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2 皇家密衛,夫妻反目
廬陵王燕翎再一次大婚,滿朝文武和各國使臣團都去參加慶賀,而皇帝和皇后卻出奇的沒有參加,只皇后下了一道懿旨賞賜了好些東西,除了皇帝和皇后沒有參加之外,國師和國師夫人也沒有參加,但這絲毫不影響這件喜事的舉行。
燕翎以正妃之禮迎娶了北疆公主,納蘭雲若在廬陵王府的地位本來就連妾室都不如,這下北疆公主莫子蕙進府,她那裡更是冷清,連伺候的丫環下人都暗中嘲笑,讓素來心高氣傲的她胸中鬱積,日子更加難熬了。
燕翎在王府中對納蘭雲若基本上不聞不問,任由側室欺負打壓,掌家之權旁落,到如今她和他還沒有圓房,北疆公主進府後,她就差一紙休書被下堂了,卻也是對自己的處境無可奈何。
她的父母兄妹都已經不在京城,如今就剩下她一個人了,舅舅家也不再管她了,她隨沈素秋第一次參加宮宴的時候對燕翎一見鍾情,之後便開始了數年謀劃,散佈謠言敗壞納蘭云溪的名聲,讓燕翎還未見過她的人,便從心裡開始討厭她,將原本膽小懦弱的納蘭云溪本尊生生散佈成迷戀男子的花癡。
之後又讓雲妮師太批命,說她是命格奇異,貴不可言,將這樣的傳言也悄悄放出去,讓燕翎誤以爲她是鳳星,可以說燕翎和納蘭云溪的退婚事件是納蘭雲若母女一手造成的,而她如今處心積慮的嫁給燕翎,卻並沒有如她當時想象的一般夫貴妻榮,一步登天。
如今的她也算自食惡果了,廬陵王府張燈結綵,喜慶連連,卻只見新人笑,不聞舊人哭……
皇帝一暈又是一日,趙公公進來看了幾次,秋蕊只說他太過疲累,昏睡不醒,又耽擱了一日,趙公公才覺出不對,但秋蕊堅持說皇帝沒事,只不過皇帝雖然打了秋蕊,卻也沒有廢了她,她如今仍是貴妃,所以對於她的話不得不聽。
皇后近日已經開始害喜了,所以整日裡基本都在臥牀休息,她這個年紀又得了一胎孩子,自然是喜不自勝,費勁全力來呵護保養,完全按照納蘭云溪制定的孕期保養和食補方案嚴格執行,半點都不肯疏忽,身爲皇后也算難得了。
她知道皇帝召睿貴妃侍寢了,她如今也看得很開了,知道身在後宮,想要獨佔皇帝那是不可能的,皇帝遲早會寵幸其他的女子,她如今就守着這個孩子就行了,至於太子燕奇,她也只能盡力的幫他穩住地位,以求早日登基了。
趙公公去皇后宮求見的時候,她還正無所事事靠在榻上親手給肚子裡的孩子做衣裳,聽到宮人匆匆來報的時候,她皺了下眉,將趙公公召了進來。
“奴才叩見皇后娘娘。”趙公公一進來便跪了下去,語氣頗爲急切的向他問道。
“趙公公,你來這裡有什麼事麼?可是皇上讓你來的?”
皇后看了一眼他的樣子開口問道。
自從自己懷孕了之後,皇上對她這一胎也很看中,雖然不常來她的宮中,卻經常派人噓寒問暖,賞賜流水般的送進來,對於這一點他心中還算滿意,至少,他沒有寵幸了別的女子後便對她這個皇后不聞不問。
“皇后娘娘,皇上前天就召睿貴妃侍寢了,直到今天扔在昏睡,睿貴妃說皇上是太拖疲累了,也不讓奴才近身查看,也沒召御醫,奴才想來想去覺得事情有點不對勁,所以纔來懇求娘娘去看看皇上,不知他究竟怎樣了。”
趙公公沒有直接說他擔心皇帝被睿貴妃害死了,只是拐彎抹角的說皇帝一定出了什麼狀況。
“什麼?這怎麼可能?皇帝若是召人侍寢,侍寢完就該將人送回去,怎麼睿貴妃在皇上的宮裡一直待到現在?”
