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 受傷
流觴將納蘭云溪一把按住隨即就拖着她離開了鐵門,然後隱身在一旁的角落裡,那女子感覺很敏銳,似有所覺,轉過身後看向鐵門上的柵欄,隔着柵欄看了很久,才又緩緩的轉過身去。
納蘭云溪被流觴拖到角落裡後,流觴隨即低低的道:“姑娘,外面又來人了,我們先在這兒躲一躲,看看來人是誰。”
地道中比較昏暗,納蘭云溪和流觴此時所在的地方是那地道的盡頭,剛好那裡有個拐角,可容兩三個人站在那兒,納蘭云溪知道流觴武功高強,耳目自然也聰敏些,於是點點頭,和她一起躲了起來,屏息凝神,生怕被來人發現。
納蘭云溪站在角落裡,心中卻起了翻江倒海的波瀾,方纔她看到的那個女子,臉色雪白,眉眼如畫,歲月在她的臉上沒有留下多少痕跡,卻是滿臉的滄桑和悲哀,這種蒼涼從她身上的每一個毛孔細密的涌出來,讓人一見她首先感覺到的便是她那一身蒼涼的氣息,連她住着的那間屋子裡也到處充斥着這樣的氣息,令人感到窒息。
她的臉色光滑,皮膚雪白,卻不是正常的白,而是因爲被關在不見太陽的地方捂白的,那種死屍一般的慘白,她站起來的身子如一股青煙隨時都會飄散似的,形銷骨立,瘦弱到讓人心疼,納蘭云溪幾乎是一見他站起來的身子便立即就感覺到了她那贏弱不堪的身軀,彷彿隨時就會倒下去,從而煙消雲散似的。
不錯,這女子正是她的娘裴芊芊,她進侯府的時候並不叫裴芊芊,而是叫青柔,想來也是隨意取的一個名字,她生雲飛的時候她已經記事,所以自然記得她的容貌,她本來不是這般嬌柔之人,可是如今,這一番樣子真是柔弱的叫人心疼。
沒想到,當年她生了雲飛便大出血而死竟是個彌天大謊,原來並不是死了,而是被納蘭康囚禁了起來,這究竟是爲什麼?她不過是府中一個小小的姨娘,納蘭康爲什麼要囚禁她?而如今看來,她也被囚禁了七八年了吧,這幾年的日子她到底是如何熬過來的?納蘭康又是如何瞞天過海,將侯府包括老夫人和侯夫人在內的所有人瞞了過去的?
還有云飛,想到這裡,她忍不住眼中涌起一層淡淡的霧氣,誰能想得到她和雲飛在府中孤苦無依,掙扎着活了這麼大,一直過着沒有親孃呵護的日子,而如今她的親孃死而復生,她的兒子卻不在了,這樣的驚痛,她若是知道了,那她還能支撐下去麼?這麼多年支撐她努力活下來的難道不是她的一雙兒女麼?
