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倩茹始終不知道司馬南與工天都說了些什麼,工天回來後臉色鐵青,手不住的顫抖,在喝下兩杯酒後才緩了過來。東方倩茹原以爲工天會說什麼,但他卻請求立即開始作畫,那神情彷彿耽誤一分鐘都是極大的浪費,不可原諒。
整整三天,東方倩茹沒有邁出房間一步。
工天畫得累了就在沙發上休息會,餓了就在畫架前啃兩口麪包,晚上則回到自己的房間,第二天再見面誰都看得出來,工天根本沒睡過,他兩眼通紅,只在靈秀的眼眸中透出精光。
博覽會結束後,商號的人都散了,歡樂大酒店留下的都是些闊少,他們也都聽說了工天的事,想第一時間看到另一副曠世佳作。
第三天下午,東方倩茹的房門終於打開了,一個容貌絕醜的人跌跌撞撞的走出來,緊跟在左右的是兩位佳人。闊少們都已經知道,除了東方倩茹外,另一位是司馬南的通房大丫頭,更不可調戲半分。
兩個司馬家的下人進屋,片刻擡出半人高的畫架,所有人都驚呼一聲,隨後整個大廳內寂靜無聲。
畫布上是另一個東方倩茹,坐在夕陽斜照的窗前,目光望向遠方,嘴角掛着淡淡的笑,眉目間卻有憂鬱的神情,似乎有不盡的心事要訴說。夕陽的那抹殘紅照在她臉上,還有那身白衣,也被染得粉紅,彷彿透明瞭般,映出窈窕的身段來。而窗外的景色也瑰麗無比,一羣鳥雀正飛過夕陽,彷彿要飛向天的盡頭。
“十萬!我出十萬大洋買這副畫!”
一個闊少喘着粗氣叫價打破這寂靜,其他人也都醒悟過來,紛紛喊價,越擡越高,場面幾乎失去控制。
“大家請安靜!”
東方倩茹擡手示意,所有人漸漸恢復了理智,安靜下來。
“請大家原諒,這副畫不賣,我要留作個人收藏。如果各位還想再要的話,那就請工先生再畫吧!”
所有人的注意力立即轉移,但工天卻不見了。
沒人知道工天是什麼時候不見的,連東方倩茹和趙小小也不知道,大家都被畫作吸引。這副畫雖然是極短時間內畫出的,但較之拍賣的那一副,有了生氣,讓人禁不住的想要親近。
東方倩茹和趙小小乘闊少們四處尋找工天的時候,在司馬家的僕從的引導下,帶着畫從酒店後門上車,開往火車站。
而歡樂大酒店的某個房間內,工天站在司馬南的面前,一臉坦然。
“司馬兄,畫已作完,你可以動手了。”
“工先生,倩茹與你年齡相差幾十歲,根本不可能在一起,你爲何如此固執?”
“我愛她,便如愛惜生命。既然得不到她,那死在你手裡又有什麼可遺憾的?不要廢話了,快動手吧!”
司馬南站了起來,嘴角掛着陰冷的獰笑。
“你認爲死是最可怕的嗎?你錯了,有些事比死有趣的多。你們,去把工先生的手筋挑斷,送回司馬家。我要讓你看得到世間最美麗的女人,卻拿不了筆作不了畫。哼,跟我搶女人,你算個什麼東西!”
“你……你……你簡直不是人!魔鬼,魔鬼!我替你們司馬家賺了這麼多錢,你……”
工天的話還沒說完便慘叫起來,司馬南滿足的深吸一口充斥着血腥味的空氣,臉上露出緋紅來。
“只要找到大明寶藏,誰還在乎你能賺到的那點小錢?”
