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莫大於心死,而身死次之。 ——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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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初最近‘迷’上了寫字。
其實每個人在痛苦的時候都需要有一種逃避或者發泄的方式,若初選擇了這樣一種方式,這和曉川酗酒是一個道理,只是,她選擇了寫字。
從《鏡像》離職之後,若初並沒有馬上再去找工作,主要是覺得沒有那個心境,現在狀態並不好,她不願意見人,不願意說話,連笑都笑不出來,這樣的狀態去面試不被人趕出來纔怪,還有,只要一想到當初找工作那種日子,想到在雜誌社裡工作這段時間人與人之間關係的可怕,她就沒有勇氣,她不缺錢,如果她願意她可以一輩子不用出去工作,但是她知道人總歸要自食其力,‘花’父母的錢畢竟不是那麼心安理得,只是,現在的她只想安靜一段時間,做一些自己喜歡的事,至於以後,她還不太想去考慮。
之所以每天會去“雕刻時光”,是因爲若初覺得那裡很溫馨,很寧靜,是一種從內心裡往外的寧靜。
這是一個小小的咖啡屋,裡面的佈置很像一個家的起居室,還是她最喜歡的田園風格的佈置。從傢俱、牆紙到一些小擺設都可以看出店主的喜好,鋪着格子布的小小木桌,柔軟的沙發上隨意放着的泰迪熊,木格子的窗櫺搭配小碎‘花’的窗簾,手繪的鐵製風鈴,只要有人進來就會發出叮叮噹噹的歡快聲音,好似在歡迎每一個來這裡的人。
若初第一次從這裡路過的時候被窗子裡房間的佈置所吸引,進來後馬上就喜歡上了這裡,因爲這裡和其他咖啡屋最大的不同是,從來不播放音樂,還有整個一面牆是書架,上面的書幾乎每天都在更新,並且都是很對若初胃口的書,她看到店主多數時候也都是捧着一本書在看。
店主是一個不愛說話看起來很靦腆的‘女’孩,每次她都是親自將咖啡端來,然後對若初笑笑,若初也對她笑着說謝謝,她仍然笑,後來若初知道她不是不愛說話,是她不能說話,或者說她也根本聽不到若初說話,所以這裡纔不放音樂,但是若初仍然每次都對她說謝謝。
這個咖啡屋裡每天來的人不多,幾乎就是固定的那麼幾個,時間長了,大家彼此都很臉熟,只是彼此之間都保持着一段距離,誰也不先打破,想必大家都是一樣的人,每個人都有不同的故事,來到這裡也許是爲了逃避也許是爲了其他什麼原因,總之保持距離會讓人有安全感,所以大家都很有默契。
最開始若初來這裡只是發發呆,看看書,她已經習慣了坐在一個固定的靠窗的角落,時間長了,別人也都不會去坐那裡,於是那成了她專用的位子。後來若初來這裡會帶上一個小小的電腦,因爲她發現只要坐在這裡,她就有要寫點什麼的衝動,於是她就把她心中的故事敲進去,這裡慢慢的也就成了若初固定的創作場所,成了她生活的一部分。
這是一個風和日麗的寧靜的下午,若初卻想到了一個很悲傷的故事,於是她‘花’了一下午將這個故事寫了出來,可是內心卻被一種情緒感染,遲遲走不出來,想到故事裡男‘女’主人公的結局就覺得人生無常、無望,寫完了之後她一直皺着眉望着窗外出神,感覺陽光都暗淡了起來。
走出來的時候比平常稍晚,若初頭有些暈,不知道是不是坐得久了,還是心情太差的緣故,腦子裡還縈繞着那個故事,“雕刻時光”離住處並不遠,但是也要經過一個十字路口,她到這裡正好是紅燈,於是就和大家一起等着,發現身邊的人開始都走過去了的時候,擡頭看了看,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變綠燈了,擡‘腿’走了幾步,就看見一輛從‘交’叉路口的左側拐過來的車子直奔自己而來。
若初一緊張就愣在了那裡,雙‘腿’動也動不得,那車子按了喇叭她似乎也沒聽見,或者即使聽見了也沒反應過來,就在那千鈞一髮的時刻,若初也不知道是否是有意識地閉上了眼睛。
她覺得只一瞬間就可以一了百了,竟然感到很輕鬆,可是等她再睜開眼睛的時候,發覺還是那個路口,而自己躺在一個人的懷裡,那個人墊在她身下,現在還緊緊地抱着她,那輛車也停了下來。
