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人半跪在地,恭敬伴着淡淡的笑意,“回皇子的話,禩吳太子大鬧,說送去的女子,根本不是京兆丞千金,只是一個易容的贗品!”
禩吳太子與姚瑤有過幾面之緣,愛上了姚瑤,所以才向洛商提親,因此記得姚瑤的面容。
兩人聽罷,皆是一驚,送去的女子,竟不是姚瑤?!
想了一圈,兩人才恍然,怪不得禩吳太子急着趕來,原來是來打假的!
“不是她.......不是她.......”劉瑁低眸,左右思慮,低聲嘀咕了幾句。
冷沐真則是一笑,“我就說姚瑤沒有那麼絕情,也並非皇帝能夠左右,一定能想到法子,解決遠嫁的問題!”
劉瑁聽得一愣,“你何時說過這話?我怎麼不記得?”
她確實沒說過這話,只是這會兒一時口快,冷沐真無奈一笑,“當時心裡說說的,你自然不記得了!”
好吧,心裡說說.......劉瑁也是無奈,坐回了座位,細想着姚瑤的去向,“她沒去禩吳,又會去哪裡呢?”
皇帝的眼線何其厲害,姚瑤怎麼逃得出他的手掌心?
且禩吳太子看上姚瑤,早是幾年前的事了。
這麼多年,京兆丞都嚴加看管,姚瑤是怎麼逃出來的?又尋了何時,做爲避難之所?
冷沐真也在想這個問題,天下雖大,但皇帝的眼線無所不及。
姚瑤想躲過皇帝的視線,並非一件易事。
深思了一會兒,宮人又補充道,“奴才聽說,假扮京兆丞千金的女子,被皇帝拉去刑房審問了。”
劉瑁微微一驚,表情突然有些不安,“審出什麼了?”
宮人低首回話,“剛剛開始審,重刑之下,那名女子一下就招了。先將自己的身世講了一遍,而後說了京兆丞千金,是兩年前找上她,然後讓她替代身份的。當時,京兆丞千金誘說,保她一生榮華富貴,保她家一輩子風調雨順,所以她才同意易容。”
聽了一大堆,劉瑁也沒聽到重點,越聽越是急切,“她有沒有供住姚瑤的去向?”
“那倒沒有。”宮人搖了搖頭。
沒有.......好在沒有,又不好在沒有。
好在皇帝暫時找不到姚瑤,壞在劉瑁也沒有線索。
姚瑤啊姚瑤,離開姚府,怎不告訴他一聲?
她可知道,這幾日爲了她出嫁一事,他喝了多少酒?心如何痛?
劉瑁一心姚瑤的事,冷沐真卻肅了面色,“那名女子或許知道些什麼,以免她供出再多......”
經她提醒,劉瑁才反應過來,“是是是,必須除了那名女子,不然姚瑤的行蹤.......”說着,沒頭沒腦地出門,往刑房而去。
冷沐真想了一會兒,纔跟上去,沒走幾步,就被寧蠑攔住了,“到處找不到你!”
剛剛只顧着跟劉瑁說事,竟忘了跟寧蠑知會一聲,冷沐真難爲情地笑笑,伸手推開他,“一會兒再說話,現在有急事!”
“那人已經死了!”寧蠑無奈一句,叫停了丫頭,“死了?”
寧蠑點了點頭,“一進宮就聽說這事,想着你必定熱心,我便在刑具上塗了一層毒。如此貪慕虛榮、不勞而獲的女子,死不足惜!至於那些牽連的宮人,施刑殘酷、絕無人情,也是死不足惜!”
冷沐真聽得一笑,“再殘酷也沒有你殘酷,竟一連毒死這麼多人!”說着,又關心道,“沒留下馬腳吧?”
寧蠑洋洋一笑,“我做事,你還不放心麼?”說着,也是話題一轉,“及冠的事,爺爺和老太君都已經上表了。”
這就是爲人臣子的痛苦了,什麼都做不了主,還得上表陳書.......
說起及冠,冷沐真便沒有了表情,“皇帝同意了?”
寧蠑沒有回答,一笑已經表示了皇帝的態度——一笑而過罷了!
晚宴還沒開始,便被禩吳太子鬧得進行不下去。
姚瑤的背叛,皇帝顏面無存,下令全洛商搜捕姚瑤。
通緝令全國一登,這位京兆丞千金,一下就出名了。
得知那名女子死了,劉瑁才鬆了一口氣,請旨出了宮,想盡快找到姚瑤。
皇帝之所以准許,自然派了人跟蹤。
他想着,劉瑁找到姚瑤的機率,會比他大。
所以由着劉瑁去找,一旦找到,便送去禩吳爲太子妃!
將來禩吳太子登基,皇帝說不定還能得到好處!
這樣的利益,皇帝是不會放棄的。
一邊用進貢的美人,穩了禩吳太子的心,一邊派出幾隊人馬去找。
京城內外,全都聊開了。
送去禩吳的女子,竟不是京兆丞千金。
姚瑤離開兩年,竟連皇帝都不知不覺。
還有姚瑤的離開,百姓們並不知曉原因,更不知姚瑤與劉瑁的關係,所以議論紛紛。
民間更有通緝令貼出,提供線索者,賞銀百兩;提供住處者,賞銀萬兩;尋到姚瑤者,賞銀十萬兩。
自然了,這不是皇帝的手筆,而是禩吳太子提供的賞賜。
他深情姚瑤,自然費盡心思地得到!