皇后聞言也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了,開口詢問道。
“本來應該是這樣的,但是皇上一直昏睡不醒,睿貴妃一直在殿中伺候着,也不召奴才進去,奴才心中終究不放心,想了又想,最後沒辦法纔來娘娘這裡報信,想請娘娘去看看。”
趙公公越說越覺得不對勁,話中也越發的急切了。
“發生這樣的事,你應該早些來報告,爲何拖到今日?對了,聽說皇上也沒去參加廬陵王和北疆公主的大婚?”
皇后雖然人在自己的宮中,但是對外面的事還是有密切派人打聽着的,她皺了下眉又問起了這件事。
“是的,娘娘,今兒皇上也一直在昏睡,如今也沒聽說醒過來,奴才問了睿貴妃好幾次,貴妃娘娘只說沒事,皇上在睡覺。”
“哼,走吧,本宮去看看。”皇后心知再問什麼也問不出來,如今只有自己的品級比睿貴妃高,只有她才又資格去詢問她。
皇后命宮人迅速給自己穿戴好,然後便在一種宮女嬤嬤的簇擁下直奔皇帝的寢宮而來,到了宮門口,趙公公稟報了一聲,秋蕊見再也瞞不住了,只好讓皇后進來。
她木然的拖着衣裙走到皇后面前跪了下來,口中說道:“參見皇后娘娘。”
“嗯,睿貴妃,本宮聽說皇上今日一直在宮裡安寢,連朝都未上,連廬陵王的婚禮都沒參加?這是何故?”
皇后看了一眼睿貴妃,又看了一眼皇帝的龍榻,見他果然睡在榻上,只是若是沉睡的話,她這麼大的動靜來了,也該醒來了吧,爲何卻半點動靜都沒有?
“回皇后娘娘,臣妾不知,臣妾只知皇上一直在沉睡,中間並未醒來,所以一直在宮中照料着,不敢離開。”
睿貴妃搖了搖頭,垂頭答道。
“既然如此,那皇上會不會是生病了?爲何不召御醫來瞧瞧?”
皇后心中雖然懷疑,卻也沒想着她敢陷害皇上,只是有些怪怨她的疏忽。
“回皇后娘娘,臣妾以爲皇上可能是太過疲累,所以一時沒想到要召御醫來瞧瞧。”
秋蕊扭扭捏捏的回答着,臉上還有些紅,暗示的意味很明顯,皇后一聽立即就明白了,只是她心中還是不相信,皇帝不過是寵幸宮妃而已,就算是貪歡過度,那也不可能昏睡不醒,況且她都來了他的宮裡這麼久了,他還沒想過來,這怎麼看怎麼不對勁。
皇帝悠悠轉醒的時候,便聽到皇后和睿貴妃之間的對話,他先是擡頭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見今天一天已經過去了,若是自己真的中了那什麼相思丸的毒,那應該已經過了一日夜了,他心中慍怒,一下子便坐了起來。
“來人。”他人在榻上,還穿着寢衣,卻聲音威嚴的低喝了一聲。
皇后和睿貴妃聽了他的話心中齊齊一驚,不過皇后是高興,睿貴妃卻是害怕,她聽到皇帝的聲音之後,隨即便身子一軟跪了下去。
趙公公忙走過去到了皇帝的榻前,然後也跪了下去,口中說道:“皇上身子如何?要不要召御醫來?”
