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分兩頭。時間逆轉到子時末。
外面的世界鬧成了一團糟糕,都在相互征伐當中。而在皇城裡,一片祥和。
皇帝周珪剛剛結束了大年夜和臣子們、妃子和子女們的宴飲,如此他喝得有些高了,因爲在這場宴飲之前,他的司隸校尉、執金吾大將軍給他一個承諾,天亮之前,唐軍應該被全部趕走,而建業城被困的危機馬上被解了。
他高興,人一高興,就會喜歡喝酒。
“陛下,你慢着點。”老太監扶着周珪說道,他真的擔心皇帝一不小心就會摔倒在地了,因爲周珪喝得實在太多了。
周珪將扶着自己的老太監推開,然後自己踉踉蹌蹌地往前走,邊走邊說道:“朕沒有醉,朕怎麼會醉呢?朕還要喝……恩?朕怎麼會到這裡來了……這裡是什麼地方?”
他擡頭看着四周,發現四周掛着紅彤彤的燈籠和簾幔,十分的華麗,那雙喝得有些迷離的眼神,變得更加的迷糊了。
“陛下,這是去皇后娘娘寢宮的路上,皇上你剛纔吃酒的時候,曾經說過,讓奴婢將你送去皇后娘娘寢宮的。”老太監輕聲說道。而老太監身後的那些宮女和太監們,每一個人都低着頭,不敢說話。
周珪這纔想起來,自己是說過要去看皇后的。
羅皇后,這幾日身子不太舒服,估計是因爲被街上的那些流言蜚語給氣病的。而這幾日皇上因爲心煩國事。都沒有去看過羅皇后,今日難得高興,他自然就想起來,應該去看看自家的皇后了。
畢竟是夫妻,何況她的兄長如今又手握重兵,羅皇后又比較賢惠,沒有什麼大錯,自己這個皇帝怎麼可以對她不理不睬呢?
仔細想來,似乎自己已經有一個多月的時間沒有去見過自家這個皇后娘娘了。
原因是什麼呢?
對,是因爲明珠公主的親事。每次自己去見她,她總是會善意地提醒自己,該將明珠公主送到南唐去了,爲此。自己很不高興,就不想去見她了。
仔細想來,如果當時按照她的意思趕緊將公主送過去,或者南唐就不會發動這次偷襲了。
明珠公主……朕最愛的女兒,她如今身在何處呢?
周珪本來就喝得有些高了,如今再想到明珠公主的事情,心裡更是恍惚了,一個趔趄差點就要摔倒了,虧是旁邊的那個老太監一直盯着他,趕緊跑過去一把扶住了他的手。否則他就要摔倒在地。
老太監心存擔憂地說道:“皇上,你小心點,可千萬別摔着啊!”
周珪看了一眼老太監,然後問道:“朕是不是老了?”
老太監心裡暗暗叫道:“皇上,你這個問題,你叫我如何回答啊?如果我回答你老了,你一個不高興,可能就砍了我的腦袋啊。可是如果說你不老,你肯定又說要治我欺君之罪了。”權衡了一二,老太監還是小心地說道:“皇上。您一點也不老,你是更加成熟穩重,更加有男子漢氣概了。”
周珪聞言,然後罵道:“你這個奴才,專挑好的說。你以爲朕不知道嗎?今年朕都已經四十了,朕老了。”
三十可以自稱老夫了。這四十確實也算得上是老年人的年歲了。當然,這是古代人的思維,如果按照楚風的思維,三十歲那是人生的剛剛開始,四十歲才慢慢起步,五十歲那才進入佳境,這四十就叫老的話,那麼對於後世天朝那些六十五歲纔可以退休的人來說,那豈不是老人當中的老人了嗎?
周珪說着他將身體的整個的重量都壓到了老太監的身上。
老太監哪裡還支持得了周珪的重量呢?他趕緊扶住皇帝的同時,招呼身後的宮女和太監們過來幫忙。
“皇上,你一點也不老,你看起來像是二十多的,不像是四十的。”老太監連忙說道。
周珪說道:“二十多……朕看起來真的有那麼年輕嗎?”
