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質人偶是放在盒子裡的。
從外觀上看,這個人偶做得並不精緻,身體基本上就一塊木頭,衣服也沒穿,就下面支出四截木屑勉強算手腳,頭部倒是算得上精緻,依稀彷彿能看見上面劃這幾條槓。
我擡開木板湊過去看了看,只間上面歪歪斜斜地寫着“目目鼻口”幾個字,頓時露出一張“囧”字臉,然後準備將盒子取出來。
當然,取出盒子的瞬間我猶豫了一下。
我不知道檮杌靈力高到什麼地步,是那種只要我一放出靈力就能察覺到的程度,還是傀儡周圍有大規模靈力波動時才能察覺到的程度,保險起見我甚至考慮了“只要用手接觸到盒子檮杌就能察覺”的可能,但我仍然只猶豫了一秒就快速做出了決定,跳過取出盒子的步驟,直接掄起拳頭,傾注全身所有的力量,狠狠地一拳砸了下去!
木質人偶應聲而碎。
跟着似乎有一縷黑煙從人偶斷裂開的地方飄散出來,但極輕極淡,只在空氣中出現了一瞬間就很快在陽光中散開,四周既沒有發生明顯的靈力波動,也沒有誰瞬間出現在天台上。我看着碎掉的人偶終是鬆了口氣,坐在地上擦了擦汗。
這樣最好,來得最快,既不用擔心放出靈力時被檮杌察覺,也不用擔心檮杌發現我逃出入夢術後從幻境中追過來,對仍陷在入夢術中的那些少年而言,這麼短的時間檮杌也應該來不及對他們的靈魂動手腳,無攻和他們應該也算安全。
然而在我準備站起來的瞬間,一隻手突然搭到了我肩膀上,冰冷的感覺瞬間從皮膚接觸的地方傳來。
我被激出一身雞皮疙瘩,坐在地上卻沒敢回頭,只全身僵硬地盯着地上碎掉的人偶,於大腦空茫中聽見對方似帶讚許的話。
“喲,你竟然能找到檮杌的傀儡?很厲害嘛。”
這個聲音我聽過,是混沌。
混沌智商沒有檮杌高,實力卻不見得比檮杌弱,最起碼之前在天台上交戰時我就產生過“回去從LV1練到LV99後再來與他大戰五百回合”的衝動,本來混沌也是需要我和師兄承影叟枸組隊挑戰的角色,這次單槍匹馬讓我對上,說不糾結簡直就是在開祖師爺的玩笑……
僵持間,我突然想起之前纏着畢邪在天台上放了一堆消耗靈力的道具,心裡頓時有些欣慰,心想我雖然笨了點,到底還是不傻,有事先在這裡佈置安排過,只要等下開打時活用畢邪的道具,打不過也能全身而退。
轉念一想,又突然驚覺剛纔趴在地上找檮杌的人偶時似乎已經把天台翻過來找過,依稀彷彿大概是沒找到任何疑似畢邪放置的道具,忍不住又在心裡咦了一聲:“畢僞孃的道具……?”
“被我拆了。”混沌在我身後十分平靜地說,“之前檮杌來這裡放傀儡時發現了你朋友設置的那些道具,和我分析了一下用法,大致猜到你們打算怎麼用後就全拆了。”
“…………”我不信,垂死掙扎道,“怎麼可能,叟枸一直在監控天台,你們拆畢邪的道具他不可能沒看見。”
“他確實沒看見。”混沌的回答仍然十分平淡,“我和檮杌並不是變成人後蹲在天台上拆道具的,我們可以直接以靈力形態行動,只要知道你朋友的道具放在什麼地方,隨時都能用靈力干擾破壞。”
我愣了一下:“……檮杌放傀儡時是變成人放的?”
背後的混沌“嗯”了一聲。
難怪叟枸能發現傀儡放置的地方卻不知道畢邪的道具已經被破壞了,果然,只單純在天台放道具起不了什麼作用,叟枸的監控也無法達到每一個細節都能發現的地步,師兄當初讓畢邪給所有道具增加監控功能,如今看來確實是有一定道理的。
當然,現在說這些已經晚了,我也基本連死的心都有了。現在我遇到的可謂有史以來最嚴重的情況——師兄沒在身邊,承影不知去向,畢邪道具用不上,無攻……就先不考慮了吧,總之我唯一能搬的救兵大概只有……
“資訊統合思念體那傢伙的話,你就不用指望了。”混沌在身後用力地按了按我的肩,語氣雲淡風輕,說出來的話卻讓我直接驚了驚。
“我和檮杌分了兩路,我在天台大廈等你,他負責攔你那幾個朋友,不過看起來比想像中要輕鬆啊,檮杌只在你那幾個朋友和浴巾小妹妹碰面的瞬間鉗住浴巾小妹妹,其他人就都不敢動了,那個資訊統合就是想來救你,你的靈契也會阻止他離開吧?”
