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刀扎進心窩子人會不會死?”
“廢話,那樣都不死不成妖精了?”
“那,你說我把刀扎進那個小美人的心窩子,好不好?”
“要憐香惜玉啊!現在的大叔都像你這麼變態嗎?”
“誰說我變態!我是收了錢的啊!收了錢不殺人,那錢就會殺我的啊,你要講道理嘛!”
“噢,是這樣啊,那你把刀扎進她心窩子吧!不過,能不能把她衣服剝光了再扎?”
“唉,你真是把色刀啊!”
民宅的屋頂,一個捧着把漆黑無光的大刀的中年男人,正對着刀自說自話。他神情溫柔,似對世間最可人的情侶喃呢,時而語帶嬌嗔,又彷彿是一個妙齡女郎,正對着情郎調笑。
夜色昏黑,他突然擡起頭,面目猙獰起來,只一剎那就像是變了一個人。
遠處有燈火,一羣人像鬼火般無聲的飄來。
離司馬家大院半里的地方是片民居,而這片民居正是通向寂鉤湖的必經之路。雖然是片民居,但事實上住的人很少,大多數人都住在更靠近鎮中心的地方,因此這裡入夜後燈火稀少,漆黑一片,正是殺人越貨的好所在。
傍晚東方倩茹出了煕音館後,又纏着司馬遠水去了更遠些的長風亭。
長風亭在明德鎮東,只一座小亭子孤立在大地上,即使四周無風,那亭子裡也終年有陰風迴旋。相傳那裡曾是古戰場,有時傍晚時在亭子裡會聽到甚至看到兩軍廝殺,那場面見過的人都難再忘記。
司馬遠水經不住東方倩茹的目光,命人到煕音館取了燈籠,一行人向長風亭走去。東方倩茹身後仍跟隨着十幾個男人,他們也不跟的太緊,相隔幾十米,遙遙的尾隨。到了長風亭後,等了一個時辰也不見什麼鬼影。天完全黑了,東方倩茹這才作罷,那失望的神情使司馬遠水恨不得找個道士來招魂。回去的路上,東方倩茹腿乏了,又坐上了滑竿軟椅,半閉着眼睛仰望星空。
已經走到那片破落的民宅區,東方倩茹忽得心中一顫。
“停!”
東方倩茹從滑竿軟椅上下來,回身對跟隨者們施了一禮。
“大家都回去吧!乘現在還能看見點路,不然磕了碰了,我東方倩茹心裡都會過意不去!”
那十幾人騷動片刻,雖然沒人說話,但似乎已經達到默契,都回身向來路去,轉過一處小山丘消失不見了。
東方倩茹長出一口氣,也不坐回滑竿,步行向前面的那片忽然陰森起來的民居走去。趙小小看出東方倩茹的凝重,也下了滑竿,與東方倩茹並肩而行。
就在這一行七八人踏入長街的一剎那,頭頂忽得響起輕笑聲,分明是男人的聲音,卻在模仿十六七的少女,令人汗毛倒豎。衆人擡頭看去,屋頂只留下一道殘影,人已離去。
“是哪一路的朋友?這是司馬家的人,看清楚了再囂張!”
司馬遠水奪過一盞燈籠照在自己臉上,那張原本怯懦的臉此刻充滿殺氣,猙獰可怖,那眼神有如實質般掃過屋頂的每一個角落。
“你看你看,我說那個男人不簡單了嘛,你偏不聽,剛纔直接一刀下去就收工了,現在可好,要多殺好多人,都沒錢收!”
“是這樣的,我一直懷疑他那駝背是假的,裡面裝的是錢,真的!”
“呵呵,你個老財迷!快動手吧,人家還想早點睡覺呢!”
對話聲在屋頂回蕩,卻仍不見一個人影。
司馬遠水從保鏢手中接過槍,向幾處暗影射擊,但那殺手毫不介意。
“裝神弄鬼!”
東方倩茹冷笑一聲,向前進了一步,將趙小小擋在了身後。
“咦呀呀~~~”
就在東方倩茹動的一瞬間,一道黑影從牆頭撲下來。人未到,刀風已劈到東方倩茹頭頂,彷彿要將她一分爲二。東方倩茹根本來不及做出反應,眼看就要命喪當場,後腰忽得一緊,整個人被抱起向後疾退。東方倩茹還在詫異,不知道是誰救了她,身前的大刀又劈到眉眼間。
這一回東方倩茹看清楚了,那是一把極寬極厚極長的大刀,刀身漆黑,只有鋒刃處是一道亮線,閃着令人膽寒的光芒。
東方倩茹絲毫不懷疑這刀能將她切成兩半,因爲只剎那的功夫,刀鋒已經貼近臉孔,一縷飄揚的流海碰到刃上,斷成兩截,瞬間不見了。
“要死了嗎?看來這一局,我終是輸了……”
就在那柄大刀要劈到東方倩茹額頭上時,刀頭忽的一定,直直向下切去,刺啦一聲,割開了東方倩茹的前襟,直裂到胸口,昏暗中一道柔和的白光閃現,那樣驚心誘人。
“哈哈哈!”
那個怪異的刺客瘋狂的大笑,但刀速依舊,一刀接一刀的割去。東方倩茹鐵青了臉,雙手護住胸前,任大刀割開雙肩的衣袖。而抱着她後退的人也更退得更急,卻始終逃不出刺客的刀風,只片刻就已經退到大路上。
司馬遠水帶着家丁端槍緊追不放,但那刺客身影晃動,總與東方倩茹糾纏在一起,使司馬遠水不敢開槍。
“來,讓我殺了你,一起快活,哈哈哈!”
