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會山婆婆,這事兒得揹着老村長。
因爲這老頭雖然對山王老爺敬畏很深,但是對山婆婆卻是敬重,一字之差,感情上可就不一樣了。
第二天一早,不等他們喊我吃飯,我便朝着頭一天晚上跟小勇打聽清楚的方向出發,直奔婆婆廟。
由於太早,太陽尚未出來,我這披星戴月的走,路上也沒遇見個人,也避免了麻煩。
婆婆廟離村子尚有一段距離,不過以我的腳力也不過是一忽兒的功夫。
陰氣一重,我立刻就感應到了那處位置。心說這山婆婆果然是個陰神,並不是位列仙班的正統神仙。
我抽動鼻子嗅了嗅,不禁暗自冷笑,這陰氣來自婆婆廟,卻不是來自那山婆婆。
這山婆婆應該是用陰氣在掩飾着自己的身份,也算她是小心了。
走到婆婆廟前,藉着星光月色,我看到一扇紅漆斑駁的廟門,已然破敗得緊,就是不知道爲什麼那老村長不牽頭給修葺一下。
輕輕上前,剛要叩門,廟門忽然“吱呀”一聲自動打開,我微微一笑,邁步走進了廟中。
這小廟沒有院子,進去直接是大殿。此時黑咕隆咚的,看不分明,饒是以我的眼力,依然覺得影影重重,心中不由得感覺奇怪。
剛走了兩步,我忽然發現臉上有異,頗爲癢癢,伸手一抹,居然抓下了一片輕如鴻毛的蛛網,這才恍然大悟,我說以我的夜視能力,爲什麼這廟中還影影幢幢的,原來是掛滿了蛛網!
我震驚不已,手掐雷訣喝道:“孽障,膽敢如此放肆,貧道炸了你這破廟!”
“道長且慢!”一個蒼老的聲音從廟中黑暗處傳來,與此同時,我的神識感應到一股妖力波動。
我冷笑一聲:“果然是妖!”
嗖嗖嗖嗖——幾不可聞的細微聲音傳來,廟中蛛網盡數被收走。
噗的一聲,一叢綠油油的火苗忽然點亮了廟堂,藉着火苗的綠光,一張蒼老的臉映現出來,緩緩的向我這邊挪着步。
“你就是山婆婆?”我厲聲喝道。
老太太點點頭,把油燈放在了一張黑漆漆的桌子上,彎着腰,恭恭敬敬的跟我說:“道爺請上座!”
她所謂的上座就是一把看不出什麼材質的木椅,全廟堂只此一把,再就沒地方可坐了。
我大馬金刀的一屁股坐在髒兮兮的椅子上,山婆婆開口問道:“道爺大駕光臨,不知道是爲何而來?”
“你心知肚明,何必問我?”我冷哼道。
山婆婆嘆了一口氣,跟我說:“道爺明鑑,我家大官人從來沒有害過任何一人!”
“你家大官人?”我冷冷一笑:“說的可是山上的那位山王老爺?”
“在道爺面前,大官人哪還敢稱老爺。”山婆婆說:“不過,確實是他。”
我眼神凌厲的喝問她道:“承認就好,那些冤死的少女和漢子,難不成你睜着老眼視而不見?”
“唉,我雖然老眼昏花,可尚能視物,道爺說的視而不見,可真真的冤枉我了。”山婆婆辯解道:“長久以來,死在我家大官人手下的那些村民,無一冤死,都是些該死之人。”
“呵?那你給我說說,他們怎麼就該死了?”我語氣不善的說道。
“擅入洞府,圖謀不軌。於強盜何異?”山婆婆狡辯道:“大官人手刃強盜匪徒,道爺難不成要將罪過怪在我家大官人身上嗎?”
“哈哈,好!好!好!”我連聲叫好,那些村民自己找死,確實如山婆婆所言,進山王洞沒一個是去串門的,都是奔着弄死山王老爺的目的,按山婆婆這麼說,弄死了也活該還確實有點兒意思。
我又問道:“那些無辜少女呢?”
“唉,那也非我家大官人之錯。”山婆婆說:“每年祭山,我家大官人無不打扮得隆重無比,當真是以迎娶之禮來善待那些女子,直望能誕下麟兒。可是大官人天生異貌,那些女子愚昧,或在雲雨中,或在雲雨前就被自己給嚇死,這又跟我家大官人有什麼關係呢?長得怪異怪我們大官人咯?”
