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小姐本想拒絕的,卻沒想到李清歡就這樣替她決定了。她還想再說什麼,便聽李清歡又道“不知道甄小姐可會下廚?”
“我……做的菜不好吃,不過打打下手還是可以的。”甄小姐不好意思道。
她以前是十指不沾陽春水,但家裡落敗後,她和阿弟飯都吃不上,更別說繼續養奴僕了。下廚洗衣的事,自然要自己動手,不過味道嘛!她實在不敢恭維,遂不敢在李清歡面前充胖子。
李清歡倒是挺喜歡這位甄小姐的直言,這也是她爲什麼願意讓陌生人住進家裡的原因。
“做菜的事我來便可,只需要甄小姐幫忙洗洗菜。對了,我做菜很好吃的哦!”李清歡笑眯眯的道。
甄小姐看着對方平易近人的樣子,有些許發懵。
期間李清歡像她介紹了自己的名字和阿青阿桃的一些情況。又問了甄小姐的名字,以及一些日常的小事。在得知甄小姐一無書籍,二無琴棋的情況下,她笑着說下回要勞煩甄小姐一同上街購買這些物品了,因爲她對這些東西實在不知怎麼區分好壞。
甄小姐面色微紅,本來這些東西是該她自己提供的,但是父母去世後,家底被抄。爲了不讓自己和阿弟被餓死,她只能將自己的心愛之物都當給我當鋪,才換了一些銀錢,勉強度日。
中午的飯菜,李清歡爲歡迎甄小姐,特意做豐盛些。只是吃飯時,甄小姐卻客氣的只食用了一些蔬菜。
李清歡看在眼裡,並未多言,只是對這位甄小姐越發滿意起來。
人不論貴賤,都該隨時保持自知之明,而不是貪圖眼前。討喜的人懂得保持自己的底線,而並非恃寵而驕。
李清歡爲阿妹請女先生的事,無疑又讓許多人羨慕不已。不過這次再也沒有人說什麼風涼話了。因爲他們太瞭解李清歡的隨自己心意的性子了。得罪她,有可能就是得罪自己吃飯的飯碗。
誰都不會在這個時候跟銀子糧食過不去。除非是傻,或者像老李家一樣,腦子有病。不過現在老李家後悔也沒有用了,因爲沒有人會同情他們一家子。
現下是九月中旬,李清歡剛從田裡上來,便聽聞範家傳來喜訊,李小梅生了,據說還是個兒子。只是李小梅自懷孕以來,一度吃穿不飽,所以孩子生下來的時候瘦的跟猴似的。鄒巴巴的,長得也不好看,不過到底是個帶把的,範家依舊很高興。
再者,鄉下的日子本就過的苦,也沒有哪家的孩子生下來就好看的。
範氏欣喜不已,看在李小梅生了兒子的份上,好歹讓她從四面透風的小柴房移了出來。不過李小梅可不敢跟傻狗子一個屋,她怕自己和兒子沒命活,所以求了範氏許久,範氏才讓老頭子在兒子屋裡用木材隔成了兩小間。
傻狗子住一邊,李小梅和兒子住另一邊。至於兒子的名字,範氏夫婦並沒有讀過什麼書,否則當初就不會給兒子取名叫狗子這樣的賤名了。
李小梅也沒讀過什麼書,可好歹是自己的兒子,她聽聞範氏夫婦在房中商議,打算給他兒子取名柱子,便覺得實在太難聽了。雖然這樣的名字在村子裡還有很多,但她就是不喜歡範氏給取的名字。
奈何她自己也未讀過書,不會取名。不過老李家到是有人讀過,李清歡弟妹她便不敢奢望了,但是她阿弟李來福好說也認識幾個大字。所以她想着,要是讓李來福來取名字,一定會好聽的多。
念此,李小梅鼓起了勇氣去跟範氏將自己的想法說了,還不忘往自己阿弟臉上貼金道:“來福雖學業未完,但好歹讀過書,將來說出去也好聽一些。說不定這孩子還能沾點讀書人的儒雅,以後有所作爲呢!”
然範氏卻冷笑的嘲諷道:“就你那阿弟還好意思稱自己是讀書人?你莫非是忘了他在學堂偷宣紙,毀壞學生課本的事了?哎喲喂!要是我有這樣的阿弟,都羞於跟別人提起,你倒好,還將這麼個不要臉的東西說的那般高尚。你咋不讓你阿弟上天呢?”
李小梅面色難看,卻又不敢得罪範氏,心中頗爲不甘的低下頭去。知道取名無望,她什麼花話都懶得說了,反正這孩子也不是她願意要的。
“哎!你站住。”範氏喊住了她。“真是沒教養,我話都還未說完,你倒好,想走便走。你眼裡還有我這個婆婆嗎?嗯?”
