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倩茹一早就聽到了那個消息,司馬家的四少爺,司馬塵同因爲盜賣祖傳寶物而被逐出家門。
事情的經過是夷夢說的,她在夏日居的門口轉了半天才決定進來,並沒直接對東方倩茹講,而是在窗前與兩個老媽子說,聲音之大足以令屋內牀上的人聽到。
昨晚司馬南開祠堂了,他挨個檢查那些祖傳的寶物,發現竟然有不少是假的,如果再加上不見了的那些,司馬家祖傳下來的器物所剩就不足一半了。這令司馬南震驚,震驚後是狂怒。他連夜審問了司馬塵同,知道了那些賣掉的寶物裡有幾件竟然是賣給了錢家,但錢左卻根本沒有向他說起過。
所有人都沒料到,司馬南竟然真會對他的兒子用刑,斬了三根手指後逐出家門。
“你怎麼不高興?”
趙小小掩口輕笑,卻發現東方倩茹眉頭緊皺。
“司馬南讓夷夢來說這件事,難道你不覺得奇怪嗎?”
“嗯,也是,司馬南大概是想告訴你,局勢仍在他的控制下吧!我在想,下一次他再召喚你,你該怎麼辦呢?”
東方倩茹點點頭,對趙小小的分析十分認同。然後又開始憂慮,這一次躲過了,下一次呢?
局勢真的在司馬南的控制下嗎?
明德鎮表面平靜祥和,比武招親雖然血腥,但上臺前也都是簽了生死狀,**不干涉,也不鼓勵。而暗地裡,常家已被滅門,司馬家和錢家、許家、吳家明裡暗裡都不和,因爲一筆傳說中的寶藏,已經到了一觸即發的狀態。
許家,已經是早上九點多,許地傑仍把自己關在屋裡。
許家的院落層層疊疊,雖然不及四大家的宅院大,但比普通人家已經是天壤之別。
“地傑,出來吃飯了。別總把自己關在屋裡,不就沒了那個嗎?我從沒跟你說起過,其實你祖父就是個閹人,他是宮裡大太監,你父親我只是養子。你看祖父像你這麼消沉過嗎?大清滅亡後,他老人家用不多的銀子在商界打出一片天下。咱們許家有今天的局面,全是他老人家一個人撐起來的。所以,地傑,你不能因爲沒了那話就這樣消沉下去。我已經決定了,明天就送你留洋,去德國。”
房間的門吱呀一聲開了,臉色蒼白的許地傑走了出來。
“父親,孩兒不孝,讓您擔心了。”
這是許地傑自錢秀雅死後第一次和父親說話,一時間讓許鎮長激動的熱淚盈眶,他抓住許地傑的手,一個勁的點頭。
“只要你能好好的,就比什麼都強。”
許地傑臉上抽動,似乎在壓抑心中的情感,他長出一口氣。
“以後,我一定會好好的。我想出去走走,很久不曬太陽了。”
許地傑的話讓許鎮長心頭莫名不安,他想陪兒子一起去,但許傑拒絕了,說想一個人好好想想,明天就要離開明德鎮了,未來如何不可知,他要多看幾眼曾生活過的地方。
許鎮長嘆息着讓他去了,平時跟許地傑的僕人從少爺房中拎出個大包,許鎮長也沒過問。
明德鎮仍像往常一樣繁榮,商鋪林立,南北貨物在此交匯。
司馬家門前的擂臺也像往常一樣,現在大家都知道天香樓有一個頭牌姑娘武藝極好,而且對漂亮女人很有興趣,甚至爲了見一面不惜登臺打擂,殺傷數人,正是野花中的極品。天香樓因此生意變得十分興旺,白天黑夜客源不斷,但能應邀進別院的人卻還沒有一個。
像錢家一樣,司馬家派出打探唐芸身份的人也死了,被明德鎮外圍軍隊的人發現,屍體送了回來。兩具屍體都被砍了七八十刀,但頭卻完好無損,面部因死前非人的折磨而變得扭曲,雙目突出,眼白幾乎比瞳孔還寬。
司馬南看了屍體,面無表情。而東方倩茹則倒吸一口冷氣,胃裡翻騰不止。她在猜測,究竟是誰敢對司馬家的人下手,而且手段毒辣。同時在想,司馬南讓她看到這些,是出於什麼目的。
“舅舅,出什麼事啦?”
