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麼一說,汩塵的臉色果然一變,只是眸間還是有些遲疑,“樞唸的能力,也還是不錯,他未必會淪爲傀儡。”
簫修祈心底驚變,面上卻裝作一副焦急的模樣,道,“父皇有所不知,樞念是我一手提拔上來的,他有什麼能力兒臣一清二楚,這些日子他所做的舉措每每都成功,也不過是有紀雲卿在他身後出謀劃策,兼之紀雲卿裙下之臣衆多,也不乏……”
他有些不安的看向汩塵,面上盡都是一副憂國憂民的緊張,“若當真這麼下去,這端宥的百年基業,這滿朝百姓可都處於水深火熱之中啊父皇。”
汩塵臉色變了數變,看向他的眼裡,還是多了些厲色,“朕屬意你的決定,並不會變,只是太后那裡,還有先帝的遺詔,當初朕能登基爲帝,也是太后助了一臂之力……”
簫修祈暗暗在心裡計較一番,心中卻喜,太后不喜紀雲卿,這連傻子都看得出來,可樞念卻偏偏和紀雲卿在了一起,這不就是他的好機會麼?
如今只要往欽安殿跑的勤一些,讓自己府上那些女人加把勁,就算樞念有紀雲卿,那他,也該是勝券在握了吧,只可恨,當初劉媛媛被人弄死在了水潭,早知如此,當時就該派人讓她將孩子生下來再去死。
汩塵看着他臉上陰晴不定,不禁嘆了聲,他這個兒子,還是有些不大能讓他放心,真正的帝王,心裡想的什麼,又豈能這麼輕易的就讓人從臉上看出端倪。
“朕知道你一直很孝順,還將能煮出這麼好吃的珍珠面的御廚弄進宮來,好好下去歇着吧,如今證據確鑿,等這陣風過去,朕自然會給你個說法。”
簫修祈聞言,自然是大喜,忙對他謝恩跪安,便一臉笑意的出了穆華殿,只不知他們這一番話,早入了一個人的耳。
畢竟是因爲有人的面做的好吃,對了汩塵的胃口,才讓簫修祈得了汩塵的誇,他臨離了穆華殿,本要回連色殿,又不知怎麼的,就折去了御膳房。
那個做出珍珠玲瓏面的御廚正忙着和麪,眼見他來,立刻停止了手上的動作,恭謹的立在他身邊。
對於這個人的恭謹,簫修祈顯然很滿意,隨手將手上的一串佛珠摘下來賞賜給他,又笑着拍拍肩與他說了會話,他才滿足的離開,按說能找到這個御廚也只是他運氣好,這個御廚做的一手好菜,尤其是那面做的尤其美味,可卻窩在他一個下屬的小府邸裡鬱郁不得志。
那時,樞念還是唯他馬首是瞻,正陪着他在那下屬府裡用膳,無意中發現了他,便將他帶進了宮,等到汩塵身子利索了點,也只是抱着隨便試試的心態將菜和麪一同呈了上去,誰曾想汩塵便愛上了面那味道,從此就離不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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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御膳房出來後,簫修祈因爲雲卿的陰鶩也便消散了些,只是在御花園裡看到了和長公主走在一起的雲卿時,他心底的怨恨還是不可抑制的漲了起來。
陰陽怪氣的過去打了聲招呼,竟是連長公主都能發覺他對雲卿的恨意。
“修祈!”長公主微叱,她身爲長姐,自認有教養兄弟的職責,更何況雲卿無任何過錯,便要承擔他的怒意,她也是不能理解。
簫修祈有些不耐的瞥了眼長公主,對着雲卿冷哼了聲,經過她身邊時,還冷冷一笑,“紀雲卿,算你狠,不過,咱們走着瞧。”
“走開!”突然從花叢裡衝出個小人來,狠狠撞在了簫修祈身上,就算那小孩份量不是很重,卻還是將簫修祈撞的狼狽的摔在花叢。
