了,哪知道先來談條件的是人是他。
“我想把隱月樓開起來,可那裡不是給你們封了嗎?”沐煙坦白道。
容弈想了想,然後道,“這事兒你還是找他吧,這事兒歸他管。”
說罷,面無表情地走了。
沐煙看着他走開的背影,又望了望皇極正殿的方向,沒有尋過去反是先離開了。
半晌,原泓伸着脖子望了望,看見人真的走了,捂着心口長長地舒了口氣,“總算是打發了。”
龍椅上剛睡理的小皇帝揉了揉眼睛,看到在門口處的人,拍着扶手叫道,“抱!”
椅子太高了,他爬不下去。
原泓折回去,將還打着呵欠的小傢伙扛起,一邊走一邊唸叨,“哪個皇帝跟你一樣,天天上朝睡大覺的,你老子知道了還不得氣醒了。”
小傢伙還沒睡醒,耷拉着眼皮趴在他的肩膀上,似乎還準備再睡個回籠覺。
兩人剛轉過走廊,沐煙從柱子後面走了來,笑眯眯地打招呼,“容大人,今天下朝這麼晚啊。”
原泓腳步一頓,頓時就有轉身想跑的衝動,姓容的那傢伙果然靠不住啊。
“你這麼陰魂不散,到底想幹什麼?”
“其實很簡單,只要原大人答應我一個小小的要求,我就不會再煩你了。”沐煙笑嘻嘻地說道。
原泓瞥了她一眼,道,“就知道你沒安好心,說吧。”
要是能早點甩掉她,只要不是殺人放火,他都會答應。
“把以前隱月樓那地盤劃給我唄。”沐煙道。
“不可能。”原泓一口拒絕道。
那是當初夏侯徹親自下旨查封的,他現在私自給了她,莫說夏侯徹將來醒來了找他麻煩,就是滿朝臣子也會非議。
朝政大事,豈可兒戲。
“就你一句話的事兒,有什麼不可能?”沐煙有些火大地道。
“不可能就是不可能,那裡是朝廷查封的,不是說能給你就能給你的。”原泓一本正經地說道。
“那要怎麼纔有可能,要多少銀子,還是要美色,凡事好商量,不要說得那麼絕對嘛。”沐煙死皮賴臉地跟了上來。
隱月樓以前是那可是每天攬金無數的地方,現在公子宸不回來開了,她要是接手得賺多少錢啊。
“沒得商量。”原泓冷着臉快步走開。
沐煙咬牙切齒地看着走開的人,叉着腰道,“行,我們看誰耗得過誰?姑奶奶有的是時間陪你玩兒。”
春去秋來,轉眼便過了一年時光。
沐煙始終沒能從原泓手裡把隱月樓忽悠到手,夏侯徹也始終沒有好起來,鳳婧衣也始終沒有關於大夏的任何消息。
這一年,對於很多人都是漫長而煎熬的一年。
唯一改變的只有兩個不斷兩大的孩子,已經到了兩歲多的年紀,原本搶着替哥哥當了皇帝的瑞瑞,漸漸越來越牴觸皇帝這個工作。因着知道每天孫平一宣下朝就可以散朝,於是每每剛一上朝坐上龍椅,大臣還沒有說話,他就自己叫着下朝,完全不聽任何人勸阻。
於是,原泓只得改爲帶熙熙上朝,可是這一個也是上朝幾天就坐不住了,一會兒在龍椅上爬上爬下,完全沒有一點皇帝的威儀。
最後,一到早上快上朝的時間,直接躲起來表示抗議了。
原泓無奈之下,每天早上只得逮着哪個就帶哪個上朝,加之還有一個陰魂不散的沐煙跟着他,天天過得他一肚子怨念。
雖然夏侯徹一直沒有醒來,但孫平和紫蘇還是每天會帶着兩個孩子到素雪園去探望一下。
冬日裡的盛京下了雪,一下了朝孫平便和宮人帶着下朝的瑞瑞回了東暖閣,一看紫蘇又給他們穿外袍,就知道又要去素雪園,於是不高興地賴在榻上道,“爹爹不好玩,不要去。”
熙熙一聽,也跟着道,“那裡臭臭。”
小孩子很不喜歡那裡的藥味兒,可是每天卻還要被他們帶着過去。
紫蘇看着坐在榻上不肯走的兄弟兩個嘆了嘆氣,誘哄道,“今天去了,我們就去百獸園好不好?”
