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周泰時他正一臉嚴肅的說着什麼,蕭寒隔着落地玻璃窗看到,他對面站着兩個二十多歲的男孩子和一個女孩子,看樣子是犯了什麼錯。
這三個年輕人都低着頭,那個容貌不俗的女孩子還在悄悄抹眼淚。蕭寒搖了搖頭,他很少會如此嚴厲的訓斥下屬,即便是他們犯了錯誤。要知道,年輕人犯錯,連上帝都會原諒,更何況一些工作上的失誤?
周泰轉頭的時候看到了蕭寒,他對面前的三個人說了些什麼,然後推開門走了出來。
“蕭總,昨晚去哪裡瀟灑了?我早上給你整整打了三十多個電話,一直沒人接,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周泰雖然語氣中有些戲謔的成分,但他神色嚴肅,好像並非開玩笑。
蕭寒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沒有回答他的話,反問道:“我怎麼覺得你的口氣中有興師問罪的意思?”
周泰一直盯着他看了半天,好像突然間蕭寒的臉上長了一朵花。毫無徵兆的,他突然哈哈大笑起來,拍了拍蕭寒的肩膀,說道:“昨晚你說自己要獨自走走,我也沒怎麼在意,沒想到今天一早有公安局的人過來,說是昨天晚上在金海路附近的一個小巷子裡,有一個警方追捕了好長時間的強姦殺人犯被人揍的不成人形,而且有目擊證人看到那個揍人的正好是我的朋友。
警方前來問話,聽說要給這個人評個好市民什麼的,不過暫時被我打發走了,估計過會兒還要再來。我想了一下,我的朋友當中全都是生意人,能夠讓一個殺人犯瞬間就失去反抗能力的就只有你了,別以爲我不知道,你是多麼能打,說說看,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聽到周泰的這番話,蕭寒倒是愣了一下,感覺有些哭笑不得。隨便打個人都能打出個好市民來,這個世界真的有些亂套。
他簡單的敘述了一下昨晚發生的事,然後說道:“周總,朋友裡面我覺得咱們還算能談得來,我眼下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幫忙。”
蕭寒說話歷來喜歡直來直去,不喜歡拖泥帶水的,所以他就直接說出了自己的請求。
周泰哈哈大笑,說道:“蕭總你說什麼話,雖然只是生意上的來往,但我對你的爲人還算是比較瞭解。說吧,是不是資金週轉有什麼困難,只要數目不是太大,沒什麼問題。”
我的爲人?蕭寒心裡暗歎了一聲,如果你小子知道我是個QJ犯,看你還會不會這麼說。
搖了搖頭,蕭寒說道:“和生意、資金沒有任何關係,我想請你幫我調查一個人。”
“嗯?”
周泰的神情有些迷惑,不過他很爽快。
“沒問題,我在局子裡還有不少朋友,說吧,要調查的對象是誰?是不是哪個王八蛋得罪過你?你放心,不是我誇口,在雙溪還沒有我周泰擺不平的事。”
蕭寒一腦門子冷汗。這個周泰平日裡看起來溫文爾雅,但骨子裡也不是個善茬啊。不過也對,生意能夠做這麼大,黑白兩道肯定都認識不少人。
蕭寒趕緊擺手,“你誤會了,我要你幫忙調查的這個人對我很重要,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樣。我只是想知道最近四年裡她的一些情況,當然,能夠調查到更早以前的事最好……”
還沒等他說完,周泰臉上便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情:“兄弟,是個女人吧?”
蕭寒被他臉上猥瑣的笑容刺激的不輕,有些疑惑的問道:“你怎麼知道?”
“嘿嘿,大哥我是過來人,你一臉的春心蕩漾,除了女人,還能有什麼讓一個男人露出這樣放蕩的表情?”
