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我是那位女士的女先知。”那位蒙着面紗的女士說出了令查理不敢相信的語言。“我說的是實話。如果你死在岡瑟的位置上,阿基坦就會興旺發達,繁榮昌盛。奧利維亞小姐就沒有理由去找那個躲藏在森林中的老太婆女巫。她會爲你的死而悲傷,但她卻會過上幸福充實的生活。她會美滿的度過一生,她會優雅地老去,在睡夢中安詳地死去,不留任何遺憾。沒有她,北方諾森德的野蠻人國王伊米隆就不會帶着那些野蠻、狂暴、惡毒,擁有食人魔血脈的蠻族來到我們的海岸。他和他的親戚們會在與鄰近蠻族首領的一場毫無意義的爭鬥中死去,而他的名字也會被遺忘。”
“別說了。”查理請求道。“求你了,請停止吧。”
那位蒙着面紗的女士毫不理睬他的請求,走上前繼續長篇大論。
“如果不是你在前往南方大陸的航線上從遇到的海盜手中救了她,就沒有人會預見那位半神的孩子會在奧利維亞的子宮裡誕生。那麼在艾爾厄拜就不會有人發動戰爭來拯救她了。成千上萬人的生命將會得到拯救。當賈法爾看到那則預言的時候,那個從未出生的孩子對法王賈法爾來說意味着一切。當你從他手裡偷走奧利維亞的時候,他會爲了找回她而把世界撕成碎片。爲了避免更多的流血,我的加拉蒙特接受了賈法爾的挑戰並付出了最終的代價。
查理搖着頭,試圖把那位蒙着面紗的女士的聲音掩蓋起來。
“行動和後果,我的陛下,”那位蒙着面紗的女士說。“他是因爲你而死的。他們都是因爲你而死的。”
查理髮現自己站在一片被風吹拂的平原上,站在一個毫無特色、完全沒有色彩的天空下面。死去的人站成密集的一排,在他的視線所及,一動不動。他們都在那裡:他的父親、他的兄弟、奧利維亞、岡瑟、加拉蒙特、奧蘭多、布魯姆男爵,還有成千上萬的其他人都在那裡。他們默默地站着,瞪着眼睛看着他,目光中譴責的重壓壓在他身上。他的兄弟站在最前面,離他最近。查理不敢直視他的眼睛。。
“死的應該是你,”他們異口同聲地說。
查理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還沒來得及開口辯解,卻發現自己手裡拿着加拉蒙特之劍,劍尖抵着自己的喉嚨。緊接着,痛苦涌上心頭,淚水順着他的臉頰淌下來,悲傷佔據了他的腦海。他所要做的就是把自己往前推,所有的痛苦,所有的苦難都會結束。只需片刻的痛苦,只需要痛苦的一下,然後……什麼都沒有了。他所有的罪孽都會被洗去,就像溪流的一片葉子……
“去吧,我的兄弟,”查理的兄弟催促道。
“證明你確實是我的兒子。”查理的父親咆哮道。“現在就完成它!”
“動手吧!”上千個震耳欲聾的聲音尖叫着。
查理緊張地閉上眼睛,準備結束自己的生命。
“仁慈的女士,請原諒我。”查理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悲傷地說道。“我讓你失望了。”
一種難聞的、令人作嘔的氣味使他停了下來。一股腐爛的木頭和枯葉覆蓋的泥土混合起來的味道充斥着他的鼻孔,一時間使他迷糊了。
“動手吧!”亡靈大軍尖叫着,但查理無視他們,他的記憶如潮水般涌了回來,森林之神甘拉察編織的幻象開始在他周圍瓦解。
他記得是那位女士把他帶到了費伍德森林,正是根據她的神聖意志,才使他出現在這個地方,在這個時刻來到了這裡。
查理的眼睛一亮,猛地站了起來。加拉蒙特之劍突然燃起白熾的火焰,他聽到甘拉察沮喪地尖叫起來。
在查理眼中,地下世界那無邊無際的原野中的幻象,像鐵錘下的水晶一樣被擊碎了,遠古橡樹那顆冰凍的心顯露了出來。
這與查理想象到的任何東西都不一樣。他站在一個巨大的地下大廳裡,這是一個神奇的、凍結的領域,向四面八方延伸。一圈圈的光在空中輕輕搖曳,發出一種類似黎明前的漫射光芒。土製的屋頂在頭頂上彎曲着,遠古橡樹的巨大樹根低垂着,互相纏繞在一起,形成了一根根向下延伸到地面的柱子。其他的樹根在遠處傾斜的牆壁上盤繞,形成了通向森林深處其它大廳的拱門。
這個奇怪的領域就像地上世界的一個微縮版本。查理轉過身來,驚奇地環顧四周,腳下的積雪嘎吱嘎吱地響着。平緩的山坡與四周的牆壁相接,形成了一個自然的山谷,在這窪地裡,有一片廣闊的冰凍湖泊,湖面像鏡子一樣閃閃發光,湖的中央聳立着一座小島。
查理髮現自己被吸引到了湖邊。他收起加拉蒙特之劍,開始步行,在白茫茫的雪地裡跋涉。他的目光一直都鎖定在那座小島上。這裡樹林稀疏,樹木光禿禿,寸草不生,還有一條彎彎曲曲的小路通向一個從冰裡伸出來的低矮的岩石岬角。
雪已深及膝,但查理加快了腳步,被某種飄渺的衝動所驅使。他匆匆走下鋪滿雪花的斜坡,穿過冰冷的樹林。當他來到湖邊時,陸地變得平坦起來,他毫不遲疑地踏上了冰凍的湖面。
當他到達島上時,空氣又冷又清新,而且很安靜。他爬過一條蜿蜒曲折的小路,穿過被冰雪覆蓋的樹木,經過一座石砌的拱門,拱門上刻有常青藤和螺旋形的符文。他慢慢地走到低矮的岩石岬角上,那是小島的最高點。
那裡有一個圓形的臺子,查理就是爲此而被吸引來的。他走近時,幾乎不敢呼吸。一個設計精美的石質底座被雕刻在臺子上,上面躺着一位女神。
精靈的女神如同睡着了,她又高又苗條,如此冰冷的美麗讓查理都心痛了。她可能是大理石雕成的,她的面容那麼完美,她的皮膚像瓷器一樣蒼白。她的頭髮是深藍色的,像午夜的天空,和她的裙子很相配。衣服從她躺着的聖壇的兩邊垂下來,鋪在臺子上。凍僵的樹葉環繞着她纖細的腰和額頭,長春藤的卷鬚纏繞着她潔白無暇的玉臂。霜在她的臉頰上閃耀,冰晶在她的眼睫毛上凝結。
她是一個虛無縹緲的完美景象,一個凍結的神,被鎖在死亡般的冬眠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