此時納蘭云溪的心情激動,胸口劇烈的起伏着,情緒差點就要失控,流觴見她如此忙伸掌抵在她後心,源源不斷的將真氣輸入她的體內,助她平復心情。
一股暖流緩緩涌向納蘭云溪的身體裡,向全身蔓延,遊走遍四肢百骸,納蘭云溪頓時一怔,察覺了自己快要失控的情緒,此時流觴的真氣輸入她的體內,她頓覺心曠神怡,心情不由自主的慢慢平復下來。
而此時暗道裡也想起了輕輕的腳步聲,幸虧流觴機靈,方纔下來的時候將暗道門關好了,否則她們今兒就要被人堵在這暗道裡了。
她轉過頭微微的向流觴搖了搖頭,示意她已經平靜下來,不用她再輸真氣,流觴會意點了點頭,收了手掌,然後緊緊的貼在石壁上,一動也不敢動,和納蘭云溪一起向外面望去。
只聽腳步聲越來越近,那人的身形面貌也漸漸的露了出來,他揹着手緩緩的向石室走過來,一身暗紫色錦緞長袍,面色陰沉,卻仍掩不住一身文士俊秀風流的氣度。
到了門口,他看了一眼裡面背對着門而坐的女子,然後搖了搖頭,輕嘆了一口氣,悉悉索索的聲音響起,不一會兒,他便打開了門,走了進去。
“芊芊,明兒我再帶着你到上面去曬曬太陽,你這身子骨可是越來越弱了。”
進去後納蘭康揹着手立在門邊,望着裴芊芊的背影緩緩說道。
“我不去,我身子骨弱不弱的也和你沒什麼關係,只是我不甘心就此赴死,能捱得一日是一日。”
裴芊芊似乎早就習慣了納蘭康的到來,聽到他的話也無動於衷,仍然坐在石凳上一動不動,連頭也不曾轉過來。
“芊芊,這麼多年了,你還是如此固執麼?如今世上早就再也沒有你這個人,你在八年前便已經灰飛煙滅了,就算將來能出去,恐怕也沒人會認得你了,你又何苦守着那秘密不肯告訴我?你若是告訴我,我必然會放了你,任由你遠走高飛,不再問這紅塵俗事。”
“哼,你能有這麼好的心思?我此時一直守着這個秘密,你才捨不得殺我,一直將我留到了現在,若我將那秘密告訴你,你還不過河拆橋,卸磨殺驢?”
裴芊芊的聲音都透着一股柔弱,似乎說一句話都要用很大的力氣一般,說一會兒便得停頓下來歇息一會兒,才能繼續。
“芊芊,你別無選擇,你若不肯告訴我,那你也只能守着這個秘密一直終老在這裡,若我得不到,別人也休想得到,你這又是何苦?”
納蘭康站在那裡一副語重心長,循循善誘的語氣說道。
“納蘭康,你休想知道我那秘密,我就算是死在這裡,也不會告訴你的,大不了我就將那秘密帶入地下,讓它永遠不見天日,總之,想要我交出來,那是萬萬不可能的,你將我囚禁在這裡八年之久,想來也已經深知我的脾氣,我若是想給你,一開始就給了,又何必守着那秘密到如今?”
裴芊芊聲音冷清,無悲無喜的如說着今日天氣很好這樣的事似的平靜。
“芊芊,難道你不管你的一雙兒女了?這麼多年你就不想見到他們麼?”
納蘭康的聲音帶着一絲誘惑,輕輕的說道。
“兒女?哼哼,我那可憐的女兒我自然是想再見她一面的,可是,那個孽障我卻不願意見他,生死由他,反正是你納蘭家的人。”
裴芊芊猶豫了一會兒,才語氣低沉的說道。
“你……哼,沒想到你竟如此狠心,連自己的親生兒子都不顧,這般咒他?”
納蘭康聞言被她激起了些許怒氣,幾乎每次來這裡,他差不多都會被她氣得暴跳如雷,恨不得一掌劈死了眼前的女人,而是她身上又有他夢寐以求想要得到的東西,在那東西沒有找到之前,他是不會對她怎麼樣的。
“親生兒子?呵呵,孩子雖然無辜,卻是你的孽種,我這一生都被你這惡貫滿盈的虛僞小人毀了,怎麼會在意你的兒子?當初我被將軍府趕出來的時候抱着孩子孤苦無依,又生大病,被你所救,本來以爲你是個好人,可是沒想到你卻是那樣趁人之危的禽獸,讓我堂堂將軍府的嫡女做了你安寧候的妾室,這也就罷了,可誰曾想你是無意得知了我那東西,想要謀奪我的東西才步步爲營,做了哪些事,你以爲單憑一個孩子便能留住我,讓我說出那寶藏的秘密?”