司馬南猙獰的狂笑起來。
吳天德這些天來一直在東躲西藏,可不論躲到哪裡,司馬家的人都會像獵犬般嗅到蛛絲馬跡。
他想不明白,一向穩重的阿一爲何會突然攻打司馬家,蜇伏了近二十年,費盡心機建的宅院也被一把火燒得淨光,前功盡棄。一定是有原因,不然不會攻打司馬家前發電報讓他快逃。
跟隨吳天德的都是十幾年的老僕人,忠心耿耿,護着他躲過一次又一次追殺。可剩下的人也越來越少,到最後只有吳天德孤家寡人了。
幾代人經營,二十年的蜇伏,竟然連暴發的機會都沒有就被剿滅。吳天德混進開往明德鎮的火車,心中激憤不已。他想到還有兩個棋子,天香樓的頭牌姑娘,暹羅來的殺手,唐芸,和那個打入司馬家蜇伏十幾年的人,那是魚死網破的最後機會。
在吳天德乘火車前往明德鎮的時候,阿一和周達正藏身在密室中。
明德鎮的地下秘道縱橫交錯,有近期挖的,有十幾年前挖的,更有五十甚至百年前挖的。一些秘道成了死亡陷阱,也不知是哪家的人死在裡面,屍臭令人噁心頭痛。還有些秘道通往一間間密室,密室中藏有食物和水,這些都是各家修建的臨時避難所。
吳家的避難所被張吉昌搬的乾淨,阿一和周達藏身的密室是新挖開的,極其隱蔽。
他們等了三天後才走出藏身處,周達掏出副地下秘道地圖,在縱橫的秘道間找到一個隱秘的入口。進入後發現,秘道竟通往一條百年秘道,在他們穿過時踩到機關,身後的秘道塌陷了,遮住了來路,也擋住了可能的追兵。
阿一與周達不得不繼續向前,秘道越走越寬,最後竟然可以直起腰身,而且漆黑的前方竟然有了亮光,一個身影在向他們招手。
“我們……已經死了?這裡是地獄嗎?”
阿一驚恐的問,周達面部肌肉抽動,不發一言,丟開快熄滅的火把,繼續向前走。阿一咬咬牙,跟了上去。
前面竟是個寬敞的大廳,足容納百人,青石鋪地,四周插着十幾支火把,正北面設有坐牀,兩旁各是一排太師椅。阿一戰戰兢兢的跟在周達身後,他感到莫名恐怖,這裡就像是閻羅王的大殿,陰森可怖。
“你在看什麼?”
突然有人說話,阿一扭頭看去,坐牀上竟然有個老太婆,面南背北,目光炯炯的盯過來。
她是什麼時候坐上去的?阿一大腦中一片空白。
“沒……沒什麼。”
等到說完這句話後,阿一突然想了起來,這個老太婆是負責照顧周達的那個又聾又啞的老媽子。可她怎麼會在這裡?而且看起來並不聾啞。
周達已在一旁雙膝跪下,匍匐在地。
“臣,貴王周達,拜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阿一如遭雷擊,呆傻的看着周達的舉動,又看向坐牀上那個看似一陣風就能颳倒的老媽子,呆立不動。
“阿一!還不拜見陛下!”
周達扭頭看見阿一還在呆,不禁喝斥。
“免了吧!我這隻有幾十個臣子的女皇還不如司馬南的一個管事,起來吧!”
坐牀上的女人聲音輕脆,她伸手揭去臉上的面具,露出美豔無雙的本來面目。
“東方……倩茹?”
阿一終於活了過來,卻滿臉疑惑。
司馬南帶着東方倩茹和趙小小乘坐火車回來明德鎮,已經是傍晚,夕陽西下,大地被映襯的一片血紅。
換乘西洋轎車開回司馬家大院,一路上東方倩茹眼睛始終望向外邊,她看出異常,明德鎮像是剛經過一場戰爭,到處是殘垣斷壁,路上看不到一個人影,家家戶戶都門窗緊閉。
“舅舅,家中出什麼事了嗎?”