皇后也隨後跟了過來,她如今也看出不對來了,她在後宮多年什麼事沒經見過,她一見睿貴妃跪下心中便暗道不好,走到皇帝榻前看了一眼,見他臉色有些蒼白,還有些氣喘吁吁,身子看起來也有些虛弱,不由得也問了一聲,問他身體如何。
“將所有的御醫都召來,另外,將睿貴妃打入冷宮,暫時先看押起來,即刻執行。”
皇帝不由分說下了命令,皇后一驚,這才感覺到了事態的嚴重,本來她對睿貴妃的印象還勉強可以,誰知道她居然犯下大罪,若不是如此皇上怎麼可能一醒來便又是請御醫,又是不由分說便將她打入冷宮?
“皇上,究竟發生了何事?”皇后看了一眼皇帝憔悴的容顏,忍不住上前焦急的問道。
“這件事說來複雜,暫時朕不能讓別人知道,皇后就別問了。”
皇帝雖然中了毒,卻依然威嚴不減的說道。
笑話,若是將自己和睿貴妃現在雙生雙死的情形告訴了皇后,萬一被人傳了出去,他連三天都活不過,況且,睿貴妃和他說起這件事的時候眼神閃爍,究竟是不是隻能活三日還不能確定,興許是她爲了誆他,當今之計他要先弄清楚這相思丸的毒到底是不是真的,這麼些年他都從來沒聽說過這什麼相思丸的毒,也不知道世間是不是真的有這種毒,所以,如今他還不能立刻殺了睿貴妃,要先弄清楚這藥再說。
“是,臣妾遵旨。”皇后見皇帝說得嚴肅,也不敢再問。
趙公公答應了一聲,便轉身出了皇帝的宮殿召來御林軍,秋蕊此時面如死灰,卻仍是看着皇帝冷笑了一聲,皇帝看到她面帶譏諷的笑容頓時覺得堵心,擺了擺手讓侍衛將她帶了下去。
皇后眼見皇帝這裡出了這麼大的事,雖然不怪她,但她這個後宮之主也脫不了干係,本來宮妃侍寢的事是要報備給她的,但她近來身子不舒服,一直懶懶的,也無心管理後宮,這才釀成大禍,等睿貴妃被帶下去後,皇后在宮人的攙扶下小心的在皇帝面前跪了下去。
“皇上,臣妾雖不知道睿貴妃犯了何大罪,但這事也有臣妾近來疏於管理後宮有關,還請皇上恕罪。”
“算了,如今說什麼都晚了,你退下吧。”
皇帝擺了擺手,雖然皇后的話確實不錯,但這件事卻怪不到她頭上,是他自己釀成了大禍,他雖然心狠手辣,卻並不昏庸,是非還是很分得清的。
“這……不如讓臣妾留在皇上身邊伺候吧,萬一有什麼事,臣妾也可以相助一二。”
皇后雖然不知道皇帝究竟怎麼了,卻也知道一定發生了大事,此刻她半點都不敢怠慢,更不敢離開,所以語氣焦急的請求道。
“你留在這裡也幫不上忙,即刻傳朕口諭,讓翎兒和奇兒進宮來一趟。”
皇帝堅決的擺了擺手,皇后見此情形,只好應了一聲,黯然離去。
她走了之後,皇帝將趙公公也支了出去,然後發出一聲暗號,片刻之後,一名暗衛飛身而出,這些都是皇帝身邊的頂級隱衛,有着嚴密的組織和嚴格的紀律,平時皇帝若不召喚他們絕對不會出來。
秋蕊將相思丸的毒度給皇帝之後,他便氣血攻心氣得暈了過去,一直沒有醒過來,所以也沒有召喚隱衛出來,況且,他是在強迫秋蕊侍寢的時候中了毒,即使召喚出隱衛來恐怕也無濟於事,所以直到此時他才召喚出了隱衛。
“皇上請吩咐。”那隱衛一出來,周圍的空氣都凝結着一絲陰冷死氣,他也不廢話,直接跪了下去,等着皇帝的吩咐。
