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差人,將女帝與冷亦寒的親事,以口傳的方式告知老太君。
很快,老太君便從江北的家宅,被請到了江北行宮。
正是早時,皇帝還沒有晨起,只有寧蠑一大早起身,在宮門口迎接老太君。
左右顧盼一番,老太君像在找什麼,一眼被寧蠑看穿,“瞳靈睡得正香,誰也叫不醒。”
聽了這話,老太君才收了視線,定睛於寧蠑一笑,“誰也叫不醒?包括你蠑小兒?”
也是一眼被老太君看穿,寧蠑難爲情地一笑,“她睡得實在香,我不忍叫醒她,也叫宮人安靜些。”
聽了實話,老太君笑容更深,“還是你知曉疼人,我老人家果然沒看錯人!”
向他呵呵幾聲笑,又拍了拍他的背,“好了,不打趣了,帶我去瞧瞧丫頭!”
“嗯。”寧蠑點頭應聲,招來兩個涼竹輦轎,扶了老太君上轎,自己才上了轎,一同往丫頭的住處而去。
原以爲丫頭住在繁華處,沒想到越走越冷清,老太君的臉色亦是越來越難看,“皇帝真不會安排事兒,怎麼設了這麼偏僻的地方給沐丫頭?若是出事了,連個喊人的地方都沒有!”
猜到她會抱怨,沒想到這麼早就開始抱怨了,寧蠑淺淺一笑,“這裡不算偏僻,我與瞳靈的住處還在幽深處。”
還在裡頭?!老太君一驚,“再進去,豈非到了北門?”
北門即爲江北行宮的後門,除了寧蠑和冷沐真的住處,北門附近還設了冷宮、刑房等骯髒不祥之處。
知曉老太君介意這個方位,點頭後,寧蠑又解釋道,“瞳靈想要安靜,不想靠近皇帝,所以選了後門的宮殿。”
原來是丫頭的主意,老太君這才點頭,“不想靠近皇帝最好,省得惹一身麻煩。不過這也太偏了,萬一沾了什麼骯髒東西,還帶回了京城,可怎麼好?”
寧蠑依舊是笑,“老太君放心,我早就請好了法師,回京城之前,會給我們淨身一番!”
“還是你想得周到!”老太君終於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
說了許久的話,纔到了冷沐真的住處。
宮人已經忙活起來,給兩位主子做了早膳,聽說老太君要來,還特意加了一份。
大老遠有宮人來報,說是老太君正在來的路上,已經過了刑房旁的大橋。
宮人連忙集合,齊齊跪在門口,迎接老太君的到來。
這種場面,老太君早已經見怪不怪,根本不做理會,而是直接去了冷沐真的房間。
她也是第一次來這座宮殿,並不知曉丫頭的房間所在,只是瞧着房門口的裝飾,猜是丫頭的喜好。
像是聽到了外頭的響動,冷沐真稍稍挪動了一下,騰地一聲從牀上坐起。
正好老太君小心翼翼地開了門,見坐起的丫頭,才恢復了平時的腳步聲,寵溺一笑,“時辰還早,你怎麼就醒了?”
冷沐真頂着一頭凌亂的頭髮,睏意朦朧地瞧了老太君一眼,吸了吸晨起的鼻涕,揉了揉鼻頭才埋怨一句,“還不是被你吵醒的,一大早鬧什麼?”
見她衣衫不整的樣子,老太君寵溺之中,又多了一分無奈,上前替她披上外衣,“不是我鬧,是你心有牽掛,自己醒來的吧?”
說着,親手替她整好內衫、穿好外衣,又拉了她下牀。
冷沐真被迫下了牀,只能動手穿鞋,還不忘裝糊塗,“我能有什麼牽掛?”
老太君放下柺杖,如小時般幫着她穿鞋,垂眸低笑着,“寒小兒的事,你一絲擔心也無?”
冷沐真一轉腳尖,挪了挪位置,一下躲開她幫忙的手,撇撇嘴一笑,“明知道我會擔心,還弄出這通事,成心的吧!”
見她躲開,老太君也不執着,重新拿起柺杖,坐到了旁邊的椅子上,話家常般柔聲細語,“不管寒小兒喜不喜歡苗川皇帝、介不介意入贅,你兄長認祖歸宗纔是大事!”
果然是爲了千夜冥!冷沐真又是一個撇嘴,“你替他鋪好了路,他還不一定稀罕冷族的家產呢!”
老太君微微一笑,“不管稀不稀罕,始終都是他的東西!”
說着,注意到丫頭的眼神,又賠笑一句,“自然了,也有乖孫女的一份!”
冷沐真卻是不屑,“我不要,還是留給你的寶貝孫子吧,我不稀罕!”
不就是讓冷亦寒入贅麼?這丫頭,犯得着爲這事生氣?
有些聊不下去,老太君隨即起身,睨了丫頭一眼,神色之間露出一分不悅,“你快些梳洗、用早膳,一會兒皇帝就要傳召了!”
話音剛落,便轉身離開。
冷沐真也是不悅,衝着她的背影吐了吐舌頭。
死老婆子,就知道利用自己的權勢欺壓人,也不問問別人願不願意!
老太君一走,便有一隊宮人進來,細心替冷沐真梳洗。
梳洗了一番,寧蠑才走了進來,見她一臉不悅,便逗笑一句,“芷蕾攔了我許久,說是小姐的神情太醜,不方便見我,我正好奇,原來是這麼個樣子!”
被他一說,冷沐真更想生氣,卻一分氣也提不上來,只能無奈笑笑,“誰敢說我的神情醜,我就打斷誰的腿!”
