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燈籠交給湘竹苑的侍女,鴛鴦才朝聲音方向看去,忙喜笑顏開,“太子殿下安!”
只見一位翩翩男子,手執酒壺立於翠竹之下。冷沐真瞥了一眼,視而不見地一擺手,向門口侍女道,“我要沐浴睡覺!”
堂堂太子,竟被一個小女子無視了?要知道以前的她,對他是何等敬畏,今日竟......竟敢不理他?!
劉麒眉心微動,一改輕鬆的表情,嚴肅了幾分,“冷沐真,見到本太子,還不行禮麼?!”
行禮?冷沐真不滿一撇嘴,難不成要她跪下?還是福身?
想着,又瞥了他一眼,不過一個風流男子,配得姑奶奶行禮麼?
一言不發地白眼,擡步便進了湘竹苑。
劉麒訝然,圍觀衆人更是驚異。這這這......這冷沐真反了麼?
看着冷沐真的身影,漸漸消失於眼前,劉麒咬牙切齒的聲音愈是清晰。
衆人都不敢言語,屏氣凝神,深怕得罪了太子。
身旁另一位圍觀男子卻是一笑,“這小丫頭一向畏首畏尾,最怕的除了父皇,便是五皇兄了。而今竟無視五皇兄,當真是天下第一奇事了。有趣有趣,哈哈哈!”
懦弱了十幾年的廢物,三年間頓時蛻變,確實令人刮目相看!
聽了這話,劉麒心裡更是炸開了鍋。緊攥着拳頭,向身旁人一瞪,“九皇弟對本太子話多就罷,若是出去亂說,休怪本太子無情!”
說罷,又向周圍人一陣掃視,目光狠毒之至,叫人萬分生怖,“今日之事,誰敢傳出去,一個不留!”
諸人齊齊應聲,懦懦不敢擡頭半分。
看着他們恭敬怯懦的樣子,劉麒的心情才舒緩幾分。他是受人敬畏的太子,絕不容許有人不恭!
想着,毒蛇般的眸子一擡,若有所思地望了湘竹苑一眼。冷沐真,這個樑子就算是結下了!
劉瑁(九皇子)心下一笑,以往五皇兄都找冷大小姐的樂子,今日總算碰了一次灰!
此等稀罕事,也不必他傳,明日自然天下盡知了!
湘竹苑內,冷沐真慵懶地打了個哈欠,脫了外衣坐在軟椅之上。
見一身中衣的小姐,侍女們皆爲一驚。雖說以前的小姐怯懦膽小,但也算是個知禮的淑女,如何會在大堂穿着中衣?
注意到她們驚異的眸子,芷蕾無奈一笑,“快去看看熱水準備好了沒,小姐還等着沐浴呢!”
侍女應聲而下,芷蕾才上前,給主子倒了一杯熱茶,“小姐也該收斂些,冷府講規矩,這兒又不是臥房,怎麼只穿中衣?”
看着杯中熱氣騰騰的茶水,冷沐真嫌惡地推了推,“給我換杯涼茶來,一路走回來,熱了!”
晚上如何能喝涼水?芷蕾又是無奈,只好張羅侍女,給小姐扇扇子。
幾齣幾進,終於伺候小姐沐了浴、歇下了。
剛閤眼沒多久,天已經矇矇亮。冷沐真眼睛還未睜開,就聽見外頭一陣喧囂。
最煩的就是,睡覺被人吵醒!冷沐真氣惱地一扯被子,將頭深埋裡頭,本以爲喧鬧會減輕幾分,不料卻變本加厲!
欺人太甚,有什麼可吵的,非要到湘竹苑門口吵!
突然門吱呀一開,隨即一個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小姐快醒醒,各院姨娘小姐都來了,說要見您呢!”
見被子裡頭沒動靜,那侍女也不畏懼地上前,推了推被子,語調跟着擡高一分,“小姐,快醒醒!小姐!”
可惡!冷沐真甩開被子坐起,表情氣惱而迷糊。下牀從櫃子裡取出一把匕首,重重丟到侍女面前!
那侍女這才一嚇,噗通跪地求饒,“小姐饒命、小姐息怒!”
以往小姐易近親切,從沒動過刀子,更不會在櫃子裡藏匕首。而今怎麼,一下兇悍起來了?
看着驚得一頭冷汗的侍女,冷沐真淡眸一空,慵懶躺回了牀,“把匕首放在院子門口,誰敢打擾我,殺了不留!”
一羣連鴛鴦都不屑的人,她要是見了,豈不連鴛鴦都不如?怎麼說也是嫡女,總要有點威嚴地位吧!
小姐兇狠無比的語氣,雖帶着睡意,卻也令人窒息。侍女再不敢無禮,也不敢碰那匕首,只僵着跪在原地,連眼睛也不敢再眨。
過了一會兒,外頭的喧囂總算告一段落。冷沐真被鬧得一直沒睡着,一個翻身起牀,便聽見肚子咕嚕一叫。
不耐煩地一皺眉,只見剛纔的侍女還跪着,盯着匕首,像是石化了一樣。
冷沐真無奈,隨即吩咐一句,“我餓了,去吩咐廚房做吃的給我!”
