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樓別院原是一座漂亮兩樓的小教堂,義和團起事時被焚燬,洋傳教士離開後廢棄了很久,後來被天香樓的老鴇看中,重新裝飾一新,專給頭牌的姑娘們居住。
別院離天香樓只有百米距離,中間隔着竹林,一條小路蜿蜒曲折。
能被邀請進天香樓別院的人都非常人,但並不是所有大人物想進就能進,只有那些得到頭牌姑娘們認可的人才能進入。
此刻,別院的地下密室裡亮着燈,唐芸與一個男人相對而坐。
“司馬長山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是的,什麼都不知道,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並非司馬南親生。”
“竟然會這樣?司馬南會把他當自己兒子養?這怎麼可能?你沒有弄錯吧?”
“我的降頭術得自猜信查的親傳,你要不要試試?”
“不必了。你確定他能受你控制?成爲我安插在司馬家的一枚棋子?”
“只要他活着,就一定會受我控制。”
那個***起來,在密室裡走了幾圈,像有什麼重大決定,卻又有些猶豫。唐芸也不出聲,只若無其事的坐着,眼睛隨那男人來回轉動。
“既然是這樣,那你能不能對東方倩茹下降頭?直接問出寶藏的秘密?”
唐芸抿嘴輕笑着搖了搖頭。
“她不是普通人,降頭術對她沒用。”
“怎麼會這樣?那司馬南呢?你給他下降頭,讓他交出解蠱毒的方子!”
“也沒用,他們司馬家的血統很怪,天生是降頭術的剋星。”
“那我放周達出來有什麼用?”
男人躁狂的踢翻椅子,惡狠狠的盯住唐芸。
“張大督軍,不要急,你很快就會知道了。”
唐芸的手搭上了男人的肩,順着頸部輕撫,摸到了男人的臉上,下一刻,紅脣印了上去。男人**一聲,想要推開她卻又有所顧忌,渾身僵硬,甚至開始顫抖。
“你要做什麼?我是督軍,張吉昌大督軍!你要對我下降頭的話,我的部下會把你和你那個該死的義父周達撕成碎片!”
男人的聲音也發顫的叫囂。
“不,我不會那樣做,我們的敵人是這明德鎮上的人,你認爲嗎?現在嘛,春宵一刻值千金,不是嗎?”
唐芸的呼吸熱了起來,身體也繞了過來。
司馬家大院。
出乎督軍張吉昌和唐芸的意料的事發生了。
司馬長山被五花大綁,一臉困惑的跪在正廳裡。上面坐着司馬南,四少爺和三小姐分立兩旁,兩個人臉上掛着詭異莫名的笑容,在昏暗的燈泡下更顯得猙獰可怖。在右邊的椅子上坐着哭的梨花帶雨的東方倩茹,趙小小正在低聲勸慰,可她自己卻也眼圈發紅,兩個絕色的女人都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樣,讓人看了心生憐憫。
“長山,你知道自己做了什麼嗎?”
司馬南的聲音平靜,可卻透着一股森然寒意,司馬長山打了個冷戰,頭腦頓時又清醒了幾份。
“不知道,表妹她這是怎麼啦?”
“怎麼啦?難道你自己都做過什麼都不記得啦?”
司馬南聲音突然變得嚴厲,連眼睛也瞪了起來。司馬長山禁不住的顫抖,但還是咬緊了牙。
“回父親的話,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啊!晚上我去了天香樓試探那個唐芸,結果不知怎麼的就睡着了,本來時已經在家裡,當時東方表妹就躺在我身邊,我還一直奇怪,她怎麼會在我牀上。”
“天香樓?”
“父親,這可是您讓我去的啊!”
“閉嘴!剛纔你回來時我就奇怪,說身體不舒服要休息,倩茹關心你,去探望你,結果你居然意圖**!你看看自己身上的那些傷,如果不是倩茹拼死反抗,那些傷難道是我抓出來的不成?我司馬家怎麼會出你這種孽障!”
司馬長山愣住了,一名家丁在司馬南的示意下扯開他的衣領,司馬長山看到胸前的那一道道抓痕,心中的除了震驚外,疑惑更深了。
“難道……我真的……”
“既然你承認了,那是打算接受家法還是離開?”
司馬長山還沒想明白出了什麼事,就突然聽到司馬南的話,大腦中一片混亂,無法思考問題了。
“不出聲?那就是接受家法啦?好!只要你不死,就仍是我司馬南的兒子!”
“不!不!我離開,我離開!”
司馬長山聽到家法兩個字,頓時醒了,忙不疊的喊。
司馬南冷哼一聲,起身走出正廳。
“大哥,你該試試家法的,說不定能挺過來。”
司馬塵同一臉幸災樂禍的表情,家丁上前給司馬長山鬆捆,態度也不太敬畏。直到此刻司馬長山纔像想明白了什麼似的,扭頭看向東方倩茹,但正廳裡只剩下他們兄妹三人,東方倩茹早已離開。
“這他媽的到底怎麼回事?”
