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影下,偉岸的背影反手相握,遙遙望着數百米以外高聳入雲的海灣半島酒店,駐立良久,千古不倦地保持着同一個姿勢。沒人看得清他的面容,更沒人能猜得透他的心思,只是以他爲中心點畫地成圈的二十米範圍內,鴉雀無聲。斜陽打照在他的側面上,在殘葉紛飛的地面投下了一抹剪影,斑斕旖旎,卻迷濛得如同虛無的存在,抓不住半分着墨。
若是細心觀察,會發現他的視線全然集中在酒店22樓的某個點上——那個雙手抱膝憑窗寄欄的小身影。同樣看不清她的面容,只是落魄的情緒卻像一個堅實的牢籠,始終縈繞在她的身上。男人玫瑰花瓣般的脣不易察覺地勾起一個邪魅的嫵媚弧度——小女人,我們還會見面的!
一個纖巧的黑影悄無聲息地走近。短裝牛仔勁服的裝扮,肩託兩邊的槍袋各插了一把長徑手槍,斑駁的樹影映照在她架在鼻樑的面具上,泛着弦白的光。邃黑的眼孔看不到任何波瀾起伏。她直到走到男人距離兩米的地方纔停下,一如往日的恭謹:“會長,我們的人準備好了。隨時聽候你的指令。”
半晌,男人才氣定神閒地迴應了一個字:“好!”恰如其分,從不吝嗇對下屬的肯定,也不會用太多華麗的詞彙來讚賞。一如既往,酷酷的。
女人昂起頭,順着男人的目光注視了酒店良久,視線一點點從遠處收回,最後落在男人的背影上,傲然,冷肅,如相識的最初。龍字輩的弟兄們追隨在他身邊十數載了,無怨無悔,誰也沒說上緣何如此死心塌地,或許當恥辱的過往在他手上終結的時候,靈魂因他而甦醒,心裡的天平在那一刻已經發生了傾斜。
當然,龍二是個例外,他被囚禁在天鷹會專屬的邊遠小島裡,終其一身不得踏出小島一步。這是天鷹會有史以來對待叛徒最仁慈的懲罰了。司徒皓謙當初公佈這個決定時,幾乎所有人都愣在了當地,面面相覷的眸光裡除了驚愕外,還有心照不宣的釋懷。
……
婚禮的當天,賓客如雲。
瀟萬川身穿黑色禮服站在草坪的噴水池旁,眼底劃出一道絢麗的彩虹,招呼每一批蒞臨參加婚禮的賓客。而聖臺之下,白色燕尾服的凌少祺同樣滿噙笑意,與前來祝賀的人握手奉迎,或杯盞交錯。不遠處,白色薔薇花開,簇擁着一幅巨型的婚紗合照。新郎情深款款地凝視,新娘子的一顰一笑盡收歸於他的眼底,只是這笑裡,卻不易察覺地隱現出一絲苦澀的牽強。
一個地中海式模樣的男人來回輕輕搖晃着酒杯裡的透明液體,眯起雙眼,饒有興趣地端詳着合照裡的風韻麗人,高腳玻璃杯裡的香檳一飲而盡,卻不知酒的滋味是苦是甜。這個女人他怎麼可能忘記,最是低頭的溫柔,每當夜深人靜落花尋歡之後,女人如薔薇花瓣舒展的笑靨很自然地躍入了腦海,即便香玉在抱,也按捺不住內心日益膨脹的焦渴。原以爲她只是司徒皓謙的專屬禁*,萬不料,她會是瀟萬川的掌上千金。可惜,當再次見面的時候,她卻成了別人的新娘。
不過,令他不解的是,司徒皓謙怎麼會輕易放了她?當初他以她爲交換條件,司徒皓謙毫不退讓地拒絕了他,態度如此堅決,彷彿他的提議就是對她的褻濁,容不得旁人窺覦半分。
或許,這繁花似錦的婚禮現場不過是一個前奏,相比之下,他更期待婚禮背後的精彩對壘。
……
海灣半島酒店22樓VIP房。
立地轉身,淺香檳色的婚紗裙襬在空中劃了一道優美的弧線,再落下時,雪紡料的皺褶紛紛揚揚間,始終映照着玻璃鏡前麗人清秀雅緻的莊容,卻掩不住眉宇間清冷的氣息。婚紗由法國著名設計大師親自操刀,貼身的抹胸和束腰的剪裁,使新娘子略爲偏瘦但高挑修長的身材平添了幾分嫵媚的曲線,突顯得更加婀娜玲瓏,蝴蝶展翅般的鎖骨配上設計簡約的珍珠鑽石項鍊,端莊而不失性感。一頭慄棕色的捲髮富有層次感地披散在平滑白嫩的肩膀上,隨着身體的轉動飄逸飛揚,髮際間零星點綴的夏曦薔薇花也鮮活地綻放着怡人的芬芳。
“新娘子真美!”化妝師左右端詳着自己的作品讚不絕口。瀟夏曦對鏡顧影,略施粉黛的妝容,看不出新娘子該有的喜慶和羞澀,而更多的是惆悵。
摒退了所有人,偌大的套間裡獨留下新娘子等待吉時。瀟夏曦和衣坐在靠窗的位置,藍天白雲,弦目的光芒灑在她圓潤的雙肩上,彷彿鍍了一層朦朧的金箔,存在與虛無交替迭現,分不清真假。一雙手撫上了她的肩膀,薄繭的指腹沿着她玉脖的曲線一路向上,劃過柔嫩的面頰,最後落在耳鬢,兩指輕輕揉捏着耳珠上的珍珠耳垂,猶如在虐玩一件小玩意,力度適宜,卻捨不得放手。
瀟夏曦努力抑制住心底不斷升騰的酥麻,以一種平靜得聽不出溫度的語調說:“他們還好?”
