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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安子同柳昱一直都跪在原地,又冷又餓的,快要讓他委屈的紅了眼,看看一旁跪着的柳昱,似乎眯着眼跪着睡着了,他小聲的叫了幾聲柳大人,才見他邪笑着睜開眼,“怎麼?安公公是空虛寂寞了,想找柳某……”
見他一張口說的就是這樣的話,小安子哭喪着一張臉,“大人您說皇上會不會出事啊?”
“那個人,骨子裡就已經完到了底!”柳昱低頭冷笑起來,他當年才犯了一個錯便已是萬劫不復,簫樞念,縱然你得到了天下又如何,還不是照樣得輸了她。
身邊的小安子一直絮絮叨叨說着話,聽的柳昱煩死了,正好兩人跪完了漫漫長夜,眼看着這馬上也該是早朝的時候了,他才笑的極其燦爛的打斷了小安子的嘮叨,“我說安公公,好像快到了早朝的時候?”
小安子一愣,立馬跟瘋了似的站起來,只是他卻忘了他已經保持這個直挺挺跪着的姿勢有一夜半天多了,人還沒站直,晃了晃又跟着噗通一聲摔了個狗吃屎,柳昱慢條斯理的扶着近旁的一棵樹站起來,雖然膝蓋那裡麻的他直不起來,但他還是大笑着踢了小安子一腳,“這麼笨的人,居然能伺候他這麼久!”
小安子羞愧的爬起來,學着他的樣,看到能扶的東西就一路扶着踉蹌着挪回了寢宮。
柳昱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垂下頭,將掌心裡捏了一夜的東西拿了出來,那是雲卿趁勢塞進他腰帶的紙條,靜靜的將那紙張展開看了好久,他才沉沉笑了起來,扶着膝蓋一瘸一拐的往穆華殿而去。
小安子艱難的挪到寢殿,纔將門打開一條縫,就看到一張隱在黑暗中的臉,嚇的他一個哆嗦,差點慘叫出聲,只是瞬息間屋子裡亮起的微弱燭光,讓他緊緊閉上了嘴。
樞念就站在燭光亮起的幾步遠外,穿着單薄的寢衣,手腕上纏着沾了血跡的紗布,他的臉因爲失血而顯得蒼白,一雙眼如古鏡般叫人看不出任何情緒,他的頭髮因爲就寢的緣故披散着,一直到了腰際,烏黑如流墨,就跟他的眸色般,墨亮。
“奴才伺候皇上更衣!”小安子不顧膝蓋跪的麻木痠疼,一瘸一拐的跑上去,一一取過衣袍替他穿上,他倒是安靜的任他擺弄,小安子的雙眼一直往他手臂上瞄去,看到那白色紗布上觸目驚心的紅色,忍不住手跟着一個哆嗦。
“皇上,奴才伺候您梳髮!”
他也只嗯了聲,便閉上了眼,“朕眯一會,好了你叫朕!”
平日裡樞念雖也也不多話,但絕不會像現在這般沉默,小安子有些擔心的往內殿那裡看看,心下嘆了一氣,着手替他梳起發來,只是才梳了沒幾下,就被人接了過去,他想跪下跪下請安也被那人阻止。
雲卿咬着脣替他仔細梳着,循着頭上的穴位,替他輕輕按着,看着他緊皺起的眉峰終於稍稍舒展了些,她咬着的脣才鬆了些,發出若有似無的一絲嘆息,隨後利落的將發豎起,便轉身離開。
“皇上,好了!”小安子移步上前,樞念有些舒服的睜開眼,從近前的鏡中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在拐角處一閃,沒了蹤影,他的手緊張的攥了起來,連聲音都有些顫抖,“她……”
“郡主心裡還是有皇上的。”小安子替他戴上發冠,“剛纔就是郡主替皇上束的發,怕皇上疲累還……”他看到樞念眼中閃過的一抹欣喜,暗暗嘆了口氣,他小安子終於也有說對話的一天了。
上早朝時,徐祁煙身爲起居舍人早在穆華殿等候多時,昨晚發生的一切他早已如實記在《起居注》內,只是卻不知昨晚盛怒的帝王如今卻是眉眼籠着淡笑。
一張臉雖是慘白的過分,那眼眸的笑意,卻一絲絲的滲了出來,帶着極大的感染力,連嘴角都是微翹着,如果忽略掉他憔悴蒼白的臉色,誰都不用懷疑他是逢了喜事。
衆臣見念帝高興了,他們都不由得都鬆了口氣,早朝之時說話也不必再像前幾日那麼拘謹,柳昱卻是含笑筆直站在隊列,朝上望去的眼光,充滿挑釁,只有掃過徐祁煙時,那目光纔會有些吃驚和驚疑不定。
樞念幾乎是含笑的聽完衆臣的稟報,又聽到禮部的人提及三天後便是一年一度的煙花節,朝臣竟然隱晦的提及立後選妃之事,也有人提議,皇上是不是該利用煙花節當天……
只是還沒得及說完,便看到上座的帝王臉
色迅速黑了下來,這些大臣已經都快成了人精,一見樞念臉色不對,當即住嘴,巧妙的轉移了話題,徐祁煙自是躲在大多數人看不見的地方奮筆疾書。
早朝結束後,樞念揮手讓徐祁煙過來,“以後,她若是有什麼地方要去,你便陪着她吧!”
