謙虛是不夠的,還應該有點本領能夠不謙虛。 ——伏爾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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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初這還是第二次被主編叫到辦公室去,第一次是剛剛入職的時候,聽了幾句鼓勵和工作‘交’代,就被丟給一個編輯了。
今天奇怪的是,主筆樊森也在,就是給她面試的男人之一。若初不知道找她做什麼,心裡納着悶,不動聲‘色’地微笑着分別和兩個人打了聲招呼。
裴華是個四十歲出頭的‘女’人,戴着一幅金絲邊的眼鏡,素面朝天,給人的觀感很知‘性’,但是你要是注視她的雙眼,能感覺出這是一個很‘精’明,很能‘洞’穿一切的人。面部表情不善於變化,雖然不會讓人覺得很冷,但會讓人不自覺地就有距離感產生。
主筆和主編年齡看起來差不多,也戴着眼鏡,若初只是面試時見過,覺得他沉默寡言,沒什麼印象,不過從他的文章來看,文風還是很犀利的,單看文筆,會覺得這個人咄咄‘逼’人,很難讓人和眼前的形象聯繫起來。
“坐吧,小秦。”裴華很客氣地對若初說,還伸手指了指她辦公桌前的一把椅子。
若初說了聲謝謝,坐了下去。
“小秦啊,今天我找你來有什麼事你應該知道了吧?”裴主編透過眼鏡片目光灼灼地看着若初,同時觀察她的表情變化。
“對不起,裴主編,我不知道您找我什麼事。”若初平靜地說,心裡有驚訝,但沒有表現出來。
“哦?是嗎?”裴華的眼睛眨了眨,然後低垂了眼眸,復又看向若初。
看得若初心裡直髮‘毛’,“有什麼事您就直說吧?”
“那好,你和新總編是怎麼認識的?”裴華突然發問,若初一愣,第一反應是搞錯了。
“我不認識總編,不管是新的還是舊的。”實話實說,眼神也不避躲閃。
“好吧,那我們說正事。”裴華輕咳了兩聲,下意識地推了推眼睛框。
“你應該知道今年的奧斯卡頒獎禮推遲到了三月下旬,雖然這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我們四月刊的出刊,但是因爲比較重要,我們也只能跟着這個獎項走。”
若初認真地聽着,看到主編停頓,茫然地點了點頭,不知道這些和自己有什麼關係。
“本來我們關於奧斯卡的特別策劃內容已經由主筆準備好,但是總編要求你重新來做這個特別策劃,現場的報道我們會留6個版面,你再做6個版面的內容圍繞奧斯卡,具體怎麼做可以多請教一下樊森,下週一‘交’上來,有問題嗎?”裴華一口氣說完,然後等待若初回應。
若初暗自嚥了嚥唾沫,只抓住了幾個關鍵詞“特別策劃”、“六個版面”、“下週一‘交’稿”,雖然這個消息有點突然,但她一點沒猶豫,脫口而出:“沒問題。”
裴華的眉‘毛’挑了挑,似乎很驚訝若初的回答,一個新人被要求做平時主筆做的內容,難道不應該推辭一下嗎?今天新總編把她找了去,竟然是這件事,雖然對總編‘插’手採編部的事不滿,但是現在還沒‘摸’透他的脾氣,也不好反駁。
裴華很奇怪一個剛畢業的新人是怎麼引起總編重視的,儘管樊森也證實,招秦若初進來是他們三個決定的,和新總編並沒有關係,還是忍不住問了一下,看她的表現不像是撒謊,要不就是演技太好。
不過,看她自信滿滿的樣子,多少有些擔心,哪怕她要求寬限幾天,裴華心裡倒舒服些,現在的年輕人,早都不知道謙虛是何物了?好吧,這麼短的時間,看她能拿出什麼樣的東西來,要是不行,她寧可和總編撕破臉也要維護她主編的權威和雜誌的質量。
若初回到位子上後,忍不住出了一會神。
自己只是一個打雜的實習生,歷來的特別策劃都是主筆執筆的,那是一種資歷和地位的象徵,就像每期的卷首語一樣,每個做雜誌的人都希望將自己的名字署在卷首語的下面,最好還是手寫的那種,越龍飛鳳舞越有感覺。雖然很驚訝,怎麼上面會突然將這個活兒給自己,但是卻並沒有受寵若驚,因爲她深信採編部的每個人都可以完成,也包括自己,只要被給予機會。
不過她還是去請教了一下樊森,是真心真意地求教的,畢竟他曾是她的面試官,而自己能順利的進來,和他的賞識也是分不開的。
樊森只是告訴她去看看以往的特別策劃和奧斯卡專輯都怎麼做的就行了。若初有點失望,覺得樊森是因爲自己動搖了他的地位才敷衍她,同時也有點不好意思,畢竟自己害他已經寫好的特別策劃作廢,要是自己遇到這種情況,也是會鬱悶的吧。
勉強擠出一抹笑容說了一句“謝謝”要離開,樊森說了一句話:“我相信你,好好寫。”讓若初差點沒哭出來。
好吧,這是步入社會步入職場的第一次表現機會,自己一定不能‘弄’砸嘍。
週末把每年有奧斯卡專輯的雜誌一股腦地搬回家,準備閉關兩天,完成這個任務。若祺看到她搬回了一堆雜誌,還嚷着要拿幾本去看,被若初死死攔住,愣是一本都沒有拿去,於是若初還被若祺埋怨小氣。
吃完飯就把自己關進了房間裡,查資料找靈感,越看越沮喪,發現奧斯卡這個資源已經被開採的差不多了。每年基本都是回顧與預測的套路,自己看着都膩,就像一年一度的年終思想總結一樣。
可是要想寫出新意,又談何容易?這不像別的策劃題目,可以天馬星空,這個困難就困難在選題範圍被死死地限制住,奧斯卡獲獎影片一共就那麼多,顛來倒去盤點來盤點去幾乎都被用濫了。
況且若初本人對奧斯卡並不太感興趣,她更喜歡歐洲三大電影節,正對着電腦苦思冥想沒思路,有人敲她的房間‘門’。
因爲‘門’的敲法很斯文,肯定不是若祺來搶雜誌,所以也就安心地開了‘門’。
是曉川。
“爹,爹地?”若初的一隻手還搭在‘門’把手上,一臉驚喜。
“怎麼,不請爹地進去?”曉川雙臂抱‘胸’,低頭笑意盈盈地觀察若初的表情,雖然還不太習慣她長大了,但是最近她做的事還真的是‘激’起了他的興趣。
“請進”,若初屈膝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同時將‘門’拉開。
曉川一進來就看到了桌子上的雜誌和開着的WORD文檔,笑意馬上爬進了眸子,卻刻意避開了若初。
“爹地,你最近是不是又回美國了?”若初也不知道一時說什麼,有一搭無一搭地問道。
“嗯,去去就回來了。”曉川伸手不經意地翻動雜誌。
若初心有些虛,“爹地,聽說你要收購雜誌,是哪本?”
