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塵同剛進大院就感覺到了不對,僕人們看他的眼神少了畏懼,多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譏諷,這讓他非常不高興。
“二少爺,老爺請您到前廳去一趟。”
往日最得心的一名僕人對司馬塵同說,然後只微彎了下腰就轉身離開了。司馬塵同越發肯定了心中的不安,在他不在的時候,司馬家發生了某些變故。
司馬塵同來到前廳時,外面烏雲散盡,陽光明媚。
“塵同,你回來了。”
司馬南沒有立即問迫切想要知道的問題,而是緩和了一下情緒。
司馬塵同向前廳裡看去,大哥和四弟都在,東方倩茹扶着趙小小站在一旁,連那個面目醜陋卻被奉爲上賓的工天也在。他們都在用一種怪異的目光盯着司馬塵同,似乎在看一個將死之人。
“父親,我回來了。今天在幾處旅店共得大洋一萬三千多塊,您看明天還需不需要繼續去……”
“不必了。”
司馬南打斷他的話,欠了欠身子,用一隻胳膊支撐在桌子上。
一時間,司馬南像是老了幾十歲,滿臉倦容。
“塵同,你要跟我說實話,昨晚到現在,你都在什麼地方?”
司馬塵同一愣,然後就開始說出都在哪裡,但他並沒有什麼證人。司馬南臉色越來越差,最後目光竟然也都兇惡了起來。
“工先生,你來說一下昨天看到的事吧!”
工天擦拭了下嘴角粘稠的液體,然後纔開始說話,等到他說完時,司馬塵同臉色已經臘黃沒有一點血色。不等司馬塵同辯駁,司馬南就又讓趙小小說,在趙小小的話結束後,司馬塵同已經瞳孔散大,搖搖欲墜。
“塵同,你覺得該如何解釋呢?”
“回父親,沒法解釋。但我確實什麼都沒有做過。”
司馬南嘆息着,一隻竹籤在手指間繞來繞去,始終沒有拋出。
“現在你一個機會可以證明自己,可我想你大概不會那樣做。所以,你是準備接受家法還是接受驅逐出司馬家?”
司馬南漫不經心的說,前廳裡的人全部都驚呼聲出,司馬塵同這個時候宣佈離開,那他很可能在半路上就被仇家砍成幾百塊。但如果不離開,司馬家的家法一點不比死亡輕鬆,甚至更痛苦。
“我……離開。”
司馬塵同略做猶豫就有了決定,他知道此刻司馬南念父子之情,並不表示以後也會,說不定哪天突然又想起這件事,就很可能剝皮點天燈,甚至砍成人棍丟廁所裡。
“那你走吧!”
司馬南站了起來,不再看司馬塵同。過了很久,司馬塵同的腳步聲消失了他纔回過身,眼睛深邃像漆黑的夜。他突然笑了,那樣輕鬆自在。
“都去準備下,今晚要讓那些肖小之徒知道,冒犯司馬家的人不會有一人是能逃脫的。”
除了東方倩茹外其他人都應聲退下了。
“倩茹,你還有什麼事嗎?”
“舅舅,我也想去看看。”
司馬南皺眉不語,好半天才點點頭。
與司馬家準備武裝的熱鬧情景不同,被團團圍住的常家大院寂靜無聲,所有人都在各自的房間裡,有的驚恐不安,有的冷笑不止,有的袖子裡藏了刀,準備魚死網破,還有的蒙着被子安心大睡,似乎天塌下來都不要緊。
王山爲的兒子王祈對家裡正在發生的並不十分明白,但也知道有大事發生,一些人想對他不利,所以在早上槍聲響起時就竄到了花園,躲在滅火用的大缸裡的浮萍下,用一根中空的草棍呼吸。王祈把這當做了遊戲,但在水中泡到下午,他開始受不了了,皮膚腫脹的要裂開般,更可怕是水裡的那些紅色細小的蟲子,全部聚在他皮膚周圍,像是試圖要鑽進去,甚至可能已經有蟲子成功了。
這種情況持續了很長時間,王祈一直在忍耐,直到花園裡再聽不到人聲,他才飛快的爬出水缸,脫掉所有衣服把自己暴露在陽光下。
雖然王祈只有十幾歲,但他還是想到了死。
在死亡面前,人的感悟其實是不分年齡的。
天很快黑了下來,王祈溜回自己的房間,他的丫環小麗看見小少爺赤身裸體的跑進來,嚇了一大跳,忙翻出衣服給他穿上。
就在這時,幾層院落外人聲鼎沸,似乎有事發生。
“還記得花園裡那口缸嗎?進去躲起來,我不去找你不許出來!”
