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萬全聽從了焦麗的建議，當晚在醫院召開的辦公會上和李元國一起主張暫時不給B鎮學校工程定性，要等專家檢測，這冠冕堂皇的理由讓錢江也好下臺，不追究質量問題自然也就保下了供應材料時用爛鐵充鋼筋的錢老二。但田萬全不想放過人精汪昊，他覺得應該趁機拿下汪昊爲自己以後奪權掃清道路。所以，當辦公會最後決定暫不給學校工程定性，先對昨天晚上威協打罵羣衆的事和相關人員作出處理時，田萬全清清嗓子發言了：“我認爲要按我們今天在羣衆家裡調查的情況來區別處理，比如說哪些人到了現場，幹了些什麼？有些人是主動去的，有些人是被迫去的，去了之後並沒有對羣衆下手，他們鎮有很多政府幹部就是這樣。元國市長手裡有詳細的調查記錄，應該根據這份記錄作兩種處理，主謀策劃的和行爲惡劣的重處，被迫參與又沒有動過手的從輕，教育爲主，這樣纔會體現我們市政府明察秋毫，公開公正。”
“行！”錢江第一個贊成：“老田你不愧是搞組織工作的，想得周到，就按你的意見辦。元國，根據你們實地調查的結果，誰是主謀策劃的，應該就是張正輝嘛？還有沒有人？”
李元國沒有立即回答，把公文包裡各個調查人員彙總到他手裡的材料拿出來翻了一下，猶豫着還是沒說話，開着空調的會議室裡本是涼爽舒適的，可他的臉上竟急出了大汗，急得錢江敲起了桌子，他趕快欠起身體，把一頁有人簽字踏手印的書面材料給錢江遞了過去說：“這是監察局參與調查的人交上來的，說是有好多羣衆看到汪主任和張正輝在一起，打起來的時候他們倆一路跑的，汪主任平時愛去B鎮，好多人都認識他。我們拿不準這個事情，只有請你來定奪。”
“啪！”錢江又一巴掌拍在桌上，旁邊的秦正明再次抖了一下。
汪昊不知道他拉着市長夫人走訪除田萬全之外的各位要員後，保下了錢老二，辦公會的槍口會轉到他本人額頭上。現在他和周亞男、錢永富正呆在地震後沒倒塌的永富公司豪華寬敞的總經理辦公室裡，三個人並排坐在長沙發上，都不說話，望着屋頂的水晶吊燈出神，一杆接一杆的抽菸，汪昊和錢永富抽中華，書記夫人周亞男抽着比普通煙細了一半的女士摩爾煙。
難熬的時間一分一分地過去了，汪昊手機突然響了，他看都不看就按了接聽鍵，電話裡傳來了劉大炮的大嗓門：“小汪我日你先人！你把老子害得慘啊！”
汪昊被平時一直對他恭敬從命的劉大炮罵傻了，雖然馬上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但還是拿起架子訓斥對方道：“劉局長，喝多了哇？你在跟哪個說話？”
“少跟老子拿腔捏調的！”電話那頭的劉大炮一點不客氣：“你娃已經被辦公會撤職了，還裝啥子領導？你蝦子長期擡天子壓諸侯，假傳聖旨，害得老子也跟到你倒黴，你還天天哄老子要把我扶正，這下子安逸了，連主持工作都不要我了，再往後說不定副局長都保不住，我從駐鄉民警混到今天我容易嗎我、我日你媽真不該跟你娃貼起！嗚、、、、”
電話裡傳過來劉大炮的哭聲，汪昊腦袋裡早已嗡嗡嗡的亂作一團，兩腳打閃，終於支撐不住，一個倒仰坐回沙發上，手機也落在地毯上，還繼續傳出劉大炮的哭喊聲：“你娃咋不開腔呢？要想個辦法嘛！你不是比哪個都聰明的嘛？”
已經大概聽清了的周亞男彎腰撿起地毯上的電話掛斷後，搖了搖像要昏迷了的汪昊說：“小汪你要挺住，哪個打的電話？咋會你都被撤職了？真的哇假的呵？”