“皇上?”似是驚訝他會妥協放她自由,更訝異他會讓自己陪在雲卿身邊,徐祁煙有些激動,縱然他把這種激動掩飾的很好,但被那雙漆黑的眸子一瞥,便是無所遁形。
他淡淡的瞥他一眼,視線劃開到了連他也不知的方向,“只要不離開朕身邊,這個宮裡,她想去哪裡都可以,如果她想見雲蓮,你便帶她去豐寧宮。”
“是!”徐祁煙的聲音有些微的顫動,他不敢問樞念爲何會變了主意,也清楚這個男人獨佔欲的強大,若非他心情好,否則自己想要長久的呆在雲卿身邊,怕也只能有個不可能的結果。
“柳大人!”早朝散後,柳昱拼命揉着雙腿,思付着該不該往那個地方走,正在左右爲難之際,小安子也跟着一瘸一拐匆匆追了過來,路上有同僚走過,訝異的看看兩人,似是想到了什麼,朗聲大笑着與身旁的人勾肩搭背的走了,看的柳昱一陣抽搐,這些人不會亂想想到哪去了吧?
“什麼事?”他直起身來,儘量在臉上露出笑來。
小安子跑的有些急了,天氣雖已冷了,他額上的冷汗還是不停的冒着,“柳大人,皇上有口諭,讓柳大人隨同奴才往穆華殿議事房,皇上有重要的事要同大人商量。”
柳昱挑了挑眉,“哦?只有我嗎?”
“還有杜謙杜丞相,禮部吏部的幾位大人!”小安子低頭回道。
“知道了。”柳昱的心微微一動,心中隱隱有了些許不安,他收斂起臉上的笑,表情嚴肅的隨同小安子往議事房走,心中有什麼卻越想越不對,路上見到一隊宮女走過,他忽然挑了挑眉,拉過一人,輕佻的調戲了番,便順勢將東西塞入那人手裡,在她耳邊叮嚀是要交與秋閣的寒秋質子的。
那人被他調情手段逗弄的面目緋紅,含羞帶嗔的瞥他一眼,嬌滴滴的應了下來,兩人之間傳遞東西一直都在暗中進行着的,因此也無人能看見,小安子等他鬧夠了,才一同上路。
到了議事房,果真杜謙他們都已在了。
樞念已然換了件便袍,略笑了笑,便將臉上那蒼白之色掃開了幾許,揮一揮手,便有人將一大疊案卷一一發給衆人,他的意思,卻是要衆人好好帶回去仔細查閱,看前幾年端宥可有冤假錯案發生,若是有,儘快查明……並須與三日後交到穆華殿的議事房來。
三日後便是煙花節,柳昱聽到這裡,已是敏感的擡頭,“皇上?”
“怎麼?柳愛卿有何良策?”樞念似笑非笑的看定他,那目光中的壓迫和威脅之意,卻是隻有杜謙看了出來。
他慌忙起身,往柳昱肩上一拍,“還不謝恩,這本來就是你們刑部的事,這麼多,便是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也做不完,皇上如今喚我們幫你忙……”
柳昱愣了愣,嘴角浮出抹勉強的笑來,撩了官袍下襬跪下,“謝皇上!”
雲卿本以爲會承受那個人再一次的憤怒,卻不料等來的是徐祁煙的笑臉,她看着她的這個傻表哥笑着躬身問她,“雲卿,想要出去走走嗎?”
她下意識的答了句想,他卻當真小心的牽起她的手,往殿外走去。
“表哥……”她疑惑,她不解,那個人不正是想把她紀雲卿當做是金絲雀就養在他的寢殿裡嗎?表哥又怎麼會有這個膽子,公然違抗他的命令。
“是皇上應允的。”徐祁煙蒼白的臉色一直含着笑,像是孩子般捉着她的手,有些興奮的道,“雲卿,以後你自由了,你可以四處走動,你可以……”
“能出宮嗎?”她譏誚的挑起抹嗤笑,看着他臉上的笑意全部僵住,看着他有些沉默的低下頭去,忽然感到不忍,小心翼翼的碰了碰他的手,“表哥,陪我出去走走吧!”
她在寢宮明明住的時日不長,只是一旦能夠無所顧忌的在外走動,那種放鬆自由的激動竟不亞於再世爲人,外邊的物依舊,景依然,看在她眼中,卻都帶了些豔色,讓她無端的喜歡上了。
才下早朝的這會,御花園里人並不是很多,她也不必擔心會再撞見人,任人將自己當做鬼一樣對待!
