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詳原是凌晟皇帝,但因爲凌晟被冷非冥攻佔,所以他成了廢帝。
廢帝的稱呼,帶着一點嘲諷之意,冷沐真既然不與司徒詳爲敵,這些下人們自然也是以世子尊稱。
以往來冷府,司徒詳總是第一時間跑去冷沐真的房間,這次卻與以往不同。剛一進府門,司徒詳便問清了東方卿的客房所在,一個箭步直接往東方卿的客房而去。
沒過多久,司徒詳便到了東方卿的客房。
剛一進房門,便見大堂擺滿了各式各樣的錦盒禮物,具是冷府上的人恭賀送的。
因爲東方卿的客房附近沒有庫房,所以就只好堆在大堂了。
司徒詳瞧着只是一笑,並沒有多說什麼,而是衝進裡屋,一把抱住正在看書的東方卿,“卿兒,我真是太高興了!”
“詳?”東方卿嚇了一跳,下意識護住小腹,驚愕地看着抱起自己的夫君。
注意到她捂住小腹的動作,司徒詳亦是一驚,連忙小心地將她放了下來,“怎麼了?這樣會動了胎氣?”
見他如此關心自己,東方卿由心一笑,在他的懷裡嬌羞地搖了搖頭,“這樣不會動了胎氣,我只是被你嚇着了!”
司徒詳認真聽罷,難爲情地一笑,連聲道歉了一番,才扶着東方卿重新坐好,“我在凌晟冷府給你安排了郎中,是襄臨城中的婦科聖手,由他來照顧咱們的孩兒最爲妥當。對了,你這幾日可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
打從聽說了東方卿有孕的事,司徒詳便興奮得不行,到現在還沒能平靜下來。
一想到自己快要當爹了,司徒詳便幹勁十足。冷洵吩咐要做完手邊的事,他便跟打了雞血似的,不管做什麼事都比平時快上一倍。
匆匆忙忙做完了事,司徒詳才得以騎馬趕來。如今見到東方卿,前些日子在一起的習慣,和這些日子分開的思念糅雜在一起,讓他忍不住就去抱了她。
其實在他們的婚後生活中,除了解決男子需要,他們從來沒有這麼親密過,他也從未笑過。
東方卿原以爲這一輩子,都不可能獲得夫君真正的寵愛,沒想到有幸懷了孕,夫君便對自己愛護起來了。
她有感覺,司徒詳對她的關心,並不是因爲她腹中的孩兒。只是因爲孩兒的出現,讓司徒詳認清了自己的心,他也明白了東方卿的心,所以兩人一瞬成了親密無間的夫妻。
想到司徒詳剛剛的擁抱,東方卿便欣悅不已。聽着司徒詳如今的噓寒問暖,東方卿還有些嬌羞,低着頭微笑地一句句回答。
兩人甜蜜得不成樣子,外頭便傳來腳步聲。
聽這腳步聲,應該不只一個人。其他腳步聲,司徒詳沒法判斷,不過其中一種,司徒詳一聽就知道是冷沐真,隨即說道,“是真兒來了。”
司徒詳曾喜歡冷沐真的事,因爲從未明着說過,所以許多人不知,東方卿也不知道,只當他們是曾經的兄妹。
既然有一起長大的情分,他們自然十分要好,東方卿並不介意,只轉眸向冷沐真一笑,“三小姐好!”
冷沐真學了那麼久的禮儀,自然笑着回禮。
見她一福身,司徒詳也像被嚇到了一樣,身子跟着表情一僵,“真兒,你怎麼了?你病了嗎?”
一旁尚通聽着一笑,並沒有替冷沐真解釋。
冷沐真則是無奈,由不住抱怨,“怎麼我學點禮儀,你們就都覺得我病了呢?難道我堂堂冷族三小姐,就該是一個不懂禮儀的粗野蠻人麼?”
她居然學禮儀了?司徒詳聽愣了,想着她三年歸府之後囂張的樣子,再看剛剛彬彬有禮的樣子,不由心疼,“好好的,學什麼禮儀啊?”