語氣盡是不滿,面色卻已經恢復平常,更多了一分笑意,像在表現美的一面。
果然一句話,就被他抓住弱點,冷沐真更是無奈,“今日就要解決聯姻的事了,你就沒什麼主意?”
寧蠑擺了擺手,搬了凳子坐在她身旁,“能有什麼主意?準備好禮金,讓你哥哥帶去苗川就行了!”
“淨說風涼話!”冷沐真一個白眼,看向鏡中的自己,再不睨寧蠑一眼。
宮人們迅速忙活着,簡單給冷沐真梳了一個髮髻,又開始給她上妝。
寧蠑突然攔住她們,“清水出芙蓉,妝容不必日日美豔,你們都下去,傳早膳來吧!”
“是。”宮人們應了一聲,與芷蕾一同退了下去。
寧蠑拿起眉筆,親自給冷沐真上妝,卻被她躲開,“少獻殷情,說,你是不是跟老婆子一個鼻孔出氣的?”
“別動。”寧蠑一手執着眉筆,另一手按住她的肩膀,輕輕劃過她的淡眉,“千夜太子漂流在外二十年,你不想他認祖歸宗麼?”
說到“二十年”這三個沉重的字,冷沐真的臉色也變得沉重,“你這不是廢話麼?他在外多年,我自然想讓他認祖歸宗,但也不能建立在女帝和哥哥的痛苦之上吧?”
寧蠑淺淺一笑,在她的淡眉上點睛一筆,“他們自有他們的解決辦法,昨日司徒甯走後,女帝去了冷世子那兒一趟,像是商量出了什麼。”
女帝已經嫁給了慕容紹,且與夫君情深愛濃,自然不可能接受冷亦寒。
她聰慧過人,自然不可能坐以待斃。
這一點,冷沐真想到了,只是一直沒有女帝的消息。
原以爲她沒有主意,敢情只是沒來得及與冷沐真說而已!
聽了寧蠑的話,冷沐真浮躁的心,才安定了一些,嘴角也緩和了一分,“他們有主意就好,千萬別苦了誰!”
寧蠑一笑,繞過眼妝和胭脂,直接給她上了淡粉色的脣妝,“你最近心善了許多,還知曉體諒別人了!”
冷沐真也是一笑,“跟你學的呀,你知曉體貼我,我也懂得了如何體貼人。”
他只想她體貼他一人,誰教她體貼別人了?
寧蠑無奈笑笑,放下了脣筆,正了正鏡子,“看看,夠不夠清水出芙蓉?”
問罷,冷沐真才睜開眼睛,瞧了瞧鏡中的自己,立時一驚,“這麼淡的妝,跟素顏有什麼區別?夏衣都是紅紅綠綠的,化成這樣我怎麼配衣裳啊?”
寧蠑一笑,走步上前,伸手打開櫃子,取出最上頭的一件衣裳展開,“昨日一早新到的衣裳,我洗完就給你擱在衣櫃裡了,沒發現?”
專屬於頂級蠶絲綢的聲音,輕柔劃過耳邊,冷沐真轉眸瞧去,一片白藍色映入眼簾。
如玉般無瑕的顏色,一下抓住了她的眼球,平淡的眸子也閃過一絲驚愕。
能將絲綢染成這種顏色,只怕世間難見,即便識寶無數的老太君見了,也要爲之一驚。
見她呆愣的樣子,正是他預想的神情,寧蠑不由一笑,“打從在綢莊看見這匹布料,我便猜到你會喜歡!”
冷沐真愣了許久,才反應過來,再看那件衣裳,依舊是眼前一亮,“不僅是布料好看,做工亦是很好!”
“慧眼!”寧蠑笑着誇了一句,拿着衣裳在她身上比了比,滿意地點點頭,“看樣子正好。”
說完,又不忘強調,“這件衣裳動用百人之工,做得極不容易,你別浪費了!”
搶了衣裳過來,冷沐真便在身上比了比,照了照鏡子,也是滿意,“這麼好看的衣裳,浪費它做什麼?只是讓你破費了!”
突然兩隻大手,慢慢貼上腰側,寧蠑的呼吸緊隨着湊近,雙脣輕點她的雪頸,“我幫你更衣?”
說話間,一手已經撫上她的玉肩,自然地挑開寢衣,另一手向寢衣的腰帶而去。
忽而一陣揪心,冷沐真連忙伸手,上下攔住他,“我有那麼多下人,都吃白飯的麼?輪不上你更衣,外頭等着吧!”
沒等寧蠑回話,冷沐真便朝外頭喊道,“芷蕾!”
聽到主子的喚聲,芷蕾不識趣地跑進房間,一下打斷了寧蠑的熱情。
寧蠑撤了手,只覺得一身尷尬,假笑了幾聲,不自然地走出了房間。
瞧見了他的神色,芷蕾才發覺不對,隨即退了幾步,“小姐,我是不是打擾你們了?”
冷沐真無奈一笑,指了指那件衣裳,展開了雙臂,“時候不早了,關了門窗給我更衣吧!”
聽了吩咐,芷蕾才轉眸衣裳,亦是眼前一亮,“這衣裳哪裡來的?好看極了!”
不必冷沐真回答,只看她甜蜜的樣子,芷蕾便猜到了,挑眉一笑,“是世子送的吧?真羨慕小姐,一身都是世子送的寶貝!”
冷沐真甜笑低眸,“少打趣我,看牢你的莫殤就夠了!”
這時,外頭來了一陣通報聲,“小姐,皇上傳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