老太監說道:“真的有那麼年輕。”
周珪點了點頭,然後說道:“朕就知道,朕一點也不顯老,扶朕去皇后的寢宮,朕要和皇后好好說說話。”
羅瑤,扶着窗向外看着星空。
她今天本該出現年宴的,就應該坐在皇帝的身邊的,可是她卻沒有去。
因爲她傷心,她難過,也生氣。開始她生氣是生那些造謠中傷她的人的氣,後來生氣是因爲自己生病了,皇帝竟然沒有來看望自己的意思,就算自己告訴他生病了,無法出席年宴了,他竟然也沒有來看望自己,勸自己參加年宴。
這多少有些心冷了。
這麼多年,夫妻之間的感情,難道都是假的嗎?況且這些年來,自己從未因爲吃醋的事情和皇帝鬧翻過臉,皇帝喜歡那個妃子,自己都是儘量對那個妃子好的,儘量做到了賢良淑德,不吃醋不嫉妒的份上了,皇上還想怎麼樣呢?
身爲皇后,表面看起來十分的風光,可是內心的辛酸又有誰知道呢?
羅家的權勢看起來很大,可是正是因爲羅家的權勢大,她這個皇后才如履薄冰,從來不敢私下偷偷地和自家弟弟見面,每次自家弟弟進宮想要看望自己,都要告訴皇帝,讓皇帝知道了之後纔敢見面。就害怕背上外戚擾朝的罪過。
她的兒子是太子,皇帝就一個兒子。這看起來,她是很有優勢的。可是誰又知道,爲什麼皇帝只有一個兒子呢?其他的都是女兒呢?
那是因爲自家賣通了太醫院的太醫們,如果其他妃子肚子裡懷的孩子不是公主。而是王子的話。自家就偷偷地讓太醫在妃子的安胎藥裡多加了一味藥,使得妃子小產,或者是胎死腹中。
這些東西做起來,看似容易,可是要做到人不知該鬼不覺,那是多麼的難。
早在多年前,自己因爲替皇帝擋慶王派來的刺客的那一刀,使得無法再生育了,只有一子一女。雖然皇帝爲此深感愧疚,可是卻只是愧疚了半年的時間。半年之後,他就和其他的女人歡好了,自己也忍了,認命了。
這就是皇后。一個後宮之主的辛酸和不甘。可是就算如此,自己也忍了,她做那麼許多,哪一樣不是爲了自保,不是爲了皇帝和她的兒子?
這個時候,羅瑤的貼身女官給她拿來了一件厚厚的狐裘披風,爲她將披風披上,低聲說道:“娘娘,天晚了,該休息了。這天氣寒。不可以久在窗邊,小心着涼。”
羅瑤回頭看了一眼這位女官。
這女官叫做蓮弟,跟在她身邊已經有二十年之久了,算得上是她身邊的老人了。自家身邊宮女換了一茬又一茬的,唯有她自己捨不得放她到宮外去所以留到了現在。
在南平,正常情況之下的宮女八歲進宮,一直到二十六歲纔會被放出宮去。
當然,如果遇到一個好的主子的話,有些宮女會被留下來繼續工作到老死,或者是被指婚給某位大人的公子爲妾或者是爲妻的。
蓮弟這個名字在南平有許多人家的閨女都這樣叫。蓮弟、蓮弟,如果生了一個女兒的話,就是接下來自家妻子所生的就是女兒弟弟的意思,是南平人祈求生兒子的叫法。
蓮弟很溫柔,很懂事。是一個招人疼愛的人。
羅瑤真是不捨得蓮弟纔將她一留再留,如今蓮弟已經三十有六了。和自己的年紀相當了。
“蓮弟,你去睡吧!本宮想自己坐一會兒。”羅瑤說道。
蓮弟搖了搖頭說道:“娘娘,你別難過了,這些日子陛下真的太忙了,南唐的大軍就在城外,他心裡着急,自然沒有時間沒有心思來陪娘娘你的。你也別怪陛下了。”
這個蓮弟真的太懂自己的心了,羅瑤笑着,然後說道:“蓮弟,你和我親如姐妹,我的心,你真的太懂了。”
蓮弟說道:“娘娘,奴婢跟在娘娘身邊已經二十年了,自然明白娘娘你心裡的難受。可是你心裡再不痛快,也不要生氣了。”
羅瑤說道:“你知道不知道,我生氣並不是因爲他不來看我。”
蓮弟不解地看着羅瑤。
羅瑤說道:“我生氣是因爲他連一個問候都不叫人傳過來。他既然沒時間看來我的話,那麼他應該可以叫人來問候我一聲,我生病了多少天了?”