李小梅怕被範氏打罵,嚇的身子抖如篩糠,跪倒在地。“媳婦錯了,請婆婆原諒。”
範氏對李小梅懼怕她這一點倒是十分的滿意,懶懶的點頭道:“算了,看你還在坐月子的份上,我便不計較了。快起來吧!省得你以後身子落下什麼毛病了,還怪我虐待了你。”
“媳婦不敢。婆婆教訓兒媳,本就是天經地義。”
範氏斜了一眼低着頭不敢有半分逾越的李小梅,心中頗爲得意。想當粗李小梅還在老李家的時候,那是村子姑娘裡面出了名的潑辣,可現在還不是被她治的服服帖帖?所以李小梅的做小,多少讓範氏有種優越感。接下來對李小梅所說的話,也委婉了許多。
“方纔我想了一想,覺得你說的也有一點點的道理。你阿弟的名聲雖然不好聽,但到底是讀過書的。本來,我是想讓你去求李清歡那兩兄妹取名,不過考慮到你們一早不和,你去求也沒什麼戲,說不定還會得罪人,所以還不如讓你阿弟先取一個用着。”
範氏的意思,明顯是同意了李小梅的意思。
“婆婆言之有理,兒媳先替小兒謝過婆婆了。”李小梅欣喜道。
她雖與孃家在一個村,卻自從嫁過來後,便再也沒有回過老李家了。
這是範氏第一次同意她回去。
以前她在老李家時,經常因幹活被錢婆子罵的狗血淋頭。那時候,她恨不能早點嫁出去,也好耳朵清淨。可後來真的嫁了,她又開始後悔了,甚至寧願被錢婆子罵一輩子,也總好過在範氏家提心吊膽,總擔心自己說錯一句話,就會被打的滿身是傷。
而現在,她知道自己之所以還能提一個小小要求,那都是託了兒子的福。念此,她又不由慶幸自己生的事兒子,要是像鄭秀兒那樣,沒有疼愛自己的夫君,只怕自己生產那日就沒命了。
只是若去老李家,依她阿奶貪財的性子,兩手空空的恐怕連門都不會讓她進去。念此,她又膽怯的看向了範氏,一臉的討好。
“看着我作甚?難道你還想要我給你拿禮去不成?”
李小梅被範氏兇狠的眼神給嚇到了,立即搖頭道:“不不不,兒媳只是只想哪天有空過去。”
範氏滿意的冷哼。“你反正是在坐月子,幹不得重活,哪天去都一樣。不過你最好給老孃老實點,不要妄想偷拿什麼送去。他們老李家有三房那個有錢的兒媳婦,我們家可沒有。”
李小梅明白了,點點頭抱着兒子回屋去了。她哪敢在範氏的眼皮子底下偷拿什麼,即便她想偷拿,可看看自己頭頂的這一片漆黑髒亂的屋頂,哪裡有什麼東西值得她偷拿的。
範氏即便藏了些什麼東西,可看她那門口出門關門都防賊似的落下的一把大鎖,她能有什麼機會偷拿?除非她不要自己的命了還差不多。
李小梅苦笑,可笑着笑着眼角邊流下了一串串淚珠。越想,她心裡便越難受。自己也不知道是造了什麼孽。
若早知道自己的不正心思會害她至此,她倒是寧願隨便找個人嫁了,或者賣去做奴僕,也總比現在的日子好過。
李小梅強忍着一肚子苦水,默默流淚,而這時懷中的孩子醒了,可能是餓醒的原因,所以哇哇大哭起來。
李小梅像是懼怕什麼一般,立即撩開衣袍給孩子餵奶。可是孩子沒吸幾口,便哇哇的大哭起來。哭一陣,又拼命的吸一陣。
李小梅痛的皺眉,知道是自己奶水不足,孩子吃不飽的原因,可她卻不敢有什麼怨言。只是孩子的哭聲太吵,不一會門口便傳來了範氏的怒罵聲。
“連個孩子都照顧不好,你個賠錢貨還能做什麼?”
李小梅還來不及解釋,便又聽聞一陣令她頭皮發麻的撞擊聲。
是傻狗子。他每次一聽到孩子的哭聲就會憤怒,然後拼命的用身體撞擊扣咬隔開房間的木樁。
他的病已經越來越厲害了,除了睡覺和發瘋,很少有清醒的時候。
李小梅特別害怕這種聲音,她甚至覺得那木樁一旦被傻狗子撞開,自己和孩子都會被他打死。所以每次她都會趁傻大個睡着時,範氏夫婦不在家的時候,她便偷偷的拿鐵錘拼命的將那些被傻大個撞鬆動的木樁給一顆一顆的釘緊。
這種日子,她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到頭。只知道再這樣下去,自己恐怕也會像傻狗子一樣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