一聽小姐發話,侍女才驚得回過神來,“回小姐的話,三姨娘剛接手掌家,還未給湘竹苑分配膳食......”
剛打擊了薛凝,怎麼又來個三姨娘掌家?!一掌家就給她一個下馬威,看來這三姨娘也不是省油的燈!
餘光瞥見侍女瑟瑟發抖的樣子,像是一隻受了驚的綿羊。冷沐真頭疼地一擺手,“你下去吧,讓芷蕾來伺候我晨起!”
須臾,便換了芷蕾來,一進門就是一嘆,“昨晚上小姐離府,鬧得老太君全府搜查,害得姨娘小姐們不得安枕。回來後又叫鴛鴦掌燈,外頭人都說您好大的架子!”
“又不是我叫人全府搜查的,她們睡不着就怪我,豈有此理?”冷沐真抱怨一句。
明明是老太君叫人搜查的,關她什麼事?按說老太君是聰明人,應該知道全府搜查,會給她帶來困擾。
肯定是故意的!藉着她出府的由頭,就弄得全府人不得安枕,顯然又要她四面楚歌!
還有鴛鴦掌燈,她一定注意到了周圍人的不滿,卻不提醒一句,反而縱容!
不可理喻,這是親祖母嗎?昨天裝死就算了,今天不知不覺又將她一軍!弄出這些個亂子來,她還怎麼打探消息?
衣服還沒穿好,冷沐真就已經按捺不住,“我去找那個老太婆算賬!”
老太婆?!芷蕾驚得失色,忙捂住主子的嘴,“老太君是府上地位之最,小姐莫得罪了!”
冷沐真卻不懼一分,“怕她一個老不死的幹嘛?她不是喜歡裝死麼?我這就將她裝進棺材裡去!”
芷蕾也不攔着,伸手指了指外頭,“外頭圍着一幫要見小姐的女人,小姐也不請她們進來,前後門只怕都給堵住了呢!”
晨起還沒吃飯,就要對付一堆女人。
來這之前,她還喜歡看宮鬥劇,覺得鬥得十分過癮。可真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時候,只覺得煩躁了。
“讓莫殤來,一通全殺了!”冷冷扔下一句話,冷沐真又回坐在梳妝檯前,搗鼓起頭髮來。
看出了小姐應戰的意思,芷蕾捂嘴一笑,馬上幫着小姐梳頭洗臉。
挽起飛仙髻,配以幾支綠玉簪子、黃玉墜子,簡單而俏麗。
粉妝淡淡,着一身清新淺綠。佳人嬌豔,在桃花盛開的春日,反將桃花做了自己的陪襯,美而華貴!
冷沐真照了照鏡子一笑,“我一向喜歡淺黃。”
芷蕾不以爲然,“黃諧音皇,犯了皇上忌諱。小姐剛入府,還是低調些、少樹敵吧!”
皇上穿的是明黃,她不過穿淺黃,還不許了?這黑暗的古代,果然一點自由也無。
罷了!冷沐真輕嘆一聲,取了桌上的手絹,向湘竹苑外走去。
穿過一道竹林小徑,大門便近在眼前,果然烏壓壓圍了一羣人。
冷沐真看得一愣,這家族人多得,堪比牛身上數不清的牛毛呀!
“這些......都是冷族的人?”冷沐真輕聲問了一句,保證只有芷蕾一人聽到。
芷蕾也是第一次來冷府,哪裡認得那麼多人?只看她們個個,有的穿着光鮮、有的粗布麻衣,才答道,“主僕一道,許都是冷族人吧!”
本以爲剛回府,被人簇擁時,人已經多如牛毛。可現下見了這陣勢,才知道人的繁殖能力,是多麼不可估量!
原還不知從何說起,只見爲首的還有薛凝,纔對準了矛頭,“二姨娘似乎站得不穩,餓壞了吧?”
一句聽似輕鬆的話,卻直擊薛凝痛處!
她竟還好意思說?若不是她,她也不至於失了掌家大權、斷了吃食!
薛凝被氣得俏容通紅,語氣卻依舊穩重,“真兒再關心我,也免不了你的罪!”
她什麼時候又有了罪過?冷沐真嗤了一聲,一掃在場衆人。昨日大半夜全府搜查,她們都被鬧得沒睡好,現下一個個都是國寶,好一處風景!
原打算今日打聽洛商的動靜,可院子都被圍得死死的,連只蒼蠅都難飛出去。
冷沐真心下一沉,面上還是輕鬆,“二姨娘事兒頗多,這回我又犯了什麼罪?”
見她一臉自若神態,薛凝嗤笑一聲,故作惱怒道,“鬧出這麼大的動靜,你還不知罪?”
鬧出這麼大動靜?不就是吵着她們睡覺,又請鴛鴦掌燈嗎?這也算罪?簡直胡鬧!
薛凝再不說話,只看向身旁一位稍顯豐腴的女子,她語氣更加從容,仿若在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刺殺太子,罪不可赦!真兒,你可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