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魔鬼!披着人皮的魔鬼。潔西卡在心中這麼告訴自己,男女**是神定下的神聖之道,而克利斯卻違背這種人倫,愛上了一個男人!連他的好友也不放過。這是惡魔才喜歡做的事,這是神、人都不允許的事。男人與女人在一起是天經地義的事。爲了孕育神聖的下一代,因愛而結合,潔西卡同情起弗朗斯基來,他一定也不知道克利斯是怎樣的一個人,他一定也被克利斯騙了。弗朗斯基已有固定的發伴,人們都傳說不久他們就要訂婚,如此說來弗朗斯基是正常的,他沒有違背神的教義,他也一定與自己一樣痛苦掙扎着,他的選擇是對的!放棄克利斯是對的。那不過是引誘人繼續墮落的魔鬼。從伊甸開始魔鬼就化成蛇的形態,引誘人的墮落,它使夏娃吃了不該吃的蘋果,而現在他又化成人的形態繼續迫害人們,化成漂亮的外形,徒有人有外貌,繼續迷惑人們。潔西卡看向右上方包廂中的克利斯披着人皮的狼!披着人皮的魔鬼!潔西卡在心中詛咒,她真想朝克利斯吐口水,但她的身份卻不允許她這麼做,爲什麼這種人要讓他存在於世界上,神,您聽不見禱告嗎?看來她的份量仍不足夠。
那爲什麼不殺了他。
這句話突然傳入潔西卡的耳中,一下子打斷她所有的思維。她驚訝的回頭四處張望,周圍坐着的人都在認真的看着演出,聲音像是位中年男性。不是坐在她身邊同來的那位男士。她右手邊的是位女士,身後坐着位戴着禮帽,留着兩撇鬍子的紳士,但聲音不像是由後方發來,大家都將注意力投入在演出中,這部歌劇她看過幾次,這句話與這齣劇並不符合,演員的臺詞中也並沒有這句,她覺得自己這樣左右張望實在不合適,便靜下心坐正,誰,是誰說了那句話,她錯愕的念着。
不是你一直在向我禱告的嗎?
那個聲音再次傳入她的耳朵中,潔西卡驚訝的差一點張大嘴巴。神?神!您聽到我的求助了?!潔西卡驚訝的在心中念着。
能聽不見嗎
那個聲音又來了。沒有聽錯,潔西卡錯愕了,她意識到自己是清醒的,不是因爲神經錯亂而產生的幻覺。
你沒瘋。
那個聲音不耐煩的說。潔西卡睜大自己驚異的眼睛,真的是神,她看到一片白光,聲音就是從那光中傳來。而她現在是在歌劇院中,演出還未完結,觀衆席的燈光也未亮起,她的周圍應該是漆黑一片纔對,但她卻看到一片亮光。神,我該怎麼辦?她問。
你說呢。
那個聲音反問她,聲音消失了,光亮也消失了。潔西卡的眼前又恢復成了歌劇院的場景,臺上的演出仍在繼續,神?她再次嘗試着小聲呼喚,卻什麼聲音也沒有了。神走了,潔西卡感覺猶如經歷了一場真實的夢境,自她的心中亮堂了起來,她感到自己不是孤獨一人,神是她強有力的後盾,她思考着神的話,神的意思是讓她自己做決定。神只能指引人們,真正的決定還得她自己做下。她想到神的第一句,爲什麼不殺了他?爲什麼不殺了他!對了,神已經暗示她了。潔西卡再次擡頭望望克利斯,他早晚會殺了自己的吧,像 瑞貝卡那樣。那要自救,神已經提醒過她了,她不僅要自救,而且要從他的手中拯救那些被他摧殘的女人,最好的方法就是殺了他,殺了他,潔西卡不再迷惑,她感到自己的身體中又重新充滿了力量。沒有人讓這個魔鬼下地獄的話,就由她來。她突然感到那個傳說中殺人如麻的開膛手傑克是神的使者也說不定。傑克所殺的人都是靡爛在這個世界中的貴族,她們早已墮落了,與惡魔一樣享受着**。神是在拯救她們,這樣她們的靈魂又可以升入天堂。這次由她來拯救她們,這樣她這個被污染過的靈魂又可以變回純潔之軀升入天堂。人是早晚要死的,在死之前做個善事有何不好呢?她可以升入天堂,神應允了她了,雖然對手是魔鬼,但她卻一點也不感到害怕,神在她的峰後支持着她呢。
潔西卡悄悄離開了歌劇院,同來的男伴根本不會注意她,他正與他所迷戀的演員共同生死呢。而她還有許多事要準備。