“啊?”
王祈一聽還要躲到缸裡立即不幹了,但經不過丫環小麗的勸說,一步三回頭的向外走。剛到門口時,外面已經響起了槍聲。那槍聲並非從一個方向傳來,而是四面八方同時響起。
“快去!我不叫你不許出來!”
王祈最後一次回頭時看見,他的丫環神色驚恐的打開衣櫃,像是要躲進去。
常家的花園在後院,王祈還沒跑到那裡就聽到轟然巨響,他躲在一扇門後張望,遠遠的看到煙塵和火光在後院亮起。王祈恐懼的腿開始抖起來,他立即向自己的房間跑去,但沒跑多遠就聽到四處都是婦人的尖叫,像是突然發生,又像是已經嘶喊了很久,只有他一個人沒有聽到。
王祈貼着牆根跑到自己的房間外時,他看到一羣穿着士兵衣服的男人圍住幾個女僕,小麗也在其中,她們全部衣衫不整,面帶驚恐。
“爺來讓你知道做女人的滋味吧!”
其中一個士兵獰笑着把小麗按倒,其他士兵則圍成圈,不停狂笑。
小麗不停掙扎,結果遭到猛烈的毒打,她像是失去知覺般任人擺佈。
王祈睜圓了眼睛,看到一個又一個男人把女僕們拖開,然後尖叫在黑暗中響起。而小麗身上的男人已經換了第三個,她一動不動,像是已死去。
王祈心頭狂跳着,雙拳緊握,卻不知道爲什麼自己竟然也一動不動。他在想如果這個時候常力在的話會怎麼做,那些人是否還敢這樣欺負小麗。然後王祈想到,昨晚起就再沒見到他最敬仰的大哥常力,那個男人一定是早逃走了。王祈臉上的肌肉跳動着,不似一個十幾歲的孩子。
“我要殺了你們!”
王祈摸起一塊石頭,在暗影處潛伏,他在尋找機會,想要打死欺負過小麗的那幾個男人。
但就在王祈準備有所行動時,一個倩麗的身影出現在他眼中。
“住手!誰讓你們這麼幹的?畜生!”
東方倩茹揮手扇了一名想要摸她臉的軍官,那軍官被打懵了,眨了眨眼發起狠,向腰間摸槍想要立威。結果那軍官的槍還沒拔出來,額頭上就突然多了個刀柄,他張嘴發出幾個無意識的叫聲後,轟然倒地。
“這是司馬家的東方小姐,誰再敢無禮,這就是他的下場!”
來福怒目圓睜的站在院中央,威風凜凜,一下子就鎮住了其他幾個還想上前的士兵。
“這就是東方倩茹?誤會,誤會!”
幾個兵痞子歪笑着退後,沒一會這個院子裡就只剩下屍體和砸碎的瓷器。
東方倩茹嘆了口氣,在來福和十幾名護衛的簇擁下離開。
常家已經完全被毀了,到處都是**和殺戮,張吉昌的士兵不停的破壞和搶劫,而司馬家的人則在四處尋找着什麼,來福則只跟在東方倩茹左右。大家都在各幹各的,東方倩茹偶爾看到**就會制止,但這種情況到處都在發生,她根本顧不過來。
轉過幾道院門,東方倩茹走進花園,她在一口井前停步,眉頭緊皺,似乎在努力回想什麼。來福眼睛直跳,壓抑不住內心的激動。
“找人下去看看,正西方是不是有塊磚與衆不同。”
東方倩茹說,來福立即一揮手,一名身材幹瘦的漢子跟上前。
“你,下去看看。”
那名漢子抓着繩索和火把下井沒多久,就向上喊看到了,東方倩茹兩眼放光,又對井下的人喊撬開那塊磚,後面應該有個盒子。不多會,井裡有磚頭落水的聲響,緊接着那漢子喊拿到了。
“快拿上來我看!”