用不着回頭看,她也能知曉站在後面的人是誰。從相識的最初,她對他的氣息無來由的深刻,輕輕一個呼吸,都能感覺得到他的存在。龍五在給她的短訊裡說,婚禮當天,天鷹會會給青龍幫一個驚喜,她早料到他會來。這樣的“盛典”,司徒皓謙怎會錯過。
他的手指仍然在她的耳垂上把玩,耳珠剔透通紅,溫潤如玉,“龍五已經妥善安置了他們!”
瀟夏曦不自覺地舒了口氣。既然龍五保證了,老太太一家算是保住了,這比在瀟萬川手上要安全得多。她很不自然地把頭一偏,耳垂離開了他的手。“你明知道這是他們設的圈套,爲什麼還來?”
司徒皓謙收回僵在半空中的手,打了個哈哈,“你以爲,他們的圈套真的能困得住我嗎?”他湊上前,性感的脣緊貼着她的耳邊,透着戲謔般的曖昧:“這場賭局,我只能是唯一的贏家。我的女人從來就沒有叫停的權利,你也不例外。難道你會甘心就這樣嫁給凌少祺,容忍他成爲瀟萬川控制的傀儡?”
或許爲一個女人而戰,這樣的理由太牽強。而事實上,天鷹會與青龍幫素來積怨甚深,兩幫的爭鬥從來沒有停歇過。這次,可能只是一個小小的對
羿,又一場男人之間的較量。
瀟夏曦霍得站起來,轉身,猝不及防地,司徒皓謙的脣從她的胸前劃過。她的臉倏地嫣紅,給本來淡雅素淨的妝容增添了幾分嫵媚。不由自主地後退一步,背脊挨着玻璃幕牆,再無退路,“我失了你的孩子,你不是該恨我嗎?”
時過境遷,一提起孩子,她的心還會揪着疼。
光照打在司徒皓謙的臉上,瀟夏曦清晰地看得到一抹黯然從他的眼眸底下掠過,稍縱即逝,隨之又恢復了冷傲的神色,一字一句,“所以,我更不會輕易放過你。”
“你到底要怎麼樣?”
“換了它。跟我走!”司徒皓謙變戲法似的拿出了一套衣服,扔在瀟夏曦懷裡,近乎痞子般的眼光在她玲瓏浮凸的胸前打轉,“假如婚禮的當天,我們上演一場新娘子與人私奔的戲碼,瀟萬川會有怎樣的反應?”
瀟夏曦抱着衣服愣住了。心裡一陣苦笑。她一個無足輕重的小女人成了他們爭鬥中禍及的最無辜的池魚,又有誰真正顧及過她的感受?
“要我親自爲你換上嗎?”看見瀟夏曦神情木然地杵在當地,司徒皓謙蹙了眉,走前一步,作勢要扯下她身上的婚紗禮服。
瀟夏曦倒吸了一口冷氣,抱着衣服的雙手抵在他胸前,他強而有力的心跳隨着她脈博的跳動有規則地傳至她的心窩,滾滾的熱浪撲面而來,背脊挨着的玻璃幕牆卻感覺清冷徹骨。“不用,我自己來。”
她抱起衣服意欲往套間的洗手間跑,可是被司徒皓謙斜出的手擋住了去路。“就在這兒換。”
“司徒皓謙,你不要太過分了。”
瀟夏曦圓睜了雙眼,滿腔怒火瞪視着他,對面的人卻一臉痞氣,反倒拉了她剛剛坐的椅子坐在上面,翹起了腿,饒有興致地看着她,仿如在欣賞一幅絕美的肖像畫,無關情慾,純粹的欣賞。
“你可以喊叫,不過,在此之前你必須要認清一下形勢。明天的報章雜誌,極有可能會出現一具全裸的女屍。我可以保證,絕對的大特寫!”最後還極其回味地添了一句:“又不是第一次被看了!”
“你——”瀟夏曦捏緊了粉拳,很想向着那張邪魅得無以復加但在她眼裡看來卻惡貫滿盈的臉徑直揮過去。可是,她終究忍住了。憤怨地轉身,反手在禮服背後的拉鍊糾纏了很久,還是沒有拉下來。雙肩一直在簌簌發抖。
一雙冰涼的大手覆在她的小手上,順着拉鍊的方向向下,晶瑩剔透的肌膚逐漸裸露了出來,直至整件婚紗沿着曲線下滑,女性完美的背面展露無遺。大手輕輕地扳過略顯僵硬的身軀,溫柔地拭去她臉上早已決堤的河流,然後就勢將她的頭埋在自己胸前,感受那道溫熱透過肌膚漸漸滲入心扉,“夏曦,我決不會把你讓給別的男人。永不!”輕不可聞的聲音幽幽地跳入瀟夏曦耳際,她猛地一震,混沌的思維頓時清明瞭許多,使力往前一推,脫離他的桎梏。
“別惹我!”迅速地套上那套便衣,耳根卻已經紅得發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