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陣胸悶,有一股子氣喘不過來,更有幾分似曾相識的感覺。
近看他的臉龐,依舊不若武將的粗獷,更多一分不爲人知的暖意。如畫的眉眼之間,更藏着幾分令女人動容的魅色,與眉宇間本有的英氣相襯,毫無一絲違和感。
咫尺之間,冷沐真的雙頰還是忍不住染上紅霞。原來他的魅力,隱在一種類似魔靈之鏡的東西下。
她只是看到了一絲端倪,就忍不住心動。若他的真面目公之於衆,會不會引來諸多女子投懷送抱?
“你......”冷沐真突然開口,好似要說什麼,卻見寧蠑起身,只好將話噎了回去。
也不知爲何,身子突然不聽自己使喚,想爬起來卻撒嬌似地非要躺着。
忽而寧蠑的大手而來,“王八翻不過身了吧?”
剛有的幻想,一下被他的笑言打破!果然寧蠑還是寧蠑,就算長得一張傾世容顏又如何,心是黑的,也帥不到哪裡去!
冷沐真翻了翻白眼,自顧自地撐着地板起身,“本小姐纔不用王八幫忙!”
“是嗎?”寧蠑笑地反問一句,“剛剛若沒我這王八幫忙,你早就一命嗚呼了!”
冷沐真不解,只見他的手指往她身後的牆上一指。她才隨着方向看去,只見一根銀針深深穿過牆上的畫,深深插在牆壁之中!
那銀針顯然有毒,一沾上那畫,一塊指甲蓋大小的黑色瞬間蔓延開。
冷沐真微微一驚,“什麼人這麼大膽,敢在宮裡殺人?!”
寧蠑卻不覺怪地一笑,“從你一回來,就得罪了不少人。今天一進宮,得罪的人就更多了,派人殺你也不奇怪!”
看那畫上的劇毒,正中畫中女子的心口,侵蝕得彷彿真的進了真人的心脈,兇猛而強勢!
冷沐真不由一顫,隨即語氣更怒幾分,“那你還灌我失功散?!灌失功散就算了,還抓我的貼身護衛,是不是存心要我被人暗殺?!”
“乖!”寧蠑故意瞥了德妃一眼,示意冷沐真要收斂幾分,順勢又去輕撫她的背,像是佔了便宜一般笑了起來,“既然都是我的錯,接下來一日之內,就由我親自保護你吧!”
聽着是一句好心的話,可總覺得有種被算計的感覺。
從穿湖藍蠶絲裙、跟四公主拌嘴開始,到被推下湖換了衣服,到被皇帝盯上、冷亦寒被他氣走。
然後莫名其妙帶她去御膳房,後來又得罪劉麒,被李佺監視去了御膳房。而後他說自己偷聽到了卻不告訴她,藉口帶她去逛御花園,又遇到德妃。
繼而又到了德妃的宮殿,他們切磋差點讓她走火入魔,到最後灌她喝下失功散。
一切似乎都是冥冥之中安排好的,就等着她一步步跳入火坑!
瞧着寧蠑眸中微現的得逞之色,冷沐真不由薄怒,“是不是有預謀的?”
寧蠑又是邪惡一笑,“預謀沒有,真心倒有一顆!”
騙人精,他說沒預謀就沒預謀?以她看,絕對是陰謀詭計!她也傻,居然被他步步算計了一整天!
不等她說話,德妃便一笑開口,“這小子心思確實多了些,不過也無害你之心。既然你暫失了功力、又丟了貼身護衛,還是讓這混小子保護你吧,換了別人本宮實在不放心!”
寧蠑感謝似地朝德妃一笑,又向冷沐真撒嬌似地一笑,“你看,姑婆婆都同意了,你要是不同意,就只能等死咯!”
還不都是他害的,可惡!冷沐真氣急地一咬牙,“就一日,算是你賠本小姐一個人情,保護完咱們就沒關係了!”
這麼急着撇清幹嘛?寧蠑不服氣地一哼,“事無定論,有沒有關係可不是你說了算的!”
看着兩人像是打情罵俏的樣子,德妃打從心底生出一分喜悅。十幾年的青梅竹馬之情,四年的擱淺和相思,如今該有個結果了吧?
想着,突然聽寧蠑開口,“晚膳既然已經用完,姑婆婆就早些歇息吧,我和老婆先告退了!”
誰是你老婆?!冷沐真警告地給了他一個眼神,他卻回她調皮地一笑。
“不忙,”德妃鳳眸之中,威儀盡消,留下的只是對兩個孩子的寵溺和不捨。緩緩起身,挽過冷沐真的手臂,“你派人把這太監處理了,本宮有私話要與真兒說。來,真兒,咱們去偏殿說!”
冷沐真微微一愣,“好!”
