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嚷開始升級爲動手,蘇洪雁說着說着竟然推了那個老僕人一把。頭髮花白的老人一時不察,腳下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蕭寒有些愕然,原以爲跟着蘇別離做事的人,身手應該不會太差,卻是沒想到這個老人竟然不懂絲毫武功,純粹就是個普通人。
“姓王的,你若是再擋住我的去路,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蘇洪雁一臉的陰狠,他說得出做得到,對付這等下人,他當然沒有絲毫心理負擔。尤其是對方又不會絲毫武功,而母親也在一旁看着,在場的人雖多,但相信沒人敢把他怎麼樣。
從吵鬧開始到動手,蘇洪雁的母親,那個穿着入時的婦人一直都是冷眼旁觀,偶爾開口冷嘲熱諷幾句,竟是看戲般端坐着不動。
這次來俱樂部參加年會的人不少,而且很有些身份背景不同尋常之人,但往大了說,即便是夏家、練家等這些大家族,以前也全都是蘇家的下人,不管如今千門是否分裂,從輩分上來說,蘇別離的原配夫人就相當於他們的主母。所以他們心中儘管有氣,但眼下這種情況,自然也不可能強行出頭。
蕭寒卻沒這樣的顧慮,看到老僕人一臉倔強,而蘇洪雁又是躍躍欲試,蕭寒再也忍不住,向前走了三步。
圍觀的人羣站的很有講究,蘇洪雁母子周圍,人羣很自然的空開了一個圈子,圍觀者雖衆,但沒有人敢踏入這道圈子裡。蕭寒不但踏入,而且一下子就進了三步,不知道蕭寒身份的人臉上都露出詫異之色,心說這是哪個不懂規矩的小子,竟敢如此放肆?
在千門之中,有一個不成名的規矩,歷任家主在訓話時,聽者全都要立於五米之外,這種規矩已延續了數百年,從來都沒人敢違抗。因爲千門中自有執法堂,若是有人逾矩行事,執法堂自然也不會袖手旁觀,但這些對蕭寒來說根本沒用。
一來他根本就不知道這層規矩,二來即便是他知道了,遇到今日之事,按照他的性子,也不可能旁觀。剛纔才和蘇別離相認,轉眼間就遇到這麼一檔子事,蕭寒的心情自然不會好,他心情不好,惹他的這個人心情就很難好的起來。
“蘇洪雁?可還認識我嗎?”
看到一個陌生的男子踏入這道無形的圈子,那個婦人眯了眯眼睛,雙手扶着椅子打算站起,但當她聽到蕭寒的這句話後,不知爲何卻又坐了下來。
“你是哪根蔥?我爲什麼要認識你?小子,你不知道這裡的規矩嗎?是誰讓你進來的?”
“還真是好了傷疤忘了疼,看來當初打斷你一條腿是遠遠不夠的,早知道,應該給你留下一個更深的印象纔好……”
蘇洪雁呆了一呆,低頭沉思了一會兒,當他再次擡頭時,不自禁的便退了半步,嘎聲喊道:“原來是你!好小子,多少年不見,少爺我可是一直‘記掛’着你呢,沒想到你膽敢送上門來,看我今天怎麼削死你……”
他話還未說完,蕭寒直接一巴掌拍在他頭上,嘴裡卻是罵道:“蘇大師英明一世,怎麼就生了你這麼個兒子?還想削死我,你也不撒泡尿照照鏡子……”
他一邊說一邊打,將蘇洪雁的腦袋拍的“啪啪”響。不止是蘇洪雁被拍蒙了,就連站在外圍的蘇洪冰也是目瞪口呆。而蘇洪雁的母親在看到兒子的頭被這個青年如西瓜一樣拍打時,她竟然也沒能在第一時間反應過來。
蕭寒的這種做法太出人意料了,別說這裡是麒麟俱樂部,是千門的主場,即便是在外面,又有誰敢如此對待千門宗主的兒子?
別人不敢,蕭寒敢。在很久以前,他就曾打斷過蘇洪雁的一條腿,那時候他是不清楚對方的身份,如今雖然知道蘇洪雁是誰,但他仍有恃無恐,若是夏柳靜說的沒錯,現在他纔是千門新任的宗主。
“你們都瞎眼了?沒看到少爺被人打?你們就是這樣對待未來宗主的?”
婦人指責的對象竟然是站在她身後的那兩個中年人,兩人仍然低着頭,聽到婦人的話後,其中一人淡然說道:“少爺只是少爺,並不是宗主,夫人您是知道的,我們兄弟所效力的永遠都只有宗主一人。今天別說是少爺被人打,就算是被那個人殺了,我們也不會出手!”
“混賬,難道你們不知道少爺很快就是宗主了麼?你們怎麼敢這麼說話!”
“夫人您錯了,我想您應該好好看看那個年輕人腕上的那根手鍊,他纔是未來的宗主。”
不管那個婦人聲音有多大,但說話的這個中年人一直都是低眉順目而且聲音壓的極低。聽到對方的話後,婦人這才吃了一驚,當她看清楚蕭寒手腕上的那根鏈子時,臉色不由得大變。中年人說的沒錯,那根代表宗主身份的鏈子此刻就戴在蕭寒的右手手腕上。
這是怎麼回事?這個年輕人是誰?