司馬長山氣急改壞的大吼,但迴應他的只有四弟司馬塵同虛假的安慰。三小姐司馬光和站在一旁面無表情,似乎這一切都與她無關。
大戶人家的人情味,總是淡了那麼一丁點。
夏日居,東方倩茹的房間裡屋裡亮着燈。
牀幕垂下,燈光透進來後變得柔和而曖昧,兩個女人躺在一起竊竊私語。
“我的計策管用吧!”
趙小小輕按東方倩茹俏挺的小鼻子。
“可是我好害怕啊!你不知道當時我躺在他身邊時心跳的有多快,好幾次想走掉就算了呢!”
東方倩茹抱住趙小小的胳膊用力搖着。
“可最後不還是成功了嗎?司馬長山並非司馬南的親生兒子,所以我算定司馬南肯定會趕他走。這樣一來,司馬南身邊的人就越來越少了。”
“我想,咱們還可以繼續。但是,司馬塵同比他的兩個哥哥都不好對付呢!”
東方倩茹皺起了眉頭。
趙小小不說話,只是靜靜的看着思考中的東方倩茹,目光溫柔。
此時的錢家也不安寧,錢左正在拍桌子罵人,因爲派出去跟蹤司馬遠水的回來說,跟丟了。而打探天香樓頭牌姑娘,唐芸的人死了,屍體被明德鎮附近的軍隊發現,並送了回來。
錢左感覺一切都失控了,向着他無法預知的方向發展。
“你們除了喝酒賭錢玩女人,還會幹什麼?我真不明白,養你們是爲了什麼?真不如養一羣**用!”
“老爺,因爲小姐的事,大家都幾天沒睡好覺了,所以……”
一個自以爲有幾份臉面的老僕上前勸慰,結果錢左的火氣更大了。
“哎呀,你們居然還有理啦?來人!把這個老東西給我吊起來!打,狠狠的給我打!”
“老爺我不敢啦,再也不敢啦,您放過我吧!”
那個老僕人終於意識到錢左現在不講情面,已經處在失去理智的邊緣。
幾個早看不慣那整天指手畫腳的老僕的下人衝上前,三下五除二的把他吊了起來,有怨的報怨,有仇的報仇,皮鞭揮舞着抽打在肉體上,發出割裂肌膚的聲響。那老僕人驚天動地的慘叫着,血一道道的從裂開的衣服下滲出,在他身上縱橫交錯。
院子裡寂靜無聲,聚在一起的僕人們都後背發涼。有的人已經開始計劃逃出錢家,雖然到別處可能沒飯吃,但總比活活打死的好。
就在這時,一個守門的下人急匆匆的跑進來。
“老爺,兩位司馬少爺回來了。”
“兩位司馬少爺?回來?”
錢左一愣,他聽到下人的話時第一反應是大少爺和四少爺來了,可能是來安慰二少爺的,但那名下人還說了回來這個詞,那就應該是二少爺回來了,可怎麼會是兩位司馬少爺呢?
答案很快就有了,司馬長山和司馬遠水相互攙扶着走進院子,他們都醉的不成樣。
錢左呆立了半天才回過神,他一拍額頭,暗罵一句蠢貨。
“錢大伯,我大哥也被趕出來了,他怕是也要借您的寶地住幾天了。”
司馬遠水口齒清楚的說,讓人疑心他醉的東倒西歪的模樣是裝出來的。
“好好,沒問題。快來人,扶住他們啊!”
“錢大伯,你真是個好人。”
司馬長山打着酒嗝,笑着對錢左說,然後腿一軟向下滑倒。司馬遠水也跟着躺下了,他的駝背被司馬長山壓的更彎了。
下人們上前把兩位司馬少爺架起,錢左走上前,發現他們都已經睡着了。
錢左剛要命人把他們架回房間,司馬遠水突然說了句話。
“三妹,父親他真打算……”
可惜說到打算時又閉上了嘴,錢左忙止住下人,靠近了輕聲的問司馬遠水打算什麼,他噴了兩口酒氣,說出一個天大的秘密。
“打算殺光鎮上所有人……”
錢左倒吸一口冷氣,立即想到司馬南計劃得到大明寶藏後的第一件,大概就是血洗明德鎮,把同盟和窺探寶藏的一併殺光。
“你不仁可別怪我不義!”
錢左咬牙切齒,全然沒有注意到司馬遠水嘴角飛掠過的冷笑。
司馬遠水被送走後,錢左身邊的一個幕僚走上前。
“老爺,您真信他的話?”
“你當我是三歲小孩,這麼容易就上當?不過,這種事不可不防。”
錢左冷笑着,他與司馬南相識也幾十年了,知道出賣與背叛是司馬南最爲拿手的好戲。現在看來連司馬南的兒子也都學到了其中真髓,不愧爲司馬家的後代。
算計與被算計,其實有時並沒有多少區別。
司馬家,午夜時分。
東方倩茹正在做惡夢,她夢到自己被十幾個男人追,逃到一個小巷時終於走投無路,那些男人獰笑着撲上來,撕扯她的衣裳。東方倩茹拼命尖叫,可卻無法掙脫,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衣裳被一件件剝離。
這個夢實在太過真實了,真實到東方倩茹的確在尖叫,直到被趙小小搖醒。
“倩茹,沒事了,是惡夢,別怕。”
趙小小緊緊抱住東方倩茹,用體溫讓她冰冷的身體暖和些。
“我……我……我夢到被一羣男人……”
“別說了,我不會讓那種事發生,我保證!”