裴芊芊的聲音此時有些激動起來,納蘭康不提舊事還好,一提起舊事她便情緒激動,幾近失控,恨不得撲上去撕了他的臉,揭開他那張僞善的面孔,讓他在世人面前擡不起頭來,可是,如今自己只能是被困在這方圓之地,動彈不得。
“芊芊,你要我說多少遍?當年我是因爲真的喜歡你所以纔不得已對你做了那件事,若你肯告訴我寶藏的秘密,我又何必如此,遲早都會將你扶正,再不濟也一定會立你爲平妻,不會讓你的地位比素秋差的。”
納蘭康被她一頓叱罵臉面上一紅,陰沉之氣更盛,卻還是忍着沒有動作,讓然好脾氣的哄勸着她。
“平妻?納蘭康,你以爲我會稀罕這麼個名分麼?別說是個平妻,就算是你八擡大轎明媒正娶我也不稀罕,你這卑鄙小人爲了得到寶藏不惜僞裝成正人君子,讓我相信於你之後卻對我下藥做了那種事,否則,你以爲憑你這樣的人渣我會進侯府給你做妾?”
裴芊芊想到當年的事,臉上頓時浮現出痛苦的表情,眼中水氣迷濛,身子漸漸不受控制的顫抖起來,她自己也覺得自己應該是時日無多了,就算她這一生終不見天日,也絕不會將寶藏給他,她要帶着那寶藏永埋地下,讓他今生的謀算盡毀。
“哼,就算你不疼惜我們的兒子,難道你連你女兒也不管了麼?她如今在府中,我還好吃好喝的供着她,就是因爲想着有朝一日將你放出去,讓你和她團聚,否則,你覺得在侯府中她此時還能有命在?”
納蘭康漸漸的失去了耐性,想用納蘭云溪來要挾她。
“哼,憑你院子裡那幾個潑婦也能動得了她?呵呵,就算你府中的人都死絕,她也會活得好好的,你別癡心妄想用她來要挾我,我是鐵了心此生絕不會將那寶藏的秘密告訴你,你還是別白白的費工夫了。”
裴芊芊此時雖然柔弱,但臉上滿是疾言厲,蒼白的容顏上浮起兩朵紅雲,越發的風姿卓越,楚楚動人,有一種令人心動的柔弱,她說完後便有些支持不住,退後兩步重新在石凳上坐了下來。
納蘭康卻冷笑了一聲,慢慢的走向她。
“你還不離開,留在這裡做什麼?”裴芊芊察覺到他的靠近,低低的喝道。
“芊芊,既然你不在乎兒子,那我便實話告訴你吧,其實,一年之前,我們生的第一個兒子,已經死了。”
納蘭康緊盯着裴芊芊的眼睛,看她知道這件事之後會有什麼反應,裴芊芊聽了之後頓時一怔,轉頭皺着眉頭看着他。
“你……你說什麼?他死了?”裴芊芊喃喃的說道。
“是,他已經死了,你不是說你和我生的事孽種麼?這下你也不必再感到恥辱了,因爲他已經死了。”
納蘭康見她並不像真的不在乎,頓時心中明瞭,就算雲飛是他強迫她生下的,那畢竟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她頂多不在乎他一些,卻絕對不肯能希望他去死,他不相信她真的知道了這件事還能無動於衷。
“你……你這個狼子野心,狠毒無恥的敗類,你怎麼能狠得下心,讓他去死?他畢竟是你的兒子,你……”
裴芊芊果然動了肝火,那孩子她懷了的時候便幾次折騰想要打掉,不想納蘭雲飛的生命力卻十分頑強,無論她如何折騰他都在她的肚子裡一直安全的長大,分娩,生了下來。
雖然生下那孩子她一眼都沒看就和他分開了,但畢竟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她雖然恨納蘭康,恨自己懷了他的孩子,但最後他還是出生了,沒想到又這樣沒了,早知如此,還不如當初就將他弄掉,索性生都不要生下來,又何必讓他來人間受這一回苦?
“你不是恨我,也恨他麼?他死了,倒免了你的後顧之憂,豈不是好?你不應該高興麼?”