皇帝從腰間扯下一塊令牌來遞給那隱衛,威嚴的道:“立即拿着這令牌去國師府,將這令牌交給國公夫人,她知道該怎麼辦。”
“是。”那人接了令牌之後,便起身又一飛而起,片刻之後便不見了蹤影。
之後,趙公公又進來傳話,說御醫院的御醫已經全部來了,皇帝打了個手勢,趙公公便又出去了,將所有的御醫都召了進來。
納蘭云溪和容鈺攜手去了容國公的院子,因爲傷口處理及時,他身體素質又好,這幾天的精心調養,他的傷勢奇蹟般的已經好得基本無大礙了。
他們二人到了的時候,容國公正在運功調息,而楚秋歌並不在屋子裡,不知道去了哪裡。
容國公見他們二人進來之後似乎早就料到了一般,只是擺了擺手讓伺候的丫環婆子都出去,獨留下了他們二人。
“父親。”容鈺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坐在輪椅上,納蘭云溪出於禮節還是問候了他一聲。
“鈺兒,你們來了,坐吧。”
他聲音低沉的說了一句,然後伸手一指旁邊的椅子,讓他們坐下。
納蘭云溪知道他是讓她坐,容鈺本來就坐着輪椅,她也沒客氣,走過去便坐了下來。
“你們來找我有什麼事,就直說吧。”
容國公看了一眼容鈺,見他面無表情,一臉的淡漠,而納蘭云溪臉上卻有些憤憤的,心中瞭然,也不拐彎抹角,直接開門見山的讓他們說事情,因爲若是沒事,容鈺絕對不會以這樣的方式單獨來見他。
納蘭云溪看了容鈺一眼,心知他一定不會輕易開口,所以還是由自己來問比較好。
“父親,皇上給我的最後期限已經到了,我今兒必須給他一個最後的答覆,但是,皇上可能心知肚明,我的答案還是不會變,只是,我想知道,我若不答應皇帝的要求,容家會是什麼態度?是繼續投敵叛國,還是要支持我?”
容國公聽了她的話一愣,半晌後纔有些艱難的說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什麼投敵叛國?”
“父親,容家不是大堯舊臣麼?這件事我以前竟然一直不知道,直到那日你被刺殺,我才知道原來容家原來也是大堯的臣子。”
納蘭云溪緊緊的盯着容國公,一字一句的說道。
“你……你都知道了?”容國公心中已經明瞭,既然她拉着容鈺來問他,想必是已經知道了全部的事,如今他也沒什麼好瞞的了。
“是,那日刺殺你的刺客你真的不知道是誰麼?”納蘭云溪點頭答應了一聲,然後又開口問道。
“我……雖然他易了容,但我也能猜得出來是誰。”
容國公情緒突然有些變了,似乎有些悲傷,又似乎有些感嘆。
“那父親當時爲何不讓錦兒和姐夫殺了他?他和父親之間不是有不共戴天之仇麼?”
納蘭云溪知道容國公說的也必然是秋白,頓時口氣一冷咄咄逼人的問道。
“他……”容國公一窒,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她。
“父親是覺得愧對昔日的同僚和至交好友麼?因爲當年親手殺了他,帶領大堯軍隊投敵叛國,之後又將兒女雙雙送入京城爲質,才換來自己在大堯當土皇帝,享盡榮華富貴麼?”