司徒詳雖已經將心思放在東方卿身上,但他們從小在一起的情分,那一種兄妹的情義,是一輩子都割捨不掉的。
他早就習慣了心疼她、愛護她,自然第一反應就是心疼。
冷耿的事,冷沐真已經解釋了好多遍,如今一遍也不想重複了,隨即擺了擺手,“這事說來話長,日後有機會再說。我就是來看看你、送送你,等把你們送走了,我和尚通也要出去了!”
畢竟司徒詳和東方卿是客,司徒詳要帶東方卿回凌晟,冷沐真自然要來送一送,這是基本的禮數。
一聽冷沐真要出去,司徒詳又是擔心,“你又爲何要出門?不會是去找驃騎侯吧?路途遙遠,你還是不要亂跑了!”
冷沐真眨眨眼,表示疑惑,“你知道正燚走了?”
司徒詳平常式地一笑,“我也是見到他之後,才知曉他去了北界的!”
幸好來見了司徒詳,不然冷沐真還要滿世界地去找寧蠑,原來寧蠑真的去了北界。
聽罷這話,冷沐真便是一驚,“你見到他了?”
司徒詳不知道這是冷耿的計劃,便照實說道,“是啊。大伯知曉渡過淮江的方法,有許多北界的生意往來,也結下了許多樑子。我替大伯去處理北界仇事的時候,路過水師訓練的主營地,碰巧遇見了出門的驃騎侯。不過他沒有看見我,我看着他行色匆匆,還跟手下說去下一個營地,好像是接到了什麼命令!”
因爲司徒詳曾是冷世子,所以冷洵也不見外,讓他同喚大伯,司徒詳自然依順。
冷洵的生意,跟水軍搭上了邊,所以司徒詳要去水軍的地方處理問題,因此路過了水師訓練的主營地,很幸運地碰上了寧蠑。
得知了寧蠑的下落,冷沐真平靜的心情一下子激起波瀾,久久不能平復,“我就知道,正燚有訓練軍隊的本事,父王一定派他去訓練軍師了!”
說着,也無心送司徒詳了,直接拉起尚通的手臂,“走!快走!”
冷沐真沒拿尚通當男子,可在司徒詳和東方卿看來,這還是一男一女。
一男一女握着手臂,即便隔着衣服,卻還是有失禮數,司徒詳瞧着一驚,“真兒......”
正想提醒,尚通已經掙開冷沐真的手,“哎呀,跟你說過多少遍了,男女授受不親,你怎麼還是改不過來啊?”
冷沐真依舊激動得不行,一把扯住尚通的後衣領,直接將尚通拖着走了,“囉嗦什麼,快走!”
說罷,還不忘跟司徒詳道別,“哥哥嫂嫂好走,這回就不送你們了!”
見他倆相處得像個歡喜冤家,司徒詳徹底愣住了,“他們.......他們......”
想問他們是什麼關係,司徒詳卻問不出口,想着真兒不是鍾情驃騎侯麼?怎麼又跟這位不認識的公子這般親密?
聽出了司徒詳的意思,東方卿很快回答,“那位是北界的尚公子,近來都住在湘竹苑,是三小姐一見如故的知己好友。雖是男子,可三小姐似乎沒將他當做男子,來來往往都是沒有忌諱的!”
司徒詳只覺難以置信,“真兒沒有忌諱也就罷了,那位尚公子亦沒有忌諱麼?”
東方卿一笑搖頭,“剛剛你也看到了,尚公子是一直以禮相待的。”
聽了這話,司徒詳才放心下來,只要對方知曉分寸就行!
冷沐真兩人一走,後頭跟來的劉麒便進了東方卿的客房,向裡頭輕喚了一句,“司徒世子!”
司徒詳聞聲出來,只見劉麒鬼鬼祟祟的,還以爲他是擅闖者,下意識便要動手。
劉麒見狀,連忙攔住他,“司徒世子莫動手,本侯是經過老太君和冷世子的允許,才住在湘竹苑避難的。本侯過來找你,只爲了一件事,還請司徒世子一定幫忙!”
