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過鬼片的人大概能想象當時那種情況——萬物俱靜夜半無人,窗外只有稀稀拉拉的蚊蟲低鳴,配合着電腦CPU運轉的轟轟聲,更顯得四周靜謐嚇人。
窗外月光並不亮,窗簾卻幾乎隔絕住月亮所有光芒,等餘下的黃光緩緩蔓過窗臺沿入室內,整個房間就突地變得異常陰沉昏暗。
然後在這種狀態下,在這種請款下,你一轉頭髮現旁邊有一張臉神情麻木地注視着你……仔細一看發現那根本就不是麻木而是詭異,因爲她整張臉都沒有表情,只是專注而詭異地看着你,瞳孔沒有焦距,晃眼一看像是睡熟中的人突然睜開眼睛,目光既像落在你身上又像穿透你的身體。
但這明顯不是陸仁佳的表情,因爲她突然看着我,慢慢地笑了,鮮紅的嘴脣緩緩裂開,然後伸出舌頭,別具深意又異常詭異地沿着脣角舔了一圈……
Everybody!告訴我你們的第一反應是什麼!是迅速尖叫着後退還是掄起右手給她一記直拳!
很明顯我選擇了後者,因爲我想也不想對着陸仁佳的臉就是一拳……反應過來那女鬼已經被我打青左眼,這時她估計也想起之前被我扁成豬頭的經驗,向後一退站穩身子,跟着就腳不沾地且面朝着我以倒退的方式飄了出去。
他媽的。我狠狠地捶了下牀沿。
我怎麼忘了大部份鬼喜歡依附人體。
陸仁佳中了屍毒,在各種分析情況對比下附身於她都比女鬼直接找上們來更好,首先陸仁佳給女鬼提供了不怕陽光的媒介,其次陸仁佳給女鬼提供了附身後消耗的怨氣和靈氣,再者……
我覺得女鬼多半沒想到我對着陸仁佳的臉當真敢揍下去……
說真的這就是魑魅魍魎喜歡附身在人身上最大的理由了,普通人不具備對付他們的能力,具備對付他們能力的人往往不具備對付人類的能力……好吧,我大概可能真的算是異類。
客廳的窗子開着,冷風正從外面徐徐吹來,滿地月光從不斷揚起的窗簾縫隙落下,暖黃漸漸就變成悽迷冷豔的蒼白。
女鬼退到客廳止了腳步,跟着是防盜門鎖被打開的聲音,從架勢上看似乎是要退向天台,我趕緊抓起承影大喊叟枸:“快起來!老陸被女鬼附身了!”
綠光閃過手中劍柄,跟着是承影冷冷清清的聲音:“在哪?”
“天台吧大概。”
我環顧四周,沒見叟枸出現,又喊了一聲,還是隻聽見CPU運作的轟轟聲,忍不住嘆着氣揉太陽穴,然後推開凳子打開Word切換到搜狗拼音輸入:
快起來!!!老陸被女鬼抓了!
感嘆號纔剛打完,房間裡突然一道綠光閃過,跟着就是叟枸手持長槍熱血十足地吼:“在哪在哪?!看我一槍捅死她!”
我抄起承影無比順手地照着叟枸頭拍了一下:“你傻嗎!捅死女鬼老陸也死了!要坐牢你自己去!別拖着我們下水!”
一盆冷水潑下,叟枸熱情不降反升,看着我問:“那女鬼現在在哪?”
“天台吧。”大概。
我擰着承影往門外跑,同時叮囑叟枸:“等下開打時你動靜小點,深更半夜擾到人家就不好了。”
說完不等叟枸反應,三步並作兩步就衝上了天台。
對了。
在敘述進入天台後發生的一切之前,我能不能在這裡問一句:有沒有人討厭爬樓梯?
從一樓爬到二樓或者從二樓爬到三樓這種就別出來蹦躂了,姐姐我可是從四樓足足爬到了二•十•二樓!
先別說爬上去後怎麼和女鬼開打,我單是站着就差點沒氣,所以看見叟枸好整以暇地翹着二郎腿坐在門口嗑瓜子,我第一反應不是響應他舉起右手打招呼的那聲“喲”,而是擡起手先揉了揉眼睛:“……你怎麼上來?”
“坐電梯。”叟枸朝電梯偏偏頭,然後攤開手把瓜子遞給我:“要麼。”
我以大智慧壓下了跳起來把他往死裡打的衝動:“……這種鬼神作祟的時候你居然敢做電梯?!”就不怕電梯故障困死在裡面麼!
“不怕,我坐電梯前有通過諮詢統合思念體查過,女鬼的怨念沒侵入電梯程序內部。”叟枸一臉坦然。
媽媽的我竟然忘了它有這體質……我一臉挫敗。跟着偷偷問承影:“你能不能像他一樣檢查電梯內部?”
他想了想,這次很難得沒嘲笑我,而是用極爲認真的聲音告訴我:“從理論上說你也能用靈視檢查電梯內部有沒有被女鬼侵入,但你情況和那小子不同,它不是人類,可以侵入系統內部進行程序的修改和讀寫,就算在乘坐電梯時中被女鬼怨氣侵入系統內部,他也能將篡改過的程序調整回來,但要換成你,就沒辦法修改CPU數據了。”
我聽了很是安慰,忍不住得寸進尺:“這麼說來他當時沒發現陸仁佳被女鬼附體也是這個原因?”
