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的是你們!”劉衛紅已經站不穩了,一手按在桌面上,一手指着陳春霖和錢江說:“你們把天下視爲私有,拿着大把的修路款卻不願意正常補償給失去土地的農民,強拆強佔,殺人放火,打擊壓制正直的夏鎮長。你們私佔景區大片土地修造祖墳,而且修來像皇陵一樣,二十一世紀了,陳春霖,你這個給我爸開車的做了人民政府的副省長還不滿足,還想黃袍加身嗎?我老爸真是眼睛瞎了啊!”
啊!包房裡幾乎所有人都張大嘴巴說不出話。與此同時,只見陳春霖突然臉色慘白,擡手指着劉衛紅,劉衛紅的手也指着他,倆人同時翻着白眼向後倒,呆滯着的錢江終於回過神,攔腰扶住陳春霖,又大喊道:“錢老二快把衛紅弄出去,喊醫生!喊醫生!”
包房裡亂作一團,李元國和田萬全等紛紛上前圍着陳春霖,說着你別生氣之類的話,錢永富則上前從後面扶住要倒下的劉衛紅要往門外拖,旁邊的汪昊也湊上來幫了一把,沒想到本來翻着白眼的劉衛紅一看見他就兩眼瞪圓,甩手一耳光打了過來,聰明過人的汪昊好像早防着一樣向後一仰,倒在神乎乎地喪着臉的張正輝身上。還被錢老二扶着的劉衛紅指着他倆罵道:“汪昊!汪指揮長,你後面那個是不是你的打手張老七?說的是掛着跟和尚的佛珠差不多的金項鍊,你們這兩個狗日的!”
劉衛紅曝了粗口,掙脫錢老二的拉扯,竟然把笨重的餐椅抱了起來要砸向汪昊和張正輝,嚇得二人連連後退,錢江在對面喊道:“衛紅!你消停一下嘛!下來我再給你解釋好不好?”
錢老二奪下了劉衛紅的餐椅,這時包房門外進來了穿白大褂的醫生和穿制服的警察、保安。重要領導在這兒用餐,醫療和安保都是必須的配套措施。醫生奔向可能已氣昏了的陳春霖,保安和警察則把目光集中到了頭髮散亂得像瘋子一樣的劉衛紅身上,有控制她的打算,對面餐桌邊的錢江見了,立即喊道:“你們幹什麼?不準動她,錢老二,把衛紅扶出去醒一下酒,她今天肯定喝多了。”
劉衛紅卻不要錢老二攙扶,甩開他搖晃着走出包房,門外已經圍了一大堆看熱鬧的食客和酒店工作人員,戴着大墨鏡的黃紅英從人羣中閃出來拉起她就走,貼着她耳朵說:“把我嚇慘了,我以爲你出不來了。”
“敢!”劉衛紅洋洋得意地把蓬亂的長髮用手梳理了一下說:“哪個敢抓我?”還截住一個端着飲料托盤的服務員,拿起一杯牛奶猛喝一口後說:“舒服!”然後在衆目睽睽之下靠着黃紅英肩膀揚長而去。出了餐廳門後,劉衛紅拿出手機打了一個電話:“給我準備兩張現在飛京城的機票。”
三個小時之後,當京城夜生活的燈火正進入輝煌之時,從幾千裡外飛過來的劉衛紅和黃紅英乘坐的出租車在郊外一座有武警守衛的別墅門前停下了,大門內迎出一個比劉衛紅年輕一點的姑娘,拉着劉衛紅的手說:“紅姐,老爸聽說你要來,已經推掉了今晚的兩個談話約見,正在客廳裡等你。”
劉衛紅把黃紅英給姑娘作了介紹,三個人進了大門,黃紅英打量着寬大的宅院,想到馬上要近距離地見到原來只在電視新聞裡見過的中央高級領導並且跟他說話,心裡一下子“咚咚咚”的狂跳起來,但是,見到大宅院的主人後,她的心跳就恢復正常了,因爲主人是一個頭發花白的慈祥老者,穿着一件寬鬆、陳舊的白襯衣,笑吟吟地站在客廳門口迎接她們,一點沒有電視新聞裡那西裝革履的大人物形象。劉衛紅向他介紹了黃紅英後,老者還專門從茶壺裡倒了一杯茶捧給她說:“坐嘛,隨便坐,都是家鄉人。”
黃紅英捧着茶杯直點頭,不大緊張了,但也不敢放肆,端端正正地坐着,劉衛紅卻像到了自己家一樣問剛纔迎出大門的姑娘:“有沒有凍過的飲料給我拿一瓶來。”
姑娘拿飲料去了,老者坐到沙發上打量着還立在客廳中間的劉衛紅笑道:“鬼女子,黑燈瞎火的坐飛機跑幾千裡來找乾爹不會只是爲了喝飲料嘛?有啥事?”