見他着急,司徒詳才勉強一聽,“你且說說。”
劉麒謹慎地向外頭看了一眼,才輕聲說道,“方纔與三小姐在一起的人,是北界聖宮的小主子。司徒世子可知道北界聖宮?他們的名聲,可是跟咱們南界魔宮一模一樣的!”
依着冷洵的吩咐,司徒詳去過北界幾趟,名聲赫赫的聖宮,他自然也聽說過。
他在北界辦事,一向是避諱着聖宮的。偶爾有一次與他們交了手,嚐到了他們的狠毒和武功,到現在還打寒顫。
如今一聽尚通是聖宮的小主子,司徒詳一時控制不了表情,驚得合不上嘴巴,“此話當真?”
劉麒猛地點頭,“自然是真的了,是三小姐親口跟我說的。三小姐還說,這位小主子練成了一種火功,極具殺傷力。這麼危險的人物,我實在怕三小姐受傷,還請司徒世子救救三小姐吧!”
劉麒也想救,可是有心無力,畢竟自己的武功太弱,硬着頭皮碰上也只是以卵擊石,根本救不了冷沐真。
司徒詳的武功雖不算高,但起碼比劉麒厲害。冷府上的其他人,沒一個會相信劉麒的話,所以劉麒沒有向他們求救。
想着自己跟司徒詳也算有一點交情,所以劉麒就厚着臉皮來求司徒詳了。
司徒詳一聽冷沐真有難,自然奮不顧身,跟東方卿說了一句,便向冷沐真離開的方向追去。
而另一邊,冷沐真與尚通已經到了冷伯諭的房間。
正好冷伯諭出門回來,見到尚通跟妹妹待在一起,他還是有一絲警惕,下意識插在尚通和妹妹中間,很自然地摟住妹妹,“今日怎麼想起來我這兒了?”
感覺到冷伯諭故意的保護,尚通暗暗撇了撇嘴,他要是想殺人,還用等這麼多天?早就動手了!
就算冷伯諭夾在中間又怎麼樣?尚通要動血手,冷伯諭還是沒有辦法!
雖說尚通不是壞人,但畢竟聖宮與北界皇宮做對,該防着一些的地方,冷伯諭也不能掉以輕心了。
尚通理解他做爲兄長對於妹妹的關心,但他住在冷府這麼長一段日子,冷伯諭派人對他的監視,他就不能理解了。
一開始的監視,可以出於對尚通的不放心。可他住了這麼長的時間,跟冷沐真的相處只有越來越融洽,從來沒有做出過傷害冷沐真的事。
按理來說,沒有危險信號的時候,監視他的人會越來越少,可事實都不是如此。監視他的人非但不少,而且日益增多。
之後,尚通每挪動一步,就能感覺到四周的千軍萬馬都挪動一步,每天都活在一種無奈當中。
冷沐真不覺尚通的想法,只一心回答冷伯諭的問題,“三軍統帥的令牌是不是在哥哥這兒?”
問罷,也沒等冷伯諭回答,便向他一伸手,“給我!”
沒想到妹妹是爲了三軍統帥的令牌而來,冷伯諭微微一愣,用手勢屏退了左右,才向妹妹溫柔一笑,“真兒,三軍統帥的令牌可不是拿來玩的!”
聽罷這話,冷沐真立馬故作不悅,試圖用不悅讓冷伯諭心軟,“我可不是拿來玩的,我有正事要辦!”
冷伯諭自然關心,“什麼正事啊?”
兄長關心的語氣,在冷沐真聽來,卻像是在說:你終日待在府裡,能有什麼正事可幹?
想罷,冷沐真便是惱怒,“父王也不知哪根筋搭錯了,派一堆軍隊擺什麼陣勢,非要生擒尚通。我想着父王的那些軍隊,肯定都聽你這塊令牌的號令,所以過來借哥哥的令牌一用。尚通是好人,是無辜的,哥哥一定要救他!”
冷耿要生擒尚通,即便不與冷伯諭說原因,冷伯諭也能猜到冷耿的心思,自然不會鬆口,“這事不急,過後再說。除了這事,就沒有別的正事了?”