東方倩茹扭頭問坐在身旁閉目養神的司馬南,他微睜開眼,目光如電的看過來,頗爲玩味的一笑。
“嗯,不過是有幾個跳樑小醜自尋死路罷了。”
車過吳家,東方倩茹看到的是一片廢墟,她臉色頓時一白。
司馬南看在眼中,滿足的輕笑出聲。
“倩茹,不必怕,等我把這些沒用的東西全處理了,你就能永遠都和我在一起了。”
東方倩茹聽了司馬南的話,禁不住連打幾個冷戰。
車到司馬家大院,昔日氣派的大門上密佈彈洞,一個銅釦門環首斷成兩截,歪掛在上面。司馬家的護衛百十來號人站在門口,排成兩列,如等待檢閱的士兵。
司馬南面有得意的神色,邁出車門,在兩排隊伍前走過,又踱回中央。
“你們,都是好樣的!”
這時,司馬長山帶着他的弟妹走出人羣。
“父親,吳傢伙同其他人攻打咱們家,但讓我們兄妹四個帶人打退了。”
“很好,不愧是我司馬南的兒女,你們都回來吧!”
東方倩茹看着這惺惺作態的一幕,心想都到這個時候了還在演戲,實在令人做嘔。
“你們可知自己名字的含意?”
“知道的父親,山長水遠,和光同塵。山長水遠意指放眼天下,和光同塵意指不忘道統。我司馬家以道統起家,將來一統天下時,自然也不應輕待了道門中人。”
司馬塵同慷慨激昂,很有一翻做大事的模樣。
司馬南點點頭,目光又轉向他面前的護衛隊,那些人全都看着他。
“很好!正是這樣!南面已經打起來了,他們稱之爲北伐。哼,不過是羣跳樑小醜!不過正可藉此機會起事,興我司馬氏的大業!而你們,我司馬氏的門人,將來繼承大統時都將是開國元勳,稱王封候!”
人羣一陣騷動,緊接着高舉武器,羣情激昂的口呼萬歲,彷彿跟隨司馬南真就能裂土封候,成就霸業。
“瘋了,全都瘋了!”
東方倩茹看着飄飄然的司馬南,和誠惶誠恐的司馬氏四兄妹,還有那些舉着槍聲音嘶啞仍高呼萬歲的護衛隊,甚至連鎮上的保安隊和一些潑皮無賴也都加入其中,個個兩眼放光,似乎真的遇到明主看到了希望。
東方倩茹臉色蒼白,在這羣瘋狂的人面前猶如狂風巨浪中的一葉孤舟,隨時都有傾覆的可能。她只有後退,再後退,直到無路可退。
“倩茹,你和小小先回家去,等我把這明德鎮上礙眼的人都清除乾淨,就回來。”
司馬南幾步走到東方倩茹面前,捉住她的一雙小手,含情脈脈的說。東方倩茹像受驚的兔子,想縮回手時才發現,自己已經被司馬南緊緊抓住。她用目光哀求,得到的卻是一雙**迷心的眼睛。
就在司馬南握住東方倩茹的手錶白時,他的三個兒子和女兒表情各有不同。司馬長山眼中有冷笑,似乎早料到會有這一天;司馬遠水則有些控制不住憤怒,面部肌肉不住的抖動;司馬塵同卻只陰森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讓人猜不透他在想什麼;司馬光和一臉鄙夷,嘴型微動,無聲的罵出賤人兩個字。
趙小小面無表情的看着,在東方倩茹幾乎招架不住時邁步上前。
“老爺,該出發了,大家都在等您的號令。”
“對,司馬家的兒郎們,聽我號令!即刻出兵剿滅許家!”
司馬南上馬拔刀所指方向,即將成爲一片廢墟,不管那裡面曾住過什麼樣的人,那些人曾有過怎樣的理想和抱負,也不管那些人是好是壞是老是少,全都將變成一具具沒有生命的屍體。
血流成河,屍骸遍地,明德鎮虛幻的太平景象,分崩離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