“什麼?!”我完全沒反應過來,腦子裡卻瞬間浮現出一個景象:馬甲到底還是坐着飛機又來了,到北京後先和畢邪Or承影打了個電話,BARABARA了一堆可以歸納爲“總之我一定能派上用場”的話,然後承影接到她的電話,將馬甲現在在北京的信息反饋給師兄後就出門了;或者畢邪聽她這麼一說就囧了,也跟着將馬甲現在在北京的信息反饋給師兄求Help就拖着叟枸師兄一同去接馬甲了。
不管哪個,只要馬甲來了北京,畢邪就不可能不被驚動,所以師兄叟枸跟着畢邪去接馬甲的可能性是極大的,師兄應該是覺得自己跟着去比較方便勸服馬甲,叟枸多半就是覺得自己來回都很方便,蹲在天台上守株待兔又很無聊纔跟着去的,沒想到在大家碰頭的一瞬間,檮杌那個沒良心的二貨突然從旁邊冒了出來,鑑於他是靈立體的緣故,之前就算隱匿在空氣中也很難被檢測出來,最多在他突然顯形的瞬間會被叟枸驚覺,但那一剎那的時間,已經足夠他抓住馬甲當人質了。
我想嘆氣,想了想果然還是嘆了口氣:“這麼說馬甲在檮杌手上?”
混沌“嗯”了一聲:“你知道檮杌性格的,說殺人就真的殺人,不會開玩笑也不會和你鬧着玩兒……”頓了頓又補充道,“雖然他有時候也會拿‘殺人’來看玩笑,但在這方面他確實沒什麼顧慮,性質來了當真卸掉浴巾小妹妹一條手也不是不可能,所以他說誰敢離開就直接斷了浴巾小妹妹的腿後,你所有的朋友們都沒動了。”
我腦補了一下那個情況,發自內心地覺得絕望,混沌卻在後面又叫了我一聲,然後扯着我的肩膀把我轉過來:“總之情況就是這樣了,你現在考慮得怎樣?跟我一起走嗎?”
我在心裡默默地哭了一下,然後十分誠懇地看着混沌道:“九尾狐到底看中我哪裡了?我改還不行嗎?”
他似乎僵了一下,沒說話。
我大腦飛速檢索了一下破解方法,現在這個局面要我對上混沌我真的沒什麼把握……首先我傷沒好,無論用道術還是體術都會給身體帶來負擔;其次我出門時沒帶道具,真和混沌打只能鬥靈力……白癡都知道我沒可能鬥過混沌好麼?!
第三,本來我還能畢邪提供的道具勉強和混沌僵持一下,現在卻是毛都沒有剩下!別說之前問他要的攝靈機和鏡石,就連原本放在天台上的密閉空間生成裝置都沒法用,這種狀況下和混沌鬥,簡直就是……
飛蛾撲火啊,螳臂擋車啊,以卵擊石啊,自不量力啊,主動找死啊,andsoon啊……
越想越覺得悲哀……
那邊混沌還在很認真地思考我的問題,想了半天都沒想出答案,只好給出官方回答:“老大自有他的想法,我只管做就行了。”
所以我最討厭這種忠犬一樣的員工!拿着別人的高工資卻不做動腦子的事!渾渾噩噩每天就知道混吃等死!
我嘆了口氣,盤腿坐在地板上揉了揉太陽穴:“好吧混沌,讓我們坐下來心平氣和地表達一下彼此的意見。這樣僵着始終不是辦法,讓我們一起動用智慧和平解決這個問題吧。”
混沌表情似乎有點意外,但卻沒反駁,只靜靜地看了我一會,然後跟着盤腿坐了下來:“嗯,你說。”
我看着他彎了彎脣角,非常艱難地撐出一個比哭還醜的笑,然後違心道:“首先,我對你這人並不討厭…(只是有點反感)…畢竟你這人人品比檮杌和九尾狐好,沒做讓我頭疼爲難的事。不過只在和你們結盟這件事上,我有不能答應的苦衷……”
“什麼苦衷?”
“……”你他媽先給我點時間醞釀一下編個理由好嗎?
我開始扣着頭皮想理由,在精得跟鬼似的九尾狐面前亂編理由多半是行不通的,檮杌應該也不行,四大凶獸除了還沒見過的窮奇饕餮外,混沌這個智商沒過百的倒還勉強可以試試……
不過我編什麼理由好呢?
立場不同思想不統一應該是最好的理由,但這理由一開始我就對九尾狐說過,丫根本沒打算聽……只怕在他看來,立場問題可以統一,思想方面可以鎮壓,搞不好混沌也被他洗腦成相信“就算立場不同也可以先拉過來慢慢調教”的人,所以我得從根源上找個辦法讓混沌死心。
所以,我到底說什麼好呢?
我是說我得了癌症,還是說我得了癌症,或者說我得了癌症好呢?
隨便哪個都好,總之能嚇退混沌就行了。
於是我想了想,看着混沌十分認真地說:“其實……”
“我身上有伊波拉病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