徐祁煙一直都是默默跟在她身邊,間或和她拉幾朵花,說說來歷,話話這之中的故事,兩人之間,倒也融洽。
“滾開,我不去!”突然從不遠處傳來聲稚嫩的怒吼,旋即是東西被人胡亂摔破的聲音,‘噼裡啪啦’讓人聽來精彩的很。
聽出是莫桑的聲音,雲卿有些恍惚的怔了怔,低低笑出了聲,徐祁煙看她一眼,“要過去嗎?”
要過去嗎?她笑了笑,正要搖頭,那邊的聲音又傳了過來。
“太子饒命,可這是皇上開的口,奴婢……”
“是,是,是,他是皇帝嘛!你們都要聽的是不是,就連他要我死,我也得在死之前說一聲謝主隆恩,然後乖乖的去死對不對?”莫桑的聲音越嚷越大,到最後竟成了嘶吼。
“太子殿下,太子……”幾個在莫桑身邊服侍的宮女嚇的俱都跪在地上,大氣也不敢出,這可是大罪,大罪啊……
雲卿聽的愣在原地,猛地伸手攥住徐祁煙的袖子,眉揪的緊,“表哥,什麼太子?莫桑他怎麼……”她心裡有些慌。
徐祁煙這纔想起她還不知道,她這些日子被困在寢殿,怕也沒和人怎麼接觸,若是以前的雲卿,宮裡發生了什麼,她必定會是最先知道的人之一。
“百官向皇上進言立後選妃,卻讓皇上用一道冊立太子的聖旨將衆臣的口堵了。”他邊說邊注意着雲卿的面上神色的變化,看她微微抿着嘴,聽的竟無比認真,想來連她都有些詫異,樞念會舍自己的後人而選莫桑……
屬於小孩特有的怒叫還在繼續,若被有心之人聽了去,指不定會弄出什麼事端,雲卿再忍不住,拉了徐祁煙緊走了過去,“住口!”
“誰?”莫桑正罵的興起,沒防備被人出聲打斷,皺着圓鼓鼓的小臉憤恨的看過來。
“雲卿!”莫桑見是她,臉上的怒色奇蹟般的退了下去,蹦跳了幾步,高興的衝過來就想環住她的腰,中途卻被人攔了下來,徐祁煙皺了皺眉,生生加重了口氣,“太子……請注意……”
“身爲太子便該有太子的樣子!”雲卿微微皺眉,看着莫桑的臉有些恍惚。
“又不是我想當的,是他強加給我的。”莫桑有些委屈的扁扁嘴,卻又立刻衝她綻開笑臉,“你可終於出來了,我還以爲他要將你關一輩子呢。”
雲卿的身子微微顫了顫,莫桑這才發覺自己說錯了話,小小的扯扯她衣袖,“雲卿,我亂說的,你不要在意啊……”
“參見郡主!”方纔被莫桑的怒吼嚇得只知道跪在地上發抖的幾個宮女一見着雲卿,倒沒有像先前被嚇着的人一樣,她們倒是恭恭敬敬的行禮。好像之前一樣,她還是那個高在雲端的雲卿郡主……
“你們叫我什麼?”她的聲音略有些發顫,徐祁煙不着痕跡的將她腰身輕託,免得她失態。
“雲卿郡主啊?”先頭的那人笑的小心,“皇上的旨意已經下來,姑娘救過皇上,皇上感念姑娘的救命之恩,特賜名雲卿於姑娘,並敕封姑娘爲郡主啊!”她雖有些懷疑,爲何這個人和當初的北至郡主紀雲卿那般相像,只接觸過了,她隱隱覺得這根本是同一個人,可當初紀雲卿明明……
聰明的將疑惑強壓下心頭,在宮裡要活的長久,不該知道的不該說的不該聽的,她們都有分寸。
“表哥?”她側頭問的怔怔,像是不敢相信般,本以爲雲卿郡主於她來說,已成了過眼煙雲,她如今再做什麼,再說什麼,都只是另外一個人,每個見到她的人,也只會認爲她是鬼,而非真正的紀雲卿,可這一次……
她們叫的,跪的,又偏偏真的是她,雲卿郡主!
她慢慢的挺直了後背,脣邊輕輕浮出抹淡笑,右手下意識的扶了扶腮邊掉落的發,“都起來吧!”徐祁煙看的清楚,那個熟悉的雲卿,淡定雍容高貴的人,仿若剎那間又已迴歸。
宮裡發生的,事無鉅細都會在第一時間傳入樞念耳中,聞聽到了這個結果,他也只是輕輕鬆了口氣,既而卻有些苦笑……怔怔的拿手指點着案上的奏摺,神思不屬。
小安子偷眼瞧着,實在看不過去了,才湊上去道,“皇上,若是想郡主了……”
“她看到朕,心裡終歸是不舒坦!”他笑的自嘲,“朕又何必出現在她面前,徒惹她不高興,更何況……”總歸是有這麼一天,他和她要習慣,再看不見對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