承影“嗯”了一聲。
我又問:“那你當時有沒有察覺?”
感覺手裡的劍明顯震了一下:“你說守夜之後我就去休息了。”
我有點尷尬地摸了摸鼻子:“我睡過頭了,不好意思。”
承影聲音不悲不喜:“嗯,猜到了。也沒對你抱期待。”
……哼。讓您這麼失望真是不好意思了。
我摸出鑰匙打開天台的門,一馬當先身先士卒地踏了出去。只見月光下,冷風正起,暗淡的夜色遮覆住天光,四下盡是此起彼伏的燈火零星。
這個季節沒有雨,夏風便在遠處發出蕭瑟的聲音,再遠一點可以看見茂盛的梧桐與木槿,風一吹過樹影便搖亂一地燦爛的光影,眼前是少女迎風散開的黑色長髮,木槿花香隔了幾個來世般飄渺,只在須臾間,它們如煙花般繁華似錦,卻又在綻放的瞬間紛紛雕零。
……
媽的要不要這麼文藝,不就是老陸穿着白色睡裙站在天台邊緣迎風飄飄,看上去要跳不跳嗎。寫他媽這麼多景物抒個P的情。
我和叟枸對視一下,連帶着承影一起覺得這不是個能激怒女鬼的最佳時刻,她站在那裡不攻擊我們就算好了,要是打不過突然往下跳……她倒是可以趁着落地的瞬間逃跑老陸就真玩完了。
於是我對叟枸使了個眼神,他會意地衝我點頭,然後刷地一下消失在身後,我這才慢慢地提着承影走出門外,對着女鬼點頭:“有話好說。”
她扯起嘴角,朝着我冷冷地笑了一笑。
還是那種很怨毒的表情,活像姐姐我欠了她幾百萬沒還,我想起營銷心裡學說“對抱有敵意的顧客要首先想辦法讓他們開口”……好吧營銷心理學到底有沒有這麼說我真不記得,不過成功的推銷員不怕你開口就怕你不開口,所以我得先從讓女鬼說話這方面下手。
想着我把承影往身後藏了藏,然後朝着女鬼的方向試探性邁出一步:“你的目的是什麼?”
她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只發出一陣陰森低沉的冷笑。我見狀只好更換話題:“你想找人?還是想報仇?”
她張開嘴脣,穿堂而過的冷風吹走了她的回答。
我沉默了一下,然後朝着女鬼的方向走了幾步:“什麼?”
她再度張開嘴脣,穿堂而過的冷風又一次吹走了她的回答。
我覺得這下不能再沉默了,橫豎那女鬼也站着沒動,就這麼杵着根本也沒上來和我毆鬥的架勢,乾脆朝着她的方向多走了幾步:“不好意思風聲太大,你剛纔說什麼?”
她又動了動嘴脣,但這次動的不止是嘴脣,她身動脣也動,心隨我動,張開嘴脣的瞬間就雙手成爪朝我突刺過來:“死!!”
瞬間只見陸仁佳指甲暴長,眨眼間就突刺到我面前,我擡手持劍擋下,用劍氣震開女鬼又朝後一個空翻:“承影!這傢伙來真的。”
“……”他的語氣有點鄙夷:“你難道覺得她在開玩笑?”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落地後拉開距離指着女鬼,通過劍柄和承影心靈感應:“老陸怎麼辦?”
承影似乎在那邊想了想:“怎麼,你不想傷害她嗎?”
混了個蛋蛋!你哪隻眼睛看見我想傷害她了!揍她那拳是本能!是誤傷!
於是我和女鬼站着不動,承影在旁邊想了一下:“這就有點麻煩了,女鬼附在你朋友身上,不把她逼出來是沒辦法對她造成直接傷害的,你只能狠一點把她從你朋友身上打出來的。”
“說得這麼容易!我下起手來沒輕沒重,把老陸打傻了怎麼辦?!”別的不說就算沒打傻,單在她臉上揍出一個黑眼圈就夠她一個花季少女哭了吧!
一時間氣氛很是尷尬,我持劍指着女鬼不敢動,女鬼也站在原地沒敢動,我們就這樣面面相覷含情脈脈,最後還是我率先開了口:“你到底有什麼目的?說出來聽聽,只要不是太過分的,我都可以考慮幫你。”
女鬼仍然扯着脣角冷笑,我見狀也冷冷地揚了揚眉,然後緩緩降低重心,左手在背後掐出束縛咒手勢:“不說的話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因爲我已經看見叟枸出現在她身後,雙手持槍朝她突刺,這麼近的距離,這麼窄的空間,女鬼縱是想逃,也絕對沒法逃!
所以我只消等叟枸持槍逼近,然後在女鬼迅速回身對付叟枸或者朝左右跳開時扔出束縛咒,就能將她徹底定在天台!
然後就在那一瞬間,叟枸手中的長槍突然貫穿了陸仁佳的身體!跟着就是一聲撕心裂肺的吶喊和一行充滿詛咒意味的字——
“我要你們全部去死!!”