東方倩茹臉上已不見從容,只剩下痛苦,她的腰被人勒得幾乎斷掉,但只能忍耐。雖然如此,東方倩茹的雙眼仍死死盯着刺客,眼神從一開始的驚駭到衣裳被割破的憤怒,而此刻卻又變得平靜了,那眼中除了好奇別無他物。
“她爲什麼不害怕?她爲什麼不害怕?”
“我怎麼會知道?也許她不是人吧?”
刺客仍在自說自答,但眼中有慌亂。
東方倩茹勉強擠出一絲微笑,那刺客更慌了。
“你會死的。”
東方倩茹忽然說,而自己的氣息卻是一亂,幾乎喘不上氣,原本蒼白的臉變得緋紅如霞。
刺客目光一沉,忽發力繞到東方倩茹身後,而抱着東方倩茹的人也不得不轉回身,這一停頓刺客就完全避開所有槍口,而且不遠處就是片樹林,於是他的刀風開始真正的犀利了。
退路已經找好,他就要下手了。
“啊!我殺了你!”
往寂鉤湖的來路上,一個比那殺手更瘋狂的聲音響起,一團黑影高舉一段枯木風般迅疾而至,狠狠的砸向刺客後腦。竟然是工天。
刺客不得不回身橫刀架去,只聽嘭的一聲響,碎木和塵土在半空中揚散開。
“我的眼睛……”
兩個聲音同時響起,偷襲者和刺客都迷了眼睛。但刺客經驗老到,立即明白偷襲者的武器只是被風雨腐朽的枯木,於是用刀背向前一攬將偷襲者擒住,擋在身前。他雖然不知道工天是誰,但現在也只有用他來擋子彈。
此時東方倩茹已經被帶到司馬遠水面前,一縷長髮撫過她的面頰,幽香無比。
“交給你了!”
東方倩茹終於看清,救她的人果然是趙小小,而那邊偷襲刺客的工天顯然並不會武功,被刺客擒住仍緊閉雙眼揮舞那段毫無殺傷力的枯木。
“別去……”
東方倩茹的話還沒說出口,趙小小已經從家丁手中奪過柄單刀,撲向刺客。
司馬遠水身影一晃也想上前,卻被趙小小一掌推了回來。
“滾開!廢物!”
趙小小的刀直取刺客抓住工天的手臂,刺客已經勉強睜開眼睛,立即揮刀格擋,只剎那就攻防了十幾刀,黑暗中激出一竄火花。刺客不得將工天推前面擋刀,而趙小小則藉機將工天一腳踢到路邊的溝裡。
刺客再無憑藉,只有與趙小小拼了。
東方倩茹震驚的看着眼前的事,她沒料到趙小小竟然如此勇悍,將刺客逼得無還手之力。再向後七八步就是樹林了,刺客眼中閃過詭異的笑意,他似乎已經看到自己逃走後趙小小憤怒的表情。
“啪!”
突然一聲槍聲響過,刺客的大刀頓時亂了,似乎抓握不住。趙小小後縱幾大步,收起一支小巧的手槍,冷笑一聲。
“白癡!”
刺客又胡亂的在身前劈了幾刀,終於無力的倒地,不甘的喘息着,被趕上前的家丁按住,他忽然又瘋狂的大笑起來。
“別讓他咬舌自盡!”
司馬遠水大叫,但還是晚了一步,刺客的笑聲突兀的停了,整張臉在燈籠下泛起紫色油光,兩隻眼突出眼眶,鮮血從嘴角溢出,人已經氣絕身亡。
吳家大院的密室內,吳天德終於有些不安了,他來回的走動,一臉焦慮。
“你說……徐一刀會得手嗎?”
白天的那名精幹漢子垂首不語,吳天德頓時更加心煩氣躁。
“她會不會懷疑我?真不該僱那個瘋子!都是你!爲什麼知道趙小小和她在一起卻不說?”
“老爺,現在說什麼都晚了,還是想想該怎麼補救吧!”
“補救?怎麼補救?要是她開始懷疑我了,那一切都就完了!”
那名精幹漢子低垂的眼中閃過異彩,緩緩擡起了頭。
“想殺東方倩茹的,其實還有一個人。”
“誰?”
吳天德回過身,彷彿抓住了救命稻草。
“小姐的同窗,錢秀雅。”
吳天德一愣,但隨即大笑起來。
“妙!果然妙!哈哈,這一下連咱們的和事姥鎮長也算計進去了,真有你的!”
密室中的吳天德並不知道,鎮長家的密室內同樣也有人在進行着陰謀的籌劃。
年輕的未來鎮長,許地傑久久注視着和自己從小一起長大的僕人,推過一箱大洋。
“不管事成與否,你都儘快離開明德鎮,找一個安全的地方過活吧!我拿你當兄弟,所以,你一定要活下去!”
“明白了少爺,我一定辦成這事!”
那僕人眼中噙着淚花,突然跪下,咚咚咚的磕了三個響頭,再仰起臉時,額頭的血已流進眼中,混着淚一起流淌不休。
“去吧!從今天起,你自由了。”
許地傑轉回身不捨的說,那僕人擦了把臉,起身去了。
只是他不曾見到,背對着自己的許地傑眼中的**,彷彿是焚天般的烈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