納蘭康見了她的反應很是解氣,此時他也漸漸的暴怒起來,故意拿話來氣她,想讓她心中愧疚,難過。
“你這個畜生……”裴芊芊氣得擡手撫了撫額頭,一跤跌倒在椅子上,此時的她柔弱的好像用一點力便會將她捏成灰,隨風消散,生氣的臉蛋似嗔似怒,眼中隱隱含着淚光,水波盪漾,有一種令人心醉的嫵媚和無聲的誘惑。
納蘭康看了她幾眼扭過了頭,突然又轉過身看着她,然後冷笑一聲,突然捏着她的手腕一把將她摔在榻上,隨即便撲了上去。
“你要做什麼?畜生,你滾開。”
裴芊芊後背一着牀邊被納蘭康死死的壓住,速記便開始撕扯着她的衣裳,她又羞又氣滿身驚怒的推拒着他,口中嗚嗚咽咽的叫着,不願他近自己的身。
“你這輩子已經是我的女人,還清高什麼?一次和十次沒什麼區別,不是麼?況且你在這石室中這麼多年不承受雨露,不覺得寂寞難熬麼?既然雲飛死了,我們不如再生一個孩兒來,若你肯,我說不定心情好了,便不要那寶藏,放你出去了。”
納蘭康一邊說一邊扯着她的衣裳一會兒便制住了她,然後俯下身子,壓着她重重的喘息哼哼起來,顯然是也動了情。欲。
裴芊芊畢竟是女流之輩,又那般柔弱,哪裡是他的對手,推拒掙扎半天后還是被他壓得死死的,最後也便哼哼唧唧的從了他。
“……”
納蘭云溪和流觴站在外面將裡面的動靜聽得一清二楚,沒想到納蘭康囚禁裴芊芊讓她假死,是因爲她知道一個寶藏,他爲了得到那寶藏。
納蘭康平日裡爲人便陰沉貪婪,尤其是愛財,也不知道當年怎麼知道裴芊芊有寶藏的,想來定是裴芊芊有什麼藏寶圖被他無意中發現,所以才設計毀了她孃的清白,從而將她接入府中做妾?
納蘭云溪的情緒頓時又激動起來,流觴緊緊的按着他的手臂,不讓她動彈,生怕她忍不住便要衝出去,此時納蘭康正在和二姨娘行房,若她忍不住衝出去饒了納蘭康,她豈能活命?納蘭康武功深不可測,絕不在她之下,甚至比自己也可能略高一籌,若是動起手來,她還要顧及納蘭云溪和裴芊芊,先就處於劣勢,恐怕不容易保全她們。
而且這裡是暗道,功夫也施展不開,納蘭康對這裡熟悉無比,她怎麼也沒有勝算。
思量了半晌,她搖了搖頭,越發的使勁按着納蘭云溪的手臂,湊近她跟前貼着她的耳朵道:“姑娘千萬要忍耐些,若是被發現了,我們今兒必死無疑。”
納蘭云溪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身子,她知道身體裡強烈的衝動暴躁,還有本的感情,她慢慢的深呼吸幾下後終於奇蹟般的平靜下來,額頭上斗大的汗珠一顆一顆的滾了下來,她緊緊的貼着石壁,煩躁的聽着裡面哼哼唧唧嗚嗚咽咽的聲音,止不住淚流滿面,替裴芊芊傷心難過。
良久之後,納蘭康才悶哼一聲,然後趴在榻上久久的不動,之後才慢慢的起身,從地上撿起自己的衣裳重新穿上。
裴芊芊頭髮散亂,被他折磨得白皙的身子上都是青紫印痕,她此時虛弱得一點力氣都沒有,呆呆的在榻上躺了半天,才慢慢的坐起來,然後下了榻將散落在地上的衣裳建起來一件一件的穿上。
“芊芊,沒想到這麼多年,你的身子還是那麼可人,讓我心神迷醉,不自覺的迷戀沉淪,我耐性有限,倘若你將那寶藏的秘密告訴我,我必然會重新接你出去,讓你重見天日,否則,我也等不了多久了,這幾日我不會再來,我會命人帶你到上面去,你好好的歇息幾日,考慮考慮,等你考慮好了,我再來。”
納蘭康心滿意足的穿好衣裳,束好腰帶,又是一副整整齊齊道貌岸然的模樣,想來是因爲方纔在裴芊芊身上得到了滿足,所以也不像先前那般強勢逼人,稍微放緩了語氣。
裴芊芊卻不再說話,悄無聲息的將衣裳穿好後,便坐在榻上目光呆滯,眼中也無悲傷難過的情緒,就那麼呆呆的坐着,連納蘭康出去重新將鐵門鎖上都無動於衷,她此時已經心灰意冷至極,覺得自己再也無法撐得下去了。