老實說,蕭寒一開始很是不習慣被人稱兄道弟的,不過對於周泰這樣的說話,他並不反感。
“好了,不和你開玩笑了,你說說這個人的情況,我這就讓人幫你去調查。”
周泰收斂了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看來是打算將之當成一份工作辦了。蕭寒尤其欣賞的就是他這種作風,私下裡可以嘻嘻哈哈沒個正經,但一談到工作,周泰就會立馬進入狀態。
其實蕭寒對林詩韻的瞭解並不比一個陌生人多多少,他儘可能的把自己知道的情況都告訴了周泰,並囑咐他一有消息就馬上通知自己。
由於時間的關係,蕭寒不可能在上海久待,估計幾天後就要回去。他告訴周泰,一旦有了結果,務必在第一時間通知自己,如果屆時自己不在雙溪,就用郵件傳過去。
接下來蕭寒又去了昨晚的那個KTV,他知道林詩韻應該是在這裡上班的,聽周泰說這個KTV還算上檔次,不會有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情發生,這讓蕭寒心裡多少有些輕鬆,但同時他也知道,很多時候,作爲一個KTV的服務員,被人揩油是免不了的,蕭寒只希望能夠儘快的改善林詩韻的生存環境。
大清早KTV裡面很冷清,這也難怪,除了像蕭寒這樣的傢伙,沒有哪個正常人在一大早就跑去唱歌。
那個迎賓小姐竟然還認得蕭寒,她帶着職業化的笑容詢問蕭寒是不是要唱歌,要不要人陪?需不需要什麼酒水?蕭寒禮貌的拒絕了她的好意,然後裝作隨意的問道:“你們這裡是不是有一個名叫林詩韻的女孩兒?”
迎賓小姐顯得很驚異,她問道:“先生您認識她?”
不知道爲什麼,蕭寒突然覺得有些心虛,他用微笑掩飾了一下心中的慌亂,然後強作鎮定的說道:“不認識,只不過我認識她的一位朋友,我來雙溪之前這位朋友曾特意關照過我,讓我來看看她。”
“哦,我就說像先生這樣英俊的成功人士怎麼會認識那種女人!”
迎賓小姐彷彿鬆了口氣,蕭寒心裡卻咯噔一下,緊接着便感到一種無名火在胸前燃燒——面前的這個小姐怎麼會用如此輕蔑的語氣去說一個他深愛的女子。
強忍下怒氣,蕭寒緩緩問道:“能不能給我簡單的說一下她的情況?”
因爲早上基本沒人,而蕭寒長得也不算難看,所以迎賓小姐也有了說話的慾望。她先是左右看了一下,發現領班不在,這纔開口說起了林詩韻的近況。
“這個名叫林詩韻的女孩子看起來柔柔弱弱的,但心計可深着吶。我們這裡是正規的娛樂場所,有些客人仗着錢多便想胡作非爲,但因爲我們老闆後臺很硬,所以倒也沒有發生過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倒是這個林詩韻,自從兩年前她來到這裡,有好多客人都指名要她陪酒,而且小費什麼的她也都是來者不拒。
本來經理對於客人所給的小費一般也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出來打工,都不容易,可這個林詩韻做的也太過分了,所得小費一分錢都捨不得往外掏,這就壞了規矩。
她本來有望成爲一個領班的,可是這個人實在太不合羣,所以到現在爲止也只是個小小的服務員。
兩年前我們這裡有一個人緣非常不錯的女孩,就因爲這個名叫林詩韻的傢伙每天都欺負她,這個女孩子幹了沒多久就辭職了。我還聽說,這個林詩韻和許多客人都有不清不楚的關係……”
迎賓小姐後面所說的話蕭寒基本沒怎麼聽進去。林詩韻會和別的男人有不清不楚的關係?打死他也不相信。
她兩年前來到這裡,這麼說自那件事發生以後還有兩年時間她去了哪裡?
蕭寒委婉的打斷了迎賓小姐滔滔不絕的話語和語氣中難掩的嫉妒與仇視,禮貌的問道:“朋友所託,我至少還是應該去看看的,能不能麻煩告訴我她現在在什麼地方?”
