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父王迷上那個女人開始,他就覺得很是不妥,如今果然證實了,那女人就是個禍水。
明明他才勸動了父王,暫時避其鋒芒讓出西昌。
哪裡知道?不過一夜,父王居然已經向着林州出兵?
“父王,林州如今駐守的是暗月少主和寧北軍,聽說蒼穹山的玉世子和子車家主也到了。你此時出兵,不是以卵擊石?”
“你是我生的麼?”南疆王雙眸赤紅,顯然伍景龍說的話半句都聽不進去:“我南疆的英雄們,各個都是英武不凡一身傲骨,哪裡有你這般畏首畏尾的慫貨孬種?”
“父王……”
伍景龍還準備說些什麼,卻叫南疆王一把給推在了一邊:“你給我滾開,此戰本王親自督戰,定要他林州付出慘重代價!”
說罷,南疆王直接提着彎刀出了門,伍景龍眸色閃了一閃,終究什麼都沒有說。
“世子這麼做,就對了。”
飄渺如仙樂一般的女子聲音驟然響了起來,伍景龍的瞳孔瞬間就縮了一縮,立刻擡眸向屋中看去。
這纔看到橫樑之上,一個白衣勝雪的窈窕女子正斜倚在上面。她臉上蒙着一塊麪紗,無法窺得全貌。卻單單是那露在外面的一雙眼睛,就已經能夠叫天下所有的男子癡迷瘋狂。
伍景龍眼中極快的閃過一絲警惕:“大祭司,你該知道父王的房間不是隨便什麼人能進的。”
話音剛落,便只覺得身邊似有清風拂過。剛纔還在橫樑上的那人已經飄然到了眼前。
撲鼻一股異香襲來,並不同於塵世間所有的香味,聞起來明明很是清雅,卻叫人忍不住就在那香氣中沉淪,無法自拔。
這種時候,哪怕面前女子叫你立刻去死,也是無法拒絕的。
伍景龍先是晃了晃神,顯然對這個狀況早就防備着了,所以立刻毫不猶豫將隨身的匕首一橫割破了手指。殷紅的血珠紅豆一般滲了出來,伍景龍立刻就恢復了清明。
然後,他眼中便升起一絲毫不掩飾的不悅:“大祭司,對着本世子你可以不用施展你的媚功。”
“呵呵。”大祭司微微一笑,美眸當中一片清冷,看不出喜怒,只覺得入耳的聲音銀鈴一般,叫人聽着心尖都在癢癢。
“世子的定力絕對比你的父親要好的多。”
伍景龍低下頭,掩住眸中一絲淡淡的厭惡。
這個女人也不知道多大年紀了,從他年幼之時她就是如今看到的樣子。這麼些年過去,她竟然絲毫沒有變化。
說她有神通打死他都是不會相信的,頂多就是妖法。
大祭司在南疆被奉若神明,也唯有他對她半點沒有好感。
想到一個跟他父王一樣老邁的女人,還日日做出一副小女兒般的清雅之態,時時的施展媚功,他就幾乎噁心的要吐。
“本尊來次,是爲了助世子一臂之力。”
伍景龍抿脣不語,打定主意這女人說什麼都不能信。
“世子做南疆世子有十年了吧。”大祭司緩緩坐在椅子上,聲音明明霜雪一般的清冷而高貴,卻叫聽見的人忍不住就想要向她靠近。
伍景龍又按了按手上的傷口,用疼痛來刺激自己不可以屈服在她的媚功之下。
“大祭司若是沒什麼事情,本世子就要告辭了。”
“世子急着去哪?”大祭司臉上明明沒有什麼表情,但那一雙眸子看在眼睛裡卻分明就是在笑。
“是要去給南疆王督戰麼?世子不覺得此刻南疆王若是死了,對你來說是一件好事?”
“大祭司!”伍景龍面色一沉,毫不掩飾眸子中的殺意:“禍從口出!”
“南疆的勇士們已經被鳴羽和玉滄瀾給嚇破了膽,你不覺得他們需要個什麼契機才能激發起鬥志?”
伍景龍眸光一閃,立刻就聽懂了她話中的意思。
“皆時世子可以與陣前即位,堂堂正正給自己的父親報仇。自古以來,哀兵必勝!”
不可否認,大祭司非常清楚什麼是人心中的弱點。她只需要一句話,便將伍景龍的心思給徹底的抓住了。
“我父王對大祭司似乎並不曾虧待!”
大祭司點了點頭:“你說的沒有錯,可惜他已經老了。”
老了,所以缺少了年輕時的魄力,會變的惜命。
可這話聽在伍景龍的耳朵裡,就立刻給想成了另外一種意思。於是剛剛壓下去的噁心和厭惡便又升騰了起來。
“大祭司是想要本世子做個不忠不孝的人?”
大祭司微微一笑:“世子可以不答應,本尊覺得,五王子殿下鎮守曲姚這麼久,若是直接即位也許會更快一些。”
伍景龍的目光立刻就狠狠一縮:“我聽你的。”
蒼茫的靈水河上,西昌軍隊和寧北水軍遙遙相對。但兩軍對壘的地方卻絕對不是在河道的中心,明顯離着林州更近一些。
南疆王站在中間的主船上,一張老臉上都是掩飾不住的興奮。
“林州這幫子小雜碎們做夢也想不到,老子居然會今天對他們發兵。怎麼樣,一個個都嚇呆了吧?”
