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深對着慕容夕和軒轅琛道:“我知道你們一直在疑惑我的身份,雖然我沒有害過你們,但是對於你們而言,我的一切,還算是未知的。”
慕容夕點點頭:“我的確一直都想知道你爲什麼要跟着我們。”
如果說一開始是沒有錢,那後來又是什麼呢?
“我曾經告訴過你們我來自巫山一派,這不是在騙你們,我只是沒有告訴你們全部的事情而已。”
薛深的身份是真的,可是他來到慕容夕的身邊,不是爲了吃吃喝喝,他是爲了完成巫山一派歷代以來的任務。
巫族本來是上古時期就存在的一個族落,但是在一千年以前被秦皇推翻,自此就消失在了世間,直到幾百年前,才重新振作起來。
可是巫族之間卻出現了一個叫嫮生的女子,她的巫術無人能及,本應該是好事,可是她爲人隨心所欲,不按常理出牌,惹得巫族很是苦惱。
如果只是這樣,他們就當做一個頑劣且天賦極高的小女孩就算了,誰知道有一天他們發現嫮生居然殺了許許多多的年輕女孩,取了他們的心頭血,來維持自己的容貌,自此,他們纔看清嫮生的真面目。
那哪裡是一個小女孩的模樣,分明就是一個心腸歹毒之人。
本來這件事情也很好解決,要麼殺了嫮生,要麼廢去她全身的巫術,將她驅逐出去,但是他們想的太過簡單了,嫮生畢竟活了那麼多年,巫術和武藝都要高過他們,怎麼可能被他們輕易給打敗。
而事情也走向了另一個方向,在巫族之中,出現了另外一派支持嫮生的人,他們的人數越來越多,讓反對嫮生的少數者不知道怎麼辦纔好。
直到一個巫覡去挑戰嫮生,被嫮生打敗之後被殺死,反對嫮生的人開始憤怒不已,便自立門派,道了巫山,這就是現在的巫山一派。
而巫山所有的人都有一個共同的使命,就是誅殺嫮生,不惜一切代價。
“所以,你做這一切,就是爲了殺嫮生?”
薛深點點頭:“我早就知道你的過人之處,想必嫮生也知道所以纔沒有殺你。”
慕容夕不明白自己的過人之處在哪裡,但是這個問題現在不是最重要的,她問着薛深道:“那你有沒有找出誅殺嫮生的法子?”
薛深看了她一眼,掀起了自己的褲裙,給慕容夕和軒轅琛看了已經消失的兩條腿。
慕容夕腦子一懵的看着薛深:“你……”
薛深的手和腳怎麼都沒有了。
薛深苦笑:“說實話,這麼多年以來,沒人知道嫮生的弱點在哪,我們祖祖輩輩找了這麼久,都是徒勞而反,但是好在這麼多年以來,誕生了一個我,懷着預測之力降臨在人世間。”
他是巫族迄今爲止,唯一的一個,可是這預測之力有這反噬的作用,沒當他預測一次,他的身體就會消耗一份,改變的天命越大,他的壽命就會越短。
在來到戰場之前,他已經用完了自己的壽命,現在每預測一件事情,他的身體就會消耗一部分,四肢已經沒有了,剩下的,就只有這個軀殼了。
“現在殺嫮生唯一的法子,就在九州神機圖上,我和我師傅都曾預想過嫮生和此圖的主人的關係,現在根據推測的結果來看,他們理應是水火不容,所以這圖的主人才會把殺死嫮生的辦法給寫在這個上面。”
慕容夕和軒轅琛對望了一眼,慕容夕告訴薛深道:“可是這九州神機圖不知道怎麼的,就被我封印了。我們到現在都沒有辦法打開。”
“我知道,法子我已經我找到了。”薛深從空落落的袖子裡抖出了一把匕首,他對着慕容夕道:“用它取出我的心頭血。”
慕容夕下意識的搖頭道:“我不能。”
其他的人的命是命,薛深的命也是命,她不能這樣做。
薛深笑着看着她道:“如果你不能,就讓你的相公來。”
可是軒轅琛也在旁邊遲疑,薛深無奈道:“你們倆個人殺的人不少了,雖然不算殺人如麻,可是軒轅琛也差不多了吧,怎麼就是殺一個已經四肢殘廢的人,就這樣扭扭捏捏的。”
“我從不殺不該殺之人,而且,這麼久以來,我們已經把你當做了朋友,你要我們怎麼下手。”
薛深咧開嘴笑:“我很高興,我這樣的人,也會擁有你們這樣的朋友,可是慕容夕,你想想,失去了一個我你們可以救下多少人,城裡的天真單純的孩子,那些救民於水火之中的士兵,他們都需要你的拯救,拿起匕首吧,不要再猶豫了,你們未完成的事,還有很多。”
慕容夕看向桌上的匕首,眼裡滿是不忍,軒轅琛拍了拍她的肩膀道:“還是我來吧。”
慕容夕看向他,卻是搖搖頭:“是我把他帶回來的,這一切的結束,應該是我。”
她拿起了匕首,對準了薛深,她望着薛深道:“你還有什麼未完成的心願嗎?”