他不想想起這些的,黑暗的空間,悲傷的曲調卻使克利斯掉入了回憶中。白色。他不用低頭也可以看到身上衣服的顏色,那白晃晃刺眼的色調一直如鬼魅般飄浮在自己的眼皮底下,他真後悔穿了白色的衣服,黑色,只有黑色纔是真正適合他的顏色,白色只適合天使,弗朗斯基穿着白色的衣服,他身邊的女人也是,那女士是他的天使吧。克利斯想,他又忍不住看向弗朗斯基那邊,他覺得弗朗斯基在看他,但事實是不可能的。弗朗斯基的注意力即使不在演出上也會只注視身邊的那個女人。事實就是這樣,克利斯看到弗朗斯基的視線正注視着舞臺。很喜歡這樣的故事吧。弗朗斯基向來喜歡悲劇的故事,他總會特別同情劇的悲慘的女主角,他向來這樣。克利斯收回了視線,他是沒心思看這齣戲了,他的腦子又被兒時的景象佔滿了。而就在他轉移視線之後,弗朗斯基的目光移向了他,他覺得克利斯在看他,可他看到的事實卻不是這樣,克利斯正低頭想着什麼。
這是事實嗎……在吃光了所有能吃的東西以後卻仍然飢餓,還能吃什麼?還能怎樣使自己生存下去?只有同伴了,只有同樣身爲人的同伴了。與禿鷲一起爭搶着屍體,同時也要避免被鷲捕殺。克利斯就是那樣活了下來。褐色的大地上,到處是屍體,唯一活着的人類就只有他自己。人肉並不好吃,也許會美味,但那些是吃樹皮,草根,吃土餓死的人們的屍體,往往吐出來的要比吃進的多,他感到噁心,連野獸也不會吃死去的同伴的屍體,但他現在卻在吃同爲人類的身體,他得活下去,即使吃在嘴的感覺如同蠟一般,即使他已經感覺不到任何滋味,但他必須得吃,人只有吃了東西才能活下去。他想着什麼時候才能不吃東西就能活下去。如果他也能如神一樣不吃任何東西就能活下去……他感覺到在很久,很久以前,在他出生以前,他也這樣吃過與他一樣的人的屍體,有的已死亡,有的還奄奄一息,留有一口氣,他必須吃下去,不管那是已死的人,還是留有一口氣的,吃完了這一頓下一頓還是寧磁,吃完了這一具還有下具,他竟然感到飽漲。禿鷲也不會再來了,因爲他的強烈反抗,因爲這裡還有一個活人在與它們爭食物,他成爲那羣禿鷲的領導人,禿鷲服從他,順從他的意願去別的地方覓食,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馴服那羣禿鷲的,爲此他付出的代價是全身的抓傷,但令他驚訝的是那些禿鷲竟非常的有靈性,它們甚至比人類還和善。它們抓在草藥讓他治身上抓傷,在這裡的屍體吃完之後,它們就弄來新的屍體扔在地上,讓他享用,它們守護着他,不讓人類靠近這裡,即使看到頭髮變回銀色的他,它們也會停在他的身邊,讓他摸着它們的羽毛,讓他靠在它們的身邊取暖,用它們的大翅膀包裹着他小小的身體。
他就是這麼活下來的。穿着黑衣,他用不着那些草藥,在啃食人肉的那一刻他身上的傷口就自動復原了,恢復成他原來的皮膚,一點痕跡也不留下。從啃食屍體人肉的那一刻開始如感覺到額間長出了什麼東西,在很久,很久以前那樣東西就長在了他的額頭上,他沒有再感覺到那時的劇痛……很奇怪的是他吃掉的那些人的情感記憶,全都流進了他的身體裡,他得代替他們活下去,那是代價。
他又感受到很久,很久以前的自己所吃掉的那些人的意念,有一個非常強烈,火紅色的,穿着火紅色的衣服的男人,他的意識最強烈……每到這個時候,他總感到有一隻手在摸他的頭,不可以……不可以……還未到時候……黑衣的男士,高貴的氣息,他知道他是誰,那個火紅色的男人強烈的意識中就有他……魔王……。
他沒有感到害怕,魔王的手是那麼的溫和,氣息是那麼溫柔,那紅色的屍體意識中還有一樣……愛……愛,他不是十分明白,但感覺那麼強烈,彷彿一直陪伴着他,彷彿要生生世世的繼續下去。永遠的存在着。……會懂的……會懂的……等你的記憶恢復的時候……但來到時候……魔王的手摸着他的頭,比神的更溫暖。好像神也這麼摸過他的頭,他模糊的記憶……仍未到時候……魔王摸着他的頭,他的髮色又慢慢變回了黑色,腦海中那些很久,很久以前的圖象慢慢模糊,消失了,像是被鎖“咔嗒”一聲鎖上了,他再也不刻摸他的頭的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