納蘭云溪並不容他退縮,將當年的事毫不客氣的說了出來,然後冷眼看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她一直不明白,容國公駐守大堯,皇帝爲何還要將容雪和容鈺留在京城爲質,這多少有些多餘,如今她終於明白了,若他是大堯叛臣,那這一點便說得通了,而且就算給容鈺下毒之事,也可以勉強理解了,他是要皇帝更加的信任他,他連自己的親生兒子都能親手下毒,那投靠東陵的決心也是不可改變的。
容國公的面容一下子白變得蒼白起來,臉上滿是愧疚,他苦笑了一聲,然後點了點頭,聲音暗啞的道:“不錯,當初確實是我背叛了大堯,殺了秋寒,割了他的首級獻給東陵皇帝,帶領大堯主力軍隊投降東陵,才讓大堯潰不成軍,一舉被破國……”
容國公頓了頓,擡起頭一臉堅定的承認了他所有的罪行。
容鈺的臉色到此時終於變了變,星眸深處似乎有什麼正在慢慢的裂開,滿是絕望和深深的無奈,他有些顫抖着伸出手拉了拉納蘭云溪的衣袖,剛觸碰到她的衣裳,就被她不着痕跡的躲了開去,他知道,她這一次是真的開始在意了。
“那父親如今打算怎麼處置秋白?我想,他一定已經在你的監視之下了吧?說不定,皇上也知道這件事了吧。”
納蘭云溪扭過頭去不看容鈺,她不敢看他,實在不知道她要以什麼樣的身份來面對他,而容靖若是知道刺客是秋白,恐怕早就將這個消息傳給了皇帝,說不定皇帝也知道了他,早就派人將他監視起來了,如今他和秋瓷估計也已經陷於危險中了。
“我沒有告訴皇上,也不會告訴他。”
容國公卻搖了搖頭,他當時都沒有殺死秋白,事後怎麼會再去告發他?
“那秋白說的話都是真的了?當年父親真的投敵叛國,出賣了大堯,出賣了秋寒將軍?”
納蘭云溪此時還有些雲裡霧裡,在聽他親口承認,知道真相後仍然有些不敢相信,喃喃的問道。
“是,是我出賣了大堯,殺了秋寒,如今皇上絕對不會再饒你了,你只有兩條路可以走,一是離開東陵,二十留在東陵,但是你若留下,皇帝看在秦皇后的面子上也許不會殺你,但他一定會將你囚禁一輩子,若是錯過了機會,這一生,你都別想再離開。”
容國公果斷的承認了自己當年犯下的錯,卻也給納蘭云溪指出了兩條路,很明顯,他話裡話外也是想讓她離開東陵。
“父親是想讓我離開東陵?那父親是不是要我和夫君和離?容家如今是東陵的寵臣,無論你還是夫君,都是皇上的左膀右臂,若我離開東陵,只有和容家斷絕關係,與容鈺和離。”
納蘭云溪嘴脣動了動,最終還是將這話說了出來。
容鈺本來靜靜的在一旁凝眉沉思,聽到她的話頓時一窒,臉色一冷,毫不猶豫的一把拉住她的手腕,使勁的捏在手裡。
“娘子,你胡說什麼呢,我怎麼可能讓你和我和離?不只有這兩種辦法,還有第三種,爲夫說了,要你相信我,以後,切不可再說什麼和離或者離開我的瞎話。”
容鈺說完眼眸一冷,看向容國公,目光中隱隱有火焰跳動閃爍,最終,化作濃濃的失望與痛恨。
“無論你當年是爲了什麼投敵叛國,你的意願並不能代表我和姐姐,你若是繼續執迷不悟,那我和姐姐也只好反出容家,和容家恩斷義絕。”
容鈺內心深處一直覺得容國公當年做那些事說不定事有什麼苦衷,他也一直這般安慰自己,催眠自己,哪怕他親手給自己下毒,將他和容雪送到京城爲質,他小時候確實是恨過,怨過,但慢慢的長大後便也不再怨恨了,他能看得開,也能放得下,一切還是要靠自己。
雖然他在東陵是質子的身份,但他憑着自己的努力還是走出了不一樣的人生,位高權重,權傾天下,這一切絲毫沒有因爲他是個被人掌控的質子便自甘墮落,真的淪爲階下囚,他和納蘭云溪之間的隔閡,也就是因爲他不能確定自己父親心裡的真實想法,對他沒信心,所以才一直拖着,隱忍着,不敢和她一起面對,來質問容國公。
可是現在,當他幾次三番確認了他的當初的所作所爲之後,心中一直堅持的信念終於崩塌,無限的失望和怨恨接踵而來,這麼多年,他一路摸爬滾打站在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那個最高的位置,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無助,這麼彷徨過,這麼怨恨過自己的出身。
但是納蘭云溪卻是他心中唯一的一盞明燈,只有她是他能夠抓得住的,既然容國公到現在都仍然選擇東陵,選擇做叛臣,那他也要做出選擇了。
“鈺兒,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你是想叛出東陵麼?”容國公卻不爲容鈺的話所動,只是很平靜的問他。
“你只要做出你的決定就好了,我的,你沒必要知道。”容鈺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恨恨的說道,他此刻對容國公心裡終於生了恨,從沒有像此刻般恨過他。
“父親,這是我最後一次稱呼你,是作爲容家的兒媳而稱呼的,但是作爲大堯公主,我身上揹負的責任,註定我們會成爲敵對的雙方,此後,我不會再尊你爲長輩,今後,你只是一個被大堯臣民唾棄的叛臣賊子而已。”
納蘭云溪此刻心中也終於有些憤恨了,她也斬釘截鐵的和他劃清了關係。
“既然如此,不知公主是要離開東陵,迴歸大堯進行復國大計,還是準備帶着鈺兒離開東陵從此隱居,卸下身上的擔子,罔顧國破家亡,父母慘死的仇恨呢?”