“哦,一本小雜誌,你喜歡這本雜誌嗎?”曉川說着舉起手邊的那本《鏡像》,對着若初晃了晃。
若初點點頭。
“那你這是……”曉川開始明知故問,明明是他讓裴華給她佈置的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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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是,是一‘門’選修課,對,選修課的作業,我在找資料。”若初還不確定曉川是不是和老爸老媽他們一夥的,所以現在還不能告訴他,但是她覺得爹地會支持他,畢竟他也是畢業就去做雜誌編輯了,算算也是同行,到時候告訴他自己也步了他的後塵,他肯定高興,但是現在還不行。
曉川看着若初緊張結巴的樣子,拼命隱藏自己簡直要迸發出來的笑意,瞭然地點了點頭。
“說說爲什麼喜歡這本雜誌?”曉川問完,又低頭開始翻閱。
“可能是因爲一種情結吧,這是我看過的第一本電影雜誌,喜歡上了之後就沒捨得放下。”若初想了想回道,曉川他不問,她自己還真沒想過這個問題,儘管她現在仍然很喜歡。
曉川贊同地點了點頭:“這也是我看過的第一本電影雜誌,我也很喜歡,和你一樣。”
“真的嗎?”若初眼中的驚喜比方纔見到曉川時更甚,長這麼大,難得有人和她有相同愛好的。
“嗯,不過現在看感覺有點和以前不一樣了。”曉川若有所思地說。
“是的,我也有同感。”
“哦?說說你的感覺。”
若初笑了笑,回道:“可能是目前雜誌同質化嚴重吧,內容全部都套路化,這本雜誌最開始被我們喜歡,是因爲那個時候還沒有什麼競爭,內容很新穎,又做的很‘精’美……”若初說完看了一眼曉川。
曉川點了點頭,等待她繼續說。
“所以這本雜誌被衆多後來的雜誌模仿也就不足爲奇了,可是當它當初賴以吸引我們的東西被人家借鑑了去,而它自己又沒有能再推陳出新或者說重新確立自己的領導地位,那吸引我們的就只能是靠我們的第一眼情結了吧。”若初說完輕輕地嘆了口氣,也隨手拿起一本雜誌輕輕地翻動着,小心翼翼。
曉川靜靜地看着若初的動作,心中升騰起一股雀躍,她還這麼小,怎麼就能這麼‘精’準地一語切中要害呢?如果她真的不是因爲一時衝動,而是確實想在這個行業發展的話,前途不可限量。秦北呀秦北,看來你不知道你‘女’兒的事情還多着呢。
“那麼,你認爲一本雜誌要靠什麼才能立於不敗之地呢?”曉川輕輕咳了兩下,饒有興趣地問道,因爲很欣賞她面試時的回答,所以對她的想法很期待。
“這個,我也說不準,但是我覺得是……觀點,嗯,應該是這個。”若初蹙了蹙眉,顯然是在思考。
“觀點?”曉川重複了一遍,同時也在咀嚼這兩個字。
“對,觀點,是一本雜誌的魂魄所在,並不是說靠那些標新立異的新銳思想去吸引眼球,而是一種‘精’神,這種‘精’神需要滲透到這本書的每一個角落每一個欄目,哪怕是一個很小的欄目,從而傳達出我們想表達的東西,從而引發人們的思考,而不僅僅是娛樂。”若初說完期待地看向曉川,等着他的評價。
曉川深深地吸了口氣,表情複雜地點了點頭,也許這本雜誌會重塑輝煌的,他已經看到希望了不是嗎?
“觀點,不錯,謝謝你。”曉川放下手上的書,“我先走了,你繼續忙。”他想他已經想好了全新改版的方案了,他要馬上整理出來才行。
若初看着曉川的來去匆匆如墜雲霧,但是,觀點,天,她想她已經知道特別策劃要寫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