薛深四目放空,想着自己的這一生,他無父無母,無妻無子,整個就是孤家寡人一個,心願是沒了,但是要求有一個,他對着慕容夕道:“我死之後,不要土葬,我的手腳都沒了,萬一哪天被一個該死的盜墓賊給走空了,翻出我的屍體,只剩一個腦袋和身子多難看。我要燒成灰,與天地同在。”
“好。”
慕容夕點點頭,將匕首的刀尖放在了薛深的心上,問着他道:“你準備好了嗎?”
薛深閉上了眼睛:“來吧,這個不需要準備,拿出你殺人的手段,一刀下去,不要痛苦。”
慕容夕舉起了刀尖,手卻在微微但我顫抖,她說了她從不殺不該殺之人,她沒有說謊,所以這一刀,她真不知道該如何下去。軒轅琛上前矇住了她的雙眼,握住了她的手,插了進去。
薛深感覺到心上的一痛,他想着,其實自己還很年輕,許多事情都沒有經歷過,可現在就這樣死在了一個寒冷的邊塞,他的人生戛然而止,像是白來這世間走了一遭的模樣。
他緩緩倒了下去,想起了他在巫山的時候,與師兄的戲耍,如果他不曾長大,他就永遠可以做一個孩子,也不用揹負上這些。
他爲那麼多的人預測了未來,可是,他卻預測不了他自己的命運,這算不算另一種悲哀。
薛深閉上了眼,不管怎麼說,他對這世間來說,已經不存在了。
慕容夕聽到了刀尖刺進肉的一刻,就放開了手。
而軒轅琛卻一直捂着她的眼睛不讓她看。
慕容夕在黑暗中睜着眼,腦子裡一直思緒萬千,她對着軒轅琛道:“放手吧,我沒事。”
軒轅琛拿下手,看着慕容夕道:“真的沒事嗎?”
慕容夕不像他,他是殺慣了人的,心裡承受力也會強一些。
慕容夕搖搖頭:“薛深是死得其所,而我們能不能死得其所還是一個問題。”
她走上前去,看着薛深,他的模樣好像只是睡着了一般。
她將匕首從薛深的胸膛中拔了出來了交給了軒轅琛。
“把九州神機圖拿出來吧。”
軒轅琛點點頭,將九州神機圖展開,拿到了慕容夕的面前,慕容夕將匕首遞了上去,匕首上的血瞬間就吸入了九州神機圖上,顯出了字跡。
“有字了。”
“嗯。”
慕容夕只是淺淺回答了一句,並看不出她的興奮之情,她找來一個斗篷將薛深包裹住,然後將他擡了出去。
軒轅琛見着,也跟在她的身後出去。
左炙此時正在軍營外面站着,看着慕容夕提着一大包東西,憑着外觀實在看不出什麼,他不禁好奇的問道:“慕容姑娘,這是什麼啊?”
慕容夕沒有理他,軒轅琛走上前來道:“薛深死了。”
左炙臉色頓時立變:“怎麼可能,我剛剛纔看到他好好的。”
只是他很奇怪爲什麼薛深少了兩個手臂而已。
軒轅琛對着他道:“走吧,邊走邊說。”
慕容夕找了一個空曠的地帶,堆上了柴木,將斗篷打開,把已經失去了四肢的薛深放在了木柴之上,盧娉婷見了不禁捂住了嘴,她差點失聲叫出來,她不明白明明看起來好好的人,怎麼會死的這麼慘,四肢都沒有了。
慕容夕舉着火把,看着薛深道:“你放心,我們一定會找出嫮生的弱點,殺掉她,爲你,爲所有人報仇。”
她慢慢的將火把放入了澆上了油的薪柴之上,大火慢慢燃燒起來,升出的煙霧像是漂浮在空中的雲一樣,自由散漫,逐漸舒展開來。
慕容夕的身後,軒轅琛和左炙都神情嚴肅的看着薛深的屍體在大火中不斷燃燒,最近死去的人實在太多了,都有點超出他們心裡承受的範圍了。
等到所有的一切都化作了灰煙,也沒有人上去撿拾薛深的骨灰,他說了他要與天地同在,所以慕容夕給他選了一個通風的地方,只要一燒完,那些骨灰就會隨着風飄落在世間的任何一個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