通緝令很快遍佈全國,江南的某一處,一名風韻女子站在人羣中,靜靜看着通緝令。
兩年了,該來的還是來了!
如此過了幾日,皇帝都無暇管千夜冥和方孝的事。
司徒詳得了手,凌晟皇帝便將他們傳喚回來,並沒有帶走司徒甯。
一來找不到她,二來他們也無意於司徒甯。
千夜冥久久沒有行動,也被傳喚回國。
這幾日,司徒詳騙走了老太君手中的描金茶杯、騙走了冷族數萬兩金銀,還有一些零零散散的寶物。
原以爲撿了一個大便宜,誰知去了當鋪,金銀是假的、寶物也都是贗品!
就連最終獻給凌晟皇帝的描金茶杯,都是老太君僞造的!
“大膽司徒詳!”凌晟皇帝雷霆大怒,當即將描金茶杯一扔,猶如一道殺令,“來人,將這個反賊抓起來,即日處死!”
畢竟不是親生兒子,又被老太君看出了破綻,司徒詳便成了一枚棄子。
司徒族的人,形式性地求情一句,沒用也就不求了。
走出大殿,千夜冥便回了太子府。
一進門,管家便通報,“太子,有貴客。”
貴客?除了勢力範圍之內的大臣,太子府還能來什麼貴客?
千夜冥應了一聲,被管家帶去了大堂。
只見一名美貌女子,雅靜坐於側座,端着茶杯輕輕將熱茶吹涼。
她一襲淺綠色的衣裳,與夏日的欣欣向榮相襯,有幾分清涼美人的味道。
她五官端正,姿態端莊,一顰一笑皆是大家風範,一看便知有過幾番感情經歷。
只是在千夜冥的記憶中,不曾有過這名美貌女子,不由疑惑,“姑娘是?”
這樣美貌、端莊、成熟的女子,天下已不多見,又是這般妙齡,更是稀罕難聞了。
不能說是一見鍾情,起碼千夜冥有所感覺,也是第一次有這種感覺。
與第一次見到妹妹不同,與見到其他女子更是不同,或許這就是心動?
面對她,他不由溫柔,跟着她的性子一轉優雅,慢慢坐了下來。
女子放下茶杯,起身一個福身,一笑開口,“小女子仰慕太子的盛名已久,今日特來一見.......”說着,一掃諸位下人。
千夜冥明白了她的意思,隨即一個拂手,“你們都下去吧!”
“是。”下人們應了一聲,有秩序地退了出去,半掩上大堂的門。
千夜冥起身,領着女子進了內堂,確定了無人偷聽,才小聲問道,“有何事相求?”
以往這樣的女子,千夜冥都是拒之門外的,只是這位女子,卻令他情不自禁。
不管是陷阱,還是桃花,他都接受了!
女子又是一個福身,“洛商國內,盡是我的通緝令,不管任何女子、老少婚否,都要逐個驗身。我逃不過,只能跟着太子的馬車而來!”
“你是.......”千夜冥這才瞧出一絲端倪,細看了一會兒,才驚然,“你就是禩吳太子的未婚妻,洛商京兆丞千金?”
女子點頭一笑,時刻保持着一分恭敬,“正是姚瑤,卻不是禩吳太子的未婚妻。”
聽出了她的抗拒,千夜冥只是一笑,並不曾表露什麼,“你爲何逃來這裡?你就這麼肯定,本太子會護着你?”
姚瑤依舊點頭,“四年前,我偶然聽到了質子一事,得知太子就是冷姐姐的兄長。既是冷姐姐的兄長,便就是我的兄長,若非實在沒辦法,我不會來求太子!
我與九皇子是真心相愛的,卻多年沒有結果。我只能找着機會,逃出姚府,一路逃到了江南行宮。一個偶然的機會,羅衣坊掌櫃與丈夫離開,我便接下了他們的生意,一直做到現在。
原想着與九皇子重逢,卻一直沒有機會。事到如今,皇上在全國發放了通緝令,我若坐以待斃,遲早被抓回去。我將這些告訴太子,只希望太子能信我!”
剛剛有些動心,卻聽說她與劉瑁相愛,千夜冥心裡有些不是滋味,笑容也是尷尬,“本太子倒不會不信你,只是洛商突然少了一號人物,洛商皇帝必會細查羅衣坊,到時總會得到你的行蹤。找到本太子這兒來,你與本太子非親非故,本太子也不好說!”
突然這麼說,並非出自千夜冥本意。
只是第一次遇到心動的女子,總是下意識地想要佔有她。
非親非故.......意思便是,她成了他的人,他便可以護着她了!
幸而姚瑤沒有多想,只是低眸惆悵,“太子若覺麻煩,我就不多留了,告辭!”
說着,一個福身,便轉身離開。
沒走幾步,便被千夜冥攔住,“你不必急着離開,本太子也不是護不了你。這樣吧,你就留在太子府,做個打雜的丫鬟隱藏身份。等到洛商暫時平靜,本太子再送你回去!”
像是在詢問她的意思,語氣一味溫柔,簡直比對待妹妹還要柔和。
姚瑤並沒有在意,只是以爲他出於妹妹好友,才加以幫助,於是福身謝恩,“多謝太子收留!”
“不必!”千夜冥笑笑,小心扶起她。
姚瑤也是淺笑,“還有一事麻煩太子。請太子將我的行蹤告知冷姐姐,讓她轉告九皇子,通緝平息便是私奔之日,江南相會!”
自然了,千夜冥一己私心,不會轉告的,不過還是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