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生安葬了公公的遺體,我們回到了空蕩的班家,父親不在了,他自作主張遣散了部分下人,只留下了二孃和晶兒還有幾個老人。
二孃懼怕着他,因此也不敢說什麼,只是默默地流着淚。
晶兒的眼睛還是若有若無的盯着我看,許久的沉默之後,她走上前來鞠身一禮看向忍清林,“竟哥哥,對不起,我不知道您是姑父的孩兒,剛剛多有冒犯之處還請見諒。”
他沒有擡眼,只輕輕道:“你並沒有冒犯我,你冒犯了誰,你的心裡應該很清楚。”
晶兒咬了咬脣,然後轉頭來到我的身邊,屈膝一禮並說:“雪兒姐姐,晶兒一時糊塗,錯將雪兒姐姐當成了殺害姑父的兇手,晶兒也是一時心急,還請雪兒姐姐不要見怪。”楚楚可憐的樣子叫我心有不忍,畢竟還是一個小丫頭。
我搖搖頭,“算了,我不怪你。”
“姐姐。”她起身突然撲到了我的懷裡,趴在我的肩頭失聲痛哭起來,“謝謝姐姐不怪我,從今以後,晶兒一定好好對待雪兒姐姐,晶兒一定報答雪兒姐姐的大恩大德。”
我輕拍她的背,“好了,別哭了。”
看她如此模樣,應該是真心悔過了吧!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不是有句話說知錯能改善莫大焉的麼!那麼我也該放下才是。
出奇的,班竟竟也沒有阻攔晶兒與我的親近。
好不容易捱到了晚上,我在想怎麼我也是他的弟媳,他該不會連睡覺都不給我單獨的空間吧!可想而知,還真的是這樣,就算是睡覺的時候,他還是跟我留在一個房間裡。
我坐在牀上,無比尷尬。折騰了一天,我乏得很,想要休息,可是一個陌生男人就那樣坐在一旁,我又無法安然入睡,想說些什麼,跟他又不是很熟,根本就找不出隻言片語,這可叫我的頭疼的很。
“大哥,有事我會叫你的,你不用這麼累。”我小心的說道,生怕惹怒了他。
“我不累。”
過了片刻,我又道:“總是這樣,你的身體也吃不消啊!你也去休息一下好了。”
“不必。”
我微微嘆了口氣,“可是你在這裡我睡不着。”
他張了張口,卻欲言又止,“我有着必須要在這裡的理由,班霽不在,我必須要守着你。”
我不再說話,看他那麼堅定的眼神,我想就算我說的再多他還是不會離開的,所以也就不再去說,只是靠在牀頭,不住的打着哈欠,直到迷迷糊糊的沉沉睡去,也不知過了多久,當我醒來的時候,天已經亮了,他已經不在房裡,我躺在牀上,身上還蓋着被子,想來是昨夜他替我蓋上去的吧!
可是他又去了哪裡呢?
不是說不能離開的嗎?就連我睡覺的時候都不能走,現在人又去了哪裡?推開門,陽光刺眼,我用手抵住額頭,眯着眼睛向外看去,他正站在庭院的一棵樹下,揹負着雙手不知在思考着什麼。
就在我輕輕走過去想要嚇一嚇他的時候,他卻平靜的轉過了身來,“你醒了。”
“啊!”我點了點頭,爲剛剛只是想想的舉動有着一些小擔心。
他卻沒有絲毫的在意,是啊
!他總歸是一個普通人,不可能隨時都看穿我心中的想法,而我險些把他當成神一樣的去想去對待了,不免被自己這樣荒唐的想法逗得想笑,“去帶一些重要的東西,我要帶你離開這裡。”他清冷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離開?”我懷疑自己聽錯了,認真的看向他的眼睛,“你是說要帶我離開班家嗎?”
他點了點頭,“你沒有聽錯。”
“不可以。”我堅定的道:“班霽還沒有回來,我要留下來等他,我不可以走。”
“你必須跟我離開這裡,這是他臨行前吩咐我的。”
我道:“不,只要我沒聽見,就不作數。”
忍清林的面上浮起一絲怒意,“你敢違揹我。”
我不答話,只是看着他。
“難道你不擔心你爹孃的安危嗎?”他的話我不聽,他用我的爹孃亂我的心,“他們怎麼了?”
“他們回了百里世家,你要知道,現在哪裡都不是安全的地方。”
我心一沉,班霽的父親突然被人害死,嫂嫂和孩子被人帶走,爹孃匆忙回去百里世家說不定也是因爲某件嚴重的事情,那麼他們會不會有危險,我爲難的雙手掩面,暗暗道:“班霽,我該怎麼辦?我到底該怎麼辦?”