“你!”他陰狠的看了莫桑一眼,眼中的殺氣突掠而至,那麼明顯的,讓雲卿心頭一駭,忙將莫桑護在懷裡,冷笑道,“三皇子大人有大量,難道還要和一個
孩子計較,更何況,這個孩子,還是要恭恭敬敬的要喚你一聲叔叔。與一個後輩斤斤計較,三皇子也不嫌害臊。”
長公主也覺得雲卿說的有理,她這個三弟今日果真是有些失態。
御花園裡這麼多奴才看着,簫修祈只覺得面子大丟,心中的恨意更深了深,飛快的起身,冷冷瞥了眼莫桑及雲卿,甩袖便走。
長公主自然是好言勸幾句,莫桑本就是被長公主偷偷帶出欽安殿來見的雲卿,雲卿對她心存感激,如此不再計較,也算是給了長公主一個面子。
等到天色有些晚了,雲卿才送着長公主和莫桑回欽安殿,看着小孩子一步三回頭,每一個回頭都是對自己的不捨,雲卿只覺得心中也難受起來,那個孩子明明住在她的水閣,那麼開心,卻無端的被太后接到了欽安殿,弄的大家,誰都不能開心,這又是何必呢。
等到欽安殿的大門被關上時,雲卿纔回轉身要走。
只是才一回頭,便被一個一直站在她身後的人嚇了一跳。
她定睛一眼,那個在夕陽下,怔怔看着她的人,一身儒雅的外袍,一雙眼裡,卻有看盡生死的滄桑,卻是許久未見的葉倚琛。
她有些遲疑的看了他一眼,隨即笑起來,“難得見到你,近來可好?”
葉倚琛微微後退一步,這樣的笑容,這樣的問話,本來以爲此生不會再有,可他寧可她對他漠然無視,也不要她像對待陌生人那般客套的與他說話。
雲卿見他不答,輕輕蹙了蹙眉,又道,“聽說太后極看重你,雲卿倒是要道一聲恭喜。”
她的話已至此,下一句便該是告辭之類的話語,葉倚琛臉色蒼白,微微抖着嘴脣,終於低低叫道,“雲卿!”
雲卿有些疑惑的看他,葉倚琛緊了緊手,眼中明明劃過掙扎,但終於還是靠近一步,低聲道,“小心太后!”
“你們在幹什麼?”
雲卿還未來得及問清楚,身後就已經有尖利的聲音響起。
雲蓮緊走幾步,將葉倚琛拉在自己身邊,冷眼看着雲卿,若說以前她的眼裡只有怨,那麼今時今日,還有交織着濃烈的鄙夷和厭惡。
“雲蓮你!”雲卿的心微微一沉。
雲蓮卻不再看她,只是猛地轉頭,死死看住了葉倚琛,“你可對得起我?可對得起你死去的……”
“住口!”葉倚琛的手微抖,忍不住厲喝出聲,再次望向雲卿的眼裡,痛苦,怨恨和無奈,像是潮水洶涌而來,要將他生生吞沒。
雲蓮不再是原先的雲蓮,就連葉倚琛都有了異樣,這些都是從見了太后之後才發生的轉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雲卿輕輕皺着眉,葉倚琛又爲何,要她小心太后,她和太后無冤無仇,也無任何過節,甚至連見都沒有見過一面。
葉倚琛似乎在擔憂着什麼,急切的想拉雲蓮走。
只是雲蓮卻不肯走,一雙怨毒的眼,恨不得在雲卿身上戳出兩個洞來。
“好了。”葉倚琛慌忙柔聲安撫她,雲卿卻越看心中疑竇越盛。
“雲蓮,這是怎麼回事!”她看着兩人在她面前拉拉扯扯,眼中一派平靜,可以這麼說,葉倚琛這個人,現如今,當真從她的生命裡,完全的褪去。
“紀雲卿,別擺出這麼一副溫柔賢惠的模樣,我看着都膩味,你……”
“雲蓮,她是你姐姐!”葉倚琛在邊上沉了臉色。
只是他一爲雲卿說話,雲蓮便越加激動起來,嘶聲尖叫,“什麼姐姐,她不是我姐姐,我娘是堂堂北至王妃,她娘算個什麼東西,不過是……”
‘啪’猝不及防的清脆聲響,將
她還沒來得及說出口的話,生生堵在喉嚨口。
雲蓮似不敢相信的捂着臉,睜大了眼睛瞪着葉倚琛,“你又打我?爲了紀雲卿,葉倚琛你又打我,爲什麼?”