東方倩茹興奮的叫,來福則目光陰森,右手悄悄摸上了腰間的刀柄。
“找到什麼東西了?”
就在來福的刀已拔出半寸時,他身後響起雜亂的腳步,一個聲音先搶進了花園。是軍閥張吉昌,他帶了一整隊的警衛。
“張司令,東西可是我們先找到的,您看……”
“不論誰先找到的,東西總歸是國家的。國家的利益高於一切,這道理你大概是不明白,只要交出東西來就好了。”
張吉昌說着退後一步,他身後那兩名從不離身兩米的保鏢站到了前邊。這兩人都半睜着眼,神色平淡,卻又有一種無形的壓力壓向來福。來福神情冷峻,突然拍了拍手,有七道黑影突然竄出,整齊的站在來福身後。
刑刀少年,重傷未愈的李異也在其中。
“你們這是對抗國家啊!”
張吉昌冷笑着說,自己卻意識到危險,連連後退,已經要退出花園了。
就在這時,下井的乾瘦漢子爬出井口,雙手將沾染泥污的盒子遞給東方倩茹。來福回頭盯了那漢子一眼,嘴角浮起一絲冷笑。
“我勸你們乘早把東西交出來,免得不痛快!”
張吉昌說完這句話,人已經離開花園,從外面涌進來幾十名士兵,所有槍口都對準了來福等人。
“想撕破臉皮了?”
來福居然笑了,他身後的七人也都笑了,陰鬱如從地獄而來。
東方倩茹抱着盒子像個快樂的小姑娘,也不管花園裡一觸即發的氛圍,找了塊乾淨的地方就在打開盒子,裡面是隻蠟封的檀木小盒子。東方倩茹剛要刮掉封蠟,張吉昌在花園外突然大喝一聲:要活的!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最先動手的竟然是刑刀李異。
就在張吉昌的話音剛落,李異已經身刀合一的出現在那羣警衛間,大刀上下翻飛,人頭和殘肢四處飛落,鮮血噴涌,染紅了院牆和地板。張吉昌的兩名保鏢動作也不慢,但卻被來福和其他六人圍住,一時無法分身對付李異。
東方倩茹看着眼前血肉橫飛的場面,突然把檀木盒子往回一塞,跑到旁邊嘔吐起來。
此時已經是現代化的戰爭時代,冷兵器練的再好也擋不了子彈。
在李異砍倒第二十三人時,槍聲終於響了,那些警衛在無法活捉李異的情況下,再也無法忍耐袍澤被屠殺情景。李異舉着大刀晃了幾晃,身形微曲,突然躍起砍出最後一刀。寒光一閃,那三名開槍的人立即被劈成兩段,人還未死透,半截身子在地上滾動慘嚎。
李異也倒了下去,氣息全無,只是嘴角掛着若有若無的笑容,眼睛瞟向已經站起恢復端莊的東方倩茹。
“哎呀,你們怎麼打起來了?都住手!”
張吉昌又出現在花園門口,像是剛到,對眼前的事十分驚訝的模樣。他的身邊站着一臉寒霜的司馬南。
兩夥人散開,分立兩側。
司馬南緩步走入,踏着血色和殘屍,面不改色心不跳。
張吉昌嘴角抖了兩下,也跟了上前。
“倩茹,你找到了什麼?”