兄弟兩個你望了望我,我望了望你,心不甘情不願地道,“好。”
紫蘇給他們穿好了外套,和孫平一人牽了一個出門,見着雪地路滑要抱他們走,兩人還不願意,非要自己走。
結果兩人在雪地裡追着園,摔了好幾回還玩得起勁兒。
到了素雪園,淳于越剛剛施針完畢,見他們過來了便先出來了吃早飯,兩個小傢伙進了寢閣趴在牀邊瞪着溜圓溜圓的眼睛盯着牀上躺着的人。
“他睡得像豬一樣。”瑞瑞說道。
“不能說像豬。”熙熙反駁道。
“原叔就說我像豬一樣能睡,他比我還能睡,不就睡得像豬一樣。”瑞瑞說道,有些話還咬字不清,聽得站在門口的孫平好氣又好笑。
“還是臭臭的。”熙熙皺了皺眉子,說道。
“所以是臭爹爹。”瑞瑞說着,就趴在牀邊忍不住笑了起來。
孫平和宮人站在門口聽得哭笑不得,好歹那也是他們的爹,怎就被他們嫌棄成這樣了。
哪知他就一個沒看住,出去問了幾句淳于越大夫皇上的病情,一轉頭回來兩個小傢伙就正趴在牀上正揪着牀上人的臉,你揪一下,我揪下,玩得不亦樂乎。
“哎喲,我的小祖宗,這可不是玩的。”
他趕緊上前,把兩個小傢伙抱開,雖然這人是沒醒,可這萬一給碰出個好歹來怎麼辦。
“可原叔就是揪我們臉叫我們起牀的。”瑞瑞道。
“我們是叫臭爹爹起牀。”熙熙理直氣壯地辯解道。
孫平聽了有些啞然,看來真的有必要好好跟原大人說說平日裡說話做事的方式了,省得兩個孩子盡被他給帶歪門邪道上去了。
“那樣不好,不許再去揪你們爹爹臉了,再玩一會兒我們就走。”
“哦。”兄弟兩應聲道。
孫平看到一邊的藥香爐,香料快燃燼了,連忙過去添了點。
瑞瑞兩圍着牀開始轉着玩,轉到夏侯徹腳邊,看到他腳底扎着一根針於是都好奇地蹲在那裡盯着,瞅了瞅孫平悄悄伸手去摸了摸,看着細細的銀針動了動。
熙熙看着瑞瑞要去拔,小聲道,“這個不能拔的。”
“我就玩一下下。”瑞瑞小聲道。
熙熙想了想,扭頭看了看孫平,小聲道,“那就一下下。”
瑞瑞伸手拔銀針拔了,拿了手裡看了看,戳了戳自己的手疼得倒抽一口氣。
“怎麼了?”孫平聽到聲音,扭頭問道。
“沒什麼。”熙熙站起來,擋着後面的人說道。
瑞瑞怕被人發現,趕緊拿着針盯着人腳板心,找到先前的針眼,也不管輕重就一下紮了進去,誰知牀上的人腳突地一顫,嚇得他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
孫平連忙快步趕了過去,將他抱起來,一擡頭看到被掀開的被子一角,牀上的人腳微微顫動着,愣了片刻就衝着外面道,“來人啊,快來人……”
淳于越等人在外面,一聽聲音紛紛趕了進來。
“皇上腳動了,動了……”孫平喜出望外地道。
這一年來,就一直跟個活死人一樣一動不動地躺着,這樣的反應還是頭一回。
淳于越將兩個孩子拎開,蹲下身瞧了瞧針在涌泉穴的銀針,“誰動了銀針的?”
他施針的時候紮了多深是深楚的,這分明是被人動過了。
兩個小傢伙以爲是闖了大禍,熙熙低着頭道,“我們就拔出來看了一下下。”
“我又紮好了的。”瑞瑞委屈地說道。
淳于越拔掉角針,繞到另一把探了探脈搏,脈息確實是有所變化了,但好在是好的變化。
孫平一聽嚇得臉色都白了,這東西又哪是能隨便動的,連忙追問道,“皇上怎麼樣?”
淳于越摸着脈息,瞅了眼低着頭的兩個小傢伙,道,“扎死子,扎活了,都是你們的功勞了。”
“你好好說句話不成?”青湮瞧着兩個孩子被嚇得不輕,於是道。
“能動了總是好事,再等些日子看看能不能有別的反應。”淳于越道。
現在只是脈息有所變化,至於能不能醒來,他也不敢肯定。
涌泉穴是最痛的穴位,那小傢伙那一針再刺深一點,可就當場要了他老子的命了。
不過現在能有些變化倒也是好的,要不這麼一直活着個半死不活的人,他也快受不了了。
“最近先別帶他們過來了。”青湮望了望孫平和紫蘇叮囑道。
小孩子什麼都不懂,只知道好奇好玩,若是再碰了什麼不該碰的,這可就真的要出人命了。
“好。”紫蘇抱起熙熙工,安撫地摸了摸他的頭,“沒事了,我們去百獸園玩。”
出了素雪園,熙熙問道,“蘇姨,我們做錯事了嗎?”
“沒有,不過以後來這裡,牀上的東西不能亂動,知道嗎?”紫蘇耐心地說道。
“好。”兄弟兩個接連回應道。
“答應了就要說到做到,說到做到了纔是小男子漢。”紫蘇鄭重地道。
“嗯。”兄弟兩齊齊點頭,答應道。
紫蘇笑了笑,看着兩個孩子又是欣慰又是心疼,一轉眼就這麼大了,可是父親生死不知,母親又被幽禁北漢,在他們最需要父母關愛的年紀,卻都沒在他們身邊,也真是難爲他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