眼淚從她臉上不斷滾落,雲卿有些驚愕的看着她,記憶中,雲蓮一直都是受盡萬人寵愛,何曾受過委屈,何時又哭過。
然這一切都不是她能再關心的,雲蓮的身邊,早有了一個葉倚琛。她如今想要知道的,也只是雲蓮那沒有說完的話:什麼叫她不是她的姐姐?
若雲蓮的母妃是堂堂的北至王妃,而她紀雲卿的卻不是,那她口口聲聲喚了這麼多年的母妃,是爲了什麼?她的親生母親,又是誰?
“雲蓮,你說清楚,我……”她激動的上前一步,臉色發白,連嘴脣都不住的顫抖着。
葉倚琛面色難看的收回自己的手,卻不敢看雲卿,只是僵硬的圈住了雲蓮不斷抖動着的肩膀,柔聲道,“不要哭了,我們回去好不好,不要說了……”
“不要走!”雲卿慌忙想要攔住他們,然而卻被葉倚琛突然回頭的眼神駭的後退一步。
那眼中,有着苦苦的哀求,那種有些絕望又有些心疼的目光讓雲卿下意識的咬住了下脣,“別問了,雲卿,你是紀雲卿,是北至王長女,這是事實,不要再問了。”
她一遲疑,就已讓兩人從她身邊遠離。
夜風涼霧,欽安殿的殿門也是緊閉,她一個人徘徊在宮中,苦苦思索着雲蓮話裡的意思,可每每都沒有頭緒,只能讓自己的一顆心,生生墜下好許。
也許……
她緊緊抓牢了自己的衣襟,也許,她真的不是雲蓮的姐姐,父王的女兒,否則,又怎麼會……從小到大,只能讓他們心生厭惡。
連衣遍找雲卿都找不着,眼見天色已晚,誰都焦急起來,樞念擔心有人在宮裡向她下手,更是不顧小安子羅太醫的勸阻,隨便披了件外袍,便匆匆出了夜合院去找。
她可能去的每個地方几乎都找過了,可還是沒有云卿的蹤影。
連衣都急得快要哭出聲來,小安子一邊不住寬慰着她,一邊還得看着他家殿下,免得他一不注意,讓傷口惡化。只是一轉眼,他便發覺身旁已沒了樞唸的身影。
“殿下,殿下呢?”他慌忙扯過一旁的太監宮女一一問道,可無人知道。
小安子着了慌,原先還勸連衣,現在,卻是他最焦躁,忍不住要亂找起來,還是連衣一把將他拉住,“我們先各自回去,看殿下和郡主有否回來,若是還沒有,便只能煩勞宮中巡夜的侍衛幫着一同找了。”
幾人想了想,也只有這個辦法,一時只能匆匆往回趕。
御花園中,牡丹花叢,青石板上。
一人握着一截乾枯了的樹枝,輕輕點在青石板上,一筆一劃寫的無比認真,只是那石板堅硬的很,不像沙礫和泥土,能將她寫下的東西,顯映出來。
風起的有些急,盡情的撩撥着滿園的花和她的裳,三千青絲曼舞,卻都喚不回她遊離的神思。
樞念就捂着胸口,站在她身後,怔怔的看着。
這個孤獨,寂寞又有些心慌害怕的紀雲卿。只覺得讓他好不容易癒合的傷口都要再裂開來,有種名爲心疼的情感在全身遊走,連眉間都氤氳着一道異樣的複雜,真的就想,將所有阻擋在他們面前的阻礙都一一除去,就算這是一條荊棘路,只要以後紀雲卿是由他來守護的,就好。
正輕輕在手指間轉動的枯枝,忽然‘嘎登’一聲生生折斷,雲卿一怔,身子在瞬間被擁入一個溫暖堅實的懷抱,那人的氣息灼熱,還帶着剛跑過的急促喘息,“怎麼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