“舅舅老了,有人開始試探咱們司馬家的威嚴,如果好欺負呢就多踩幾腳,如果不好欺負呢,呵呵,就會裝做什麼事都沒發生。”
司馬南陰森的說,東方倩茹仍是一片茫然,完全不明白司馬南在說的是什麼。可有一點很確定,有人與司馬家做對,而且到了兵戎相見的地步。
東方倩茹眉頭微皺,她知道這明德鎮上想扳倒司馬家的大有人在,但敢於公然挑釁的卻一個也沒有,都懾於司馬家的勢力。常家被滅門就是最好的例子,沒人想做第二個常家,至少在準備好拼死一搏前,不會挑起事端。
那會是誰呢?
“不管是誰,既然欺到我司馬家的頭上了,就總得付出點代價。”
司馬南的聲音忽變得冰冷,似一陣寒風掠過,讓東方倩茹禁不住打了個冷戰。
“今天是設擂臺一個月整了,咱們都去看看。”
司馬南說,表情平淡,讓人看不出他在想些什麼。
“是。”
東方倩茹臉上也仍是淡淡的,喜怒不驚,只是心中驚疑不定,跟不上司馬南跳躍的思維,只覺得他的舉動充滿了神秘,令人不解。
今天的擂臺和往常並無不同,兩名刀客正在以死相搏。一名使用的唐刀,另一名用的居然是柄刑刀。
刑刀就是過去劊子手砍人頭時用的刀,都極大極重,樣子威猛鋒刃極利,只是對使用者的力量要要求很高,不然揮舞幾下就會脫力。刑刀殺過的人越多,刀身上的血紋就越深,相傳殺人過千便可成精,過萬便能成魔。但一柄刀怎麼可能殺人成千上萬呢?即使上百的也很少。
但是,今日擂臺上的這柄刑刀卻有些例外,是柄造型古樸的漢代環首大刀,如果不是刀身上刻有歷代府衙的藏印,沒人會想到那是柄刑刀。而那柄大刀的刀身光影中,幾乎是血紅色。
“好一柄屠人魔器。”
司馬南眯縫着眼嘆道,他起了貪心。
臺上使唐刀的刀客顯然武功更勝一籌,將用刑刀的刀客逼到臺角,那刑刀客刀法平常,似乎全憑血勇拼殺,又似乎是被刑刀控制,面目抖動想說什麼卻又說不出來。
“舅舅看誰會勝?”
東方倩茹問時,臺上已分出勝負。
唐刀客本想留刑刀客一條生路,收刀說了句承讓。但刑刀客顯然不領情,突然出刀襲向唐刀客,電光石火間,刑刀劈進唐刀客的腰間,鮮血噴涌。唐刀客沒料到刑刀客會如此卑鄙,愣了下,隨即狂怒的將長刀橫擺,用左掌推刀柄後部,頓時一顆人頭滾向一旁,腔子裡噴出兩股鮮血,高高濺起。
刑刀客已經死,但唐刀客也活不成了,他站在臺上,與無頭屍相對而立,突然仰天狂嚎,似有不盡的悲憤和憂傷。嚎聲停時,唐刀客竟就站着死去了。
“亂世多豪傑啊!”
司馬南感嘆,下人們上臺收屍。
這兩個刀客居然都沒人來認屍,司馬南隨即叫人把兩柄刀都送到觀禮臺。
“果然是屠人魔器!”
司馬南激動的說,他喜形於色,手指輕輕觸及刀身,又快速彈開,彷彿那是什麼活的兇猛的動物。
“父親,這刀有什麼來歷?”
司馬光和在一旁問,東方倩茹也看向司馬南。
司馬南難得一笑,又拿起那柄唐刀。
“這也是柄好刀,你們看,這刀身刀柄,都是明時所制,應是搞倭時的名器。”
東方倩茹疑惑不解,猜不透這唐刀與那刑刀有什麼關係。
“你們再看這刀的側影,有淡淡的紅光吧,那就是血影。我看這刀殺過的人應有幾百了,真是把好刀啊!不過你們再看這把刀。”
司馬南說着將刑刀在陽光下微側,刀身泛起的竟然一片血紅,讓人心中一驚。
“這血色深紅,殺人應上萬了。這刀的名字就叫屠人魔器,是漢代呂后命人打造,劉氏皇族和那些忠於劉氏的死在這刀下的少說也有百人。之後此刀便成了刑刀,也不知殺了幾百幾千人,在亂世中又落在任冉手下一員校衛手中,時值五胡亂華,任冉發出屠胡令,此刀殺胡何止數千?後任冉兵敗身死,此刀落入鮮卑人手中。數代之後,鮮卑人後又將此刀獻給大金,蒙古滅金後得到此刀,又將此刀獎給一名百夫長。那名百夫長用此刀屠城中殺死的漢人又何止數千?後來那名百夫長升至千夫長,隨軍遠征歐洲,屠城滅鎮,當真是魔性大發。後來那名千夫長回到中原,性情大變,常無故砍殺手下,終於被囚禁起來,沒過多久就形容枯槁的死掉了。死前恢復常性,向獄卒說出實情,只要魔刀在手,就止不住的想殺人。因此刀不吉,蒙古皇帝都有些敬畏,令人打造了鋼盒藏在了一座寺院的舍利塔下。我曾聽一個老和尚說起過,想不到竟然是真的。剛纔那個傢伙,肯定是個盜墓賊,武功稀鬆,如果不是魔刀在手,性情大變,肯定早就投降了。”
東方倩茹臉色微變,她早看清刀身上陰刻的章紋,果然是從漢代起,至蒙古文而終。
就在司馬南說完典故時,一雙纖手慢慢抓向那柄刑刀。
是司馬光和,她目光裡似乎有血光,神情兇戾,喉嚨裡發出低啞的獸般的嘶吼。司馬南神色一變,將魔刀向地上一插,直入刀柄,然後對着司馬光和斷喝一聲。
“醒來!”
