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萊恩看着運輸隊伍的護衛們開始清理現場,搜索還能復原的裝置和材料時,他覺得自己繼續留在這裡沒有什麼意義了。不過他的徒弟因爲魔力耗盡而非常虛弱,他無法帶他一起離開。
“我們先離開塔頂,”佛萊恩對藍袍徒弟說道。“抓進我的胳膊,我扶你下塔。”
他費了好大勁才站起來,佛萊恩扶着他走下了狹窄的臺階。他們一切小心翼翼地走下蜿蜒的樓梯,走出了那座整在冒煙的法師塔。他們順着岩石小徑向外走,朝着離法師塔不遠處的臨時住所走去。
臨時住所並不舒適,但它遠離危險,還有屋頂。佛萊恩覺得自己應該在法師塔周圍修建一些更好的房子,作爲後備的居室。佛萊恩扶着學徒來到一間房裡,幫助他找個地方坐下。他發出了一聲隱隱的痛苦叫聲,癱倒在一個潮溼的角落裡,似乎在長袍裡縮成一團。
佛萊恩什麼也沒說,他知道過度使用魔法之後的痛苦,那不是單純肉體上的疼痛,也是靈魂上的,更像是兩者合一。藍袍的學徒可能在他趕來之前已經戰鬥了很久。
他離開房內,來到外面,迅速地搜索了一下週圍的區域。他的馬似乎被法術發出的爆炸聲嚇跑了。在確認沒有新的敵人的跡象後,他從倒塌的房屋中收集了一些斷裂和破碎的木材,帶着它們回到了房子內。
現在,不管是法師塔外部還是內部的火焰都已經熄滅,氣溫隨着夜晚降臨快速下降,連空氣都變得寒冷。他把碎木頭堆在那間簡陋的屋子中央,用燧石把它們點燃。很快,房屋中的空氣變得溫軟起來。
佛萊恩從揹包裡拿出一些食物,放在離火堆不遠的地方,讓它們慢慢加熱。做完這一切,他走到那個藍袍學徒的對面,盤腿坐了下來,安靜地等待着。佛萊恩不準備催促他,學徒凝視着火焰,臉上帶着一種淒涼的表情。兩人默默地做了很長時間。
“他們突然出現,艾莉茲和羅傑上來就被殺了,還有幾名住在這裡的建築師。”他終於開口說道。“矮人反應很快,他們很快建立了一個小防線。幾個有施法能力的學徒也參與其中。”
“我帶着那些還沒能感受到魔力的學徒退到法師塔內。”他擡眼發現佛萊恩把自己的水壺遞了過來,他接過水壺喝了口水繼續說道。“剛開始還很順利,之後對方釋放了一個法術,地面變成了油塘,然後跟着是火焰,還有爆炸。”
“抱歉,我回來遲了。”佛萊恩看着這名叫做阿列克斯的學徒說道。
阿列克斯再次喝了口水,苦笑了一下。
“導師,如果你在這裡,也許你也會死的。他們突然出現的時候,許多學員在我們知道發生了什麼之前就被殺了。我們的一個學員,不,一條叫帕克的毒蛇,背叛了我們,他控制了法師塔的防禦措施,讓那羣人衝了進來。”
“我們最後殺了他,吉諾比利啓動了法師塔的防禦措施,但他們的攻擊很兇猛。”阿列克斯哀傷地說道。“之後他們摧毀了法師塔的防禦,進到塔裡。我們在樓梯上戰鬥,有幾次我們看上去就要贏了。”
佛萊恩看着自己的學徒再次陷入沉默。後面的事情他已經猜到了,衝進法師塔內的敵人和塔內的學院戰鬥,外部的矮人和一部分學院則和外面的人戰鬥。他們被徹底分割開來,等外面的人解決掉他們後,就可以安心對付法師塔的防禦。
由於法師塔還未正式運轉起來,防禦法術無法從魔力節點內補充,他們也借用不了法師塔本身積攢的魔力。當西恩之石中的魔力耗盡,對方就可以輕鬆撕碎那個防禦魔法。
自己學徒中的內奸是關鍵,這個內奸知道他修建法師塔的事情,還知道法師塔的位置,還有法師塔尚未正式運行這件事。
對方唯一沒想到的是自己的學徒的戰鬥力,這也是佛萊恩從未跟任何人提起的事情。
“留守的學徒中有人失蹤嗎?”佛萊恩問道。
“沒有……應該沒有,”阿列克斯回憶了一下,似乎回憶再次刺痛了他的內心,他的表情更加悲傷。“我認識的人都死了。”
如果沒有人失蹤,那麼說明自己學徒中的內奸應該只有這一個。能確定這件事讓佛萊恩稍微欣慰了一些。但是考慮到對方動用的手筆,佛萊恩又再次皺起眉頭,思考襲擊自己的法師塔這件事會對什麼人有利。
最關鍵的是,如果自己的學徒中都有內奸,其他人的學徒中是否也有,法塔林協會是否也有內奸存在。隨着勢力的發展,人員的增多,佛萊恩知道管理和審查會越來越難,但對方動手的時機讓他無法理解。
“他們有沒有說想要什麼?”佛萊恩問。
“他們什麼都沒有說,”阿列克斯說道,“他們以上來就直接攻擊,我們甚至沒發現任何預兆。他們不停地摧毀法師塔中的一切,比起想殺死我們,更像是想摧毀法師塔。”
“毀掉法師塔……”佛萊恩自言自語道。
“他們有些人會自言自語,但是含糊不清。這些墮落法師爲什麼要襲擊我們?是不是跟上次會議上即將到來的戰爭有關?”