我擦,這山婆婆居然這麼能狡辯,這是個什麼玩意兒成妖了呢?
我似笑非笑的看着山婆婆,山婆婆擡眼看了我一眼,說道:“道爺,我說的可對?”
“可你又想過沒有,每年一位少女,給這個小山村帶來多嚴重的負擔?害得多少人家要忍受生離死別之苦?”我沉聲反問:“既然你們是妖類,爲什麼一定要於人結爲連理,誕下的豈不是怪物?再說回來,既然已經修出道法神通,爲什麼不變化一番,非要以本來面目示人麼?”
“天蓬元帥降下凡塵,化身豬剛鬣,也曾變幻身形,爲一壯士,可在貪杯飲酒之後,洞房花燭之時現了原形。”山婆婆不緊不慢的說:“道爺,我們這小小妖類,又怎麼有那個本事,在歡愉的緊要關頭還保持着人形呢?”
我眨眨眼睛,考慮了一下要不要讓這山婆婆給我籤個名,她這本事當真是讓我佩服得五體投地。
有理有據還知道西遊記,讓我拿什麼反駁?只能求籤名了。
見我不作聲,山婆婆又問:“道爺,我可曾說錯?”
“沒有錯!”我十分肯定她的說法:“佛說衆生平等,道雲,天地不仁以萬物爲芻狗。站在聖人角度,你一點錯都沒有。但是站在人類的角度上,還真就沒有理由留你。”
“道爺並非人類,爲什麼要站在人類的角度呢?”山婆婆伸手撥了撥黃豆大的火苗,讓火苗升高一些。
她這句話說的我心中一驚,這老太太可以啊!我是不是人類這現在還真沒法說了,最開始肯定是,但是後來發生的那些事兒,讓我的身體確實發生了很奇怪的變化,我之前曾經說過,這要是蹦出來個法醫,那絕對不會把我當成人一樣解剖的。
我的身體已經跟人類大不相同了。
這老妖物是怎麼知道的呢?
我哂笑道:“這話……從何說起呢?”
“道爺就不用考我了,我道行微末不是道爺對手,但是眼力還算不錯,看得分明。”山婆婆說:“道爺已經是超凡之體,跟人類已然是無半點兒關係了。”
籲——嚇我一跳,原來她在拍我馬屁!還好剛纔沒暴露自己。
我故作受用的點點頭,跟她說:“既然知道不是我的對手,那咱們就好好聊天。誰都不要起刺兒揚沙子,我只是對你和你的大官人頗爲好奇罷了,所以過來見識一下。”
“道爺又說笑了。”山婆婆道:“道爺仙風道骨,一看就是遍覽大好河山之人,仙界也曾去得,爲何偏偏對我們兩口子如此上心?還不是爲了那件東西麼!”
哎喲?我心中一驚,我這閒出屁來的溜達沒想到要撞上大八卦了,難不成這倆老妖精守着什麼寶貝?
我沉吟一聲,乾笑着跟山婆婆說:“既然挑明瞭,那我也就實不相瞞,只要能讓貧道見識一番,那貧道也就了了心願,不會爲難你們。”
“道爺莫不是把我當作三歲孩童了?”山婆婆冷笑着問道:“那東西若是能見光,我和大官人何苦躲了上千年?”
胸口好悶,我真想大吼一聲,麻痹,這倆妖怪到底得了什麼了不得的東西要守上上千年?難怪被公司給列上黑名單,敢情是佔着寶貝呢!
這樣一來,我就徹底明白了,公司的做法是非常明智的。天下寶物有緣者居之,公司並不貪,找到寶貝之後都會將寶貝的信息記錄得非常詳細,就等什麼時候能用上,再去取來。
雖然有時候可能寶物會因此丟失下落,但是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兒,天意如此,難不成怪我咯?所以叫做有緣者得之!
倘若把所有的寶物發現一件收進囊中一件,那弊端一定會大於好處的,很簡單的道理,匹夫無罪,懷璧其罪。誰都知道你家裡全是現金美鈔古董字畫,不偷你偷誰?不搶你搶誰?不綁架你綁架誰?