可能是對方正說到興頭上而蕭寒卻打斷了她,這讓她有些不愉快,臉色馬上就沉了下去。蕭寒不動聲色的掏出幾張百元鈔,塞到她手裡,迎賓小姐這時才重新露出了笑臉。
不知道爲什麼,蕭寒突然對面前這個姿色還算不錯的女孩子產生了強烈的反感,但他同時又告訴自己,這纔是真實的人生。
循着對方的指點來到了一個小房間外,蕭寒擡頭看了一下,門牌上寫着“員工休息室”,房門是虛掩的。
他輕輕推開門,看到林詩韻正吃力的跪在窗戶邊的一張桌子上擦玻璃。從背後看,她瘦弱的彷彿一陣風就能吹去。
她穿着白色的員工服,頭髮剪得剛過耳垂,腰身仍然纖細,不時的用手抹一下額頭的汗水。蕭寒默默的注視着她,沒有說話——既然你讓我不要再騷擾你,那我只是看看你就好。
輕輕的掩上房門,蕭寒努力剋制自己再一次進去的衝動,然後安靜的下樓。
他所不知道的是,就在他轉身的瞬間,林詩韻似有所覺的回過頭,但她並沒有說話。女孩兒隔着窗看着蕭寒匆匆的離去,眼睛裡有着不爲人知的細碎憂傷……
接下來的幾天蕭寒都沒有再去那個KTV,既然決定了要從頭開始,那就沒必要纏的太緊。
詩韻,我對你,不是放手,是執着!
成天開會,商討,談判,然後就是沒完沒了的應酬,大謙在雙溪有着很大的客戶羣體,既然他這次來了,自當一一拜會。蕭寒的秘書小張抱怨這幾天都快把腿跑斷了——順便說一下,他的秘書是個男的,長得很清秀的一個男孩子,這也從側面給那些說蕭寒是同性戀的人提供了不少理論依據。
這次隨他同行的還有公關部的李曉麗,策劃部的龔小杰,年齡最大的龔小杰今年也不過三十二歲,但與他們相比,蕭寒卻始終覺得自己的心態更加蒼老。
跟隨他的這些人都是一些很有能力的年輕人:樂觀、開朗、向上,永遠充滿着激情,而蕭寒,卻顯得死氣沉沉。
按照計劃,再過兩天就要回公司了,早晨談完了所有的事,終於可以放鬆一下。和蕭寒一起同來的幾人邀他下午去逛逛雙溪——來了這麼長時間,竟然沒能好好的看一看這個繁華的城市。
大家隨便收拾了一下行裝,然後打算出門,正在這個時候,蕭寒接到了一個電話。
“蕭總,你要的調查有結果了,如果不忙的話你來我這裡一趟,如果忙就算了,我讓人給你送過去……”
聽到周泰的聲音,蕭寒立馬決定,自己還是親自上門拿比較好。
安撫了一下下屬,然後保證他們今天的花銷全都算在公司的賬上,蕭寒這纔打車出門,直奔周泰公司而去。
來到周泰的公司後,前臺告訴他周泰正在會議室,然後便帶着蕭寒徑直推開了會議室的門。
周泰一個人正斜躺在會議室的沙發上,他手裡拿着一張很大的照片,聽到推門聲,他擡起頭,衝着蕭寒笑了笑,遞過照片,問道:“蕭總,你說的是不是這個人?”
蕭寒拿起照片一看,沒錯,正是林詩韻,照片上的她與現實生活中相比多少有了點活力,不過臉色依然蒼白。
蕭寒點點頭,周泰顯得非常驚訝,他毫不掩飾自己的好奇,問道:“蕭總,難道你喜歡的人就是這個女孩兒?不得不說,我認爲你的眼光真的有問題。這個女孩子長的也就算是清秀而已,哪裡比得上那些追你的女孩子漂亮?而且,從她的穿着來看,似乎也沒什麼背景,你到底喜歡她哪樣?”
喜歡她哪樣?這還真的是一個問題。蕭寒突然想起某部電影中的一段經典臺詞:喜歡一個人需要理由嗎?不需要嗎?需要嗎?也許喜歡一個人真的不需要太多的理由,人都說情人眼裡出西施,也許林詩韻在別的很多人眼中只是大衆化罷了,但在蕭寒看來,她是這個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何況,其她的女孩子就算再漂亮,又關自己什麼事?
周泰不解的搖了搖頭,似乎因爲蕭寒看上這麼一個平凡而又普通的女孩子而多少替他不值。蕭寒沒有做過多的解釋。
周泰看他不再說話,於是從茶几上拿起一個牛皮袋子,說道:“這是你要的關於這個女孩子的所有資料,基本上能夠找來的我全都找齊了,你自己慢慢看吧。”
蕭寒在他對面的沙發上坐了下來,周泰看他好像沒有要走的樣子,於是起身親自倒了杯白開水,然後輕輕的退了出去,順便拉上了會議室的門。
蕭寒抽出這些打印出來的資料,仔細看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