此時的天已經昏暗,宮人們手執燈籠而來,一支一支地點亮了房中殿中的蠟燭。
德妃一揮手讓他們退下,轉身向小櫃而去,打開櫃門取出一對和田玉鐲。寶貝似地用手絹擦了擦,才向冷沐真淺淺一笑,“這是混小子的母親,也就是本宮的侄媳走時留下的。當時她奄奄一息地取下這對和田玉鐲,讓本宮親自交給你!”
“交給我?”冷沐真心頭一震,“娘娘確定她讓您交給我,而不是別人,或是她將來的兒媳?”
德妃笑一搖頭,“本宮和她,都一眼認定了你是兒媳、侄孫媳,自然是交給你而不是別人!”
忽覺有一分受寵若驚,但想想寧蠑的德行,冷沐真狠勁搖了搖頭,“一定是你們看錯了,我文武不通、廢物一個,哪裡配這玉鐲?”
若論武,御花園中的一掌和德慶宮前院的一招手刀,足以證明她武藝超羣,甚至高於德妃。至於文,文武一向是匯融的,精文者不弱於武、精武者不弱於文,這是古今以來的定律!
本以爲她會欣然收下,沒想到連她這個老人家也忍心拒絕......
德妃不計較地一笑,暫收了玉鐲,與她同坐一張長椅之上。
燭光一閃一閃,映襯德妃的眸子溫柔如水,笑顏間一派靜和,“洛商三族鼎立,寧族、冷族與南宮族。皇族忌憚寧族兵力、冷族財力、南宮族臣脈,不可能讓三族聯姻,歷來皆是如此。
因如此忌憚,所以諸多有情人毀於一旦。諸如本宮、冷老爺子、冷老太君,還有寧族、冷族、南宮族諸人,數也不清。因此混小子一出生,侄媳怕他步先人後塵,於是將他安排上了雪山,隔絕世人。
當時的雪山還沒有梅山派,是後來纔有的,混小子跟他們相處不來才下了山。下山之日逢你出生,冷老太君便請他去吃喜酒。當時他才四歲,竟奶聲奶氣地說要娶你,侄媳嚇了一跳忙捂住他的嘴。
而你,在聽到他說娶你的時候,竟奇蹟般地笑了。要知道剛出生的嬰兒,是不會笑的,一位道士見了,說這是‘若笑若情,此生已定’!”
若笑若情,此生已定?那道士什麼意思,說她今生非寧蠑不嫁嗎?
冷沐真沉默不語,好似在深思,好似在恭聽。
見她面色不改,德妃便繼續道,“之後,本宮只知道冷老太君常安排你們見面,你們自小就玩在一起,做什麼事都默契得很。在外人看來,你總被混小子欺負,其實都是你在欺負混小子。
這事若非你們那次進宮告訴本宮,本宮還以爲混小子有多可惡,竟天天以欺負你爲樂,惹得外人都來欺負你!你倆之間的事,本宮知曉的也不多,只知道你跟混小子分開前,也就是侄媳被暗殺之後,你大病了一場。
混小子不分晝夜、不顧流言照顧了你整整半個月,也因此暴露了你們的關係,引起了皇上的疑心。本宮原以爲你們的關係很快就可以公之於衆,沒想到半個月大病初癒,混小子便失蹤了一日。
就在那一日,你對外宣佈暗戀晉王多年。哥哥尋了混小子回來之後,那小子便失魂落魄地請旨去了軍營。之後你又是請旨賜婚,又是癡纏晉王,本宮也難理解你的行爲。而後一陣子沒了你的消息,久久才知道你因盜取描金茶杯,人已經不知所蹤!”
她的話信息量很大,同時牽動點點回憶。
冷沐真眸子微眯,腦中的回憶若隱若現,像是自己的記憶又不像是自己的,陌生而熟悉。
寧國公的兒子封號燕親王,其妻則是燕王妃。原來燕王妃是被暗殺的,而被暗殺後,她就大病了一場。
這兩件事是否有聯繫?爲何寧蠑照顧了自己半個月後,莫名其妙失蹤了一日。爲什麼短短一日,她就宣稱喜歡晉王?
此時,不由想起午時在東宮屋頂,寧蠑突然暴怒的情景。
“現在好不容易四年過去,我已經選擇忘了那些事,請你不要再提了!”
這是他的原話,既然他已經不想再提了,那麼她就不要問了吧!
見她面色微有變化,德妃又繼續勸道,“你倆的事,冷老太君、哥哥、本宮、本宮的侄子侄媳都同意。四年前你倆亦是你儂我儂,若沒有晉王的事,或許你倆早已經成婚了!”
沒有晉王的事,他們早已經成婚了嗎?那就怪不得了,寧蠑這種人誰想嫁?眼看着要結婚了,可不要弄點事兒出來,不然真嫁了她不就虧了?
總歸這是笑言,冷沐真遂正色一句,“以前的事都過去了,晉王的事也過去了,從今開始,一切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