司馬光和身體一抖,神色恢復,茫然的看着司馬南和驚駭的東方倩茹。
“父親,出什麼事了?”
“你剛纔受魔刀魔性所誘,險些失去常性。”
“屠人魔器?”
司馬光和看向地上的刀柄,打了冷戰。
擂臺上又有另一對高手在過招,一個是形意拳,一個通背拳,兩人你來我往,閃躲騰挪,顯然勢均力敵。臺下一片叫好,這免費的戲自然是越激烈越好。
“這故事我也聽人說起過,只是司馬世伯,您爲什麼不說一下那個老和尚後來怎麼樣了呢?”
在司馬南錯愕的目光中,許地傑從觀禮臺側走上來,他直直盯着東方倩茹,眼中如死井般漆黑。
“和尚自然是圓寂了。”
司馬南的臉冷下來,顯然那和尚的死與他有些關係。
“地傑表哥,聽說你明天就要去德要留洋了,今天是來告辭的嗎?”
東方倩茹柔聲問,許地傑臉上露出悽楚的笑容。
“留洋?這天下再大,可哪還會有我存身的地方?我不會走的!”
東方倩茹看出許地傑神情有異,而且他的衣服也折皺不平,似乎胸腹間藏了什麼東西。聯想到這段時間聽到的關於許地傑的消息,東方倩茹悚然一驚。
“你身上的是什麼?”
“呵呵,倩茹,你看出來了?”
司馬南也立即想到了,臉上變色,厲聲喝問。
“地傑!你要做什麼?”
“倩茹你告訴我,是不是他一直不讓你和我來往?你說啊!”
“你瘋啦?你怎麼可以想和倩茹……還不退下!”
許地傑根本沒有聽出司馬南話中的異常,他撕開裂衣裳,露出胸前一排排的**,瘋狂的大笑起來。
“果然是你這個老東西!既然我得不到倩茹,那咱們就一起死吧!”
臺上臺下的人終於發現觀禮臺這邊的異常,所有人都靜靜的望過來。待到許地傑露出一身的**後,臺下的人羣終於醒悟過來,驚恐萬狀的四散奔逃。哭爹喊娘,恨不得生出六條腿來。
“地傑表哥,不要!”
在東方倩茹的驚呼聲中,許地傑一拉***,嗞嗞聲中,地獄彷彿迎面撲來。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機,司馬南動了,他手指一勾唐刀便已在手,衆人眼中只見白光一閃,許地傑便連連後退幾步,難以置信的看着胸前,***被斬斷,而衣衫也被割開,鮮血正從一道線中汩汩涌出。
“怎麼會這樣?”
許地傑像在問自己,又像在問天,目光散亂了,他臉上忽笑忽哭,向前奔出幾步後突然跌倒,手恰好抓住屠人魔器的刀柄,頓時目露兇光,滿臉戾氣的跳起。
“那我就親自動手,殺了你們!”
許地傑還要向前衝,司馬南退了一步,司馬家的護衛早上前,從後邊將許地傑按倒,奪下魔刀。
“我的刀!把刀還給我,你們這些小爬蟲!我要殺光你們!”
司馬家的護衛手腳很利索,只片刻功夫就把許地傑捆得像死豬般動不了分毫。
“老爺,該怎麼處置?”
來福瘸了一條腿,拄着柺杖走上觀禮臺。
“送回許家,由他去吧!”
司馬南臉上竟有滄桑感,而他的決定也讓東方倩茹困惑不解。司馬南是什麼時候變成大善人的?還是許地傑的身份有些異常?難道他是司馬南的私生子?
東方倩茹眼前一亮,嘴角浮起一抹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