司馬南和顏悅色的問,東方倩茹猶豫片刻,把那隻盒子遞了過來。張吉昌眼睛睜的渾圓,似乎想要把盒子看透,他一臉貪婪的表情分毫不落的映進東方倩茹的眼簾。
“咱們回吧,不影響吉昌的軍務了。”
司馬南把盒子託在手中,回身向花園外走去。張吉昌想說什麼,卻又似乎不敢說,臉上的肌肉跳動不止,讓他的面孔在火光下更如魔鬼般駭人。
東方倩茹一笑,向張吉昌施了一福,翩然跟隨在司馬南身後。
“媽的,全部殺光!還有,一個子不能留,全給老子搬回去!”
錢家大院重新變成修羅地獄,**與殺戮,還有慘無人道的虐待,在這座百年老宅裡的每一個角落上演。不時有**的屍體和還沒死的人被拖到一起,壓上門窗桌椅或一些撕得粉碎的布料,被一把火點燃。烈火中活人的掙扎和屍體無意識的扭動彷彿地獄裡的景象,而那些士兵卻在大笑,還不停的向火堆上倒酒,或是把新捉來人丟到火堆裡。
全都瘋了。
躲在暗處的王祈驚恐萬狀的看着眼前發生的一切,不停抖,他悄悄的摸到一口水缸旁立即鑽了進去,慌亂中草棍折斷了,他吸進好幾口滿是紅蟲的濁水,但仍不敢發出一丁點聲響。
此刻司馬南已經回到家中,他臉上看不出喜怒,只是眼中閃動着激動的光芒。
那隻盒子異常的輕,裡面除了地圖外不可能會是其他東西。大明寶藏即將現世,不論是誰,在這一刻都難免興奮。
正廳的門緊閉着,司馬家的護衛隊和僕人站滿了院子,燈火通明。
東方倩茹和兩位少爺一併站在門口,冷眼看這些被貪念繞身的人,只是平和的微笑。那絕世的美貌和笑容更刺激着部分人心中的**,他們蠢蠢欲動。
“這一天我已經等太久了,光和,你打開它。”
司馬南開口說,他聲音微顫,把那隻盒子推到司馬光和麪前。
“是,父親。”
司馬光和順從的接過,取出只木籤,颳去檀木盒外的封蠟,小心翼翼的打開盒子。裡面是個油布包,取出後解開,裡面是條手絹,上面是寫了首詞,還印着個發黃的脣印。
‘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許?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癡兒女。君應有語,渺萬里層雲,千山暮雪,隻影向誰去?木女芳心,留與君念。’
司馬光和愣住了,她把手絹拿在手中翻看,沒看出什麼不同。
“是什麼?”
司馬南顫着聲音問,並回過了身,一眼看到司馬光和拿的手絹,頓時愣住了。
“這就是……這是什麼?”
“手絹。”
司馬光和回答,司馬南難以置信,一把抓過那條發黃的手絹,瞪圓了眼睛看了又看。
“手絹?藏得這麼好,怎麼會就是條手絹?一定有機關,一定是……”
司馬南突然停住,他怔怔看着那手絹上娟秀的字跡,臉上漸漸露出瘋狂的笑意,他一腳踢翻了古董架子,上面的那些瓷器和玉山銀盤全部散落一地。
“哈哈哈,東方櫻啊東方櫻,你果然私通常致成!”
就在司馬南笑得喘不上氣時,有人輕拍正廳的大門,司馬光和拉開一道門縫,看到敲門的大哥司馬長山。
“快告訴父親,張吉昌扣下八部天衆,要求交出盒子。”
司馬光和點點頭,回去說了,不一會就捧了那隻盒子出來。司馬長山又捧着盒子向外走,幾次想停下打開偷看一眼,但最終還是忍住了。
“什麼?這就是那盒子?那老傢伙怎麼變得這麼好說話了?”
張吉昌臉上橫肉跳動,他接過盒子,又問了幾句司馬南現在情況,當他聽到司馬南在狂笑並砸東西時,忙打開盒子,看到了那條發黃的手絹。
不一會,張吉昌的臨時指揮部裡響起瘋狂的叫罵。
“你想到過自己被會獵物戲耍嗎?你顯然沒有,我也沒有。”
шшш _тт kΛn _¢〇
司馬南砸得累了,在椅子上坐下,像對司馬光和又像是對自己喃喃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