見冷伯諭一副不屑的樣子,冷沐真只好說出了真正的大事,“我不瞞着哥哥,哥哥可不許告訴別人,我知道正燚的下落了,他正在北界訓練軍師。我要拿着三軍統帥的令牌,去軍營找他,我找他有很重要的事!”
聽着妹妹說已經知道了寧蠑的下落,冷伯諭還不信,聽了後話,纔不由一驚,“這些都是誰告訴你的?”
因爲冷耿想要培養女兒做大家閨秀,所以寧蠑的下落,對於冷沐真來說是機密,沒有人敢泄露出去。
如果被冷耿知道冷沐真已經得知了寧蠑的下落,一定會大發雷霆,嚴懲告密者。而冷沐真身邊,還能有哪個告密者,無非就是冷伯諭了。
冷伯諭知道冷耿第一時間就會盤問他,所以必須先一步問出告密者,以免到時候受刑痛苦。
冷沐真也不瞞着,脫口而出便說了司徒詳。
冷伯諭暗暗一驚,司徒詳怎麼會知道寧蠑的下落?
正想着,妹妹又問起三軍統帥的令牌,冷伯諭才無可奈何地搖搖頭,“如今三軍統帥的令牌不在我這,父王已經把他交給了寧侯。”
有那麼一刻,冷沐真以爲聽錯了什麼,難以置信地搜了搜冷伯諭的身,這麼重要的東西他肯定是隨身帶着的。
搜來搜去,就是搜不到令牌,冷沐真才反應過來,“你說什麼?你說,父王把三軍統帥的令牌給了正燚?是借給他的,還是永遠給他了?”
冷伯諭笑笑,伸手摸了摸妹妹的頭,警惕地看了尚通一眼。
尚通會意,一臉無奈地離開了房間,冷伯諭這才繼續說道,“父王十分中意寧侯,寧侯的能力也很強,一開始只是訓練軍師的人,前些天得了父王提拔,如今已經是三軍統帥了!”
冷沐真難以置信,驚得下巴都快掉下來了,“父王是不是太沖動了?三軍統帥,不是開玩笑的!他把令牌給了正燚,就幾乎是把整個江山交給了他,難不成日後不讓你繼承大統,讓他繼承麼?”
話至此處,忽聽冷伯諭一嘆,冷沐真更是一驚,“父王真的讓他繼承大統?”
冷伯諭笑着搖頭,“不是讓他繼承大統,而是讓你繼承。父王最寵愛你,他覺得這麼多年委屈了你,所以要把江山........”
話還沒說完,冷沐真便退了兩步,“鬧什麼?讓我學禮儀、做表率,就是爲了讓我繼承大統?我不要,父王不僅委屈了我,更委屈了二哥呢,他怎麼不讓二哥繼承大統啊?”
冷耿打了一輩子的北界江山,三軍統帥是他這輩子的所有心血。
他原想着,三個兒女平均分配。可兩個哥哥實在懂事,一兵一卒都不要,默契地全部讓給妹妹。
於是乎,三軍統帥的令牌就到了寧蠑手上。等冷沐真得以繼承大統的時候,再轉讓令牌。
原是兄長的犧牲和疼愛,冷沐真卻不覺高興,反而非常排斥,“之前爺爺逼我繼承魔宮的家業,我便極力拒絕。小小魔宮我都管不好,怎麼管那麼大的江山天下?哥哥,你們別鬧了,弄得我好辛苦!”
見妹妹如此,冷伯諭又是心疼,“傻妹妹,哪有人不想繼承大統的?那是保你永遠平安的唯一方法!”
冷沐真依舊不願,“不管平安不平安,我都不當皇帝!哥哥沒有三軍令牌就算了,我自個兒闖進北界去找正燚!”
話落,冷沐真便要離開,忽聽外頭一陣打鬥聲。
兩兄妹同時一驚,連忙出去看看情況,只見司徒詳與尚通扭打在一起。司徒詳是目標明確,尚通卻是一頭霧水,“三小姐快阻止他,再不阻止,我就要下狠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