恍惚間,一張清俊卓雅風姿傲人的身影漫過心間,她竟不由自主的將身上的腰帶重新扯了下來,然後神情呆滯的走向一旁的石凳站了上去,並用盡力氣將腰帶搭上了房樑,然後仍面無表情的將那腰帶繫了個死結,最後將自己的頭顱放了進去。
納蘭云溪和流觴藏在暗處好不容易等得納蘭康走了出去,又聽到關門的聲音,才輕手輕腳的從暗處出來,剛到了那間石室門前,便聽到“砰”的一聲輕響,似乎什麼東西倒在了地上。
納蘭云溪忙擡頭往石室中看去,便見裴芊芊已經懸樑自盡,將腳底下下踩着的石凳一腳蹬開,此時正痛苦的掙扎扭曲着。
“娘……”納蘭云溪被這一幕驚得心神俱滅,忍不住隔着鐵門柵欄驚慌失措的喊了一聲。
裡面的裴芊芊正面向門口,本來已經閉眼等死的她聽到這一聲音,立即睜開眼來,當看到滿臉焦急的納蘭云溪時,她頓時開始了劇烈的掙扎,無奈此時哪裡還能後悔,蹬着腿扭曲了幾下,她終於放棄了掙扎,臉上卻神情悽苦,兩行淚水奪眶而出,順着她的臉頰淌了下來……
“流觴,快,快將這鐵門打開……”
納蘭云溪心驚膽戰,知道再遲得片刻,她必死無疑,所以急急的推了一把流觴,流觴早在看到這一幕的時候便開始運用內功想將這鎖生生的拽斷,無奈這鎖也是經過特別製作的,必須用鑰匙才能打得開,聽了納蘭云溪的話後,她心裡不由一急,額頭上也瞬間佈滿了汗珠,她已經用了十成功力,卻還是掰不斷這鐵鎖。
慌忙中納蘭云溪想到自己貼身帶着的那把匕首,忙從懷中拿出來交給流觴道:“用這個將鎖鏈劈開。”
她不知道那匕首是不是有削鐵如泥的鋒利,但此時也沒有更好的辦法,所以她交給流觴後催促着她。
“姑娘,太好了,這匕首使得。”流觴嘴上說着話手中也不停,她將納蘭云溪略推開些,然後一刀劈向那鐵鎖,只聽“嚓”的一聲清脆的響聲,那鐵鎖應聲而斷。
流觴把推開門兩步跨進去隨即手中匕首脫手飛出,飛向房樑上的要帶,只聽“嘶”的一聲,腰帶應聲而斷,她也恰好奔到了裴芊芊身下,當即伸手一把接住她墜下來的身子。
裴芊芊本來就身子虧空,羸弱不堪,又被納蘭康折磨許久,哪裡還能撐得住,此時早就臉色青紫,昏迷不醒了,流觴抱着她瘦弱不堪的身軀小心的放在榻上,納蘭云溪撲倒她身前便開始急救。
她首先將手放在她的鼻子上探了鼻息,又趴在她身上聽了心跳,發現她此時呼吸微弱,還有心跳,頓時心中大定,只要沒死透,她便能救治過來。
她先是在她的胸前用雙手按壓,用胸外心臟按壓手法大力對她進行按壓,一刻也不停,如今她被吊起來也有一會兒時間了,呼吸阻滯,內息尚存,還有救。
“姑娘,姑娘,姑娘節哀,不要再折騰夫人的身子了,她看來……是不行了。”
流觴將裴芊芊放在榻上一看她的面色便知她已然救不過來了,因爲她已經面色發紫,舌頭也微微伸了出來,這樣的模樣一般情況下都是縊死的顯著特徵,就算大羅神仙恐怕也救治不過來了,她知道納蘭云溪想將她救過來,可惜此時已經晚了。
又見納蘭云溪不斷的在她身上按壓,怕她是一時發狂,所以上前勸阻。
納蘭云溪此時顧不上和她說話,她畢竟沒有武功,力氣也有限,只這一會兒的功夫她已經汗流浹背,渾身溼透,此時是最要緊的關頭,她沒工夫和流觴解釋,所以便充耳不聞的循序漸進的施救。
“姑娘,你冷靜點,夫人已經去了,你還是讓她好好的走吧。”
流觴見她如此也心中大急,以爲她着了魔,勸阻了半晌見她對她的話充耳不聞,她猶豫了半晌最終舉起手伸到她的頸後,想先將她打暈,讓她平靜下來,便見納蘭云溪此時停止了按壓,將裴芊芊的身子擺正,然後一俯身,嘴便對上了裴芊芊的嘴。
“姑娘,你做什麼?你瘋了?”