當蘇洪雁終於反應過來時,頭上已經是火辣辣的疼。蕭寒的出手並不輕,這會兒蘇洪雁只覺得眼前金星亂冒,腦袋一時間感覺也不是自己的了。
“你竟然還敢打我?!看到沒有,這小子敢在這裡打我,你們都是死人啊,還不快點揍死他……”
迴應他的是蕭寒的一腳,蘇洪雁只覺得屁股一疼,人已如風箏般的飄了起了,接着狠狠的摔在地上。
“腦殘青年歡樂多,精神病人精神好。若不是有蘇大師在,這些年你都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你應該慶幸自己有個好老子。”
蘇洪雁被摔的“哇哇”亂叫,眼看着蕭寒又要走過來,他渾身哆嗦了一下,趕緊向後挪了幾步,連連擺手道:“別過來,你別過來……”
蕭寒理都沒理他,徑直來到婦人面前,然後施禮道:“外甥蕭寒,見過二舅母。”
自己身份太多,而且有些事情想瞞也瞞不住,他索性將所有的事情都挑明瞭來,或許就連夏柳靜都沒想到,蕭寒竟然這麼快就承認了自己是蘇別離外甥的事實。
婦人此刻原本早已是怒氣高漲,看她的眼神,似乎恨不得衝上來活吞了蕭寒,但當她聽到蕭寒的這句話時,卻是禁不住愣了一下,“外甥?”
很快她反應了過來,“你是……丹珞的兒子?”
這許多年來,“蘇丹珞”這個名字幾乎已成了蘇家人的禁忌,即便是偶爾有人提起他,也會引得蘇家這幾兄弟大發脾氣。對於這個從小便被幾位兄長捧在手心裡的小妹,蘇家的這幾個兄弟對其感情異常複雜。尤其是她英年早逝,幾兄弟除了懷念,更多的其實是某種愧疚。
婦人名叫許靈雯,當初嫁到蘇家時也曾和蘇丹珞接觸過,不過兩人感情實在算不上好。蘇丹珞爲人雖然看似平和,但骨子裡卻總有股傲氣,加之她身份尊貴,能力又高,追求者更是如過江之鯽,這也養成了她過高的眼界。自己出身雖然也不低,但和蘇家相比卻仍是天壤之別,不過蘇丹珞倒也並不是因爲身份纔看不起她,至於更深層次的原因,她想不出來,也懶得想。
蘇家的這三位兄弟對於這個小妹的意見歷來非常重視,因此蘇丹珞在蘇家無疑便是壓在她們這些蘇家媳婦頭上的一座大山,後來她跟着蕭天龍私奔,雖然蘇家因此被打了臉,但從內心來說,許靈雯其實是樂見其成的,隨後她難產而死,自己雖不曾有過悲傷,但想起來也難免有些唏噓。
“自古紅顏多薄命”,蘇丹珞人漂亮,才學又高,可能也是遭了天妒,過早的夭折,只是她做夢也沒有想到,對方竟然在世間還留了個兒子。也難怪蘇別離會將千門宗主之位傳於他,原來是有這層關係。
明知道蕭寒如今已是千門宗主,但許靈雯卻並不認爲蕭寒有多大的能力。蘇別離向來對於自己的小妹蘇丹珞極爲疼愛,得知妹妹難產以後,他曾大病了好長時間,想來定是老爺子心疼妹妹,想對其有所補償,這纔將宗主之位傳給了蕭寒,想到這裡,她心中的怨念便達到了峰頂。
“真沒想到,丹珞竟然還有個兒子活在世上,倒是可喜可賀。不過現在我們談論的是家事,你一個外人,斜插進來一腳,算是怎麼回事?”
若是蘇別離在場,她根本不敢如此放肆。但如今老爺子已重病將危,她自然也沒有了太多顧忌,更何況,作爲千門的宗主,其中有多少好處她可是一清二楚,在這種利益面前,她無論如何都得爭取一下。
“舅母這話說的可有些見外了,我既然是您的外甥,自然也是洪雁的表弟。看到哥哥不對,我出手教訓一下,有什麼問題?人都說‘最親不過孃舅’,蘇大師既然是我的舅舅,我代他教育一下兒子,相信也沒有人敢說閒話……舅母怎麼能說我是外人呢?”
蕭寒的這番話可以說是強詞奪理,蘇洪冰在一旁眼角抽搐了一下,強忍着沒有笑出聲:這小子平日裡看着木訥無比,怎麼幾年不見,言辭竟變得如此犀利?
“好一個替舅舅管教兒子,不管怎麼說,洪雁就算有再多的不是,那也應該由我來管教,退一萬步講,即使我管教無方,他還有父親,怎麼說也輪不到你吧?小小年紀,牙尖嘴利,倒和你那死去的母親沒多少不同,蘇丹珞早夭,你若是不知收斂,恐怕會落個和你死鬼母親相同的下場……”
許靈雯因爲受激過度,此刻說話有些不分輕重了。其實這句話一出口她就有些後悔,明知道蘇丹珞極受蘇家人的疼愛,自己這話一出口,恐怕得罪的不僅僅是蕭寒一個人。
果不其然,蘇洪冰在聽到這話後臉色也變了,那個老管家以及自己身後站立着的那兩個中年人,眼神都變得銳利起來,蕭寒更是神情轉冷,收斂了笑容。
許靈雯暗罵自己愚蠢,不過事已至此,她也豁出去了,大不了被那死老頭子知道後責罵一頓,自己低頭認個錯也就行了——但她顯然低估了自己這句話的“殺傷力”,因爲接下來的事,是她這輩子遭遇過的最大的屈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