車主下車來就罵說紅燈了怎麼還往前走,若初也沒理會,而是轉過頭去看她身下的人,剛想說聲謝謝,發現,是盧梭。
此刻他正驚魂甫定地看着她,呼吸粗重,氣還沒喘勻。
若初連忙掙扎着起身,然後伸手去拉盧梭,盧梭剛想將一隻手遞給她,自己看了看,又縮了回去,然後自己站了起來。
“你沒事吧?傷到哪裡沒有?”若初也不顧旁邊那個車主的罵罵咧咧,就去檢查盧梭,盧梭看着她搖搖頭,但是眉頭鎖的很緊,兩個人對視了幾秒鐘。
這時周圍已經有人圍了上來,因爲若初和盧梭理都不理那個車主,那個人可能是覺得自己罵的也沒勁,還有圍觀的人都說他得理不饒人,覺得無趣就開車走了。
若初見盧梭將自己方纔要拉的那隻手縮在袖子裡,就覺得不對勁,於是去拉那隻手,盧梭一下子背到了背後,若初無奈:“走吧,先回家再說。”
盧梭點點頭,彎腰在地上撿起了若初那個裝電腦的包,若初嘆了口氣接了過來,看來自己寫的很多故事應該都不在了,早知道這樣,還不如放在盧梭他們那網站上發表了,不過也沒什麼可惜的,寫出來了,情緒就發泄了,目的也達到了,只是可惜了這個跟了自己很久的筆記本了。
兩個人並排沉默着往回走,走到快到公寓附近的一條小路時,若初看盧梭不注意,一下子拉住了盧梭的那隻手,盧梭想‘抽’回去,沒成功。
從手背到手腕的連接處皮蹭破了,其實傷的也不嚴重,只是因爲纔出了點血,再加上面積有些大,看着有點嚇人而已。
若初的眼淚一下子就出來了,“走,我們去醫院。”
盧梭沒動,若初拉他,還是沒動,若初抹了一把眼淚瞪着盧梭。
“若若,你是擔心我嗎?”盧梭看着若初輕輕地問。
“少廢話,再不走我打120了。”若初吸了吸鼻子。
盧梭沒辦法跟着若初去附近的醫院處理了一下傷口,打了一針破傷風,然後又陪她一起回家。
“你等着,我下去超市買點好吃的,或者你先看會電視或者休息一會,你給夏天打個電話,讓她也過來吃飯吧。”若初對盧梭說道。
“若若,你先別忙,我有話說,不說出來我也吃不下東西,你能聽我說嗎?”盧梭看着若初的眼睛鄭重地說。
若初看了看他,點頭,你說吧。
“你先坐下來。”盧梭指了指他所坐沙發對面的一個皮凳,若初乖乖地坐了過去。
“若若你嫁給我吧,就當可憐我也好,出了今天這樣的事,我恐怕以後要天天做噩夢了,你怎麼才能讓我對你放心?我哪怕是天天看着你都不能保證你不出事,我現在已經做不下任何事情了,就當是你幫我,嫁給我,讓我保護你,讓我安心。”
“是,你不愛我,但是你要給我機會,我沒有把握一定讓你愛上我,我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讓你變成現在這個狀態,但是給我一段時間給你療傷好不好,如果你將來不幸福,我放你走,但是,我現在真的不敢這麼放開你,就今天,你差點讓我失去你了,你不知道我多後怕,如果不是今天的課臨時取消,如果不是我覺得心裡不踏實過來看看你,如果不是我眼疾手快了一些,沒有這麼多如果,我真不敢想象後果會怎麼樣?”
“如果你不答應,從現在開始,我將一步不離你的身邊,你也別怪我,沒辦法,直到你能讓我放心,我再考慮離開,你也別想甩掉我……”
盧梭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語速也很快,好像是鼓足了一口氣,如果不全都說出來,就沒法再往下說了一樣,說完了也不看若初只是低頭看地面,但是眼神卻很堅定。
一秒、兩秒、一分鐘、兩分鐘……
時間彷彿靜止了一樣,兩個人都沒有說話,盧梭能聽到他自己的心跳聲,他今天本來沒有向她求婚的打算,哪怕他曾經設想過無數次的求婚場景,但絕對不是現在這樣,但是事情被‘逼’到這份上,他也只能這麼做了。
若初忽然起身往‘門’的方向走。
“若若……”盧梭察覺到若初的動作,猛然擡頭喊了她一聲,她還沒回答他,這讓他感覺被忽視了。
若初停住,回頭看了看盧梭,“我答應了,可以下去買菜嗎?”
“啊?呃……那個,可以……”盧梭沒想到是這個回答,本來等着人家拒絕呢,結果還真是出乎他的意料,‘弄’得語無倫次的。
若初換鞋子推‘門’。
“若若……”盧梭又喊了一聲。
“嗯?”若初不得不又停了下來。
“那個,路上小心點。”盧梭囑咐道。
“嗯。”若初點頭然後出去。
盧梭一下子倒在了沙發上,長長地出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