“我也不知道,”佛萊恩嘆了口氣說道。“如果這是一個陰謀,據說我之,陰謀大部分很簡單,但有一些卻很複雜。甚至有一些陰謀是由很多簡單的陰謀或者計劃組成的。人們很難透過這些籠罩在陰謀外的迷霧看透陰謀本身。”
佛萊恩透過一扇沒有玻璃的狹窄窗戶,回頭看了看冒輕煙的法師塔。
“這個世界總是有着各種各樣的陰謀,但是我們的法師塔仍然屹立着,它是可以修復的。黎明時分,我將騎馬返回法塔林。我會請協會和學院往這裡派更多的法師,再加上一些合適的守衛。陰謀並沒有讓我們失去一切。”
阿列克斯疲憊地把頭靠在屋內冰冷的石頭上,他看上去並不這麼想。
“當然可以重建,”他痛苦地說道,“但是我們失去了太多……我的同學們,我的朋友,我的愛人……”
他的聲音又啞了,急忙從水壺中喝了一大口,以掩飾他的痛苦。佛萊恩無奈地低頭看着地板,他現在說的任何話都不會讓阿列克斯的情況好轉。在一陣尷尬的沉默之中,這位年輕的學徒似乎恢復了鎮靜。
“請原諒我,導師。”阿列克斯發現自己的導師再次陷入沉默,有些不安地說道。“這次細節給了我很大的打擊,但是這種軟弱是沒有意義的。就像你說的,我們會再把這個地方修好。”
“我的朋友們如果不戰鬥,這裡除了我們的屍體外就只剩下灰燼和廢墟。而我們選擇了戰鬥,所以我活了下來,並且這裡還有敵人的屍體。但是,佛萊恩導師,相信我,這些人的屍體還不夠多。”
“佛萊恩導師,我會讓他們付出百倍的代價,作爲這次襲擊的報復。相信我,導師,我必須這麼做。”阿列克斯認真地說道。
佛萊恩點點頭,看着這位倖存的徒弟。
“等我確定他們是什麼人的時候,我會帶你一起去找他們收這筆債。”佛萊恩說道。“但是你需要暫時忍耐,等待我的法師塔和天文臺修繕完畢。等天文臺修好,我或許可以通過它找到我們的目標。”
阿列克斯張開嘴,顯然要抗議,他似乎有更好的想法。但是他的眼睛和肩膀很快就垂了下去,認命般地點點頭。
確認自己倖存的徒弟會執行他的命令後,佛萊恩僵硬地站起來,把更多的木頭堆在火上,火焰變得更高,夜晚的寒冷得到了緩解。他推開搖搖晃晃的木門,在屋外走了一會兒,讓關節的疼痛減輕了一些。
天空中的星星出來了,月亮在夜空中高高躍起。在東邊,一種有些病態的光芒照亮了地平線,給羣山增添了一種不健康的光澤。他微微打了個寒顫,似乎感覺星光都被那病態的光芒所籠罩。他匆匆環顧四周,看看有沒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然後大步走回相對舒適的屋內,關上身後的門。
就在佛萊恩在外面走動的時候,他沒有注意到隱藏在廢墟陰影中的存在。只有當門再次關閉並恢復沉默時,隱藏在廢墟陰影中的那個衣衫襤褸的人影再次開始了他艱難的行動,伴隨着喘息聲和嘶嘶聲,將其受傷的身體沿着地面拖向山谷。
它來自法師塔,它的衣服上佈滿了破口,燒傷和血跡。它再次拿出一個水晶瓶,把其中的液體灌入喉嚨中。在黑暗中,它的眼睛依然閃爍着刻骨的仇恨。並非所有入侵者都被殺死。
隨着每一次痛苦的拉扯,它離法師塔越來越遠,越來越接近法塔林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