流觴的手被她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得一頓,再也下不去手,只是呆呆的看着眼前詭異的一幕,納蘭云溪的嘴對上了裴芊芊的嘴,然後,二人就那麼親了起來。
“……”
這是什麼狀況?流觴的三觀被徹底顛覆,她沒想到自家姑娘平日裡那樣一個人居然會因爲自己的娘突然去世而做出這般不可思議的舉動來,怪不得人家說之前侯府三小姐對廬陵王燕翎愛得死去活來,而被退婚後卻受了刺激性情大變,變得和原來全然不像一個人,沒想到她受到刺激的時候變化會這麼大。
而這次這刺激恐怕比上次退婚的刺激更大,若是這樣的話,她還不知道要變成什麼樣子呢。
流觴目瞪口呆的看着她對着裴芊芊的屍體親了一會兒,又開始給她嘴裡吹氣……
她頓時不知道要怎麼對待她了,難道她此時已經瘋了不成?
“姑娘,你這是……”
流觴結結巴巴的在她身上推了一把,卻突然發現裴芊芊的垂落在牀榻一側的手,手指微微動了動,然後納蘭云溪重新擡起身子來,長吁了一口氣,才轉頭對流觴道:“流觴,我沒事,我在救我娘,她還沒死。”
“啊?可是……”流觴想說,有她這麼救人的法子嗎?先是在屍體上按壓折磨一番,再親她給她吹氣,這法子真是匪夷所思,聞所未聞,這應該不會是真的吧。
“別可是了,已經將她救過來了,我在給她按壓一番,想必她很快就會醒了。”
納蘭云溪知道流觴心裡疑惑,方纔估計也以爲她瘋了,但是此時哪有功夫解釋這事,她這樣不過是對上吊之人最常見的急救方法,使用胸外心臟按壓手法和人工呼吸進行救治。
這通常是最簡單卻最有效的方法,只要上吊者還有一口氣在,便能救回來,可惜古人不懂這個法子,方纔裴芊芊那個樣子,多半會被判定爲死亡,所以白白的斷送了那麼多人的性命。
流觴聽了她的話之後對她的話還是比較信任的,雖然心中暗自嘀咕,只是剛纔見裴芊芊的手指動了一下,想來她這麼說自有她的道理,所以便不再阻止她,只是立在一旁看着她,若是有需要的時候施以幫手。
納蘭云溪不斷的重複之前的動作,按壓胸腹和人工呼吸交替使用,又過了一炷香的功夫,她的動作才慢了下來,此時她也筋疲力竭了,這個時代沒有電,不能對她進行電擊,只能用手工方法使她活過來,這種方法耗時長,又費力氣,等裴芊芊的手指慢慢的開始蜷縮伸展的時候,納蘭云溪已經累得再也顧不得形象,一屁股坐在榻邊,大口大口的喘起氣來。
“姑娘,夫人有呼吸了,而且,我剛給她把了脈,發現她脈象也在漸漸的恢復平穩,她……她活過來了。”
流觴見納蘭云溪累成這樣,便將榻上已經有了動靜的裴芊芊身子扶正,替她把脈,試探呼吸,之後她一臉興奮的對納蘭云溪稟報。
“自然,我出馬沒有救不過來的病人,除非得了癌症晚期,否則,但有一息尚存,我絕對能從閻王手裡將人搶回來。”
納蘭云溪急促的喘息了一陣之後,才故作輕鬆的對流觴調侃道。
“什麼是癌症晚期?姑娘這醫術還真是與衆不同的高明,連上吊之人都能救得活,方纔我悄悄的探過夫人的脈搏,發現她已是必死之身,沒想到被姑娘那般……折騰了一番,竟又活了過來。”
流觴說得支支吾吾,納蘭云溪心中自然明白,她是想說她變態來着,只不過她是沒見過人工呼吸這種方法,溺水之人用這樣的方法急救也是既簡單又實用的措施。
歇息了一會兒,感覺自己的力氣漸漸的恢復了,納蘭云溪才站起身來,看着榻上已經有了動靜的裴芊芊。