趙小小捂住東方倩茹的嘴,一臉痛惜。
正在這時,夏日居的小院裡突然響起匆忙的腳步聲。這很不尋常,因爲司馬南吩咐過下人,入夜後誰也不許打擾東方倩茹休息。而司馬家的三位少爺走路絕沒有這麼急匆匆。
“東方小姐,您還醒着嗎?老爺想請您過去一趟。”
是夏日居老媽子的聲音,趙小小聽到這句話,立即顫慄起來。東方倩茹不解的握緊趙小小的手,想給她一點安慰,但毫不管用。
“假裝聽不到好了。”
東方倩茹低聲在趙小小耳邊說,但意外的是,趙小小卻搖了搖頭。
“沒用的,你要不去,司馬南可能派人來把門拆了。”
“爲什麼?”
東方倩茹愈發不解了,趙小小悽然一笑。
“大概是那老東西又想練功了。”
“練功?”
東方倩茹只覺得趙小小的每句話都充滿暗示,凝眉思忖半天,突然恍然大悟,同時也禁不住顫抖起來。她想到了趙小小每隔一段時間身上就會出現的那些傷,或許今晚就會出現在自己身上。
“我該怎麼辦?”
“沒有辦法。”
趙小小絕望的回答。
門外的老媽子極有耐心的敲着門,而院中似乎多了幾個人,竊竊私語,細聽去全都不懷好意。
“或許,有個辦法。”
趙小小突然說,東方倩茹立即抓住了她的手。
“快說!”
東方倩茹是司馬南派出第三批人,由夷夢帶領趕來時纔開的門,她睡眼惺忪的看着夏日居小院裡站滿的人,一臉困惑。
“你們都在這幹什麼?”
“老爺請您過去,有事談。”
最先敲門的老媽子訕訕的說,她本想趾高氣揚的講,但不知爲何,一對上東方倩茹的那雙美豔動人的眼睛,就不自覺的彎了腰,大氣都不敢出,彷彿那是世間最可怕的魔眸。
“舅舅真是的,有什麼事非要大半夜的談?”
東方倩茹抱怨着,但還是順從的隨大管家夷夢去了前院。
“夢姨,舅舅找我什麼事啊?”
“東方小姐,我叫夷夢,您直接叫我的名字好了。”
夷夢並不回答,只是陰沉的臉上不時有兇戾的笑意閃現,特別是在燈籠昏暗的光線下,更顯得詭異。
東方倩茹看在眼中,手心裡全是汗。
司馬南的書房裡最顯眼的不是書架,而是牀,一架寬大舒適的牀。
那是一架極好的牀,上好的檀木打製,鋪着鵝絨的毯子,隨意的擺了幾個靠枕,讓人一看就有躺上去的慾望。
只是此刻,那架牀在東方倩茹眼中卻似地獄裡的器物,分外可怖。
“倩茹,你來了。坐,別站着。”
司馬南放下手中的書,向東方倩茹走過來。
“舅舅大半夜的突然叫我來,有什麼事嗎?”
東方倩茹並不坐,而是繞着書桌轉,剛好與司馬南隔開。
“噢,我突然想到,明天就是一個月期滿,再一個月這擂臺就要結束了。倩茹啊,你有中意的人選了沒?”
司馬南慢步逼近,東方倩茹慌忙繞到桌子另一邊。
“沒有,倒是那個天香樓的唐芸,頗有些意思,舅舅您說呢?”
“哈哈哈,一個女人也要打擂求婚,真不知道這世界是怎麼了。”
司馬南的手按住了桌子,青筋暴起,似乎打算把桌子劈開。東方倩茹再不敢戲耍他,在心底又預演了一遍,纔開口。
“舅舅,最近家裡是不是常丟些貴重的東西?”
“嗯,是啊,倩茹有什麼發現嗎?”
司馬南是聰明人,一下子就猜到東方倩茹的意圖,但並不說破,而雙手也沒閒着,抓住桌子正準備要發力丟出窗外。
“我發現表弟最近有些反常,還曾見到過他拿着一件和田玉的望天吼到吳家的當鋪……”
司馬南一頓,透紅的眼睛半眯起來。
“你說的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我親眼所見。當時還奇怪呢!後來您在家裡找望天吼,我就想到了表弟拿去當的那件。原想立即告訴您的,但想到家裡一直丟東西,如果真是表弟拿去了,那……”
“不必說了,你去吧,明天再談比武招親的事。”
東方倩茹如得大赦,顧不上淑女形象的飛跑,回了夏日居。
書房內,司馬南在牀上躺下。
“衆叛親離嗎?”
司馬南喃喃自語着,書房內外寂靜無聲,沒人敢在這時刻發出一丁點聲響。
“衆叛親離嗎?”
他在重複着這句話,眼睛終於閉上了。
他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