容國公此時卻又陰陽怪氣的突然出言帶着質問的語氣和納蘭云溪說道。
“這是我的事,輪不到你這個大堯叛臣過問。”
納蘭云溪此時心中也生了氣,卻一時不知該如何處理容國公,這樣一來她的地位就太尷尬了,作爲大堯公主容國公是當年導致大堯國破的罪魁禍首,她應該手刃仇人,爲大堯,爲自己的父母報仇,可是,作爲容家的兒媳,她又不能以下犯上,不尊長輩。
屋子中頓時陷入了沉默中,三人誰都沒有開口說話,良久,容國公才長嘆了一口氣,緩緩開了口。
“鈺兒,你若是想帶着云溪離開,那便去吧,爲父是不會回頭的,也回不了頭了。”
“我說了,我要怎麼做,不用你管,還有一件事,我要問你。”
容鈺此時一臉清寒,望着他的眼神除了失望還有些絕望,頓了頓又開口說道。
“有什麼話你就儘管問吧。”
容國公撇過頭看着他說道。
“楚秋歌究竟是什麼來歷,你可知道?”容鈺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問道。
又是一陣良久的沉默,容國公才緩緩開口道:“不知道。”
“真的麼?你和她共同生活了那麼多年,還和她生兒育女,居然不知道她的底細麼?她當年不是皇上賜給你的麼?她雖出身大戶人家,可是她的家人早就不在了,她的孃家楚家曾是京城府尹,只是後來她嫁給你之後,楚家也便不知道去了哪裡,不知所蹤,有人說當年楚家發生了大火,楚家人都被燒死了,有人說楚大人已經辭官返鄉,帶着家眷回到了鄉里,但是,我派人去查過,他原本的家鄉並沒有楚家的人。”
容鈺緩緩的將他派清泉和密衛等人人秘密去查的楚秋歌的底細一一說了出來。
“無論她的家人是什麼來歷,她都嫁入了容家,而且這麼多年來,在大堯也幫我出謀劃策,幫了我不少的忙,她的身份實在沒必要再去確認。”
對於容鈺查到的這些,容國公也沒有意外,他似乎早就知道了這些事似的,表情淡淡的,但是容鈺和納蘭云溪又不能確定他是否知道這些事。
“那她是刺殺我娘子的幕後主使你知道麼?她在大堯的時候和蘇家有過密切來往你知道麼?她的真是身份是景宣帝的貼身侍女你知道麼?”
容鈺見他一直神色淡淡的,對於楚秋歌的身份也沒什麼大的情緒起伏,忍不住一口氣講自己查到的她的真實身份和曾經做過的事全部揭露出來。
這一下,只見容國再次皺起了眉頭,臉色也有些動容,他躊躇了半晌才道:“原來她是皇帝的貼身侍女?”