“流觴,水。”納蘭云溪見她眼皮顫動,就要醒轉過來,不由得心情緊張,又轉頭吩咐流觴去倒水,流觴應了一聲,忙去地下的石桌上倒了一杯水端了過來。
“咳咳……”見榻上的裴芊芊咳嗽了一聲,然後便緩緩的睜開了眼睛。
她看到身前的納蘭云溪和流觴之後,先是眨了眨眼,然後又閉上了眼睛,嘴中喃喃的道:“原來死了竟比活着還好些,居然能在陰間看到云溪。”
“娘,您還認得我?”納蘭云溪聽了她喃喃自語的話,不由得心中一痛,張嘴便叫了出來。
聽到這叫聲,閉着眼睛的裴芊芊身子猛的一震,又睜開了眼睛,眼中滿是驚異,她盯着納蘭云溪好半晌,才後知後覺的問道:“我,我還沒死?”
“娘,您差點就死了,我又將您救了過來。”
納蘭云溪說着將她的身子從榻上扶起來,讓她看清周圍的景物,裴芊芊坐起身看了一圈,發現自己仍身處石室中,眼前真真切切的立着兩個明媚俏麗的女子,其中納蘭云溪的模樣比起小時候雖然有了改變,但眉眼之間卻還是有小時候的影子,裴芊芊自然不會認不得她。
“云溪,是你?真的是你?我現在不是在做夢吧?會不會一覺醒來,你又消失不見?”
裴芊芊此時終於徹底的清醒過來了,她一把伸手抓住納蘭云溪的手腕,然後緊緊的拉着她,指甲都掐進了她的肉裡,又是歡喜又是緊張的叫着。
“娘,是我,真的是我,是我無意中發現了你在這裡,所以,我特意來救你的。”
納蘭云溪無視自己手腕處被她掐出的痛意,只是不斷的點着頭安撫着她,讓她相信自己是真的找到了她。
“云溪,我終於等到了你……”
裴芊芊用手掐了納蘭云溪半晌,才漸漸的平靜下來,終於可以確定自己此時不是在做夢,而是確確實實的看到了納蘭云溪。
“娘……這些年,你受苦了。”
納蘭云溪此時哪裡還顧得上問她爲何被囚禁在這裡,還有什麼寶藏,只是一頭撲在她懷裡哽咽起來,一時又想到雲飛和她先前跟納蘭康說的話,心中更加難過。
“云溪,我的女兒,娘終於等到了你,沒想到今生還能再見你一面,這樣我就算是死也能安心了。”
裴芊芊已經流乾了眼淚的雙眼此時淚珠滾滾而下,她一把抱住納蘭云溪,伸手撫摸上她的髮絲,心酸難耐的說道。
母女二人抱頭痛哭,流觴站在一邊也不好受,她悄悄的去外面查看了一番,才又轉回來對納蘭云溪道:“姑娘,我們還是先出去吧,先將夫人救出去再說,你忘了,侯爺走的時候說要派人來將夫人送到上面,我們在這裡,隨時有可能被發現。”
“是啊,娘,我們先將你救出去再說,走,我揹着你。”
納蘭云溪此時來不及問她以前的事,想着今日既然發現了她,怎麼也要將她救出去再說。
“不,云溪,你聽我說,我不走,你如今在府中舉步維艱,娘有幾件要緊事要告訴你,我在這裡被囚禁了八年,早就將生死看破,支撐我活下來的唯一信念便是想再見你一面,見你……弟弟一面,雖然,那個孩子的出生是我所不願而生,但他終究是我的骨肉,可是,聽那畜生說,他如今也不在了,也是我們沒緣分,但願他來生託生在小戶人家,平凡快樂的過一生……”
裴芊芊雖然在納蘭康面前說不在乎納蘭雲飛,但那終究也是自己生出來的孩子,哪裡真的就不在乎了?當聽到納蘭康說他已經夭折後,心中還是有些刺痛的。
“娘,你不出去是怕拖累我?我和流觴今兒是悄悄的來這裡的,並沒有人知道,就算將你救走,納蘭康也不會知道是誰救走你的,你放心,我會好好安排你的,而且,我還找到了舅母和表哥,難道,你不想見她們麼?”