汪昊不吭聲，金絲眼鏡背後的小眼睛緊閉着，慘白的臉上兩腮不停地抽搐，周亞男衝錢永富吼道：“老二你不要在那兒愣起，趕快打聽一下辦公會咋開的？說是小汪被撤職了，他嚇來這個樣子。你哥啊！哼！”
錢永富也慌了神，摸出電話給李元國打了過去，待他嗯嗯嗯地打完電話後嘴角已經笑彎了，幾步跨過來挨着汪昊坐下說：“沒得事了，辦公會沒有給教學樓工程定性，只是處理了昨天晚上整老百姓的事，張老七帽兒遭揭了，喊他去公務員學校學習，參與打罵羣衆的警察全部脫警服分流到其它單位，劉大炮也要負領導責任被解除了主持工作的權力，小汪你不是撤職，是降職爲副主任，說是人家看見你昨晚黑跟張老七一起在現場，不處理你也說不起走噻。”
“真的啊？”周亞男驚喜地叫了一聲，和錢永富交換着眼神：張老七沒有被逮捕，那我們就沒事了。
汪昊睜開了小眼睛，周亞男也往旁邊挪了一下安慰他說：“降職爲副主任不存在，過一段時間可以恢復的。”
錢永富還去酒櫃裡拿出一瓶酒和三個杯子放到茶几上用教訓的口吻對汪昊說：“小汪你娃有時還是聰明過於了，球大爺喊你們昨晚上要那樣子子去整老百姓啊？媽的現在農民些都不是瓜娃子了，你像不曉得一樣？”
汪昊心裡呼地竄出一股火：老子要不是看你哥的面子，我會跟你這個瓜農民夥起，論學識論智商你連我一根腳趾頭都趕不上，，這回要不是我運籌帷幄，只要張老七被抓，你娃就脫不到手你還教訓我？
當然，錢永富脫不了手他汪昊也走不脫。
但是，汪昊沒想到的是她們倆叔嫂沒事了，他自己卻被降了職，雖然只是由正科級降爲副科級，但他將失去的還不僅是那點明面上的待遇，而是外號汪總管的實權，以後市裡的大小官員再不會把他放在眼裡，劉大炮剛纔開黃腔罵他就是明證，還有被徹底免職的張老七也會失去希望，這個流氓、爛眼兒，會對他什麼態度呢？現在必須穩住他，不能讓他破罐子破摔，吊起嘴亂說，不然情況會更糟糕。
想到張老七，他的電話就來了，下面是他們的對話：
“你狗日出的好主意！這下子安逸了，你我倆都垮杆了，聽說喊我去學習，我最討厭讀書，二天再考個鵝蛋就把老子開除公職了都不曉得？”
“我還是市府辦公室副主任的嘛！”
“媽的市府辦幾個副主任，哪個打屁響過嘛？
“事在人爲，很多事情的結果好歹都取決於當事人怎麼去做，你信不信？”
“我不信你又信哪個呢？你娃書讀得多，腦袋活，做起事來比我還爛，不然也不會小小年紀就爬到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我信你，聽你的嘛，忍受，等待。但是這學習我咋弄嘛？啥**理論我聽都不想聽，其實又都是哄人的，還考試？哎呀！那日子咋個過呵？”
“咬住牙巴過！再難也要挺過去，那些理論上的東西對我來說都是滾瓜爛熟的，沒事的時候我專門教你，死記硬背嗎也要整個六十分嘛。”
“行嘛，我聽你的，現在還一個問題是如何打發熊胖子他們那一百多個兄弟夥，當時許過願的是每人一千元，有兩個娃的腳杆打斷了，算下來要二十萬，原來計劃是從B鎮財政所拿錢，現在我張正輝已無權支配公款，但江湖規矩不能壞，只能自己出了，我們各人出十萬，反正那個修房子的利潤也是二一添作五。”
“你娃咋那麼現實呵？行行行！就依你，但是你要記住，不準亂說亂動哈，要等待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