充滿諷刺的大笑聲迴盪在清晨的靈水河之上:“來人,擊鼓!”
沉悶的鼓聲立刻就傳出了老遠,南疆軍隊士氣大振。反觀寧北軍則是完全相反的狀態,顯然並沒有想到南疆突然出兵,所以應戰的軍隊頗有些倉皇。
水面之上殺聲震天,南疆軍隊直接擺出了燕行陣,從兩翼包抄,將了了幾隻寧北軍的戰船給迅速包圍了起來。
“上船。”南疆王眸色一閃,顯然很是興奮:“給我殺!”
眼看着大片南疆軍破開一條血路,強登上了寧北軍的戰船。
“太守,寧北軍先頭部隊,全軍覆沒。”
傳令兵嘹亮的聲音立刻迴盪在鴻門關上,莫言殤回頭看了一眼文青羽。那人臉上顯然沒有半絲的焦急。
“哦?”她只微微挑了挑眉:“這麼快?”
“可是出了意外?”
文青羽想了一想:“本來就是佯敗好誘敵深入,不過南疆能這麼快拿下寧北軍的敢死隊,還是有幾分本事的。領兵的是誰?”
傳令兵立刻說道:“是南疆王。”
“是麼?”這一次文青羽多少有些意外:“御駕親征?南疆王這麼大年齡居然還真對一個侍女動了真情?”
“傳令下去,放南疆軍隊過來。”
“是。”傳令兵立刻就跑了下去。
同一時間,西昌城裡自然也得到了同樣的線報。
伍景龍可就沒有文青羽那般的輕鬆,眉頭立刻就顰了起來。
“寧北軍有這麼不禁打?”
大祭司不在意的看了看自己的貝殼一樣晶瑩的指甲:“不過是誘敵深入之計,並不高明。”
“王爺如今可有撤兵?”
“回稟世子,王爺下令繼續追擊。”
伍景龍騰一下子就站了起來,擡腿就要往外走。
“你去幹什麼?"
“我去追父王回來。”
大祭司卻朝着傳令兵說道:“你先下去,密切注意前方戰事。”
“你攔我?”
“你救了他回來,你便還是世子。”
伍景龍身子立刻就頓了一頓,終於嘆了口氣,再度坐了下去。
戰場上的南疆王自然不會知道,如今在敵我雙方的眼裡,他都已經是個死人了。若知道了真相,只怕要氣的吐血了吧。
南疆的戰船船頭做的與箭矢一般,速度非常的快。眼看着便已經突破了林州的防務,朝着林州城逼近。
眼前,卻突然有一片黑壓壓的東西飄了過來。
清晨的薄霧中,並看不清那些是什麼東西,只能看到影影綽綽一些黑色的影子。
“王爺。”南疆水軍都尉萬閩皺了皺眉:“前方出現不明敵情,可要停下?”
“停什麼?”南疆王一瞪眼:“眼看着就要到了鴻門關了,爲什麼要停下?”
“可是,那些東西看起來來者不善。”
“不過是些爛木頭樁子,有什麼可怕,繼續前進。”
萬閩無法,只得派出了斥候前去查探那些東西究竟是什麼。
哪裡想到,那些黑乎乎的東西起先看着離得很遠,飄得似乎也並不怎麼快。卻是眨眼之間就到了眼前。
衆人着纔看清原來不過是一些破敗的戰船,大約年頭已經有些久了,整個船體看起來都是黑色的,幾乎長滿了苔蘚。船身上似乎還有非常明顯的鏽蝕,顯然曾經在水裡泡了許久,也不知什麼時候浮了起來。
萬閩突然就打了個冷戰:“王爺,這些玩意莫不是傳聞中的鬼船?遇見鬼船還是迴避吧,據說這玩意有些邪門。”
南疆王此刻已經被眼前即將到來的勝利給衝昏了頭腦,哪裡還能聽的進去萬閩的勸說。
“什麼鬼船,不就是浮起來的沉船麼?本王是天子,纔不信這樣子破爛的玩意能傷害的了本王。派幾隻船過去看看。”
於是,萬閩便挑了幾艘船朝着漂浮在水面上的鬼船去了。主船則暫時放緩了行進的速度,在一邊等着。
這一等,就過去了小半個時辰。對面的爛船上竟然半絲動靜也無,莫說是發現有敵人,竟是連南疆派過去的人都好似突然之間消失了一般。
南疆王眉頭挑了一挑,這麼一耽擱,那一片的爛船已經到了眼前。大軍想要過去,怎麼都得將這些船隻給移開。
“快,再派些人過去。”
這一次派出去的人也如上回一般,泥牛入海一去不復返,甚至連半絲響動也無。
於是,又去了第三波,但是這第三波人顯然並沒有比前兩次的人幸運。
所謂事不過三,這一下子,南疆水軍中立刻就響起了一片竊竊私語。
南疆本就是個信封巫蠱之術的民族,對於鬼神的敬畏怎麼都比別的地方要嚴重的多。
眼看着面前一再發生這麼詭異的事情,幾乎不需要刻意的引導,所有人都很自然的聯想到鬼神上面去了。
所以,如今的南疆軍隊裡頃刻之間就人心惶惶起來。
南疆王咬了咬牙,終於不甘的跺了跺腳:“撤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