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院內,大夫人柳察昭斜靠在枕上,看着下人拿來的世情小說,瞟了一眼和頤:“她真的這樣說?”
和頤站在一旁,眉目帶着些許凌厲:“是,那小妮子一看就不是個好種,根本不聽我的管教,後來竟是要辱罵夫人,我跟在夫人身邊這麼多年,還沒看到誰這樣膽大包天過。”
柳察昭知道和頤的話三分假七分真,不能全信,遂對着她道:“既然這樣,將她趕出府便是。”
和頤上前了一步,小心翼翼的試探:“夫人,就般輕易的饒恕她?”
柳察昭撫摸着手上的小說,淡淡答道:“這小說裡,經常出現的就是下人對自己的主子講話,總是喜歡誇大其詞,我要的只是蘇幼清在這府裡翻不起身,其他的,我不會管,但是你自己也別失了分寸。”
和頤退了一步,跪地道:“奴婢不敢,奴婢對主子的忠心日月可鑑,怎麼又會矇騙夫人呢?”
柳察昭虛扶了一把:“我知道你對我忠心,我也沒有怪你,起來吧。”
和頤顫巍着起身,低着頭,彎着腰,以一種極其彆扭的方式站在柳察昭的面前,良久,柳察昭從故事裡回神,看着和頤還站在那,便道:“該做什麼,便去做什麼。”
“是。”和頤連忙退了出去,雖然這個結果並不是她所滿意的,但至少,慕容夕終是如了她的意願,被趕出了府。
和頤等着慕容夕收拾東西走人,但是慕容夕慢條斯理的動作,折着自己的衣服不像是要出去,而是要常住在這裡一般。
和頤對着幾個下人道:“把她的所有東西都給我扔出去。”
慕容夕停了手,轉頭看向和頤:“我要是姑姑,就不會這麼莽撞。”
“我不需要你教我怎麼做,你們還愣着做什麼。”
下人們最聽不得和頤對他們大吼了,每次都是讓人心驚膽戰的聲音,讓他們以爲自己犯下了多大的過錯一樣。
慕容夕還是不慌不忙的老樣子,她收拾好自己的東西,有一人從院外趕來,有些匆忙的喊道:“等等,等等。”
和頤轉過身,認出這是老夫人身邊的婢女琴芸,她問道:“可是老夫人有事?”
琴芸是一路小跑過來的,此時上氣不接下氣的答道:“是,老夫人,說,讓靈均姑娘留下來,伺候在,二小姐的身邊。”
慕容夕聽着一笑,將東西放在了櫃子裡,上了鎖,整理了衣飾走近和頤:“我還等着你叫我呢?”
和頤的臉色的頓時十分難看,不算太白的臉上都浮現出了明顯的鐵青,她不知道慕容夕用了什麼手段,居然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討得了老夫人的歡心,竟然就真的留了下來。想起她昨日做的賭約,心情更是不快,轉身就走了,留下後面一大羣不知所措的下人。
慕容夕走入了老夫人的院內,對着老夫人福身道:“靈均叩謝老夫人的恩情。”
老夫人笑笑:“你以後留在幼清的身邊,可要盡心伺候。”
“是。”
慕容夕退至蘇幼清的身後,她之前教了蘇幼清幾個治風溼的穴位,蘇幼清一早就來給老夫人揉腿,順便提起了慕容夕。老夫人知道慕容夕會點醫術,又是蘇幼清相信的人,總比柳察昭給蘇幼清安排的人好,也就答應了蘇幼清的請求,讓人出面就慕容夕留了下來。
這兩天,蘇幼清也在府裡是名聲大噪,誰都知道,從前不得寵的三小姐,最近在老夫人面前討喜的很,連帶着下人看她的眼神也開始不一般起來。
“小姐,你要的蜂蜜來了。”菀葉興高采烈的拿着蜂蜜進屋,蘇幼清正戴上耳飾,笑道:“今日這麼快,可見你往日是偷懶了。”
菀葉不滿的立即辯駁:“往日我要去廚房求好久才能拿到,但是今時已然不同了,小姐是老夫人面前的紅人,我要,他們就立馬給了。”
蘇幼清戴耳飾的手一頓,抿脣一笑,但笑意確是不達眼底,她知道現在她已經得了老夫人的寵愛,府中的地位日益上升,但是柳察昭一直對她懷有防範之心,如今看着她的行動,只怕心裡已經開始在盤算,怎樣整垮她。
她如今得到的東西越多,柳察昭就會害她越多。
慕容夕的手搭上了蘇幼清的肩,她知道蘇幼清的憂思,安撫道:“小姐不用怕,只要你的手中有了比大夫人更爲高的權利,她就不能再傷害你。”
蘇幼清看着銅鏡裡的慕容夕,點點頭。