基於此,公司纔會在掌控寶物信息的同時讓寶物儘量的隨緣,將來若是能用到,追查起來也方便。
只是我不解的是,這個寶物的信息本應該是在藍櫃封檔保存的,爲什麼會跑到了綠櫃裡面?綠櫃都是一些陳年舊事,亂七八糟的什麼玩意兒都有。
難不成寶貝沒什麼大價值?可又來新問題了,整個關於這裡的文獻並沒有一個字兒說這是因爲一個寶貝,而且關於寶貝的信息什麼都沒有。
這讓人就費解了很多。難不成一份文件,被分到了兩個櫃子保管?我擦,是工作失誤還是我猜測有誤?
見我神色不定,半晌不語,山婆婆有些不耐煩,又追問道:“道爺莫不是想強行而爲?那我豁出着條老命,也要保得我大官人安然無恙的。”
我眉毛一挑,笑着問她:“爲什麼不用村民的性命來要挾我?”
山婆婆訕訕笑道:“道爺面色不善,可不是那種滿口道義,會爲黎民百姓做事的人呢!”
聽聽,多特麼虧的慌!王姣找了個什麼易容師給老子整成這樣?內心世界基本暴露無疑,我想裝純良之輩都沒辦法做到了,相由心生,這副尊容還真配跟妖魔鬼怪同流合污。
我無語的點點頭,算是再一次默認了山婆婆的說法。
不過空手而回顯然不是我的風格,我看這條路沒辦法突破,話鋒一轉,問山婆婆道:“我聽說你每年都要施法,給村民一些食材藥材,吃了之後能延年益壽,長命百歲,而且還能治療不孕不育,男女房事不調,我對這個也感興趣,不如你把方子給我一份兒?”
山婆婆聽聞我這麼一說,臉色頓時變了,厲聲問道:“道爺是從何處聽聞此事的?”
她這麼一喝給我鬧了個莫名其妙,這是什麼路子?我說錯話了嗎?好好的爲什麼急眼呢?難不成要跟我翻臉?非要試試雞蛋碰石頭?
我冷哼一聲,山婆婆頓覺自己態度有失,立刻緩和下來,沉聲道:“恕我剛纔無禮!”
“你知道就好。”我瞥了一眼山婆婆,道:“雖然你有千年道行,但是未必是我對手。”
“這一點,不必道爺提醒,我自然曉得。”山婆婆垂着眼皮說道。
“那你告訴我你激動什麼?”我問道:“難不成這方子還有什麼秘密不成?”
山婆婆想了半天,這纔開口道:“也不算是什麼密事,只是不太方便而已。”
“不太方便?”我眉頭一皺,問道:“這話怎麼說的?”
山婆婆衝我施了一禮,道:“道爺稍等,待我取來藥引,道爺一看便知!”
說着,山婆婆轉身去了廟內的一間隔間,在裡面忙活了一會兒,端出來一個盤子,盤子裡面有着嬰兒拳頭大小的黑色果實。
山婆婆將盤子放在我旁邊的供桌上,示意我這就是藥引。
我不解的拿起來看了看,瞅着像打了膨大劑的葡萄,拿起來又有點兒山竹的意思,有一層比葡萄堅硬的外殼,但是還不如山竹那麼挺實。
我納悶兒的問山婆婆:“這是什麼水果?山上的特產嗎?”
山婆婆蒼老的臉上顯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緩緩搖了搖頭:“並非山中特產,但是也是僅此一處。”
這話說的跟沒說一樣麼,我白了她一眼,輕輕一捏,將這怪異的果實捏開,只聽“啵”的一聲,果殼破裂,裡面流出白色液體,一股腥臭之味頓時涌了出來,我一把將那東西扔掉,閉息問道:“這什麼東西,怎麼是這麼難聞的氣味?”
山婆婆不語,我用神識一掃,發現這盤子果實還不盡相同,有的裡面是白色的,有的居然是黑色的,而且白色的是液體,黑色的好像是固體。
我又捏起一個果殼之內是黑色不明物質的果實,輕輕捏開,感覺比上一個要生澀不少,捏開之後,我把果皮褪去,看着裡面的東西大吃一驚,這究竟是什麼東西?黑乎乎的纏做一團,怎麼瞅怎麼像是頭髮。
我驚異不已的看着山婆婆,指着那一團黑色東西問她:“這是什麼?難不成是頭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