黃紅英看到劉衛紅的臉上抽搐了一下,沒說話,她的心跳又加快了,只見老者不笑了,神情凝重地繼續看着劉衛紅說:“是不是你們家有啥事沒人管?春霖和小錢沒有幫你們啊?上回春霖來京城開會我還專門給他講了的,我們都是你爸培養推薦出來的,現在他不在了,我們要對你們家更關心,他當時還給我拍了胸口的、、、、”
“不是!”劉衛紅突然嘶叫一聲,跌跌撞撞地到了沙發邊挨着老者坐下,臉上已淚流滿面,扳着老者的肩膀哭道:“乾爹!救救我們那裡的老百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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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晚上,劉衛紅和黃紅英又乘坐夜班飛機返回了。
被劉衛紅氣得血壓升高的陳春霖在S市醫院呆了一夜後第二天一早在汪昊的陪同下回到了省城,完全冷靜了的他撥通了劉衛紅家的電話,聽到接電話的是老省長的愛人黃大姐,陳春霖笑道:“嫂子,我那侄女子在家沒?”
“在睡覺!”劉衛紅的母親大大咧咧地答道:“昨晚上喝得醉酗酗回來的,說是在小錢他們S市跟你吵架了是不是?聽她說她也有點後悔,不該聽風就是雨的跟你鬧,你是不是在小錢他們那兒佔了景區的地修祖墳嘛?”
“沒有的事。”陳春霖瞟了一眼旁邊的汪昊,繼續笑道:“那是小錢他們市上新建的景點,我去看過兩次,一些別有用心的人就造謠說我陳春霖在那兒修祖墳,嫂子你要相信我,受愛民大哥教育培養那麼多年,我怎麼會做那種事?衛紅她聽了謠傳,不明真相,又喝酒了跟我叫了一陣,侄女子就那脾氣我不會跟她計較,我今天打電話是擔心她昨天衝起走了會不會出意外,沒事就好、、、、”
劉衛紅躺在自己寢室的牀上,用分機清楚聽着母親和陳春霖的對話,一個人狡黠地微笑着。
昨天晚上,京城的乾爹聽了她和黃紅英的哭訴之後,憤怒地拍案而起,兩手撐腰在客廳裡來回走了幾圈後站定,說:“我相信你們說的都是事實,我們的反腐利劍是一定會刺向他們這些敗類的,我明天就請見最高領導,儘快啓動對他們的調查程序。另外,爲了麻痹他們,你們今晚上必須飛回去,衛紅你要裝出酒喝多了沒搞清情況亂說的樣子迷惑陳春霖,讓他們不作防範。”
陳春霖跟劉衛紅母親通完電話後仍然心神不寧地沉默不語,汪昊在旁邊建議道:“乾脆在祖墳周圍再建一些景點,混淆視聽。”
陳春霖暗淡的眼裡閃出一絲光芒,無力地點頭說:“好嘛。”
一天、 兩天、三天、四天、、、、一月兩月也過去了,還是風平浪靜的。陳春霖又通過自己在上面的關係打聽,也沒有聽到對他不利的消息,精氣神又起來了,他那像小辦公室一樣的奔馳越野車又開始頻繁地往返於省城和S市之間,因爲他那和皇陵相比也不遜色的祖墳要完工,他一手打造的快速公路也進入通車剪綵的最後準備工作,還一件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時間臨近領導班子換屆,他本人作爲培養對象將去中央任職,在離開之前必須辦了一件事,把他的“功臣”汪昊弄回S市擔任要職。我們的春霖省長家事國事事事掛心,日理萬機又忙得焦頭爛額。最讓他費心的就是祭奠先人的遷墳儀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