她收拾一番之後,就帶着菀葉和慕容夕前去前廳吃飯,蘇懷民一向很忙,很少回來,他回來的時候,都會要求所有的子女到場,他好一一慰問,看是否有長進。
但是今日又有些不同,她還沒進去,就看到下人端着一壺壺的美酒和果盤,疾步走向前廳,這倒是不像簡單的吃飯,而是要舉行宴會一般。
蘇幼清走進前廳,正準備給上位的蘇懷民請安,但一擡頭,卻發現上位坐了一個年輕男子,生的英俊的相貌,氣度不凡,雙眼凝神,此時正在與旁邊的蘇懷民說些什麼。
蘇懷民見着她來了,對和男子介紹道:“這是小女蘇幼清。幼清,快給大皇子請安。”
蘇幼清聽着是大皇子宇文謹,一下子愣住了,連行禮都不知道該怎麼做。不知從何方突然傳來一陣嗤笑,慕容夕爲避免蘇幼清的尷尬,上前扶着蘇幼清道:“小姐是不是又覺得頭暈了。”
還沒等這蘇幼清反應過來,慕容夕又對這着宇文謹和蘇懷民解釋道:“小姐有些身體不適,還請皇子和老爺見諒。”
她偷偷捏了一把蘇幼清,蘇幼清終於想起這禮該怎麼行了,急忙福身道:“是幼清失禮了。幼清見過大皇子。”
宇文謹看了一眼慕容夕,對着蘇幼清笑笑:“無妨。”
蘇妙儀在席位上勾起脣角笑說:“既然妹妹身體不適,不如早些回去休息吧。”
蘇幼清纔剛剛來,怎麼可能又回去,慕容夕轉身對着蘇妙儀道:“小姐一心思念父親,所以即使身體不適,也希望能見老爺一面,希望大小姐不要剝奪了我們小姐這小小的心願。”
柳察昭見着慕容夕佔了上風,不想自己的女兒吃虧,便道:“既然幼清執意留下,就入席吧。”
“是。”蘇幼清低了頭,轉身坐上席位。
蘇懷民見着氣氛不是很融洽,笑笑道:“大皇子今日能光臨寒舍,也是讓寒舍蓬蓽生輝。小女妙儀不才,會彈上兩手曲子,不如讓妙儀來助助興吧。”
宇文謹微微點頭:“早聞妙儀姑娘有妙音,今日是有耳福了。請。”
蘇妙儀含羞帶怯的看了一眼宇文謹,待至下人搬上琴來,蘇妙儀雙手撫琴,一曲《相思扣》就緩緩而來,琴音帶着小女兒的心思,纏綿柔柔,宇文謹素來不喜這些靡靡之音,但因爲是在別人府上做客,倒也不好點曲子讓別人彈。
但是蘇妙儀爲人靈巧,一邊彈琴,一邊還觀察着宇文謹的神色,見他面容不像是滿意之態,就在自身上找原因,她的技巧是好的,曲子也沒有彈錯,唯一剩下的就是這曲目可能不得宇文謹的歡心了。
她一轉手,曲子開始高揚起來,但是是循序漸進,並不突兀,宇文謹本是有些無聊,突然轉化了曲風,倒是吸引了他的注意。
慕容夕傾身上前對這着蘇幼清輕聲問道:“你有沒有什麼可以表演的才藝。”
蘇幼清咬着脣搖頭:“琴棋書畫,我只會下棋,但下的也不好。”
就算她下的好,也不能在這用膳的時候,來找別人下棋吧,慕容夕退回了身子,蘇妙儀擺明了現在是想博得宇文謹的關注,雖然她不想把蘇幼清也推給宇文謹,但是如果她能在席上得到宇文謹的一絲好感,蘇懷民對她的印象就會大有不同。
蘇妙儀一曲罷了,宇文謹情不自禁的笑而撫掌,蘇懷民樂意見到這樣的景象,他已經做好將蘇家的女兒嫁給宇文謹的準備,丞相與大越長子的結親,他們以後的勢力定然是如日中天。
蘇妙儀提起裙襬,回到席上,衆人開始用膳。蘇幼清不小心被湯水嗆到,連忙用手帕作擋,菀葉上前不停的給她順氣,她們的動作並不大,但是宇文謹聽見了還是轉頭朝着蘇幼清看去。
與母親的英氣不同,蘇幼清長着的是一張楚楚可憐的臉,加上她體型較爲瘦削,更是如弱柳扶風之態,她此時皺着眉,一邊咳嗽,一邊慌亂無措的樣子,像極了一頭小鹿,自然也吸引了宇文謹的目光。
蘇妙儀捏緊了手,暗啐蘇幼清的狐媚,用這種不入流的手段來勾引宇文謹,宇文謹如若只是看一眼也就罷了,偏偏像看不夠似的,一直盯着蘇幼清,讓蘇妙儀恨的咬碎了銀牙。
但是宇文謹卻不是在看蘇幼清,他剛開始是被蘇幼清吸引,可是後來發現她身後的丫鬟慕容夕也是姿容妙絕,少見的佳麗,而且與蘇幼清一開始的笨拙不同,慕容夕一直就表現的進退有度,十分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