“呵呵,我還以爲這些事你也都知道,原來也有你不知道的,你沒想到吧,她曾經服侍過景宣帝好多年,當年皇太后還在的時候,她就是皇太后給景宣帝的貼身侍女,而她一直以密衛的身份伴在他左右,直到滅了大堯,你投降東陵後,才改頭換面的將她嫁給你,這一下,你該知道,皇帝將他嫁給你是因爲什麼了吧?”
容鈺此時聲音低淺,似乎有些難耐,但還是揭開了這個殘忍的真相。
當年皇帝將楚秋歌嫁給他,真正目的是要在他的身邊安插一個耳目,時刻監視着他的一舉一動,只將他和容雪送入京城爲質皇帝還不能放心,非要在他身邊再安插一個眼線,才能放心將大堯交給他管理,否則,他以爲光憑着他叛國投降的誠意皇帝便能放心將大堯交給他麼?
“她……罷了罷了,你們趕快離開,再耽擱片刻,恐怕還會有變,趁着現在皇上還沒下最後的旨意,趕快離開。”
容國公眼中神色變了變,雖然驚奇卻也顧不上再多說什麼,此時只是急切的想要讓容鈺和納蘭云溪離開。
“哈哈哈哈哈……”正在此時,一陣奇怪又暢快的笑聲突然響了起來,容鈺和納蘭云溪一驚,便聽到四周響起急促的腳步聲,好像兵馬在列隊整裝,又好像有千軍萬馬向這裡奔涌而來似的,而笑聲過後,容國公屋子裡的門便“呼啦”一聲,從外面被打了開來。
只見楚秋歌一身戎裝,披着黑色的披風站在站在門外,她的身後,黑壓壓的站着一羣人,都是黑色緊身衣,臉上蒙着面巾,一眼看去,和之前刺殺納蘭云溪的那些黑衣蒙面人非常相似。
“想走?此時恐怕由不得你們,公主,皇上口諭,命你即刻做出決定,是臣服大堯,親自指派人去駐守大堯,還是想要反出東陵,聯絡大堯舊部復國,挑起戰火,你現在就做個決定吧。”
楚秋歌說完話後,便擡腳準備進屋,她身後的一個黑衣人想攔着她,卻被她擡手製止了,她一步一步走了進來,然後掃了一眼容鈺和納蘭云溪,最終,看向容國公。
容國公見她一身戎裝,肩披黑色披風,眉宇間隱隱有股英氣,容色仍不減當年之豔麗,瞬間就知道了她的身份,他臉色更加灰白,慘然一笑,卻仍出奇的平靜的道:“秋歌,想不到這麼多年,你仍然選擇了效忠東陵皇帝,也是,這皇家頂級隱衛頭領,直接聽從皇帝的密令,權勢滔天,難怪你會對此戀戀不捨了,我容靖當年將你立爲正室,又和你生下了三個兒女,就這樣,你仍然從沒放棄對我的監視,仍然從沒相信過我是真的歸順了東陵。”
容國公說完後目光不變,只是語氣中無悲無喜,也是平靜的像早就知道了楚秋歌的身份似的。
“容靖,你說這話難道不虧心麼?這麼多年,我委身下嫁於你,替你平叛大堯舊臣,嘔心瀝血幫你治理大堯,甚至給你生了三個兒女,可是,你捫心自問,在你心中,你真的對我有過一分情意麼?你自始至終心裡戀着的,難道不是公孫允兒麼?即使她死了這麼多年,你又何曾有一刻忘記過她?”
楚秋歌看着容國公的眼神中露出一絲嘲諷,卻又語氣悲涼的侃侃而談,絲毫不顧容鈺和納蘭云溪變化的眼神。
“事到如今,我也沒什麼好說的,當年允兒她,究竟是如何死的?這件事和你有沒有關係?”
容靖聽了楚秋歌的話也沒有反駁,似乎對她說的都認可,待她話落,卻又冷着聲問出了這句話。
“呵呵,你果然還是懷疑了我,事到如今,告訴你也沒關係了,不錯,公孫允兒她,是我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