“現在你只能相信我,雪兒,相信我,不會害你。”他清冷的語氣似乎夾雜着一絲難得的溫柔。
也不知是怎麼了,就這樣糊里糊塗的跟着他出了班家的門,似乎總是有一個久別的聲音在告訴我,他是值得相信的——
昔日風光的百里世家如今已是一片狼藉,再也找不到往日的風采,爹孃還是了無蹤跡,百里世家,只剩下外公的一座新墳和帶血的墓碑。
“外公。”我跪在墳前,失聲痛哭,想起那日與外公分離時的情景仿若昨日,依稀記得外公還在微笑着說是要我來看他,而如今,外公卻已不在人世,想來生命的無常,不免悲從中來。
接着,他又帶我來到了上官世家,同樣的一片慘不忍睹,到處荒蕪,見到一座座親人的墳墓,淚流乾,心麻木,身體都似不是自己的了!“爲什麼要帶我來看這些?”我含淚問他。
他語出驚人,“我早已知道這裡是這樣的局面,只不過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跟着兇手的腳步後面,才能確保你的安全,因爲他絕對不會想到,我們會跟在他的身後去走相同的路徑。”
我咬着牙,想要撕碎他的身體,爲什麼他的心會是這樣的狠毒,爲什麼他會是這樣冷酷無情的一個人,明明知道,卻總是叫我晚了一步,到頭來還要把這麼令我心痛的真相告訴給我,他的心究竟是什麼做的,“你怎麼?你怎麼可以這樣?你怎麼可以。”
他蹲下身,擦去我面上的淚水,“我說過,我來的目地就是爲了保護你,只有讓你平安,纔算是不辜負我弟弟。”
好無奈,好另人心痛的答案,我能怨誰怪誰!如今只乞求着父母親的平安,真的不要再有人受傷害了!“怎麼了?到底是怎麼了?爲什麼會突然的發生這麼多可怕的事,爲什麼?”我擡頭看他,語光中充滿了悲痛。
他不語,只是那樣看着我。
“
大哥,你一定知道班霽他在哪裡對嗎?請你帶我去找他,請你帶我去。”我懇求道。
他站起身,“我並不知道他在哪裡!你還是安心的跟在我的身邊,我會保護你的。”
我隨着他起身,然後緊緊地拉住了他的衣袖,“大哥,求你帶我去找他,我想見到他,我想知道他現在安好,我想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還有我的母親父親,哥哥嫂嫂,他們都在哪裡?都在哪裡!”
忍清林似乎是在嘆息,“我只能告訴你,他們都還活着,其他的,我不知道。”
雙手垂立,最終他還是不能將我帶到他們的身邊,最終我還是要一個人在這裡苦苦的思念着他們每一個人,受着這樣的煎熬。都還活着,告訴我這件事,是不是就已經是他最大的仁慈,忍清林,他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上官世家與百里世家的府邸都被人連根拔起,班家只是公公一人被人殺害,兇手沒有抓去哥哥或者是爹孃,卻抓走了嫂嫂和孩子,那麼這個人會是誰?會有誰能跟百里家和上官家結怨,班霽的父親又會得罪了誰,還有嫂嫂,若這個人不是衝着嫂嫂去的,那麼一定就是哥哥。
我暗暗思索着,一條條地理清這種微妙的關係,害公公是因爲班霽,抓走嫂嫂和孩子是因爲哥哥,那麼上官家的慘禍和百里世家無疑就是衝着爹孃而去的,如此一來,班霽叫忍清林保護我,看來兇手也在想法子至我於死地,那麼此人又會是誰?
父親母親避世多年,飛羽哥哥也從不沾惹外人,班霽只是一個藍花會的小小舵主,根本也不會得罪擁有這麼大力量的人,那麼對付我們的到底是什麼人?是什麼人會有這樣大的本事,能在頃刻之間殺害這麼多的人,又或者這個兇手根本就不是人,沒有人會有這麼大的力量。
想到這裡,我不禁毛骨悚然,驚悚的很。
“好了,我們也該走了!”忍清林在這個時候對我說道。
我卻不想聽他的話,鬧着脾氣的轉過身去,“我還想再呆一會。”
他也不堅持,“隨你,我去前面等你。”
“等一下,忍清林,如果你不告訴我實情,我便不會再需要你的保護,如果你還隱瞞我,我便是死在別人的手上,也勢必不會躲在你的保護之下庸碌而活。”我大聲望着他的背影說道。
這句話使他停下了腳步,“忍清林?”他叫着自己的名字笑笑,然後接着道:“好久違的名字,好久違的性子。”移動腳步,還是按照他的說法離開了。
他還是不告訴我,明明知道,卻還是瞞着,他瞞的到底是什麼事情?
鳥兒高歌,清脆的叫聲彷彿帶我回到兒時那種寧靜的美麗之中,彷彿回到那個與世無爭的時代之中,躺在母親的懷抱裡,什麼都不需要擔心,什麼都不用去想,只做那個可愛懂事招人喜愛的孩子,因爲有家,有家人的愛,兒時的我,那樣的快樂,開心。
仰望天空,眼角的淚水滑落於面龐之上,“孃親,爹爹,你們究竟在哪裡?班霽,你又在哪裡啊!”
喜歡班霽無聲的跟隨,想要孃親無休止的嘮叨,可是現在所謂的一切都是空想,沒有一個人在我的身邊,沒有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