蓮弟不說話了。好一會兒,她才說道:“娘娘,你說今天晚上陛下他會不會來娘娘你這裡呢?”
羅瑤說道:“他今天晚上應該會去玉漱宮,找玉貴人,怎麼會來找本宮呢?”
要知道玉漱的玉貴人似乎懷有身孕了,不過只有一個多月的時間,看不出是男是女,因此自己纔沒有讓太醫下手下藥的。
就在這個時候,老太監和其他的宮女太監扶着皇帝來到了皇后的寢宮。
老太監用嘶啞的聲音叫道:“皇上駕到!”
聽到這話,羅瑤大吃一驚,她連忙站起身來,然後看向蓮弟說道:“本宮是不是很憔悴,趕緊,趕緊給本宮梳妝打扮……”
蓮弟說道:“娘娘,你現在還在病中,如果……”她的意思是如果不憔悴一點,那也不像是生病的了。
羅瑤這才記起來自己是生病,她連忙就拉着蓮弟出去了。
當她看到皇帝想要行禮,卻發現皇帝竟然被四五給太監攙扶着,一副醉醺醺的樣子,她不由笑了,然後吩咐宮女們走過去,將皇帝攙扶過來,送到裡屋去。
老太監說道:“娘娘,皇上奴婢就交給您了,奴婢叫人在外面候着,有什麼事,娘娘只管吩咐,奴婢們就不打擾娘娘你和皇上說話了。”
他說着就帶着跟着自己來的宮女和太監們退到了門外去了。
讓蓮弟送來熱水,羅瑤親自拿着熱毛巾給周珪擦拭臉,然後又讓蓮弟去準備醒酒湯。皇帝喝成這樣,竟然還要來自己這裡,這說明他的心裡還是很有自己這個皇后的。
羅瑤的心裡暖烘烘的。
就在她給周珪擦拭臉的時候,周珪一把抓住了羅瑤的手,叫道:“皇后,朕想你……朕想見你……”
羅瑤輕聲說道:“陛下,臣妾就在你的身邊。”
慢慢地周珪睜開了眼睛,迷迷濛濛當中看到羅瑤的臉色是那麼的憔悴,他不由說道:“你也憔悴了……”
“臣妾沒事,臣妾的病沒有什麼大礙。”羅瑤搖頭說道。
周珪掙扎了一會兒,想要起身,卻發現自己的手腳似乎沒有什麼力氣,他不由說道:“扶朕起來。”
“皇上,你不該喝那麼多酒。”羅瑤將周珪扶起來,然後說道。說這話的時候,她帶着責備也帶着擔心。
聽到這話,周珪笑了,他說道:“朕高興。從昨天開始,朕就高興。”
羅瑤聽到皇帝說高興這兩字,不由問道:“難道這城外南唐的軍隊,就要撤離了嗎?莫非是我們的救援軍隊到了?”
周珪搖了搖頭,然後神秘一笑,對羅瑤說道:“朕不告訴你。”
羅瑤馬上說道:“皇上,你都多大了,怎麼還和孩子一樣,告訴臣妾嘛!臣妾也想和皇上你一樣高興。”
周珪當下就將昨天方知告訴他的那個天象告訴了羅瑤,他說完這個之後,又說道:“朕估計,這南唐裡要死的人,應該是他們的太子陸青。”
羅瑤問道:“皇上,這事連方丞相都不知道,你怎麼知道那麼清楚?”
周珪嘿嘿地笑着說道:“那是咱們的皇兒告訴朕的,他身邊的謀士霧山去了江北,似乎是去刺殺陸青的。霧山臨走的時候,還給咱們的堅兒打包票,說這次一定會成功的。”
羅瑤說道:“就算如此,那陸青死了,南唐的軍隊也未必會撤軍,陸俊又不只是陸青一個兒子,他不是還有一個兒子的嗎?”
周珪說道:“皇后,你這就不懂了吧!陸俊兩個兒子不假,可是他另外一個兒子,怎麼也比不得這個陸青厲害。況且,我們不只是派人刺殺陸青那麼簡單,總之這件事情,你不會明白的。而且,你的弟弟還想出了另外一招退敵的好辦法。”
“什麼辦法?”羅瑤不明白地看向周珪問道。
就在這個時候,外面傳來了一個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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