納蘭云溪見裴芊芊居然不肯跟她走,不由得覺得心中焦躁,急急的勸道。
“姑娘,我們可以將夫人先送到國師府,那裡是最安全的地方,一定不會有人發現的。”
流觴聽了裴芊芊的話便知道她是怕納蘭云溪將她救出去之後沒法安排她,怕連累她,所以替她說道。
“對,娘,我如今已經和當朝國師訂親,過了年節,我便要嫁給他,他……這個人還不錯,我先將您送到他那裡養身體,待養好了身子,我再帶舅母和表哥來見你,你就放心吧,不必擔心會連累我。”
納蘭云溪本來是想將裴芊芊送到齊逸那裡去,但又覺着終究還是國師那裡安全些,所以聽完流觴的話後點了點頭,擡起頭說道。
“國師府?你的親事是前皇后親自所定,將你自小便許給了廬陵王,怎麼會又和國師訂了親?”
裴芊芊聞言詫異的擡頭問道。
“娘,這事說來話長,今兒我們母女相見,這已經是上天所賜的福分,對於我來說,什麼事都比不上你來得重要,所以我今兒也不想聽你和我說那些事,等我救你出去,自然有的是時間說,難不成,我費心費力的找到了你,卻仍舊讓你在這裡受苦,眼睜睜的看着你被他折辱麼?這事女兒萬萬做不到,娘,你還是別多說了,我不怕拖累,反正如今在侯府中,無論你拖不拖累我,我都是要和她們一一算總賬的。”
納蘭云溪說完後又扭頭看向流觴道:“流觴,我們出去。”
流觴點了點頭道:“姑娘,還是我揹着夫人,待會我帶着你們兩人出去也綽綽有餘。”
“那,也好,你小心些。”納蘭云溪想着她終究不會武功,若是她揹着裴芊芊,那待會兒出去的話流觴想必不好帶着她倆施展輕功,所以便答應了她。
流觴小心的將裴芊芊背在自己背上,她的身子很輕,她揹着她幾乎感覺不到什麼重量,她想了想又拿起裴芊芊方纔上吊的腰帶,在自己身上饒了一圈將她綁在,才和納蘭云溪一前一後出去。
想來納蘭康絕對想不到有人會發現這裡,所以這裡也沒人把守,二人很輕鬆的就出了暗道,重新回到上面的房間裡。
“姑娘小心,這邊。”流觴和納蘭云溪此時還是夜行衣戴着面罩,流觴在前面引路,三人出了正房,到了牆根底下,流觴揹着裴芊芊,一手抓着納蘭云溪的胳膊一躍就上了牆頭,又輕輕的落下。
就在納蘭云溪終於腳踏實地吁了口氣的時候,一股急迫的掌風突然從身後排山倒海的襲擊來,流觴先感覺到了不對,一把將她推開幾步,揹着裴芊芊迎面而上,“啪”的和來人對了一掌,那人一掌既出,翻身向後退去,接着後退之勢卻猛的飄向納蘭云溪的方向,閃電般掠了過去,一掌拍到納蘭云溪的肩膀上。
只聽“啪”的一聲,納蘭云溪頃刻間倒飛出去,然後從半空中落了下來,“哇”的吐出一口血,夜色中如點點紅梅綻開,將身邊的泥土都染得一片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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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人是誰?她們要如何突出重圍?啊啊啊,好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